第九百一十二章 聪明的军师
“水就是财,天井里现泉眼,预示着您将有更大来钱之路,这是大吉之兆啊。”杨罗博说道。
“更大的财路?哪里去找更大的财路啊。”
“堂主,您掌握着‘菜市堂’,确实进项不少,可是,手下这么多人,还要给老头子进贡,不够吃的啊。当然,您衣食无忧,但您不是一直想当林明那样的富豪吗?单靠在菜、肉上刮油水,那可远远不够啊。”
“是啊,油水太少,跟蚊子肉差不多。萝卜,你说我的财路在哪里?”
“堂主,我有个主意,咱们把孙天新的十八处产业夺过来怎样?”
“孙天新?”闫东升眼前一亮:“那可全是挣钱的买卖。可是,不妥啊,别忘了,孙天新虽然死了,可还有潘爷护着呢。”
“堂主,您别担心,我敢说,你要谋夺孙天新的产业,没人敢拦。”杨罗博自信地说道。
“快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吗?”闫东升往前探了探身子,急切地问道。
“您所顾忌的,大概不是潘爷,而是他背后的林明吧?”杨罗博其实已经口渴了,但闫东升不让人给他上茶,他只好舔舔嘴唇,继续说道。
“是啊,谁不知道他跟惠贤妹子的关系?哎,对了,惠贤有个佛号,叫什么来着?”
“镜心。”
“对,镜心,有林明这位警察局长立在镜心背后,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其实不然。堂主,您还是没看明白。”
“哦?”
“上海滩谁不清楚,孙天新是林明给弄死的?林明把产业给了镜心师太,不过是付了一笔不菲的嫖资。而镜心师太则为了义气,把产业还给孙天新的遗孀。您说,林明会真心保护仇人的产业?”
“嗯,是不会。”
“还有,就算镜心求他出面,碍于面子,他也许会说句话,但您别忘了,咱的后台是谁,是李士群李副主任!在特工部副主任面前,警察局长就是听喝的,他会为了这事得罪李副主任?”
“嗯,应该不会。”
“所以,林明这一头,您就不用顾忌了。至于潘爷,他跟老头子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没有官面上的力量,他能干得成什么事?他这一头,您也不用顾忌。”
“着啊。”
闫东升听了,双手一击,兴奋地说道:“咱们这叫痛打落水狗,主人都在岸边上看着,谁也不会真心去管!”
“是这么个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果您把十八处产业全弄过来,进一步削弱了潘爷,壮大了咱们的势力,老头子肯定会非常高兴。”
“好,很好。萝卜,你就是我的张良、诸葛亮,把这里边的事看得透透的。说说,咱们怎么做?”
“堂主,这太好办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找茬还不好找?咱们就从他最大的堂子下手,您看怎样?”
“好,就这么办。萝卜,马上召集人手,去春风堂。”
“不不不,堂主,咱们先不要大动干戈,为了稳妥起见,您先去找个茬,砸了春风堂,看看林明的动静。如果今天晚上一点动静没有,明天再召集人手不迟。”
“嗯,这个主意好,可进可退,稳。”闫东升同意了。
……
当晚,闫东升带着两个随从去春风堂找茬,按照计划,杨罗博则带着人手埋伏在左近,准备接应。
春风堂表面上是一个浴池,实际上是一所妓院。
民国成立之后,政府明令禁止开设妓院,但这个行业却是从未真正绝迹过。想赚皮肉钱的聪明人大有人在,用浴池当幌子就是其中一个套路。
这个套路大家都懂,也都心照不宣,更何况现在哪还有民国政府?上海是日本人当家,谁还会管这些鸟事?
闫东升的到来,让春风堂老鸨非常紧张,把院里闲着的姑娘全都叫来让他挑选。
可惜,闫东升一个都看不上,非要让院里头牌春兰姑娘陪他,而春兰早就被他派人给占上了。
老鸨不想破坏规矩,只好恳求闫东升:“闫爷,院里的规矩您也懂,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要不这样吧,您在这些姑娘里挑几个,今天的费用全免了,您就当可怜可怜老身,求您了。”
闫东升当即指着老鸨的鼻子骂道:“妈的老骚货,老子是缺钱的人吗?告诉你,叫不来春兰,老子就挑了你的王八窝!”
被闫东升一通骂,老鸨脸上实在是下不来,忍着气说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闫爷,还请您可怜可怜老身,规矩是谢当家的定的,要是破了规矩,得罪了谢当家的,谁也舒服不了。您说是不是?”
谢当家的,就是谢艳春,好歹也算一堂之主。
老鸨以为把她抬出来,会让闫东升有些忌惮。
没想到闫东升一听这话,当即大怒:“好啊,竟敢把谢艳春那个**的拿出来威胁老子。来啊,把春风堂给老子砸了,看谢艳春有什么能耐敢跟老子叫板!”
闫东升一声令下,两名手下开始到处乱砸。
不但砸东西,还把各屋的嫖客给揍一顿,全给撵跑了。
老鸨见状,气得不轻,砸东西还可以说是泄愤,打嫖客那可是断财路啊。
她赶紧派人向谢艳春报告,求她赶紧带人来平事。
没想到去的人带回一句话:“让他尽情地砸,谁也不许挡。”
老鸨一听,这心凉了半截:“看来,这春风堂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闫东升砸完春风堂,见无人阻拦,得意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h上八点,闫东升刚起床,杨罗博赶过来报告:“堂主,计划成功了,那边去警察局报案了,但警察局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警察都没去。”
“好!树倒猕猴散,孙天新死了,他老婆寡妇失业的,非要再经营这些产业,当真是不自量力。谁还会替你出头啊?萝卜,马上召集人手,老子要亲自把十八处产业全抢过来!”闫东升兴奋地说道。
“堂主,最好还是晚上再动手,大白天的不好。”
“也是,让人家说我闫某人欺负寡妇就不好了。”
“堂主,没吃饭呢吧?听说章强刚上了白药,壮阳的,还有刚出炉的烧饼,去喝一碗?”
第九百一十三章 男扮女装
章强的羊汤摊可以说是脏乱差,可偏偏有很多人并不在乎这种环境,而在乎那个味。
这些食客中有很多衣着鲜亮的贵人。
闫东升就是其中之一。
“还别说,你这一说,倒勾起我的馋虫来了。走,赏章强个脸,喝他一碗羊汤去。”
闫东升说罢,起身就走,杨罗博紧紧跟上。
……
李士群亲自到监视点坐镇,为保险起见,他把朱悦文的秘书和司机叫了来,让他二人轮流值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着羊汤摊。
李士群记挂着白令霞,安排好之后就回了特工部。
没多久,吴四宝回来了,向李士群汇报找林明帮忙的事。
“师哥,小明说了,这事急不得,现在他出面也不一定好使,让咱们等一等,小霞的事包在他身上。他还说了,中野云子一定不会过分难为小霞,让咱们放心。”
李士群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睁开眼道:“林明这话说得不错,现在中野课长正在气头上,谁也不好去触霉头。中野课长也一定不会为难小霞,这一点我还有自信。不过,我感觉她对咱们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头,好像对咱们有些怀疑。所以,尽早抓到杀手才是根本。不但咱们的嫌疑尽消,小霞也能尽快回家。”
“师哥,师父那里还记挂着这事呢,要不我去跟他老人家说一声去?”吴四宝道。
“嗯,你去吧,让他老人家不要悬心,小霞不会受委屈。”李士群道。
“好。”
吴四宝起身走了。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李士群早早就来到了监视点。
唐惠明一直在盯着,见李士群来得这么早,知道他对这个案子是真上心了,连忙汇报:“长官,昨天下午没事,昨天夜里也没事,章强和刘德山表现很正常,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客人。”
“那就好。”李士群点点头,看向简直:“简所长,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这里,早上喝羊汤的人多,回头客多吗?”
“报告长官,不多。”
“什么原因?他的生意不是很好吗?”
“报告长官,回头客不少,但回头间隔周期一般在七到十天左右,很少有人天天来喝。卑职才监视了三天,所以回头客少。”
“嗯,有道理。”
李士群点点头,思索着说道:“如果杀手过来接头,一定在新面孔范围内。尽管有眼线,但不能排除对手改装的可能。所以,所有新面孔,年轻男性,都要格外注意,尤其注意跟章强和刘德山是否有过多交流,或者传递钱之外的东西,比如纸条什么的。凡是有这样的客人,一定要秘密逮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
唐惠明、宋文林、李水和简直齐声答应。
……
监视点南窗户在窗帘的遮挡下,两侧各站着一人,其中一名特务,另一个就是朱悦文的司机,二人目不及瞬,紧紧盯着羊汤摊。
朱悦文的司机手上还拿着一架望远镜,以便于对嫌疑目标脸部仔细观察、辨认。
七点多一点,羊汤摊开始忙起来。
忽然,远处来了一辆黄包车,车上载着一位贵妇。
这位贵妇长发披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身着旗袍,外罩翻毛皮大衣,手上还拿了一只小包。
黄包车经过羊汤摊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过去之后,贵妇又让车夫折了回来,在羊汤摊前下车,款款走过去,在一张小桌前坐下。
“长官,快看,女的。”
窗前立着的特工见此情景,赶紧向李士群报告。
李士群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名贵妇,问简直:“简所长,有女的来喝羊汤吗?”
“报告长官,有,还不少,大多是官太太或者小姐。卑职也觉奇怪,这个羊汤摊有什么特别的?桌子脏乎乎的,环境还这么差,可偏偏好多身份贵重的人来喝。”简直答道。
“这不难理解。”唐惠明在旁边解释道:“第一,能喝得起羊汤的,手头都不紧;第一,好多人表里不一。看着衣着光鲜的,里子还不定怎样呢。好多人皮鞋锃亮,袜子却是破了洞的;裤子笔挺,裤衩有可能半月都不洗一回。”
李士群觉得唐惠明说得有理,再看那位坐在脏兮兮桌子旁边的贵妇,也不觉得突兀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站在窗前仔细观察贵妇的一举一动。
只见贵妇坐下后,章强过去问了一句,贵妇说了两句话,章强点了点头,回身给他端来一碗羊汤,拿来一只刚出炉的烧饼。
贵妇擦了擦筷子、勺子,可能是怕热气虚着,把眼镜取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
大概七八分钟之后,贵妇喝完一碗汤,吃完一个烧饼,丢到桌上一块钱,戴好眼镜,起身上了黄包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除了开始跟章强说过几句话以来,二人再无交流,也没有传递什么,包括交钱。
李士群心道:“没有问题,这个女人全程从容优雅,说明心里没鬼。”
想到这里,李士群想到唐惠明所说“外表光鲜之人有可能内裤都没洗”的话,不由莞尔一笑。
……
李士群并不知道,这个贵妇就是他急于想抓到的杀手孙寿。
孙寿对于林创让他扮贵妇很不情愿,但林明告诉他,羊汤摊已经被特务包围,任何一个出现在摊子前的男性都有可能在离开羊汤摊之后被盘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扮成女人好。
孙寿觉得有理,只好同意男扮女装。
林创很注意细节。
让李洪林给孙寿精心改扮之后,见外形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又让他走了几圈,见他的步态、举动、腰肢都有明显的男人痕迹,对孙寿道:“不行,你一走路就全变味了,哪有半点女人样?这样吧,让纪军拉上你,街上看女人走路去。”
孙寿答应了,由邵纪军开车来到大街上。
二人躲在车里,看了一下午女人走路。
晚上回来,又在地下车库里练了半个晚上,直到孙寿的胯骨肘子快扭断了,穿了高跟鞋的脚都磨破了,自己感觉都不像个男人了,林创才满意。
第九百一十四章 神秘的互动
孙寿坐上黄包车一路向章强羊汤摊行来,快到宝亨桥的时候,凭借特工敏锐的观察力,不难发现暗中监视的汽车和扮作各色人等的特务。
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三辆汽车,四个小摊,不下十名特务。
孙寿暗自咋舌,心道:“林创的小心是对的,否则,真难骗过这么多特务的眼睛。”
过了宝亨桥,孙寿用眼睛余光看到了两位正在忙碌的战友,心下当即一暖。
他故意没有让车夫停车而是在经过羊汤摊之后,装作忽然发现美食一样,再让车夫折回来。
这个举动,也是林创嘱咐过的。
林创的原话是:“你不是特意去喝羊汤,而要装作去往他处,忽然看到羊汤摊之后,临时起意才过去的。”
孙寿理解,林创的意思是尽量不要在细节上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所以,他照作了。
下车看到章强那一刻,他有些紧张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装女人装不像,让敌人看出来,从而破坏林创的整个计划。
不过,当他先把胯送出去,腰肢风摆杨柳般扭动着走出第一步,见食客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色迷迷时,他忽然增强了信心:“嘿,老子扮女人还是蛮像的嘛。”
扮得再像,在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眼里,那也就是一层窗户纸。
这不,章强和刘德山在看到他时,眼里就没有邪意,先是疑惑,后是喜悦。
孙寿明白,二人已经认出他来了。
“一碗汤,一个饼。”
孙寿捏着嗓子,用的是电报语言,同时特意把左手扬了一下。
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镶着绿宝石的戒指。
这枚戒指孙寿常年戴在手上,章强就算没认出人来,也一定会认得这枚戒指。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章强答应着,冲孙寿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孙寿坐下,章强端上汤饼,二人再无交流,孙寿只顾闷头吃饭。
他特意吃得很慢,等他左手边的食客结账走人之后,他才站起来离开。
不过,在他起身之前,迅速从大衣里掏出一个指头粗细的卷轴,立在桌腿里侧。
他的动作很快,又有大衣遮挡,加之放到桌腿里侧,就算李士群等有望远镜,也没有看到这只卷轴。
等他离开,章强拿着托盘过来收拾桌子,把卷轴放到托盘底下拿回了小屋。
回到小屋,他赶紧展开卷轴,发现是一幅画,画面上有松有石有人,章强可不认得这是什么画。
卷轴尽头还有一张一指宽的纸条,章强赶紧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你已暴露,稍后闫东升来,将此画献于他,之后乱起,趁乱南逃,有人接应。”
章强看罢,把纸条塞进嘴里,“咕咚”一声,咽进肚里。
把画放好,章强走到外面,悄悄跟刘德山将孙寿的来意说了,让他做好逃跑准备。
刘德山点点头,借回屋干活之机,把挡在南面的一块木板悄悄挪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洞。
这个洞就是二人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八点一过,摊上喝羊汤的人渐渐少了,却见闫东升和杨罗博带着两名手下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
“哎哟,闫爷,有日子没来了吧?快请坐。”章强赶紧迎上去,满脸堆笑,躬身作揖。
“听说你上了红药白药?爷来尝尝。”闫东升很受用,大剌剌坐下。
“您就擎好吧,全套的。”
章强答应着,吩咐刘德山切肉,然后四下瞧了瞧,低声又道:“闫爷,小的得了一件宝贝,刚说等收了摊去府上送给您,这不您就来了,可见这宝贝就等着认主呢。”
“宝贝?你一个煮羊汤的,有特么什么宝贝?”闫东升并不相信章强有什么宝贝,笑着问道。
“真有宝贝,小的哪敢哄骗爷?您请进屋,别让别人看见。”章强神秘兮兮地说道。
“好,那爷就开开眼。”闫东升料定章强不敢骗他,起身跟着他进屋。
章强把那幅画取过来,递给闫东升:“爷,您瞧,这是张古画,听说值不少钱呢。”
闫东升打开,见确是一张古画。
不过,他也不懂,茫然问道:“这是什么画?什么年代的?”
“您可别难为小的了,小的只能看清上面有两个老头,别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哪里得来的?”
“一个洋人来喝羊汤,走的时候忘了。后来来问,小的说没见着。看他那样子,很着急,所以,小的觉得这个应该很值钱。”
“洋人的玩艺,应该是好东西。等下我去藏宝楼问问。哎,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舍得孝敬老子?自己留着不行?”
“小的就是卖羊汤的命,这种贵重东西留在手里就是祸,只有您这样的贵人才配有这种东西。再说了,小的可不觉得这是好东西,当柴火都不行,烙不熟一只烧饼。”
“行,小子,算你有良心。如果真是好东西,爷不会白占你便宜,免你一年的费用。”
“谢谢闫爷!”
二人出屋的时候,闫东升特意把卷轴藏到袖子里,以免让人看见。
财不露白么。
坐到桌前,刘德山正好把汤和烧饼端上来,闫东升刚得了一件古画,满心喜悦,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他感觉今天的羊汤格外好喝,特别有味。
对于他的到来,李士群在楼上看到了,倒是没有在意。
闫东升跟章强之间神秘的互动,也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因为他太知道闫东升了,这家伙根本不可能是接头人,更不可能是什么“眼镜蛇”。
章强表现出来的神秘感,在他看来,最多就是想要让闫东升给他减点费用罢了。
他不怀疑,但不代表别人不怀疑。闫东升和章强的互动,落在了李水的眼里,李水留了心。
当然,他是认得闫东升的,也清楚闫东升和李士群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多嘴。
正在这时,李士群忽见东西两面同时涌过来两股人群,目测足有五六十人。
这些人有的拿木棍,有的拿砍刀,气势汹汹,直奔正在喝汤的闫东升而去。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不祥预感
只见这些人二话不说,围上闫东升上去就打,现场乱成一团。
李士群见状脸色一变,“霍”地站起。
不等他吩咐,李水和简直率先冲下楼去,李士群、唐惠明和宋文林也跟着冲了出去。
还用吩咐吗?这都明了。
冲到外边,简直吹响了哨子。
“嘀嘀嘀……。”
哨子一响,暗藏在各处的警察、特务纷纷亮出枪支,往围殴的人群围了上去。
“呯呯呯!”
李士群冲天开了三枪,大声喊道:“都别动,抱头蹲下,谁动打死谁!”
枪声一响,群殴的人纷纷停下来,按照命令蹲在地上。
李水带人冲进人群,围着铁皮屋子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回来报告:“报告长官,章强和刘德山不见了,屋子后面有一个破洞,估计人是从洞里逃走了。”
这时,如意浴池负责监视的特务趿拉着鞋,边系扣子边跑了过来。
唐惠明迎上去:“目标呢?”
“报告长官,目标两人往南逃了。”特务手往南一指报告道。
“他们跑不了,河上有船监视,南边居民区也有我们的人,我不相信他们能跑出去。”李士群铁青着脸道。
章强和刘德山跑了,李士群倒并不慌张,他坚信自己的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真正有些害怕的,是闫东升这些人。
李士群定了定神,有条不紊地发布追捕命令:“李队长。”
“在!”
“你带人往南追。”
“是。”
“宋文林!”
“在。”
“你马上带人去南边路口堵截,另外命令警察把附近各个路口全部封死,严密盘查过往行人。”
“是!”
李水和宋文林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李士群又叫过简直:“简所长,我估计他们逃不出根德里,很可能就藏在南边的居民区里。我命你带人挨门挨户搜查,一只耗子都不要放过!”
“是!”
简直应了一声,一挥手,带着部下,越过木棚屋,往南边的居民区而去。
布置完追捕事宜,李士群这才有空理会闫东升。
闫东升一方一共四个人,早被摁倒在地给揍了个结实。
这会儿已经被杨罗博扶着坐了起来,见李士群看向自己,连忙捂着腮帮子道:“李副主任……。”
李士群见闫东升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惨,除了身上密麻麻的脚印,脸上身上都没有伤口。
“怎么回事?”李士群问道。
“是潘爷的手下,他叫马玉星……。”闫东升指着蹲在一边的一个青年男人道。
“马玉星,怎么回事?”李士群问道。
“李副主任,闫东升坏了规矩,镜心师太让小的给他个教训!”马玉星道。
“你认识我?”李士群见马玉星一张口就叫出自己的官职,问道。
“认识。”马玉星道。
“怎么坏了规矩?”李士群问道。
“他昨天晚上带人砸了春风堂。”马玉星指着闫东升道。
“是吗?”李士群问闫东升。
“是。”闫东升道:“李副主任,是他们不给面子,才惹恼的我,并不是我有意找事啊。”
李士群一听就明白了,这闫东升是找茬去了,哪是人家不给面子?
牵涉到帮内争斗,李士群也是一阵头大。
他没功夫去管这些闲事,这种事最好让师父他老人家去。
他担心的是,如果闫东升被卷进章强的案子,再牵连到师父和青帮,那可就麻烦了。
中野云子正在怀疑青帮,这闫东升和马玉星跑到定亨羊汤摊来打架,让章强、刘德山趁乱逃了,她会不怀疑吗?
就算自己认为是巧合,中野云子也不会这么认为啊。
关键是,这真是巧合吗?作为资深特务头子,哪会相信巧合?
李士群敏锐地觉察到,闫东升、马玉星这场群殴,肯定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的,目的不单是给章强和刘德山逃走创造条件,弄不好,还要把青帮和自己都给装进去。
不行,必须把闫东升尽量给择出来,给马玉星给套进去。
虽然都是青帮弟兄,但亲疏有别啊。
想到这里,李士群沉下脸,对马玉星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羊汤摊的老板是军统?我带人盯了好几天了。你们这一闹,人都跑了。马玉星,我看你带人过来找闫东升的麻烦是假,帮助他们逃走是真!”
这话一是往马玉星头上栽罪,二也是说给闫东升听的。
马玉星一听这话,脸色一变,急赤白脸地辩解道:“不不不,李副主任,这我可不知道,一大早我就盯上闫东升了,他要不来,我能跟到这里来吗?”
“进了特工部再说吧,带走!”李士群根本不听马玉星解释,一挥手,特务们一拥而上,押起马玉星就走。
正在这时,忽听汽车喇叭声响,紧接着就见一辆卡车载着一车日本宪兵,奔宝亨桥而来。
过了桥,卡车停下,宪兵端着大枪,把所有人给围了起来。
李士群一愣,就见卡车后一辆小轿车停下,石贡仙子从车上下来。
“少佐阁下,卑职已经控制住局面了。”李士群赶紧走过去,向石贡仙子报告。
他以来,石贡仙子听到群殴之事,带宪兵来支援的呢。
石贡仙子不理他,走到马玉星跟前,问道:“他是谁?”
“他叫马玉星,就是他带人过来打架的。”李士群答道。
“谁是闫东升?”石贡仙子问道。
“太君,我,我是闫东升。”闫东升一听问他,赶紧笑着走过来答腔。
“你就是闫东升?”石贡仙子问道。
“是是是,小的就是闫东升。”
“搜!”
石贡仙子一挥手,三名宪兵过来,两人用刺刀逼住闫东升,另一名宪兵则去搜闫东升的身。
“这,李副主任,这……。”闫东升没想到日本人上来就搜他而不是马玉星,心下一慌,看向李士群。
李士群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石贡仙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而且一来就找闫东升,让李士群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宪兵从闫东升袖子里搜出卷轴,递给石贡仙子。
石贡仙子问闫东升:“这是什么?”
“一张古画。”
“哪来的?”
“章强给我的。”
李士群一听,心道:“完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李士群傻了
李士群一听闫东升的回答,鼻子差点气歪了,真想上去把闫东升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不是装满豆腐脑?
“你特么的缺心眼吗?干嘛要说是章强给你的?刚才已经暗示你了,为什么不想办法往马玉星身上泼脏水?”
“带回去!”石贡仙子指着闫东升和马玉星二人,命道。
马玉星毫不犹豫,站起来就走。
闫东升往前走了几步,惊恐地对李士群道:“李副主任,救命啊。”
“开路的干活!”
三名宪兵三八大盖一挺,刺刀尖顶在闫东升的背上。
看样子,他要再啰嗦就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去。
李士群明白,这要是进了宪兵司令部,哪还有好啊?
为师门利益计,李士群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求情:“少佐阁下,闫东升绝对没有问题,卑职敢担保。”
“李副主任,这个人有没有问题,还是查过之后才能定论。”石贡仙子道。
说完,石贡仙子不再跟李士群啰嗦,转身上车。走了几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回来对李士群说:“林先生一直提醒课长阁下查内贼,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说完,石贡仙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身走了。
李士群一惊,站在原地发愣。
……
回到特工部,李士群情绪很低沉,他颓丧地坐下,仰面朝上,头枕在椅背上,闭上眼,心想:“我跟军统为敌天下皆知,听石贡仙子的意思,我有了内贼之嫌?这是谁在捣鬼?是丁默村?”
想到丁默村,李士群猛地睁开眼睛:“有可能!王院长马上抵沪,新政府即将成立,丁默村这是先下手为强啊。”
“好啊,你个老狐狸,想让我在上海滩难以立足,你独霸警政?算盘珠子打得太精明了。哼,我李士群是那么好惹的?”
李士群站起来,在屋里背着手踱了几步,思索如何破局。
正在这时,吴四宝回来了,一进门就焦急地说道:“师哥,闫东升遇到麻烦了。”
“知道,他被石贡仙子给抓了。”李士群连忙问道。
“不,不是,刚才石贡仙子带人搜查闫东升的家,在他家里搜出一张画,画上画的是一只蝎子,跟给孙松鹤通风报信的那只蝎子风筝一模一样,而且,在他家门外的垃圾里,找到了做风筝的边角料。你听懂了吗?”吴四宝道。
“听懂了。这么说,闫东升的军统嫌疑落实了?这不是扯吗?分明是有人祸水东移,同时往师父身上泼脏水,把咱俩给弄下去。”李士群道。
“谁?师哥,老子弄死他!”吴四宝一听有人陷害,牛眼一瞪,急了。
“我估计是他!”李士群指了指丁默村办公室方向。
“骂那隔壁的!师哥,你说吧,要不要我崩了他!”吴四宝作势去掏枪。
“别急。”李士群很满意,师弟虽然粗莽,但对自己确实真心实意啊。
“他玩阴的,咱也玩阴的。我去重光堂探探底细,闫东升能救则救,毕竟我们青帮义气为先,就当给别人看的,也得尽量去救,否则,师父的影响力就大大减弱了。
当然,不能救的话,……那就废物利用,反刺那边一刀。”李士群眼里闪出阴冷的光。
“是啊,师哥,不能让闫东升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子来伤咱们。”吴四宝当即明白了闫东升存在的意义。
“对,就是这个理。”
李士群对师弟忽而糊涂,忽而精明早就习民为常了,也不在意,回了一句,起身就走。
来到重光堂,李士群去见中野云子。
“课长阁下,卑职是为闫东升而来。”
李士群见中野云子面前摆着那幅画,看向自己的眼神很不寻常,心中一动:“这张画也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闫东升真不能保了。”
“李副主任,你看看这个。”
中野云子把画拿给李士群,李士群对古画很有研究,对这张画自是认得。
画是宋代直翁所作《药山李翱问道图》,一看纸张,就知道是现代摹品,绝对不是真迹。
而此时画的背面已经被揭开一层,露出一行小字:“沁全蝎:我已脱身归家,屠狗大事全托于你,全己为上,轻勿涉险。东全蝎”
看罢,李士群这回是真迷糊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很明显,这张画就是敌人用来传递消息的。不难猜测,所谓‘屠狗大事’,应该就是指刺杀王先生,狗才‘汪汪’叫嘛。
据此我们可以做这么一个假设,沁全蝎是闫东升的代号,而孙松鹤就是东全蝎。从这份情报来看,孙松鹤是他们这个小组的组长,闫东升则是副组长一类的人物。
还有,孙松鹤说他已经归家,也就是说,他已经安全回到重庆了,所以,命令闫东升主持‘屠狗大事’。
之所以命他‘轻勿涉险’,大概孙松鹤已经明白,章强和刘德山已不可救。
但这份情报传递得晚了一些,闫东升昨晚无来由地去春风楼闹事,大概就是为了今天早上引马玉星来报复,好给章强和刘德山逃脱创造条件。否则,他惹了事应该躲起来才对,哪能再公然露面?而且,还去宝亨羊汤摊去吃早饭?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中野云子解释道。
李士群呆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课长阁下,这会不会是陷害之计?如果我们反过来看,会不会有人事先安排了这一切?比如我们的对手‘眼镜蛇’?从过往我们打交道的经验看,‘眼镜蛇’的能量很大,闫东升有这个能量吗?就算他有,他能得到我们内部的消息吗?
课长阁下,不是卑职非要替他说话,如果我们假设这一切都是‘眼镜蛇’的布置,他肯定在我们内部有眼线。因为,卑职感觉他对我们的行动都了如指掌。”
李士群这话,算是先给丁默村安了个钉子。
“是啊,李副主任所言极是。不过,这一切是不是‘眼镜蛇’的手笔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闫东升绝对不是被人陷害的。”
“哦?”
中野云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还在他家里搜出了电台!”
“啊?!”
李士群这回彻底傻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章强逃脱
在他家里搜出电台来,闫东升的特务身份就坐实了。
也就是说,中野云子的判断是准确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存在被人陷害的事。
“至于你说的闫东升能够准确及时掌握我们的行动,这不是很好解释吗?他可是青帮弟子!”中野云子曲起中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语气。
李士群一愣:“课长阁下,您是在怀疑卑职?”
“不,李副主任对帝国的忠心早有定论。不过,青帮在特工部的势力可不只你一人啊。很难保证没有人被闫东升暗中收买,要知道,什么都不是永恒的,只要给的价码够,没有什么不可背叛的。”中野云子笑了笑说道。
“这话说的,青帮在特工部的头是我啊。”李士群暗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闭门思过,在嫌疑洗清之前,不再出来做事。可是,在这个敏感时刻,如果避嫌,怕是就永远退隐了。”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
李士群思忖片刻,当即决定向丁默村发起反击。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丁默村是背后推手,但如果李士群倒霉,他是最大获益者却是铁定无疑的。
“课长阁下,卑职回去后马上进行内查,尤其是青帮弟子,看看谁跟闫东升来往密切。”李士群说着,站起来告辞。
“嗯。”中野云子点点头,没有起身相送。
回到特工部,李士群立即把吴四宝找了来:“阿宝,闫东升完了,在他家里搜出了电台。”
“啊?贩羊的也能玩电台?太不可思议了。”吴四宝惊讶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
“那完了,闫东升好大的家财,全完了。”
“现在不是可怜他的时候,中野云子话里话外,对我和你都产生了怀疑,认为我们青帮弟子跟他通风报信。”
“那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必须想办法让闫东升开口招供。”
“招供?”
“嗯,招供的时候该怎么说这得有人教。”
“师哥,你的意思是……。”
“内贼肯定是有,而且肯定在我们特工部内部,同时,还必须是我们青帮弟子。”
“啊?师哥,您这是什么意思?舍车保帅?”
“不,是祸水东移。把刘泽占弄进去!”
“行,刘泽占这老小子早就该进去了。师哥,怎么做?”
“这样,找个信得过的弟兄,这个弟兄不但跟闫东升熟悉,还跟刘泽占关系过得去。”
“师哥,那不是要搭进去一个弟兄?传出去可不好听。”
“没事,多给他笔钱。按我的设计,这个弟兄是在无意之中帮刘泽占向闫东升传递过情报,他顶多算个不知之罪,最多坐上一年牢,等他出来,让师父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阿宝,现在是非常时期,王先生马上来上海组建新政府,咱兄弟要是不在新政府里任个职,让丁默村当了家,青帮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你一定要上心。”
“我懂了,树倒猕猴散嘛。放心吧师哥,我马上安排。可是,怎么跟闫东升联系?他可是在宪兵司令部呢,咱进不去啊。”
“阿宝,咱俩不行,可有人行啊。”
“你是说,小明?”
“是啊。他跟宪兵司令部的关系很深,他能办到。”
“他会淌这浑水?虽然我和阿珍跟他关系不错,但这事,怕他不会答应,阿珍也不会让他冒险。”
“无妨,我跟师父说说,菜市堂让给镜心,你觉得这个筹码够吗?”
听完这话,吴四宝眼珠子转了转:“师哥,这个筹码倒是够,可是,师父会答应吗?”
“唉,弟子中间出了军统特务,不割点肉是不行的,过不了关。更何况闫东升挑衅在先,师父一定会答应的。还有,小霞也得放出来,这事也得林明出面才行。与其让日本人给割一刀,还不如让给镜心呢,好歹也是一帮。”李士群叹息着说道。
“嗯,她不是外人,还是你小舅子媳妇呢。”吴四宝点点头道。
李士群心里那个隔应啊,脸一沉道:“阿宝啊,你不会说话就别说,非得让我难受你才得劲是吧?”
“对不住,这话是有点戳你心窝子了,我马上去找小明。”吴四宝站起来,边摆手陪不是,边往外走。
“快走!”李士群怒道。
……
唐惠明对于宝亨羊汤摊的监视布置,唯一缺陷就是木棚屋以南。
因为这里是一片居民区,房屋林立,就算安排人监视,也只有扮作居民住进木棚后边的宅院。
可那样的话,会不会惊动章强还真说不定。
所以,他没有安排人在南边监视。
没想到,章强和刘德山就在这个方向跑了。
章强和刘德山一见那么多人上来就打闫东升,知道时机来了,趁乱从木棚屋的破洞里往南逃走。
屋南是一堵低矮的墙头,二人一跃而过。
跃过墙头,沿河有一条很窄的路,二人见路边树下停着一辆自行车,章强二话不说,骑上车就跑,刘德山一跃而上,坐到后货架上。
拼命骑出小路,又见一辆无牌照轿车停在路口,见二人疯了似的过来,有人打开后车门,冲二人摆手。
章强把自行车一扔,拽着刘德山上了车。
轿车快速启动,沿山西南路往西疾驰。
轿车里有两个陌生人,一人是司机,另一人坐在副驾驶上,二人都戴墨镜。
副驾驶上那人头也不回,说道:“座上有衣服,马上换装。”
二人一看,果然座上有一个包袱。赶紧把包袱打开,见是两套西装,还有两副眼镜。
二人赶紧换上衣服,戴上墨镜。
汽车往北拐进一条小巷停下,前方另有一辆没有牌照的轿车。
“下车,上那车。”副驾驶上的人道。
章强、刘德山赶紧依言下车,上了前边那车。
打开车门,二人上车,见车窗户上都有窗帘,在外边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只看车里的布置,章强就知道,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并没有别人。
二人上车之后,司机拿出一副车牌下车,特意遮住号码不让二人看到。
等上好车牌,司机上来对二人说道:“二位,今天看到的一切,都请你们忘记,不该让你们看到的,也请原谅。”
“明白。”
章强点点头。
第九百一十八章 救章英之难
“请二位把眼蒙上。”副驾驶上那人说着,扔过来两块毛巾。
章强和刘德山明白,这就是司机所说“不该看的不让看”。
如此精细,可见救自己的人是多么小心谨慎了。
二人没说什么,拿起毛巾,把眼给蒙上了。
车子启动了,章强感觉车速很慢,好像司机很从容,根本就不急。
他听到街上很乱,还能听到哨子声和警察的呵斥声,但却没有听到有人过来盘问,汽车也没有停。
章强暗道:“大人物啊,不消说,无论警察还是宪兵看到车牌根本不敢拦。这是谁呢?”
过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轿车到了哪里,反正章强再也听不到盘查行人的声音了,他明白,这应该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汽车停下,副驾驶上那人过来拉开车门:“二位不要摘毛巾,下车吧。”
章强和刘德山依言下车,就听车门子关上,轿车开走了,周围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强哥,没人了是吧?把毛巾解下来吧?”刘德山问道。
“再等等吧,别惹人家不高兴。”章强小心地说道。
刚说完,就听到脚步声响,紧接着有人笑着说话:“哈哈哈……,别等了,解下来吧。”
这声音太熟了,是组长的声音。
章强和刘德山心下大定,连忙解下毛巾,先适应了一下光线,等视力恢复,发现他们站在一处河边,再看来人,却不是组长,而是一位娇滴滴的少妇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组长是组长,不过还是刚才喝羊汤的那副打扮。
“组长,你怎么还没换装?”章强问道。
“是不是一下子没认出来?”孙寿笑着问道。
“嗯,真是一下子没认出来。”章强忙道。
“不换了。救我的人让我扮成女人,很可能有恶心我的意思。哼,恶心就恶心吧,老子以后还不改了,就扮女人。”孙寿道。
“组长,为什么要恶心你?”刘德山问道。
“唉,咱们这次刺杀朱悦文虽然成功了,但留下太多破绽,总部让人家给咱擦屁股,心里能舒服?”孙寿道。
“组长,看你这意思,不想走?”章强心思敏捷,当即问道。
“走?没完成任务怎么走?不行,必须得完成任务。这回是丢了手艺,下回得找补回来,否则在军统局怎么立足?特么的,我这只蝎子要不蛰姓王的一家伙,心有不甘啊。”孙寿道。
“对,干他票大了。”章强道。
“组长,小英?”刘德山问道。
孙寿知道,刘德山爱上了章英,所以比她哥还要关心她的安危。
“她被抓了,受了刑,一句都没招。不过,救我那人说了,他会想办法救她出来。”孙寿道。
“唉,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她也不会帮咱。”刘德山黯然道。
“抗日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腰里的买卖,小英选择这条路,也不光是因为你,她也有一腔热血。”章强安慰刘德山道。
“行了,别难过了,小英是个好女子,可敬可佩,得这样的女子为妻,你小子算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等她出来,无论她落没落残疾,德山,你都不要负了她。要是你小子敢当负心汉,老子先弄死你。”孙寿拍了拍刘德山的肩膀说道。
“组长,你就放心吧,强哥的妹夫我是当定了。”刘德山坚定地说道。
“那就行。走吧,跟我走。”
“组长,这里很安全吗?”
“这是法租界……。”
……
林创一直在纸品厂忙活开业的事。
说忙,其实是个“不在案发现场”的借口,有邵纪军这些人在,哪用得着他忙?
当邵纪军来报说,章强、刘德山已经顺利跟孙寿汇合之后,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救章英了。
章英的故事,让林创很感动,也很敬佩。
她无党无派,能够挺身而出,为章强提供了朱悦文和张劲庐约会的情报,若说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哥和恋人,林创是不信的,她肯定有浓重的报国情怀——这才是她甘愿提供情报,被抓后坚决不肯吐露真相的内因所以。
章强和刘德山,只是外因罢了。
按照林创的计划,章强和刘德山脱身之后,章英再不开口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让她如实招供,先不受皮肉之苦再说。
现在人在万里浪手里,如果招供以后,她就得转龙华监狱。
到了张守正的地盘,那一切不都好说了吗?救不救的另说,最低不用受苦,好吃好喝的,先养好身子再说。
现在的难点是,如何把这个计划透给章英。
把万里浪手下那些人和汪瀚章的人都拨拉了一遍,林创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陆潮生倒是在行动大队,但他跟章英的案子不搭边,要让他行动,怕也没那么便宜,要是再把他搭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行,暂时还不能动用陆潮生。
那怎么办呢?
林创正在彷徨无计,忽听桌上电话声响,接起来一听,是佘爱珍。
“姐,有事?”
“你马上回兰园,你宝哥找你有事。”
“姐,你添什么乱啊?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们不来帮忙,还添乱。”
“得了啊,谁还不知道你?整个一甩手掌柜,离了你照常开业。明啊,这回是真有事,而且还是急事,回来吧哈。”
“好吧,他把你都搬出来了,肯定事小不了。”
“嘿嘿嘿……,还是我兄弟聪明!”
佘爱珍得意地笑了,不等林创再说什么,随即挂了电话。
回到兰园,佘爱珍不等林创进屋,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小明,回来了?”
林创见她眼神炽热,那种超乎姐弟之情的喜爱溢于言表。
“姐,你的命令谁管不听啊。”林创笑道。
“行,算姐没白疼你。”佘爱珍边说边跟着林创进屋,帮着除去外边的衣裳,拿来拖鞋让他换上。
林创一看,吴四宝和田碧瑜坐在沙发上看着二人笑。
“笑什么?小瑜,你让姐干这些活,真没眼色。”林创斥道。
“嘻嘻,不让姐干姐才不开心呢……。”
第九百一十九章 帮人如同帮己
“不让姐干姐才不开心呢……。”
这话听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好不?
林创看了一眼佘爱珍,又看了一眼吴四宝和田碧瑜,见三人浑然不觉,心道:“好吧好吧,怪我想得太多。”
“什么事这么急?”林创坐到沙发上,问佘爱珍。
“你救救小霞。”佘爱珍道:“小明,小霞是我干爹最喜欢的干闺女,这几天一直打电话让我想办法。”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办。”林创很痛快地答应了:“打个电话就行,还跑一趟干吗?”
“得了吧你,我找你的时候,你可不这么说,推三阻四的。”吴四宝道。
“你跟我姐能比吗?”林创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揍是,揍是,你一边凉快去。”佘爱珍得意地说道。
“跟姐亲,跟姐夫不亲,这天底下的小舅子怎么都这样?”吴四宝不满地说道。
“噗嗤!”田碧瑜差点笑喷了:“宝哥,你算说对了,林局长跟姐这么亲,连我都吃醋呢。”
也是,兰园的女主人从曲茹冰换成了田碧瑜,一个好脾气,一个看着就很傲气,可佘爱珍的做派一点没变。
这不,正把削好的苹果往林创嘴里塞呢。
“你呀,还喝酱油呢,抓紧给我生个小侄子才是正经。”佘爱珍根本就不听田碧瑜话里话外的敲打,反而以大姑姐的身份教训了她一句。
“得,除了林局长,在姐眼里别人都不是好人。”田碧瑜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小瑜,我早就习惯了,她看她弟弟,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谁也不能比。”吴四宝大笑起来。
“明白就行。”佘爱珍骄傲地说道。
“姐,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中野云子?”林创问道。
“别急,你宝哥找你还有事。问他什么事,他不说,非要见了你才说,搞得很神秘。”佘爱珍道。
“宝哥,什么事?要不要去书房谈?”林创问道。
“不用,你姐和小瑜又不是外人。”吴四宝大咧咧地说道。
“那你说。”林创一听不用瞒着佘爱珍和田碧瑜,只当不是什么大事。
“这回闫东升的事,让师哥很被动,师哥担心不但青帮会遭到日本人打击,连他恐怕也会受牵连。听说王先生马上来上海,要组建新政府了,师哥担心会被丁默村那个老混蛋给尿一头。”吴四宝道。
“这也是事实。”林创道:“李副主任的担忧很有道理。”
“所以,他想让你去宪兵司令部活动活动,让闫东升招供。主审的是石贡仙子,又在佐藤冰木元的地盘上,你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只有你能办到这事。”吴四宝道。
“噢,明白了。”
吴四宝没有把话说完,林创秒懂:“合着李士群这是要给丁默村栽赃啊。”
林创再一琢磨,不由得兴奋起来:“本来我嫁祸闫东升是想祸水东移,给中野云子和李士群捣捣乱,闫东升本就是无辜的,嘛事没有,就算他想招供,也编不完整啊。
本来我还担心,中野云子和石贡仙子审到最后会产生怀疑,这下好了,有李士群给闫东升根据案情编造个剧本,就完全合理了,不但把这个案子完美地结了,还消除了我不少隐患,更为难得的是,李、丁之争又有好戏看了。
嘿,没承想竟然还有这么个结果,李士群这不是‘送分童子’吗?
那这事得帮,而且还要不遗余力地帮。帮人如同帮己啊。”
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要不要让他们把章英救出来?救章英的过程,栽赃丁默村不是更容易吗?”
细一琢磨,感觉不妥:“让闫东升把这个案子编造圆满更重要,别节外生枝了。”
想到这里,林创道:“宝哥,我再确认一下,李副主任的意思是想让闫东升嫁祸给丁默村,是吧?”
“要不说你聪明呢,我话没说完,你全都懂了。对,师哥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林创故作为难:“宝哥,这事可有风险啊。”
“有风险?那咱不干。”
吴四宝没说话,佘爱珍先不干了。
“阿珍,你向着弟弟,也不能忘了师父啊,哪头近啊你?”吴四宝没想到老婆不帮自己,反而打开了破锣。
“你可没跟我说有风险,有风险的事怎么能让小明去干?干爹当然近,但有风险的事让我弟弟去干,那可不行。”佘爱珍道。
“真是可爱的姐姐。可这事必须得干啊,不干哪行?”林创看着佘爱珍心道。
不过,他还是得顺着佘爱珍的意思往下说,不能拐弯拐得太急,同时,他给田碧瑜递了一个眼色:“宝哥,我和中野云子、石贡仙子和佐藤冰木元的关系是不错,可那种不错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哪像我和姐的感情这么真?如果他们最后知道了我从中捣鬼,你想他们会不会把枪口对准我?宝哥,毕竟人家是日本人,跟咱骨子里并不亲,千万不能被他们表面的亲善所迷惑。”
“对对对,小明这话看得深,我早就说过,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得提防着点。”佘爱珍大点其头,极力赞成林创的观点。
吴四宝苦着脸说道:“事是这么个事,但只要操作得当,不会出什么纰漏。再说了,这事要弄不好,大家都不会好过。小明,你就帮帮忙吧,师哥还说了,以后菜市堂送给镜心。菜市堂每天进项不少,这块肉很肥的。”
“不行不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创还是摇头不已。
就在这时,田碧瑜说话了。
“林局长,依我看,这事是有风险,但要看这个险值不值得冒。如果你不帮,咱先不说别的,什么李副主任、姐的干爹咱都不管,就咱宝哥和姐的面子也下不来啊,你让他俩以后在上海还怎么混?反过来,如果你把这事办成了,咱姐走到哪里都会仰着头,都会以她有你这个兄弟骄傲。就算为了姐,这事也得帮。”
“对对对,小瑜,这话说得太对了。”吴四宝大喜。
“嗯,小瑜说得有道理。”佘爱珍终于也松了口风。
“姐,你说,女人剃了光头,就比有头发好看了吗?”没想到,田碧瑜话风一转,竟说到镜心那里去了。
第九百二十章 镜心买功
“别胡说,我跟镜心是清白的。”林创瞪了田碧瑜一眼,心虚地说道:“要这么说,那这事我还不管了。”
“小瑜,别这么说话,小明在外边有个把女人正常,谁叫他这么好呢。”吴四宝道。
林创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宝哥,有这么说话的吗?你在外边有没有女人?”
“我可不敢,你姐能拿刀活剐了我。”吴四宝惊恐地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能跟我比吗?咱俩不一样。”
“就是,林局长年轻,有钱有势,有头发的没头发的还不一窝蜂地盯上来?”田碧瑜附和道。
“什么意思?我是臭大粪怎么着,还招苍蝇了?”林创道。
“哈哈哈……”
佘爱珍、田碧瑜和吴四宝都笑起来。
林创不愿意再沿这个话题说下去,等他们不笑了,赶紧转换话题:“好吧,为了姐和宝哥的脸面,那我就冒回险。宝哥,我现在就去找中野云子,先把白令霞给弄出来。另外,闫东升的事你们做好准备,就找家属探监这个理由吧,准备好了通知我,我去找石贡仙子。”
说罢,林创站起来就走。
“马上中午了,吃了饭再去不行?”佘爱珍站起来说道。
田碧瑜悄悄拉了佘爱珍一把。
“不了,早把人救出来一会儿,就少受份罪。”林创说着,急匆匆走了。
“你顿我干嘛?他没吃饭,你也不心疼?”佘爱珍问田碧瑜。
“姐,你真实在,他这是着急忙慌给没头发的人买功去了,还能饿着他?”
“是吗?光头有这么大的魅力?”佘爱珍慢慢坐下,似问别人,也似问自己。
……
林创先到重光堂。
见着中野云子,一脸的愁容。
“怎么了这是?一脸的不高兴?累的?”中野云子问道。
“我姐找我去了,为了白令霞的事。我说,放了她吧,要不我姐能把我烦死。”林创道。
“行,反正也没她什么事,顶多算个窝藏罪。放就放了。”中野云子很痛快地答应了。
“嘻嘻,老婆,真好,真给面子。”林创立马堆上笑。
“滚一边去,谁是你老婆?”中野云子白了林创一眼。
“你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绝情!”林创也翻了一个白眼。
“姓林的,信不信我把你那玩意给割了?”中野云子拿起手里的笔,恶狠狠地说道。
“你舍不得,老婆。”林创站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就走:“走了,回去交差。”
见林创走了,中野云子笑了,自语道:“真是个坏蛋!”
……
田碧瑜所料不差,林创确实是着急找镜心买功。
他利用了镜心,当然得有回报,只是没想到这个回报来得这么容易罢了。
到了诗书清心茶楼,无心把他迎上去。
镜心正在窗前的大案子上写字,侧对着门口。
案几上一壶茶,茶汤湛青碧绿,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映照得镜心师太如花红颜格外美丽,小光头格外性感,让林创很有一种想要亵渎仙子的冲动。
“来了?”镜心停下手里的笔,冲林创嫣然一笑。
就这一笑,看上去是那么妩媚,但又是那么纯净,那么高贵,霎时把他的龌龊心思给冲得一干二净。
“来了。写得什么诗?”林创把风衣脱下来,无心接地去,挂到一边。
“你看,刚写完。”镜心把笔放下,闪开身子,林创过去一看,见写的是渔歌子·绣帘前《敦煌曲子词》,词曰:绣帘前,美人睡,庭前猧子频频吠。雅奴白:“玉郎至”,扶下骅骝沉醉。出屏帏,整云髻,莺啼湿尽相思泪。共别人好,说我不是,得莫辜天负地。
原来写的是情诗啊,尼姑思春了?
林创含笑看向镜心。
“别笑话我,你是我的玉郎,我想通了,不会辜天负地,也不会辜负我的心。”
镜心大大方方地回望着林创道。
“想通了?”林创银笑着问道。
“嗯,想通了。”镜心自是不疑他的玉郎这么无耻,点头道。
“可玉郎没醉。”
“一会儿就让无心整酒。”
“那让无心整酒,咱先说正事。”
“好。”
林创来到茶几前盘腿坐在蒲团上,镜心亲自过来给他除去皮鞋。
林创挣了一下,道:“有点臭。”
镜心道:“穿着鞋太憋屈。”
“是,穿的越少,对身体的束缚越少。”林创一语双关地说道。
镜心没说话,把林创的皮鞋脱了下来。
林创都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酸臭味,赶紧把脚盘起来,尽量往屁股底下藏。
可镜心似乎没感觉到,一点反应都没有,起身把皮鞋放到窗台上晒着。
然后洗了洗手,坐到林创对面,亲自给他斟茶。
“那边主动过来找我,说菜市堂以后归你了。”林创道。
“嗯。我看让马玉星当堂主吧,杨罗博暂时辅佐,等过了风头,再把马玉星再调到老爷子身边去。”镜心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而是淡淡说出自己的安排。
“行,这样稳妥。不能让杨罗博落个吃里扒外的名声,否则在帮里难以立足。”林创同意她这个安排。
杨罗博就是潘寿早就安插在菜市堂的“钉子”,这回陷害闫东升,他出力不少。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镜心品了一口茶说道。
“兰向平老婆的情况查清楚了吗?”林创问道。
报复兰向平的事,林创一直挂在心上。
后来有一次听说兰向平信佛,就把这事给镜心说了。
无心手下有一批尼姑,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出各府。
“查清了。兰向平的老婆叫廉芙蓉,二十三岁,是兰向平续娶的老婆,原来就读于中央政法学校,是兰向平的学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兰向平的老婆得了个急病死了,兰向平就娶了廉芙蓉。”
“廉芙蓉为什么勾搭朱幼山?是……生理方面的原因吗?我的意思你明白。”
“无心派的是最漂亮、最能干的无情,无情讲,兰向平身体没有问题,应该可以满足廉芙蓉。我想,是她生性尚银吧?不确定。”
“廉芙蓉家里什么情况?”
“听说出生在抚顺农村,她是因为革命去的南京,日本人进关之后就跟家里断了关系。所以,她没有家里人在身边,家里的情况也不了解。”
……
第九百二十一章 佐藤回扣
“噢,怪不得听她的口音有东北味呢,原来是抚顺的。啧,出来读书,然后嫁个大官就算革命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对,她这算是革了自己的命,要不出来,弄不好这会儿就给人当了老婆,生了三五个娃了呢。”林创道。
“我倒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镜心道。
“为什么?”
“能一个人从遥远的抚顺来南京求学,这个人能简单的了?兰向平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只有她嫁给了学问又好,官阶又不低的兰向平?说明这个人很有手段。如果从这一点上分析,她勾搭朱幼山更不应该是生理上的需求了,她肯定有她的目的。”
“那可不一定。朱幼山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孩子,除了图他童子之身,有什么可图的?若说图他家的势力也说不过去,兰向平作为王院长的亲信,虽然位于朱道山之下,但也仅是位于其下而已,将来肯定也算得上数得着的家族,犯不上冒败坏名节的危险。”
“你说得对,朱幼山学问很好,但再好,也是个半大孩子。难道廉芙蓉真是爱上他了?”
“爱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你信吗?说句难听的,朱幼山都未必懂男女之间那点子事。”
“哪点子事?”
镜心瞟了林创一眼,挑逗的意味很浓。
说完这句,没等林创作出反应,她自己倒脸红得像个苹果。
“嘿嘿嘿……,试试?”
“喝过酒之后吧,无心马上要回来了。”
“好吧,好吧。”
喝了点酒,吃了口饭,师太终于“从了”老衲。
……
下午,林创去了宪兵司令部。
在司令部门外,见到了自称是闫东升老婆的女人。
女人穿着大衣,看着很年轻,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由吴四宝陪着。
见到林创,吴四宝向女人做了介绍。
“闫家嫂子,这就是我兄弟,林明。”吴四宝大拇指伸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很骄傲。
“林局长好。”女人赶紧鞠了一躬。
“准备好了?”林创问吴四宝。
“放心吧,天衣无缝,师哥亲自安排的,这还有错?”吴四宝悄声道。
“行。”林创点点头,走向哨兵。
“我是警察局长林明,求见佐藤冰木元司令官阁下,请通报一声。”林创用日语对两们哨兵道。
“林局长,我认识你,你可以进去,他们不行。”其中一个哨兵答道。
“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就说我带来的朋友。”林创道。
“好吧。”
哨兵答应一声,去打电话。
不一会儿,就见佐藤冰木元的副官青木贵矢亲自迎了出来。
见到林创,青木贵矢深鞠一躬:“林桑,司令官阁下听说您来了,非常高兴,特命我前来迎接。”
林创可没有回礼的习惯,大剌剌一摆手:“麻烦青木君了。青木君,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可以跟我一块进去吗?”
“可以,当然可以,司令官阁下说了,别说两个人,就算你把你们的警察局全部人马拉来,也照进不误。”
“哈哈哈……,谢谢司令官阁下的信任。宝哥,闫家嫂子,走。”林创笑了,回头叫上吴四宝和闫东升媳妇,步行进了宪兵司令部。
李洪林把车也开了进来。
佐藤冰木元早早就等在办公室门口,见林创一行过来,赶紧打招呼:“林桑,没想到你也能到我里来,真是十分荣幸啊。”佐藤冰木元笑道。
“呵呵,你他娘的是欢迎财神,哪是欢迎我啊。”林创心里暗骂。
“将军阁下,不速之客,还望原谅啊。”林创笑着回道。
“不必如此客气,我这司令部随时欢迎你来。”佐藤冰木元笑道。
“我有事要见石贡仙子少佐,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林创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佐藤冰木元看了吴四宝和闫家女人一眼,大概明白什么事了,笑道:“在刑讯室审问犯人呢。林桑,我有话要跟你说,就几句话,耽误不了几分钟,请进。”
佐藤冰木元一伸手,把林创让进办公室。
至于吴四宝和闫家女人,他连正眼瞧都没瞧上一眼,当然这俩人只好在门外等着了。
佐藤冰木元把林创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到林创对面。
“将军阁下,有话请讲。”林创大概也能猜到佐藤冰木元想说什么,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
“林桑,我是军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你的纸品厂开业,我想多要点钱。”佐藤冰木元直接说道。
他说多要钱,没说要股份。
可见这家伙面上那么客气友善,骨子里跟特么强盗差不多。
“将军阁下,好寿我是直接把经营利润全给了机关长,至于你们之间如何分配,我一概没有过问。不知道,机关长是如何分配的?”林创问道。
“过去我担任副司令,三浦三郎是司令,那时候机关长给了全部利润的百分之八,这个比例不低,毕竟机关长打点的关节很多。三浦三郎出事之后,机关长就把给宪兵司令部的股份给掐了一块,只给百分之三了。”佐藤冰木元道。
林创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犬养健是顾问,现在是机关长,上海的军政大权都在他掌控之中,自然不需要分那么多利润出去了。
一下子卡去百分之五,这狗娘养的也真够黑的。
林创沉吟着说道:“中将阁下,不知道这百分之五大概是多少钱?”
“二十万日元。”
“将军阁下,牵涉到机关长,我林某也不好说什么,纸品厂的经营还是沿用原来的办法,上海本地的销售利润归我,销往日本和内地其他城市的产品,我只收取生产环节的利润,销售环节的利润,由机关长分配。
不过,将军阁下既然发了话,林某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纸品不同于好寿,那是挣富人的钱,这是人人都要用的,你们宪兵部肯定也会采购我的产品,我循机关长的例,凡是你们采购我的产品,我给你个人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如何?”
佐藤冰木元一听,默算了一下,一年宪兵司令部怎么也得采购一百万日元的纸品,那百分之二十不就是二十万吗?更何况,买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哟西,林桑真够朋友,就这么说定了。”
……
第九百二十二章 忽悠石仙子
回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林创不亏,佐藤冰木元个人也不亏,亏的是日本军费。
管他谁亏呢,反正林创高兴,佐藤冰木元也高兴。
“林桑,非常感谢。按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想送你点什么东西。可惜我这里没有美女,只有一个个不懂风情的臭男人;也没有让你喜欢的古董宝贝,只有充满血腥的枪炮子弹。所以,只好对你说声感谢了。”
“哈哈哈……,将军阁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只喜欢美女和古董一样。你还别说,我还真想给阁下再要点枪炮子弹,装备一下我的队伍,我们的装备太差了。”林创对送上门来的善意,向来是领的——不领白不领。
“那太好说了,别的没有,枪炮子弹要多少给多少。先拨给你三百条长枪,五百支南部手枪,各式子弹一万发,如何?”佐藤冰木元爽快地说道。
“谢谢将军阁下,这下我手下那些兔崽子可要高兴死了。”
说完,林创马上给高全岭打了电话,让他派人来领装备,然后就告辞了刑讯室。
在刑讯室,林创见到了石贡仙子。
刑讯室分为两间,一间监听,一间用刑,中间用巨大的玻璃隔开。
石贡仙子就在监听间坐着。
对于林创的到来,小迷妹那是喜出望外。
“林先生,您怎么来了?”
“有事相求。”
“什么事你说。”
石贡仙子说着,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林创坐,自己坐到他旁边。
吴四宝和闫家婆子在外边等着,没有被请进去。
林创看了看刑讯室,见闫东升被绑在刑架上,头耷拉着,胖乎乎的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名戴着瓜皮帽的宪兵正提一桶凉水去浇。
“对不住了老闫,让你受苦了,都怪你,谁叫你是贩羊的呢。”林创见到这副惨状,心下歉然。
“没被打死吧?”
“没有,哪能打死呢。”
“招了吗?”
“没有。”石贡仙子揉了揉眉心,道:“这家伙倒是说,但胡说八道,根本就作不得准。我是真佩服军统,刑具都用遍了,这家伙就是不往正道上讲。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的,反正我是快被他整疯了,一天一宿没有睡好觉了。”
林创心道:“呵呵,他要能招明白,早特么招了。”
“别太熬,女人熬夜不好,容易衰老,你看看,这皮肤都没光泽了。”林创状若关心地说道。
石贡仙子眼睛一亮:“林先生,你在关心我吗?”
“当然,你这么漂亮,我可不希望变丑了。”
“林先生,谢谢,谢谢,我听你的,管他招不招呢,等你走了,我就去睡觉。”石贡仙子兴奋地说道。
“我呀给你想了个办法,或许有用。”林创道。
“什么办法?”石贡仙子问道。
“对有些人得用智,不要用蛮。”林创道:“任何人都有弱点,关键是你要抓住。我研究过闫东升,他最大的弱点就是跟他老婆感情深。我想,为什么不用情感化他呢?”
“感化?”
“对。刚才你也说了,刑具都用遍了,不管用,为什么不用软刀子?”
“给他使美人计?”
“想哪里去了,还给他使美人计?告诉你,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让他老婆去劝劝他,比刑具管用。看到了吗?门外那个女人就是他老婆,我已经让人给她说了,她答应劝闫东升招供。”
“是吗?那太感谢了,林桑,你总是为我着想。那就让他们见见吧。”
“不,不要急。别在这里见,省得闫家老婆看到他这个样子生气反悔。你先把闫东升给弄醒,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再给他找间干净的房子,让他们好好谈谈。”
“管用吗?”
“听我的,一定管用。”
“林先生,你向来智谋过人,这是我最佩服的,你既然说行,那就一定行。”
“你安排去吧,我等你回来说话。”
“好嘞。”
石贡仙子被林创给说得心花怒放,不但帮着解决难题,还要,还要单独说话,真是太好了。
于是,她欢快地安排人照着林创说的去做了。
半个小时之后,都安排好了,石贡仙子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安排好了。”石贡仙子坐下,单手支颐,深情地望着林创,等着他谈话。
林创跟石贡仙子哪有话题可聊?心里直叫:“我要说点嘛,我要说点嘛呢?”
没办法,只好天马行空,想到哪说哪。
“仙子小姐,你家是哪的?话说我对你还不是真的了解呢。”
“林先生,我家是京都的。”
“东京都?”
“不是东京,就是京都。”
“不大了解,你们那里美吗?”
“我的家乡很美,很可爱。”说到自己的家乡,石贡仙子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向林创介绍。
“京都是日本历史最为悠久的城市之一,一千多年来皇室都在那里定居,有精美的旧街道和建筑,有深厚的文化遗产。这种文化遗产伴随着许多博物馆和美术馆,每个博物馆和美术馆都有精美的雕塑、绘画和其他艺术形式。
京都受佛教影响很大,有很多保存完好的寺庙,其中建于14世纪的金阁楼,以其精美的金箔外墙而闻名。还有古堡垒、塔楼和护城河,优美的竹林和山水。”
“林先生,京都风景优美,城市安静而不喧闹,特别适合定居,你有没有兴趣去那里买套房子?”
末了,石贡仙子向林创发出了定居的邀请。
“我很向往啊,仙子小姐,如果能在你的家乡定居,肯定是一件美事。我想,当我们都老了,在阳光明媚的竹林里散步徜徉,那是多少惬意的事啊。”林创敷衍道。
“是吗?林先生,如果你有心,我可以帮你在那里买块地建房,依山傍水的,再种上一片竹子,肯定美极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那里住。”石贡仙子兴奋而又有些害羞,目光灼灼地望着林创。
林创瞅了她一眼,心道:“想什么呢?忽悠你知道不?老子怎么可能去日本买地建房?又怎么可能跟你一块住?”
第九百二十三章 章英,不简单
半小时之后,吴四宝才领着闫家婆子过来,林创连忙告辞。
石贡仙子没聊够,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看着林创离去。
出了宪兵司令部,林创跟吴四宝打了个招呼直接上车走了。
事情进行得怎样他没问,感觉半小时的时间,足够闫家婆子编织一个完善的故事。
他去了永盛坊,跟易莲花待了一会儿,走时把李洪林和刘二猛全带回了兰园。
次日一早,林创在书房见到了李洪林和刘二猛。
“怎么样?”林创问道。
昨天晚上,他派二人去特工部给章英传信,让她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本来李洪林一个人就能办,为保万全,特意让刘二猛从旁策应。
“见到了。”李洪林神情凝重,点头道:“伤很重,但汪瀚章没下狠手,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林创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行了,大牙,二猛,暂时先这样吧,等万里浪把她转到龙华监狱,再想办法营救吧。”
“不,先生,现在就得救。”李洪林道。
“嗯,救她。”刘二猛也道。
“为什么要现在救?你以为特工部是咱家的后花园吗?传递个消息可以,救人那么好救?”林创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两个人,竟然提出了不同意见。
“她不招。”李洪林道。
“什么?她不招?”林创惊讶地问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章英不按自己导演的剧本行动。
“她说宁死不留臭名。”李洪林答道。
“是不是她不信任你们?是不是以为是万里浪的圈套?”林创再问。
“不是,我手上拿着这个,她一看就信了。”李洪林伸开手,手上是一方手绢,绣着一对鸳鸯。
是章英给刘德山的定情信物。
林创大为吃惊。
章英无党无派,要说为了信仰那纯粹是扯。可她一个弱女子,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时,竟然选择气节,这不是傻,就是有大智慧。
作为穿越者,他当然明白不留臭名乃大智,章英难道也有一双穿越时空的慧眼?她怕留下白纸黑字,将来无从自辩么?
想到这里,林创对章英由敬佩有加,变为兴趣十足。
“章英,不简单。”林创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道。
“救她。”刘二猛道。
“说得容易,怎么救?特工部防守严密,岗哨林立不说,墙上还安了电网,凭你们的身手,也只能进去传递个消息,要救她你是背还是抬?”林创道。
“挖地道。”李洪林想到了劫狱故事,眼睛一亮,提了一个看似很高明的建议。
“大牙,我都怀疑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糨糊?现在没有兰园可以建设,招待所也没有土建工程,你拿什么做遮挡?”林创没好气地噎了他一句。
“白天,用车。”刘二猛道。
“你这脑袋里也是糨糊。”林创白了二猛一眼,不屑跟他解释。
“你有办法。”刘二猛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事就往我这里推,要你们干吗?”林创对这种孩子哭了抱给他娘的做法很恼火。
但也没办法,这俩人本来就不是用智的料,指不上。
他从桌上拿起烟,抽出一去,李洪林赶紧很狗腿地拿起火柴,给他点上。
“呼!”林创猛吸一口,并不下咽,两腮轻轻一瘪,吐出一串烟圈。
再吸一口,又吐出一串烟圈。
一支烟吸完,吐了无数个烟圈,林创终于有了主意。
“行了,二猛,你回去伺候你师姐去吧,大牙,跟我走。”
“哎。”刘二猛听林创如此一说,知道他想出了主意,不由得喜上眉梢。
“得等上几天,章英作为勇士,还要受几天苦。”林创道。
“几天?”刘二猛问道。
“时间的长短不取决你我,取决于我们的敌人。”林创道。
刘二猛有些懵,这事我们不掌握主动吗?
不过,他没问,知道自家先生主意正,他说能救出来就能救出来,自己再多问也没有意义。
……
警察局事务性的工作,有高全岭和丁曼丽顶着,林创用不着操心。
二人相互制衡,也不怕大权旁落。
再说了,二人都是明白人,谁敢去捋林创的虎须?
所以,林创给丁曼丽和高全岭各打了一个电话,说近期要忙活工厂开业的事,不到局里上班去了,非大事要事,不要打扰他。
二人连连答应,丁曼丽很明白,说每天会把《警情简报》送到兰园。
林创放下电话,吃了口饭,给佘爱珍打了个电话,说中午去她家吃饭,让她把宝哥叫回家,有事商量。
佘爱珍连连答应了,说中午给他做最爱吃的鱼。
林创放下电话,去了纸品厂,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把开业的事全部搞定。
中午,林创来到吴家。
刚坐下,吴四宝就拿出一只黄金镶边的烟嘴向林创炫耀:“小明,咋样?闫家孝敬的。”
这家伙对黄金的痴迷到了变态的地步,左右手无名指各戴了一只硕大的金戒指,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墨镜腿、手枪枪柄都镶着金,再叼上这么个黄金烟嘴,浑身上下金光闪闪,跟用黄金镀了一遍一样。
“宝哥,你既然这么喜爱黄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把门牙都拔掉,全镶上金。然后,女人不是戴耳环吗?咱是男的不戴那个,可以戴个鼻环。”林创坏笑着说道。
“鼻环是个什么东西?”吴四宝问道。
“把鼻子打个眼,边上,弄个金戒指穿过去戴上。宝哥,很好看的。”林创道。
“去你的,那不是跟鼻钳一样?牛才戴那个呢!”吴四宝这才明白过来,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佘爱珍大笑起来:“小明,你真坏,拿你姐夫开涮。”
“哈哈哈……,姐,不是我涮他,你看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金子似的,显摆什么呀?宝哥,你这个形象好有一比。”
“比作何来?”佘爱珍跟捧哏的似的,垫了一句。
“穷人乍富,腆腰洼肚。”
“哈哈哈……,对,很对,他就是这样。”佘爱珍又笑起来。
吴四宝也跟着笑了。
末了,林创状苦无意地问道:“宝哥,闫东升没事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智救(一)
“不知道。没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反正已经按师哥的吩咐做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吧。”吴四宝道。
“宝哥,说句不该说的,你师哥的脑子也不大好使。”林创摇摇头,轻蔑地说道。
“他的脑子还不好使?”
“反正闫东升这事办得就不十分高明,他把日本人当傻子耍呢,要是最后被中野云子发觉,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别说给对手泼脏水了,怕是把自己陷进去也说不定。”
林创轻描淡写这么一说,吴四宝登时紧张起来:“小明,你说说,哪里有毛病?”
“又不是你的事,你紧张干吗?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反正再大的官也到不了你。”林创瞥了吴四宝一眼道。
“不行不行,我师哥后边可是我师父,是你姐的干爹,必须得管。”吴四宝道。
“是啊,管管吧。”佘爱珍也道。
“好吧,要不是看我姐的面子,我才不管你师哥的事呢。”
林创卖了一个面子给佘爱珍,这才说出自己特别渴望说给吴四宝听的话。
“假的就是假的,当不得真,就算再给闫东升交待好,也经不起石贡仙子推敲。比如,闫东升作为军统,还在他家搜出电台来,他会发报吗?他肯定不会。那发报人是谁?密码本藏在哪里?这些重要的情报,石贡仙子一定会问得非常清楚。
还有,他跟组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有什么信物?就算这些都安排妥当了,也必然是漏洞百出,如果石贡仙子问军统局内部的情况,闫东升必然一无所知,那岂不是完全露馅了?
这还是孙松鹤一案,如果想再把某些人拉进这个案子,那破绽就更多了。所以,我说这事一定会弄巧成拙。”林创笃定地说道。
果然,吴四宝脸现焦急之色,思考了一会儿道:“是啊,是啊。”
“撒一个谎,必须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否则不可能圆满。”
“小明,有什么补救之策?”
“有。”
“快说。”
“朱悦文和孙松鹤的案子已经发生了,李副主任和你都不掌握其中具体细节,更不是主审,所以做起来艰难,弥补起来更是麻烦,也难以尽善尽美。而如果去做一个还没发生的案子,那就容易得多了。”
林创没说具体办法,先讲了一通道理。
“别卖弄你那本事了,快说具体怎么办吧。”吴四宝焦急地说道。
林创被噎得一乐,心道:“这些话如果李士群听了,他一定马上就明白我什么意思了。也是,跟吴四宝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玩高深,岂不是自讨苦吃?”
“章英。”林创只得明言。
“章英?”吴四宝还没明白过来,茫然地问道。
林创只得进一步点拨道:“是啊,章英在特工部,是你们的地盘,她不是重要犯人,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利用她做点文章。如果有人把她从特工部救出来了,你想,不是内贼能做到吗?”
“啊……。”吴四宝这才完全明白了,猛地站起来,急匆匆往外就走:“高明,高明啊。小明,你跟你姐吃吧,我去找师哥去!”
“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别说我。”
“知道,这点心眼我还有。”
“哎,把黄金烟嘴送给我吧?”林明追着喊了一句。
“想都别想……。”
吴四宝的话从大门处飘了进来——可见他行动有多快。
吴四宝走了,佘爱珍和林创各自欢喜,吃过饭,佘爱珍非要林创睡一觉再走,林创无奈,只得依她。
却说吴四宝,急匆匆赶到李士群家,见李士群正和叶吉卿吃饭,忙道:“师哥,别吃了,有紧急事情跟你谈。”
“什么事?”李士群淡淡地问道。
“闫东升的事……。”
吴四宝刚要说下去,李士群摆手制止了,起身道:“去书房谈。”
二人进了书房,吴四宝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哥,宪兵司令部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我觉得咱们的计划可能会出纰漏,仔细想了想,破绽太多了。石贡仙子到现在都没有抓陈阿福和刘泽占,这不就说明问题了吗?”
“无所谓,本来就是为了恶心丁默村一下。”李士群道。
“可中野云子会不会觉得咱们戏弄她?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啊。”吴四宝道。
“哟,阿宝,什么时候学会动脑子了?”李士群诧异地问道。
“跟你学的。再说,这事关系到你的仕途和师门的荣耀,不能不谨慎啊。”吴四宝大言不惭地说道。
“是啊,你虑得是。我也再三琢磨过了,刘泽占是会计,是内勤,很多事在逻辑上不通。”李士群道。
“是啊,中野云子可不傻,不会轻易相信闫东升的供词。”
“你这么着急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弥补?”
“师哥,朱悦文和孙松鹤的案子已经发生了,咱们都不掌握其中具体细节,更不是主审,所以做起来艰难,弥补起来更是麻烦,也难以尽善尽美。而如果去做一个还没发生的案子,那就容易得多了。”吴四宝很高深地说道。
“对啊。”
李士群那可不是吴四宝能比的,话一落地,马上明白了:“高明啊阿宝,能说出这些话,足见你并不是不学无术啊。”
“啊?师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吴四宝有些失望地问道。
他还想再装装十三呢,没想到人家李士群一下子就懂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利用一下那个女犯吗?”
“师哥,你真厉害,不服不行。”
吴四宝心悦诚服地伸出大拇指道。
“救她出来,再栽赃到刘泽占头上,那就容易得多了,既呼应了闫东升的供词,又弥补了漏洞,此策高明。阿宝,以后就得多动动脑子,真正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李士群道。
“师哥,其实我不傻,一直在动脑子,只不过我不想显摆罢了。我这叫什么,这叫……。”
“藏拙。”
“对,藏拙,我这叫藏拙,为人比较低调。”
“哈哈哈……,阿宝,你满身的珠光宝气,还低调?真笑死我了。”
“师哥,我的计划你同意了?”
“当然同意,这么好的计划,哪能不同意?”
得,妥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智救(二)
陈阿福今年二十五岁,祖籍湖北,他爷爷那一辈在上海扎下了根。
他家很穷,为了改善家境,陈阿福加入了青帮,后跟随吴四宝进入特工部。
他长得胖胖的,平时见人未语先笑,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乍一看,纯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为人也很随和,跟部里所有人,关系都非常好,就是丁默村的人,面子上都过得去。
别的青帮弟子,因为李士群的缘故,都不敢跟刘泽占来往,只有陈阿福不管那一套,有事无事的,经常暗中给刘泽占送点烟酒,还一块吃个饭什么的。
他只所以逆李士群之意而为,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刘泽占这里得到好处。
还别说,刘泽占在经费上经常卡别人,就连李士群的面子有时候也不给,可偏偏就给陈阿福面子,他只要拿着条子来,不管多少钱,他都给报销,从来没卡过脖子。
陈阿福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不但老爹老娘穿上了新衣裳,吃上了白面馍,竟然还娶上了媳妇——这在以前,陈阿福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久而久之,刘泽占把陈阿福当成了朋友,而陈阿福把刘泽占当成了财神爷。
可陈阿福万万没想到,吴大队长找上了自己,让他陷害刘泽占。
陈阿福虽万般不愿,但他却是不敢违背吴四宝的意愿。
他知道,如果违背,后果很严重。
这个后果可不是在刘泽占那里沾点小便宜可以弥补的——轻则破财,重者要命。
更何况,吴四宝许了一大堆好处,还答应他不会让他坐牢,就是坐牢,也不会太长时间。
反正也没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坐几天牢,陈阿福就答应了。
吴四宝细细嘱咐了他一番,就走了。
临走前,塞给他叁百块钱。
陈阿福把钱交给老娘,就等着日本人上门。
可是,等了一天,也没见有人来抓他。
正不知怎么回事呢,吴四宝打电话把他叫到一个小酒馆,要了一个包厢,上了一盘子牛肉,一只烧鸡,二人边吃边聊。
吴四宝拿出一把钱、一根金条放到桌上。
“阿福,这是一千块钱,给你的,另外,这一根金条,你给刘泽占。”
“大队长,这,怎么又给钱?”陈阿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钱和金条抓过来,放到怀里。
“你想办法说服刘泽占,救章英出去。”
“章英?那个女犯?”
“对,就是她。”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坑刘泽占?”
“聪明!”
“行,大队长吩咐了,卑职一定办到。”
陈阿福先表了态,接着为难地问道:“可怎么救啊?刘泽占能听话吗?他会冒这个险?”
“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钱刘泽占不会不动心。你就说这根金条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他两根。阿福,你想想,这年头,钱都毛了,只有金子才是真家伙,什么时候都不贬值。叁根金条,足以买好几条人命了。”
“行!大队长,你给的这一千块钱,能不能也给换成金条?一根就行。”
“你他娘的傻啊?事成之后,这金条不就是你的了?叁根都是你的。”
“啊?大队长,您的意思是事成之后干掉刘泽占?”
“当然,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也只有死人才好栽赃。”
“那章英呢?”
“同样不能活。这俩人一死,发生了什么,还不凭你一张嘴了?”
陈阿福一听要杀两个人,有些犹豫。
“怎么着,害怕了?”
吴四宝冷冷地问道。
陈阿福被他语气中的冷意给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不不不,大队长安排的,卑职哪敢害怕?卑职是在想怎么往外救人,就算刘泽占能答应,凭我们两人能救出去?别耽误了正事。”
“放心吧,已经都安排好了。下午你就去找刘泽占,一定要说服他跟你一块行动。晚上你和刘泽占借口加班,等章英被送进牢房,你们想办法把警卫打晕,把人救出来,先救到刘泽占办公室里去,他的办公室就他一个人,藏个人方便。明天早上上班前,会有一辆车过来,这辆车是来送办公用品的,你让刘泽占给门卫说一声放行就行。
到时候车上会下来两个人,抬一只大木箱去他办公室,你俩把人塞进木箱,让人抬到车上去,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大队长,章英要死的要活的?”
“当然是活的了,人要死了,人家家里人还能给你金条?怎么这么笨,一点不动脑子。”
“那什么时候干掉刘泽占?”
“让刘泽占跟车走,就说去送人领金条,他只要走了就回不来了。你就装作没这回事,正常上班就行。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刘泽占让你帮忙,往车上抬过一个箱子,其他的事你就说一概不知。
当然,如果日本人问你闫东升的事,你一定要按咱们原来计划好的说。”
“卑职明白了。”’
“这件事,你一定要当真事办,只有当成真事办,才显得不会假。另外,在营救章英过程中,要想办法让刘泽占留下点痕迹。”
“请大队长放心,这事卑职在行。当了这么长时间特工,弄这点事不难。”
“好。阿福,这事就托付给你了。”
吴四宝说着站起来,准备走。
穿好风衣之后,吴四宝又道:“还有,等这个桉子风头过了,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特工部是回不去了,但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后路,去好寿厂里当个保安队长怎么样?”
“去好寿?那太好了,谁不知道好寿的薪水高?还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卑职愿意。”陈阿福非常兴奋,那样子跟刚娶媳妇一样。
他知道吴四宝跟林明的关系,对吴四宝许的保安队长职务一点都不怀疑。
……
用金条开路,这个办法很对头。
一般人是很难抵挡住黄金的诱惑的。
刘泽占看到陈阿福拿给自己的那根黄澄澄的金条,眼睛都绿了,连忙抓在手里。
听说事成之后还有两根金条酬谢,加之陈阿福的计划很可行,也很安全,没有多少漏洞,刘泽占也没多想,就答应帮忙救人。
他不知道,金条诱人,可也要命。
第九百二十六章 智救(三)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多欲则贪,尚私必枉,其罪遂生。
刘泽占的行为,非常恰当地诠释了这句话。
在他看来,救章英出去固然有风险,但这个风险值得冒。
叁根金条啊,他八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况且,他不说,陈阿福也担着风险,自然也不会说,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有什么风险?
所以,按照陈阿福的计划,二人还真就把章英救出来。
晚上,二人来到章英的牢房前,警卫认识二人,没有多少戒心,刘泽占上前搭话,陈阿福在旁突然袭击,一枪把警卫砸晕了。
然后二人把警卫弄进牢房。
章英惊讶地看着两个陌生人。
“章英,我们来救你,不要说话。”陈阿福道。
终于有人来救了,章英非常激动,听了陈阿福的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能走吗?”陈阿福问道。
“能。”章英低声回道。
“刘会计,你们先走。”陈阿福示意刘泽占带章英赶快离开,指了指地上被打昏的警卫说道。
刘泽占点了点头,扶起章英,趁着夜色回了自己办公室。
陈阿福见二人走了,戴上手套,手一翻,一只小刀出现在手里。
这只小刀是裁纸刀,非常锋利,是他从刘泽占办公室顺手偷来的。
陈阿福用手捂住警卫的嘴,一刀割开了其颈下动脉,鲜血喷出,陈阿福往旁边一闪,避免被血溅到身上。
很快,警卫见了阎王,陈阿福把小刀擦了擦,但擦得不是很干净,特意留下一点血痕。
他相信,凭借特工部的水平,一定可以从这把小刀上找到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地把自己的脚印抹去,倒退着出了牢房,上了锁。
这才悄悄回到刘泽占办公室。
趁刘泽占不注意,他把小刀放回原处,又把手套扔到他抽屉里。
这赃算是栽结实了。
二人提心吊胆等待天亮。
天亮之后,门卫打来电话,说有辆卡车要进来,问是否放行。
刘泽占说:“放行吧,送办公用具的。”
放下电话没多久,进来两个男人,抬着一只大木箱。
这两个人刘泽占不认识,但陈阿福一看就知道是青帮弟子所扮。
几人七手八脚把箱子里的办公用具取出来,让章英躺进去。
章英个子不算太高,蜷缩着正好。
“忍着点,千万不要出声。”刘泽占又嘱咐一句。
章英点点头。
把木箱钉好,陈阿福对刘泽占道:“刘会计,你跟着去,这俩人不是主事之人,见到主事的人才能拿到赏金。”
“嗯。阿福,谢了啊。”刘泽占感激地说道。
“别客气,应该的。”陈阿福催促道:“夜长梦多,快走吧。”
刘泽占坐在车上,卡车得以顺利地从特工部驶出。
车过乍浦桥,来到法租界,刘泽占才长舒了一口气,问司机:“已经安全了,你们主事的人在哪里?”
司机阴阴一笑,答道:“别着急,很快就到地方。”
刘泽占见司机笑得诡异,而且不说“马上就见到主事之人,”而是说“很快就到地方”,感觉不是答非所问那么简单。
忽然,他听到车厢里传来章英几声闷哼,再看司机和坐在身旁的大汉,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立即感觉不对。
按陈阿福的说法,这俩人应该是章英家人,或者是章英家里人派来的,刚才不把章英放出来还有情可原,可现在进了法租界,应该放出来了,为什么不放出来?
章英受了重伤,不用说也是疼痛难忍,更何况在硬邦邦的木头箱子里,他们怎么半点也没有为她考虑?不但没有在箱子里垫任何东西,而且车还开得很快,连路上的坑坑洼洼都不躲?
现在章英发出疼痛的叫声,这两人又为什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里,刘泽占那颗被金条熏得失去理智的心,忽地惊醒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腰间。
刘泽占虽是会计,但也有配枪。
“别动!再动就杀了你!”
刚摸到枪柄,身边养汉左手抓住他伸向腰间的右手,同时就觉腰间刺痛。
“你们是什么……人?”刘泽占颤声问道。
“别废话,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壮汉把刘泽占的枪夺过来,再无忌惮,冷笑道:“是不是还在做发财的梦呢?蠢驴!”
刘泽占脸色蜡黄,浑身跟筛糠一样:“你们是军……统?”
“我们是送你上路的人,别问那么多了。”司机边开车边打趣道:“你发财梦做不成了,但老子可以让你当个风流鬼,一会儿把你和那女的埋到一块,到地底下有个女鬼陪着,你老小子命也算不错。”
“是啊,那女的还是黄花闺女呢,你老小子不亏!”壮汉也笑着说道。
“啊?!”
刘泽占一听这俩人连章英也要杀,霎时明白了:“你们是青帮?”
“对头,你老子明白过来得太晚喽,哈哈哈……。”壮汉得意地大笑起来。
“不要杀我,我给你们钱,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刘泽占哀嚎着。
“闭嘴吧你。”
壮汉把枪倒转过来,一枪砸在刘泽占后脑上,刘泽占一下子晕了过去。
壮汉又怕他醒过来叫嚷,从车座底下拿出一条麻绳,把刘泽占手脚捆绑起来,又在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卡车叁拐两拐,拐进苏州河西岸一片小树林边上,看看前后无人,司机把车停下,和壮汉把刘泽占和装章英的箱子全部抬进树林。
在树林深处,有一个早就挖好的坑,坑边有两只铁锹。
二人把刘泽占丢进坑里,又把装章英的木箱扔进去。
“哎呀!”
章英疼得大声叫了一声。
壮汉对着木箱喃喃说道:“姑娘,我们也是听喝的,害你的人是别人,不是我们,你做鬼以后,要报仇千万不要找我们啊,一会儿我会给你烧几张纸,省得路上没有钱花。”
“怎么这么多废话!快干活,师父还等着我们的信呢。”司机骂了壮汉一句。
“好。”壮汉答应一声,掘起一锨土,往坑里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