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两个侦查方向
正在这时，三浦三郎和田中因和也赶了过来。
三浦三郎的军衔最高，他一来，众人齐齐让出身位。
三浦三郎看了看车里的情况，随后对林创说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林桑，别难过，死了老婆不要紧，我给你找个日本女人。"
妈的，老子以为你要安慰安慰呢，怎么能这么说话？
也对，这老小子杀人如麻，哪会对两个中国人的死放在心上？
但是，死的可是老子的老婆和忠实的手下啊？
犬养健一听这话很无礼，林创的脸色不大好看，连忙上前一步解围："中将阁下，林桑，不要悲伤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破案，找到杀人凶手。"
"对对对，林桑，我的宪兵随时听候你的指挥，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抓住凶手，我替你挑了他！"三浦三郎忽地明白过来，连忙用积极的表态遮掩过去。
林创想，案发地在日租界，警察局的人无权管辖此处，自己要亲自调查此案，必须得到三浦三郎和犬养健的支持。
"中将阁下，顾问阁下，我有个请求，请你们务必答应。"林创道。
"你说，什么请求我都答应。"三浦三郎道。
"第一，我请求亲自调查此案，我要亲手抓住凶手，为我妻子报仇！"林创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以。这样，林桑，我让中野和李副主任全程配合你，这样你可以随意调动所有力量。"犬养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不不，顾问阁下，让云子小姐和宝哥陪着我就行了，就不要麻烦李副主任了。"林创道。
"可以。"犬养健点点头道。
他明白，林创不是讨厌李士群，是觉得以李士群的身份，他不便于指使。
"另外，中将阁下，我想调动宪兵，日租界戒严三天，我要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犁个遍，把凶手找到！"林创对三浦三郎说道。
"行，我让田中因和配合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他说。"三浦三郎说话粗鲁，但还是很够朋友的。
"谢谢，谢谢。"林创向三浦三郎和犬养健分别深鞠一躬，表示感谢。
他鞠躬从来没有超过九十度，这两个躬却是极为标准。
因为他这回的谢意，是真挚的。
"那好，我回去了，林桑，等破了案，我等你，咱们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呢。"三浦三郎道。
"一定，一定。"林创道。
三浦三郎走了，留下了田中因和。
"林桑，务必节哀保重。"犬养健跟林创道了声保重，和李士群一道走了。
"洪林，你让宪兵帮忙，把小冰和高阳的遗体先送到医院保存，等我破了案再下葬。"林创***道。
"是。"***点点头。
"二位，"林创又看向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本来林某无权指挥你们，但因为牵涉到了亡妻，只好得罪了，等案破了，我一并向二位请罪。"
"林桑，不要客气，有什么安排你就说吧。"中野云子道。
"是啊，林桑，不要见外。"田中因和道。
"好，那我就说了。"林创站直身子，目光冷峻："从案发到云子小姐下令关闭检查站，只有十分钟间隔，这么短的时间，除非有车，他们是跑不出租界的。而通过刚才的调查，凶手没有用车，也就是说，凶手现在一定还在租界内。因此，请田中君立即封锁各个路口，检查过往行人。另外，分片分区同时对所有住户进行检查，重点检查枪支和租房户的身份来历，记住，一户也不能放过。"
"好，我马上安排。"田中因和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慢着，田中君，垃圾箱包括各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有无可疑物品。另外，告诉弟兄们，无论找得到找不到凶手，我都拿出两万日元犒赏大家，找到有用线索的，单独奖励一千元。"林创叫住田中因和，又嘱咐了一句。
"林桑，您办事真是太...。"田中因和脸上露出笑容，忽又觉得不合时宜，连忙绷住脸，道："好吧，我马上安排。"
"第二，云子小姐，从凶器判断，杀手不是军统特务就是青帮弟子，这些人都不可能有日租界的居住证。但是，他们要进入日租界，而且要在一定时期内潜伏下去以躲避搜查，必须办理日租界的户籍证，便于租房。我估计，在工部局一定能查到有关证据。"
中野云子听林创的安排，主要侦查方向一是枪，二是身份证明，不禁暗自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
"另外，中日文化交流中心就在附近，我看临时指挥部先设在那里吧，云子小姐，请你立即拉一条专线过去。"林创又道。
"好。"
中野云子说完，叫过龟梨次郎低语了几句，龟梨次郎转身离去。
林创安排查案的时候，***已经将曲茹冰和高阳的遗体移走。
林创布置完，从车座上拿起两只盒子，打开一看，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一只盒子里装的是一条珍珠项链，另一只小盒子里装的是一只精美的领带夹，领带夹上还有一颗不大的钻石，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
不用问，这是给自己买的。
林创大喘了一口气，把两只盒子交给刘二猛，抬腿往吉田珠宝行走去。
中野云子、吴四宝和安排完事务赶来的田中因和紧紧跟在后面。
吉田珠宝行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大约五十多个平方。但货架上和柜台里的货物却是琳琅满目，不用细看，也知道全是价值不菲的。
老板是个日本老头，个子很矮，圆滚滚的，见到林创等进来，连忙迎上来鞠躬。
被杀的人在他店里出去的，他知道会对他有一番调查。
他早就在注意外边的情况了，知道林创、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几个人都是查案的。
"你是老板？"林创用日语问道。
"是，正是鄙人。"老头恭敬地答道。
"请问你的姓名是？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林创问道。
"鄙人吉田一藤，在此地开设珠宝行已经十多年了。"老头答道。
"吉田先生，请你谈谈那位女士被害的经过。"
"是。"
第七百四十九章 重要线索
"今天上午九点半左右，进来一位非常漂亮的太太，她满脸笑容，神采飞扬，眼里都蕴着笑意，好像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对，就是憧憬，好像一个少女渴望的爱情就要降临一样。哦，我年轻的时候就跟一位像她一样美丽的姑娘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她们真的很像——我是说，那种神采。"
吉田一藤絮絮叨叨地说着曲茹冰进店时的情形，林创听着，不禁更生惭愧："今天是她最高兴的日子，可惜，老天竟然一天的快乐都没有给她。"
"我扯远了，对不起。"吉田一藤道了声歉，接着说道："那位太太进店就问有没有珍珠项链，还说有一位朋友前几天刚在本店买过。我连忙把我们刚进来不久的上好的珍珠项链拿给她看，她一看就相中了。
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太太，因为对我的要价根本没有半点还价的意思。
我把珍珠项链给她包装好，她忽然又看中了一只带钻石的领带夹，说买给她先生，还说她先生戴上，一定更帅。
看得出来，她很爱她的丈夫，因为提到他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我有经验，因为我老婆生前只要提到我，就是那种令人羡慕的表情。"
吉田一藤跟一般老头没什么两样，说话啰哩啰嗦，絮絮叨叨，夹杂着对漂亮的年轻的女性那种渴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渴望。
林创没有打断他的絮叨，仿佛多听一些曲茹冰的事情，心里就多一些安慰。
"那位太太进店的时候，他的司机跟着，在店门口站着，等她买完东西出门，那个司机连忙过来接过太太手里的盒子。其实两只盒子很小，根本不重，司机这么做，看得出他对他的主人，是非常忠诚的。
出于对这位太太的好感，我送到店门口，那位太太很有礼貌，临上车还冲我挥了挥手。
可是，当她刚坐上车，车前车后突然过去四个人，是四个男人，这四个人每人手里一把枪，一个人开枪打死了司机，另外三个人的枪全部打向那位太太。
枪声一响，路上的行人就乱了，惊叫着四处乱跑。
我年龄大了，见过这种阵仗，心里虽然害怕，但没有慌乱，躲到门后边，把外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那四个人开完枪，还大喊了一句什么，什么'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喊完之后，就顺着人流向南跑了。
再后来，我听到哨子响，宪兵队过来了，同时，把我的店也给堵上了。就是这样。"
吉田老头，终于结束了他的陈述。
"吉田先生，那四个人你见过吗？我是说，他们进过你的店吗？"林创问。
"肯定没有进过店。他们都穿得很普通，哪里能进我这么高档的商店？"吉田一藤答道。
"那四个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多大年纪？"林创又问。
"嗯，长什么样没看清楚，因为他们都戴着黑色礼帽，看不清脸。但有一个身材很高，身高超过一米八，另外三个身材稍矮，大约一米七左右。年龄都在二、三十岁左右，超不过四十，反正都是壮汉。"吉田一藤边比量着，边回答道。
"你确定那个高个超过了一米八？"林创问道。
"确定。不瞒这位长官，我年轻的时候做过裁缝，对身高很敏感，不是我吹，我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高，上下绝对差不了两公分。"吉田一藤说道。
"吉田先生，你看我身高多少？"林创问道。
"一米七八。"吉田一藤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接口道。
"对，丝毫不差。那你看她呢？"林创又一指中野云子。
"一米六三。"吉田一藤道。
林创看向中野云子，中野云子点点头："不错。"
林创没想到这个老头，还有这个奇能呢。
"谢谢吉田先生，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告辞！"林创向吉田老头道了谢，转身出店。
"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吉田老头送到门口，冲着林创的背影喊了一句。
...
林创和几个人来到文化交流中心，见大门外有宪兵站岗，连忙对田中因和道："田中君，不要在这里设岗，弄得太紧张了反而不好。"
"好。"田中因和说道。
临时指挥部就设在林创办公室。
中野云子办事非常迅速，专线电话已经安好，田中因和也把宪兵撤到林创办公室之外。
进了办公室，林创没有见到艾婉怡。
心想，她肯定听到了小冰遇害的消息，赶往医院去了。
他把刘二猛叫进来，让他给大家沏水。
"田中君，请你立即吩咐下去，重点检查身高一米七以上的男子，一米七以下的，就不要检查了，我相信吉田老先生的眼力。"林创先吩咐了一句田中因和。
"好。"田中因和应了一声，抄起电话传达林创的命令。
"二猛，立即把艾婉怡找来见我。另外，通知莲花，让她提六万日元现金过来。"林创又吩咐二猛一句。
"是。"刘二猛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创做完这些，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打到警察局。
"全岭吗？今天上午十点，我太太在日租界遇害...。"
"啊？！"电话里传来高全岭一声惊呼。
随即高全岭道："局座，有什么命令请吩咐！"
"传我命令，一、命张金的特务队立即对潘寿以及他手下的大小头目进行秘密监视，如有异动，立即抓捕；二、命王木、李水会同各分驻所警察，把全市的酒肄茶馆旅馆和各种娱乐场馆全部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可疑之人；三、命赵火的侦缉队马上撒下去，打探各路消息。我在文化交流中心，有消息打这个电话。"林创连下了三道命令。
"是，马上执行！"高全岭道。
中野云子听林创的布置，重点针对的是青帮，感觉这个方向有些偏，连忙提醒道："林桑，吉田提供的情况表明，暗杀你太太的，很有可能是军统特务啊，跟青帮关系不大吧？"
"你是说那句口号？"林创问道。
第七百五十章 昏了头了
"是啊，这是一起非常明显的政治谋杀。不是军统就是地下党，而李副主任已经排除了地下党的可能。"中野云子道。
"即使不是一水的柯尔特，我也不会怀疑地下党，因为地下党从来不搞暗杀。"林创盯着中野云子，郑重地说道："军统和青帮都有可能，军统特务暗杀我太太，极有可能喊出那么一句口号，但如果是青帮所为，他们不傻，难道不会嫁祸于人吗？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所以，你现在是全面撒网？"中野云子问道。
"是，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林创道。
"好吧。"中野云子点了点头，又见林创脸色极不好看，关心地说道："林桑，这样吧，现在已经布置下去了，我在这里守着，你略躺一躺，休息休息，一有消息，我马上叫醒你，好吗？"
"不，我躺不住。"林创摆了摆手。
是啊，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悲伤又像针一样时不时地扎着他的心，他坐都坐不住，哪里能躺得下？
"小明，听中佐阁下的话，你躺一躺吧。"吴四宝在旁劝道。
"用你管？！用你管啊！"
林创啪地一拍桌子，冲吴四宝怒吼着。
吴四宝没有发火。
他知道林创是因为跟他亲近，才会对他发火。
"小明，你骂吧，打我两下也行，别窝在心里，再窝出病来。"吴四宝说道。
"你走开，别烦我！"林创又大叫一声，而且幅度很大地挥了一下胳膊。
"唉！"吴四宝叹了口气，低着头出门去了。
林创冲吴四宝大吼大叫了两句，还别说，心情好点了。
他颓然坐下，俩手捂着脑袋，不再言语。
很快，易莲花和刘二猛来了，刘二猛手里提着一只皮箱。
易莲花脸上表情凝重，进来没有说话，冲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走到林创身边，拿起他的水杯摸了摸，感觉有些凉了，就添了一点热的，轻声道："先生，喝点水吧。"
林创听到易莲花的声音，心里感觉有些安慰，但也没有抬头，只轻轻摇了摇。
易莲花无奈地看了中野云子一眼，中野云子也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电话响了，田中因和过去接电话，林创才把头抬起来。
易莲花发现，他的眼睛通红，心里感到疼了一下。
"田中君，有消息吗？"林创急切地问道。
"有。"田中因和放下电话，对林创说道："在多寿里附近发现四顶礼帽，我已经让人马上送到这里来。"
"多寿里？"林创知道这个地方，就在乍浦路南侧，从西向东依次是多福里、多寿里、多子里和多孙里。
因为这几个里弄的名字连在一起，所以林创极有印象。
"多寿里距离新新百货公司步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也就是说，凶手确实是往西逃了。我估计，他们的藏身地点，肯定就在附近。"林创对中野云子说道。
"对，我也是如此判断。那么，咱们就重点搜查这一片，凡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高一米七以上的中国男性，尤其租房户，都在可疑范围之内。"中野云子道。
"对，云子小姐，我有个预感，凶手一定藏在这一片区域。"
林创精神一振，把手里的皮箱一推，对田中因和说道："田中君，这是六万元，请你赏给弟兄们五万，另一万作为奖励，你看着发。今天发现四顶礼帽的弟兄，奖励一千元，咱们不能失信。"
"林桑，这，这怎么好意思？"田中因和虚辞一下。
"别跟我客气。本来让宪兵队帮着破案，就算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我怎么能让弟兄们白出力呢。"林创又往前推了一下。
"好。我就不客气了。"田中因和把箱子提到手里："我这就去安排，重点搜查多寿里这一片。"
"谢谢。"林创拱了拱手。
"林桑，不要客气。"
田中因和说完，提着箱子走了。
过了半小时，田中因和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四顶礼帽。
林创和中野云子接过来一看，帽子不算新，有一顶边上已经起了毛刺，而且是非常普通的礼帽，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
"林桑，这没用，根本没法查它们的出处。"中野云子道。
"看来，凶手很有经验，一点线索都不留。"林创点头道。
"从作案手法上来看，跟军统特像，而且凶手下手极为果断，高阳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枪刚掏出来，就被人一枪打中了脑袋。看来，凶手早有预谋啊。"中野云子说道。
林创一听，脑袋轰然一响，心道："怎么了？我这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了？怎么光查凶手了，没想到要查凶手是如何知道小冰去吉田珠宝行的？"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管，把头伸过去，把头发全部弄湿了。
冷水的刺激，让他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易莲花过来，帮他擦干头发。
林创回到座位上坐下："云子小姐，你提醒得对。小冰被害，凶手肯定是有预谋的。我刚才在想，他们是怎么知道小冰要去吉田珠宝行的？从这个消息源头上，也可以查一查。"
中野云子一听，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
林创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艾婉怡跟曲茹冰说过珍珠项链的事。
"难道是艾婉怡？"
林创想到这里，对易莲花说道："艾婉怡呢？怎么还没回来？"
"已经来了，在她办公室里哭呢。"易莲花道。
"叫她来，我有话要问。"林创吩咐道。
"是。"易莲花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很快，艾婉怡来了。
林创一看，艾婉怡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应该在进来之前洗过脸了，但从她的眼睛里，仍然可以看到禽满的泪水。
"先生...，冰姐她...。"
见到林创，艾婉怡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唤了一声，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这才没有发出呜咽的声音。
"艾小姐，别哭，我有话要问你。"林创的眼泪差点被她给勾下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 艾婉怡的嫌疑最大
"嗯，先生，你问吧！"艾婉怡擦了擦眼泪，说道。
"艾小姐，我记得昨天晚上你跟小冰说了珍珠项链的事情，地点就是吉田珠宝行，而今天上午，小冰就在这个地方遇害，我想问，这是巧合吗？"林创紧紧盯着艾婉怡的眼睛问道。
"先生你是，你是怀疑我和冰姐的遇害有关系，是吗？不不不，先生，世界上有两个人不可能害冰姐，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就是冰姐了，她是我的依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不可能害她！"艾婉怡激动地说道。
"如果你是普通人，你不会。如果你是卧底，那就另当别论了。"林创心道。
所以，在艾婉怡说话的时候，林创一直在认真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见她情绪激动，除了那大大的肿眼泡比较夸张外，其他倒不似作伪。
"艾小姐，除了昨天晚上你们说过这件事情以外，你跟别人说过吗？"林创又问。
"没有，今天早晨八点，冰姐给我打电话，约我一块去吉田珠宝行，我因为要赶一份报告，跟她说要不明天去吧！她说你既然忙，那我就自己去吧。放下电话，我就开始忙报告，这件事没再跟别人说起过。"艾婉怡急急地说道。
"赶报告？赶什么报告？"林创皱了皱眉，问道。
"我觉得中心没有收入，只靠公司的投入维持运行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想了一个生财的办法，昨天晚上想给你说来着，你没空，所以今天我想把它写成报告，然后交给你看。没想到我没去，反害了冰姐...。"
"报告呢，拿来我看。"林创问道。
"是。"
爱婉仪应了一声，回自己办公室，很快就拿来了几张纸，林创接过来一看，报告抬头写的是《关于交流中心增加收入的报告》。
报告是真的，艾婉怡作为中心日常负责人，这也是她分内之事。但很难说就是今天上午写的，以前就写好以备今日之询，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创心中的疑虑未去。
当然，曲茹冰也有可能向别人说起，或者邀请艾婉怡没成功，进而去邀请别人，比如说佘爱珍和庞一萍。
曲茹冰的社交圈子很窄，除了艾婉怡，也就是认识佘爱珍、庞一萍和易莲花，而在这四个人中，又跟艾婉怡关系最好。
她首先邀请艾婉怡一同逛街是情理之中的事，在艾婉怡没空的情况下，再去邀请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不是天性不知道，女人爱结伴逛街购物倒是真的。
也就是说，再了解一下佘爱珍和庞一萍是否接到过曲茹冰的电话，就基本能确定消息泄露的源头了。
林创想到这里，拿起电话，第一个电话打到吴府，结果却没人接。
"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接呢？佘爱珍干啥去了？"林创不由得感到疑惑。
"宝哥，宝哥！"林创放下电话，扬声冲外面喊道。
"哎，来了，来了。"吴四宝答应着，从外面小跑着进来。
"我姐怎么不在家？"
"刚才我给她打电话了，让她过来。她现在大概不是去医院了，就是在赶来中心的路上。"吴四宝道。
"你让她来干什么？"林创没好气地问道。
"你跟狗一样，见人就咬，也只有她能治得了你。"吴四宝道。
"你！"林创刚要对吴四宝发火，却见他摇着头，走出办公室。
林创无奈，只好拿起电话，打到庞一萍家里。
"一萍，是我。"
"先生，有什么事么？"
庞一萍的口气非常兴奋，看来她还没有听到曲茹冰的噩耗。
"小冰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啊。"
"她跟你说过要去逛街的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先生？"
"没事。"
林创说完，把电话放下，转向易莲花。
"莲花，你早上在厂子里吗？"
"在，我一早就赶去了厂里。"
"不是跟小冰一块走的？"
"不是，我走得早。"
"她在厂里跟谁见过面？"
"我只见到她就把会计叫过去了，会计还拿了趟报表，没见其他人。"
"好。"
林创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打到厂里："我是林明，叫会计接电话。"
会计是自己人，就算她知道曲茹冰的详细行程，也不会泄露。如果她也叛变了，敌人要杀的，就不是曲茹冰，而是自己了。
对于这一点，林创非常自信。
不过，当着中野云子等人的面，林创必须打电话问个清楚。
三言两语林创就问清了，曲茹冰在厂里根本没有说起工作之外的任何话题。
从现在了解的情形看，泄露曲茹冰出行信息的源头，艾婉怡就成了唯一。
林创放下电话，脸色不善地看向艾婉怡。
看到林创的眼神，艾婉怡一下子明白了，她顿时慌乱起来，双手边摇："不不不，先生，你千万不要怀疑我啊，我宁愿替你和冰姐去死，也不会害你们，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去害你们？"
"艾小姐，我也不愿意怀疑你，但是，现在的情况上，除了你，没人知道小冰去吉田珠宝行的准确消息。所以，我必须问清楚。"林创现在已经认定，艾婉怡就是害死曲茹冰的****！
至于她的动机，林创没想明白，但他确定这是个阴谋，因为她本身就是敌人。
"不不不，先生，我不会...。"艾婉怡还在狡辩。
"宝哥！"
林创冲门外喊道。
"哎！"吴四宝应声而入。
"把艾小姐看起来。"林创吩咐道。
"艾小姐？"吴四宝迟疑地问道。
他一直在外头，实在想不明白，林创为什么要把艾婉怡看起来。
"没听到吗？"林创怒道。
"哎，听到了，别着急。"吴四宝说完，冲外头喊道："熊兴顺！"
"到！"
熊兴顺大声答应着，跑了进来。
"把艾小姐看起来。"
"是。"
熊兴顺拔出手枪，指向艾婉怡："艾小姐，请吧，别让兄弟为难。"
"先生，这是误会！我怎么可能会害冰姐呢？"艾婉怡边往外退，边哭着向林创解释。
"林桑，我觉得你有些武断了。"
艾婉怡被押走之后，林创刚要去搜查艾婉怡的办公室，中野云子挡住了他。
第七百五十二章 又一线索
"林先生，我觉得你有些武断了。据我所知，艾小姐与你太太有姐妹之情，她没有作案的动机。至于说消息泄露，艾小姐不一定是唯一的渠道，你要知道，她和你太太是通过电话的。"中野云子说道。
"电话？"
林创得中野云子提醒，目光看向电话机："是啊，电话机。"
他猛地想起了尹义民，想起了"回春堂"。
"宝哥，你马上去查一下兰园的电话线，看看有没有人**。宝哥，此事事关重大，你亲自查。"林创吩咐吴四宝。
警察局的人无权进日租界查案，"偷盗三人组"和邵纪军他们不能明着用，林创现在最信任的就是吴四宝了。
"好，查线这事我有经验，很快就会有结果。"吴四宝点点头，带着熊兴顺走了。
"即使这样，艾小姐，你也脱不了干系，艾小姐，请你呆在这里别动。"林创说完，起身出了办公室。
"嗯。"艾婉怡乖巧地点点头，含着眼泪应了一声。
她的样子给人以楚楚可怜的印象。
来到外边，林创冲刘二猛招了招手，二人往艾婉怡办公室走去。
"查一查有没有可疑线索。"林创低声对刘二猛说道。
艾婉怡的办公室有里外两间，外间办公，里间是她的卧室。
外间除了一张办公桌，就是一只长木沙发，还有一张茶几，陈设非常简单。
办公桌上有电话机和日历牌、钢笔、墨水、纸张。
林创先拿起电话机进行检查，刘二猛则翻看艾婉怡的办公桌和床铺。
电话机检查完了，没有发现**器。
再检查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问题。
忽然，林创发现办公桌下的字纸篓里有一条白手绢，而白手绢的边缘却泛起了红色。
林创感到奇怪，俯下身子从里面把手绢捡起来，打开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他仔细看了看发红的边缘，不是红墨水，也不是胭脂红或者口红，倒像是辣椒水。
"辣椒水？"林创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刺鼻的辣味。
林创一下子想起艾婉怡那红肿的眼泡。
"难道她的悲伤是假的？"林创心里忽地一动，把手绢又按原样塞进字纸篓。
"二猛，你把艾小姐叫进来。"
刘二猛已经注意到了那条手绢，他向林创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林创冲他点了点头。
刘二猛会意，出去把艾婉怡叫了进来。
"婉怡，委屈你了，你不怪我吧。"
屋里只他们两个人，林创用一种歉疚的目光看着艾婉怡，向她道歉。
"先生，我怎么会怪你？"艾婉怡说道。
林创拉过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艾婉怡稍挣了挣，顺从地趴进林创怀里。
林创捧起她的脸，猛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嗯，有点辣。
艾婉怡猛地挣开："先生，冰姐尸骨未寒...。"
林创似乎动了情："你别悲伤，我会照顾你，替你冰姐照顾你。"
说着，放开她，走出办公室。
刚出门，忽见佘爱珍的车开了过来，林创停下了脚步。
佘爱珍从车里下来，匆匆走到林创身边，一把拉住林创的手："小明...。"
林创看她眼里的神色满是关切，没有悲伤。心里不觉有些奇怪："她对小冰难道就没有半点感情吗？这太冷漠了吧？"
"小明，小冰的事你宝哥已经跟我说了。唉...！"
佘爱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当心你自己的身子。你要垮了，谁给她报仇啊？再说了，一大家子都指着你呢。"
"姐，我知道。"林创拍拍她的手："姐，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吃饭了吗？"佘爱珍问道。
"姐，我哪有心情吃饭啊？"林创道。
"不行，再怎么着，也得吃饭。二猛，去弄个席面来。"佘爱珍对刘二猛说道。
"是。"刘二猛转身走了。
"姐，你别弄席面了，我哪吃得下啊。"林创有点着急："什么时候了，你还弄席面？"
"听我的，不是还有几位太君呢吗？大家一块吃点。"佘爱珍霸道地说道。
她说的是中野云子和认识田中因和。
"走走走，进屋。"
佘爱珍拉着林创往屋里走。
无奈，林创只得任其所为。
"吴太太，先生连口水都没有喝呢。"见到佘爱珍，易莲花先"告"了一状。
"不行，不喝水哪行？来，喝口水。"佘爱珍从桌上拿起水杯，左手托着他的头，右手把杯子凑到林创嘴边。
看样子，林创要是不喝，她就要硬灌。
"行行行，我喝。"林创只得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不行，都喝了。"
"好好好，你别灌，我喝。"
看着林创把一杯子水都喝光了，佘爱珍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道："你破你的案，我不打扰。"
说完，走到门外，叫过林花低语了几句，林花转身向外走去。
"林先生，你有这么个真心疼你的姐姐，真是令人羡慕啊。"看佘爱珍回来，中野云子说道。
林创没回话。
"谢谢。"佘爱珍道了声谢。
艾婉怡搬了个椅子，佘爱珍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坐下。
很快，刘二猛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林花在他身后也来了，手里提着一兜水里。
刘二猛把饭菜取出来，是四个鲁菜，一盆鸡蛋汤，外加一盘馒头。
菜是鲁菜，有鸡有肉有鱼，都是林创平时最爱吃的。
"来来来，云子小姐，太君，入座，咱们陪小明一块吃点。"佘爱珍就跟当家女主人一样，招呼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入座。
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林创实在是没有心情，面对满桌佳肴，他是一点
食欲都没有。
不过，有佘爱珍在，他不吃也得吃。不吃？佘爱珍敢喂他吃。
没办法，林创只得就着菜吃了一个馒头，还喝了一小碗汤。
吃过饭，佘爱珍让林花把剩菜剩饭端到艾婉怡屋里，让易莲花、艾婉怡去吃，自己则把水果端上来，硬逼着林创吃了半个苹果，又亲自剥了皮，喂他嘴里几颗荔枝。
电话响了，田中因和过去接起电话。
听了一会儿，他放下电话对林创说道："林桑，吴桑打来电话，发现可疑情况...。"
第七百五十三章 窃听现场
“在哪里？”林创忽地站起来。
“荣升里。”田中因和道。
“走。”林创拔腿就走。
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紧紧跟上。
“别忘了喝水！”
佘爱珍追出来，冲着林创的背影叮嘱了一句。
“哎，我这个姐姐真是麻烦。”
中野云子上了林创的车，林创用手捏了捏太阳穴，嘟囔了一句。
“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好。林先生，知足吧，有个人爱你，是你的福分。”中野云子道。
“嗯。”林创点点头。
“林先生，真的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你太太不幸遇难，但是，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呢，就算为了他们，你也得尽快振作起来。”中野云子又劝了一句。
“云子小姐，谢谢，我会的。”林创接着说道：“不抓住凶手，不为我太太报仇，我这心始终不安啊。”
“这个心情我能理解，我会协助你尽快破案。放心吧，只要他们还在日租界，就一定能查到他们。”中野云子自信地说道。
“嗯。”林创点点头。
一路无话，汽车很快就赶到了荣升里。
吴四宝在街口迎着。
“小明，我们查线查到这里，发现了有人在这里接了一条线，你看。”吴四宝指着一处房山说道。
林创看去，数条电话线被绑在一起，从房山经过，而在其中一条电话线底下，有一条黑色细线接进院子里。
“确定这是兰园的电话线？”林创指着那条
“确定，我让人回了兰园，张守正正好在。我这边接了部电话机打过去，是张守正接的。”吴四宝说道。
那就没错了。
“这家查了吗？”林创问道。
“没有，没敢，房子锁着，房主是日本人。”吴四宝为难地说道。
“云子小姐，你看？”林创回头看向中野云子。
“查。”中野云子说罢，带头向院子大门走去。
大门上锁。
两名日本宪兵在熊兴顺的指点下，很快从邻院带过来一个日本老头。
“这房子是你的？”林创用日语问道。
“是的，长官，这是我的房子，不过，三个月以前就租出去了。”老头不知道林创的身份，听他讲日语，以为是同胞，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佐佐木，长崎人。”
“佐佐木先生，请问，租房客叫什么？干什么的？”
“长官，房客也是日本人，名叫相川祥一，说是在东吴法学院教书。要打开吗？”
说着，佐佐木拿出备用钥匙就要开门。
“慢着。”林创看那锁头长锈了，连忙制止住佐佐木开锁的动作。
“这锁好长时间不开了，佐佐木先生，相川祥一不在这里住吗？”林创问道。
“他一下子交了半年房租，却是从没见过他在院里住。”佐佐木答道。
“哦？”林创心中一惊：“这跟间谍的潜伏手法很相似啊，这不是安全屋吗？日本人？日本人会搞这东西？肯定是中国人啊。
再一次排除军统的可能性了。因为手下这些人包括上海站的我都清楚，除了自己和易莲花，没有一个会讲日语的。青帮盘踞上海多年，会讲日语的中国人不在少数，更有很多人专门跟日本人打交道，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可是，青帮怎么会在三个月以前就找好了安全屋？
三个月以前，兰园正在建设中，当时我没跟青帮任何人发生冲突，他们会算计这么长远？难道青帮里有人未卜先知？”
林创心里充满了种种疑问。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未卜先知的人没有。
别说青帮，就算整个中国，也没有这样的人。
佐佐木打开锁，林创等人跟着他进入院子。
院子里好多浮土，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人来过了。
“别动。”
林创一眼看到屋门边有一些浮土明显跟院子里不同，他连忙止住众人，自己一个人慢慢凑过去。
正屋门上锁，东边有一间杂物室，杂物室的门没锁，虚掩着。
林创先看浮土。
见浮土被人清理过。
清理的痕迹从杂物间一直延伸到墙头，在那里，正好一根线头耷拉下来。
林创从佐佐木手里把正屋的钥匙取过来，打开正屋门，发现屋里地上全是浮土，而且没有半点痕迹。
他又走进杂物间，却发现杂物间里地上也有被清理的痕迹。
看来，确实有人在这里窃听，窃听场所就在杂物间。
而现在，电话机没有了，脚印也被清理干净了，现场没有留下半点可疑之物。
窃听者是从哪里进来，又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没从大门里进来，那肯定是从墙头上翻过来的。
林创沿着墙头仔细检查，果然，在靠近大门边的墙头上，发现了有人攀抓的痕迹。
很可惜，也是被人清理过的，没有脚印，也没有手印。
中野云子、田中因和等人都在大门处没动，只林创一人进行检查。
林创点上支烟，开始思索。
“现场没有留下半点证据，可以断定，作案者是老手，绝非常人所为。
现在看来，有用的线索有这么几条。
一，就是相川祥一，必须尽快找到他。他的户籍可以在工部局查到，而且他有工作单位，应该不难查，只要找到他，有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二，从现场看，凶手没有长期进行窃听，很可能就是最近这几天才开始窃听，从这一点上分析，也跟孙天新案对得上号，青帮的嫌疑也越来越大；
三，凶手进行窃听，不可能是白天进来，肯定是晚上。很可能是先查到线路，再晚上翻墙进来，接好电话线；
四，电话铃声很响，周围的邻居不可能听不到，尤其晚上，电话铃声会更加刺耳，这么低矮的墙头，没有门的杂物间，响声会传很远，只要把周围邻居走访一遍，就有可能找到有用线索；
五，小冰是早晨八点跟艾婉怡通的电话，窃听者得到这个消息，有充足的时间布局。也就是说，八点以后，凶手会从墙头翻出去。墙头外就是人行道，这个时间点上班、上学的通行高峰期虽然已经过了，但墙头上钻出一个或者数个人，能没有人看见？寻找目击者，应该也很容易。”
打定主意，林创掐灭烟头，向佐佐木走去……。
第七百五十四章 迷雾重重
"云子小姐，你的人还在工部局吧？"林创问中野云子。
"是，现在还没消息。"中野云子回道。
"你请他们查一下相川祥一这个人的户籍，最好找到他的照片。另外派人去东吴法学院，查一查有没有相川祥一这个人，我估计，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好，我马上去办。"中野云子应道。
"田中君，你马上派人查两件事：第一，周围邻居有没有听到电话声？如有听到，是什么时间听到的？第二，问一下周围的店铺，有没有在早上八点钟之后，看到有人翻墙头？"林创又对田中因和说道。
"好。"田中因和应了一声。
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分别安排人去调查。
林创问佐佐木："佐佐木先生，你听到过这个院子里有电话铃声吗？"
"没有。"佐佐木肯定地说道："我年纪大了，睡觉很轻，别说电话铃声这么刺耳的声音了，就算有人轻轻走路，我也能听见。"
"是吗？"林创皱了皱眉，心道："这不对啊？我昨天晚上还给厂里打过电话，高全岭、丁曼丽都打过电话，怎么会没有电话铃声？"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家吗？"林创又问。
"是啊，一直在家。除了早晨我会出去散步，平常无事，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做做饭，浇浇花。"佐佐木答道。
"除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林创问道。
"除了我以外，还有儿子、儿媳，他们在虹口开了一家旅馆，平时不回家，隔个十天半月，他们才回来看我一次，不在家住。"
"哦。你一般早上几点起床？几点出门？几点回家？"
"五点半就起床了，六点之前肯定能出门，散完步到菜市场，再买买菜，七点半准时回家。"
"好，谢谢佐佐木先生，给您添麻烦了。"林创冲佐佐森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长官如有其他疑问，尽管再来找我。"佐佐木还了一礼。
真是奇了怪了！
送走佐佐木，林创不禁感到大为头疼。
"如果佐佐木的话是真的，那么，**者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难道还有不出声的电话机？"
想到这里，林创差点给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电话机又不是手机，没有静音功能好不好？"
看看田中因和的调查结果吧，也许会有其他发现也说不定。
很快，田中因和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令林创大为惊讶的是，所有的邻居和马路对面的店铺，都没有听到电话铃声，也没有看到有人翻墙头。
"林先生，工部局倒是查到了相川祥一的信息，说他是**人，三个月前来上海，租的房子也是佐佐木的，这都对得上。但说他租了房子之后不久，就回国了。同时，东吴法学院也说根本没有这个人。你看，这是相川祥一的照片。"中野云子说着，递给林创一张照片："这是他在办户籍证时留下的照片。"
照片是一寸的，很小，但能看清他的相貌——胖乎乎的脸，眼睛细眯着，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
"年龄多大？身高多少？"林创问道。
"四十二岁，身高一米六二。"中野云子回道。
"让佐佐木先生认一认吧，确定一下此人是不是相川祥一。"林创说完，拿着照片去了佐佐木家里。
把照片交给佐佐木，他一看就连连点头："是他，他就是租房客相川祥一。"
辞别佐佐木，林创和中野云子回到外边。
"云子小姐，请你务必帮忙，让日本国内查一查这个人，看看他现在在哪里？找到他最好问清楚，他在上海还认识什么人？谁还知道他租房的信息？我想，凶手肯定知道他在此地租了房，而且并不在此居住。"林创道。
相川祥一不在上海，林创就算有二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查到他。
而相川祥一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没有办法，林创只能求助中野云子。
他相信，这个人中野云子有的办法查到，而且，他也相信，中野云子一定乐于帮这个忙——毕竟表面上，二人是朋友关系。
"没问题，林先生，你就等消息吧，我马上让国内调查，估计用不了一天，就会有相川祥一的消息。"
果然，中野云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林创的要求，把相川祥一的照片接过去。
"回吧，看看多寿街那里有没有进展。"林创道。
中野云子点点头，举了举相川祥一的照片道："林先生，你和田中君先回，我回重光堂办这件事，然后去中心找你。"
"好。"林创点点头，和田中因和、吴四宝等一行人，回了中心。
佘爱珍还没走，易莲花和艾婉怡也都在。
看到林创回来，佘爱珍迎上来："小明，你是不是歇一歇啊，看你脸色很不好。"
"姐，你回去吧，我没事。"林创说道。
"不行，我得看着你，要不你不好好吃饭喝水。"佘爱珍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姐，你回去吧，我听你的，一定按时吃饭喝水。你在这里，我办案办不下去。"林创说道。
"行，我回兰园，让莲花在这里伺候你，小冰的后事我得准备一下，另外，肯定有人去兰园吊唁，家里不能没人。
但是，你要不按时吃饭喝水，我会知道的，到时候别怪我跟你急！"
佘爱珍指着林创的鼻子说道。
"好好好，你真麻烦！"林创不耐烦地说道。
"莲花，照顾好他。"佘爱珍说完，跟一阵风似的走了。
"有电话吗？"林创问易莲花。
"刚才高副局长打来电话，说已经按你的命令布置下去了，暂时没有发现问题。"易莲花回道。
"青帮没有动静？"林创问道。
"高副局长特意说了青帮的事，说青帮主要人物活动正常，潘寿跟往常一样，也没见有什么异常。"易莲花回道。
林创点点头，暗道："正常才怪呢。肯定是假象，等着吧，很快就会抓到他们把柄！"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上了恶当
中野云子回到重光堂，马上找来石贡仙子，问道："'水鬼';在哪个监狱？"
"南市监狱，马场君在亲自审问，不过，到现在他还没开口。"
"昨晚抓人的时候，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没有，我们按事前计划，布置了一个假现场，就算有人查，也不会查到什么，而且，附近还留了暗桩。"
石贡仙子见中野云子面色凝重，问道："中佐阁下，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创这个人非常敏锐，我怕他查到咱们身上。"中野云子道。
"卑职不明白。"石贡仙子摇了摇头。
"他已经查到了相川祥一。"中野云子把相川祥一的照片递给石贡仙子。
"这很正常啊，我们只需按照原计划进行就是了。"石贡仙子道。
"刚才在现场，我忽然想到一个漏洞，相川祥一这步棋走得太随意，很可能会让林创疑到我们头上。你想一下，军统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知道相川祥一那所住宅是空的？我们当初的设想是掐断这条线索，让林创误以来军统是从相川祥一本人那里得到的这份情报。现在想来，林创未必肯信，他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中野云子皱着眉思考其中的逻辑关系。
"为什么不信？"石贡仙子一时之间没听明白。
"因为我们安排这个局，本身就是以林创是军统间谍为前提的，在这个前提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军统跟日本人不可能有这么深的联系。
再加上他对夏蝉已经起了疑心，会不会让他怀疑到我们正是为洗清夏蝉的嫌疑而设的这个局？也就是说，军统得到曲茹冰出行的情报是另有途径，而不是因为电话被**？"中野云子问道。
"是，从逻辑上是有这个可能。可是，中佐阁下，有什么妨碍呢？"石贡仙子问道。
"我们不能让他怀疑到我们头上，因为如果他不是军统间谍——事实上，我现在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确定他不是军统间谍——，那么，他就是我们的朋友，是以华制华的利器，我们只有示好，哪能让他对我们有半点不满？"中野云子说道。
"是的，既然军统间谍接到假情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老婆，基本就可以断定，他跟军统已经完全没有关系，若是有关系，那也是敌对关系了。那，既然这样，中佐阁下，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将四名凶手抓捕或者击毙？"石贡仙子道。
"按说这样最为稳妥，把所有线索掐断，他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了。可是，现在林创的怀疑重点是青帮不是军统，我们想在他心里对军统种下杀妻之恨的目的，就达不成了。"中野云子有些为难地说道。
"任林创查下去，怕暴露我们，不让他查下去，又达不到我们的目的，的确是两难啊。"石贡仙子这才明白中野云子担忧所在。
"按林创的破案思路，接下来他会从户籍证和住民票入手，查近期在日租界居住的中国人，如果查不到，不排除他会把检查范围扩大到日本人。按他这个思路查下去，就会把工部局松井能也牵涉进来，这也是个麻烦事。
试想，如果让他审松井能也，凭他现在的**，我相信松井能也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就会把四名军统间谍供出来，同时，也会把相川祥一给供出来，那他很快就会找到凶手，同时也会疑到我们头上。
如果不让他审，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更会疑到我们头上。
不行啊，不行。"
中野云子沉吟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
曲茹冰遇害案，确实是军统所为，但始作俑者，却是中野云子。
兰园刺杀案的两名枪手，**当场被日本宪兵刺死，姜华身受重伤。
当时林创问到姜华的时候，中野云子留了个心眼，说他死了。
事实上，姜华没死，被抢救过来了。
把姜华的伤医好之后，中野云子把他秘密弄到南市监狱，开始了残酷折磨。
三天之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姜华开口了。
作为最底层的情报人员，姜华所知不多，但他还是透露了有用的信息。
他供述，他是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的情报员，科长周科平，副科长只知道代号叫"水鬼"。
对于"水鬼"，姜华称自己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如有任务，"水鬼"会通过特定的联系方式通知他们去青海路公园一条长椅下取情报。
除此之外，姜华还供述了他们每个月都会到浙江实业银行提取五十元经费，以供他和**开展行动，同时并提供了取款账户。
中野云子非常老道，得到姜华的供述后后，没有大张旗鼓而是秘密进行调查，查到了往这个账号存款的人，名叫田春耕，而田春耕除了每月往这个账户存款之外，同时还向另外一个账户存款。
查到了田春耕，又借另一个取款账户查到了取款人叫刘奋。
中野云子没有抓人，而是派马场浩二把田春耕和刘奋秘密盯上了。
经过长时间的盯梢，马场浩二查到刘奋其实是一个四人情报小组的组长，田春耕则是情报科副科长"水鬼"，同时，把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也都完全摸透了。
这些情况，都是在林创接手警察局前后秘密进行的。
当林创完全掌握了警察局之后，中野云子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就策划了暗杀曲茹冰、再次试探林创的计划。
首先，她让马场浩二借"水鬼"的名义，向刘奋四人下达了锄奸的命令，同时附上曲茹冰的照片、车牌号和近期将到吉田珠宝行购买珠宝的出行信息。
接着，又命艾婉怡将吉田珠宝行新进珍珠项链的事暗中透给曲茹冰。
刘奋小组不知就里，接到指令之后，立即行动，凭借早期买的假住民票，住进日租界早就租好的房子里，打算每天都到吉田珠宝行附近蹲守，**曲茹冰出现。
没想到，头一天住进来，第二天蹲守，就等来了曲茹冰。
车牌号和照片都对上之后，刘奋立即下令，四人一涌上前，打死了曲茹冰和高阳。
他们以为除去的是汉奸，却不知上了日本人的恶当，打死的是顶着汉奸家属之名的自己人，而且还是自己阵营中一位关键人物。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不搞株连
与此同时，马场浩二迅速收网，将同样蒙在鼓里的"水鬼"田春耕秘密抓捕。
中野云子料到了林创会查曲茹冰出行消息的走漏，为了弥补艾婉怡留下的破绽，她安排了一个在相川祥一宅子里**的假现场。
当然，要查到这所宅子并不难，通过松井能也的住民票登记簿，一查就能查到。
...
中野云子仔细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赌了！既然做了这个局，就得达到最好效果。林创这个人太重要了，不把他牢牢地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心有不甘啊。
石贡少佐，通知马场君，'水鬼';不要审了，把他和姜华立即处死，嘱咐他一定注意要严密封锁消息，除了他的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包括看守的宪兵。"
"中佐阁下，'水鬼';身上应该还有很多秘密，现在处死，是不是有点可惜了？"石贡仙子眼波闪了闪，质疑道。
中野云子眼风冷冷地一扫，石贡仙子赶紧低下头。
"是不是认为我太小心了？告诉你，林创不是别人，他曾经抓过我们数十名潜藏在南京多年的特工，凡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案的，没有一个幸免。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有半点疏漏，也不能让他起半点疑心，只有把所有线索全部掐断，才是最安全的。
曲茹冰这个案子，选择让军统在日租界动手，这是有深意的，你难道认为是随意安排的吗？愚蠢！"中野云子呵斥道。
"是是是，卑职知错了。"石贡仙子赶紧低头认错。
中野云子脸色缓了缓："另外，石贡少佐，你的任务要严密监视刘奋等四人，防止他们逃跑。我会协助林创尽快抓到他们，当然，前提是不让他疑到松井能也身上。"
"嗨依！"
"相川祥一嘛，还是让他死吧。记住，要拍照片，让东京警察局给他安排一个有明显标志的地方，照片上能明显看出他是在日本死的就行。"
"嗨依！"
...
中野云子布置妥当，带着龟梨次郎赶回文化交流中心。
林创、田中因和、吴四宝、易莲花和艾婉怡都在，另外，她还看到了张劲庐。
林创见到她进来，没有起身，也没有打招呼。
中野云子见他脸色很难看，头发也乱糟糟的，知道他心情不爽，自然也不怪他。
她快速瞥了一眼艾婉怡，见艾婉怡一脸的哀愁，一点其他表情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暗示，遂放下了心。
"林桑，相川祥一确实回国了，我已经通知国内，查找他的踪迹，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中野云子轻声说道。
林创点点头，语气有些烦躁中带着些无奈地问道："云子小姐，工部局调查进度怎么这么慢啊，现在还没有结果，查个住民票很难吗？"
"林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尊夫人遇害，我感同身受，跟你一样非常难受。可是，查住民票是一个很繁琐的事，这才一天时间，没这么快的。你放心，一有结果，会马上反馈过来。"中野云子见林创紧盯着住民票不放手，心中未免紧张，但还是面带戚容，向林创作了解释。
她希望这个解释林创能够满意，能够让林创暂时放过这个问题。
"云子小姐，管户籍的人是谁？你告诉我名字，我让宝哥给他送钱去，我不信了还，拿钱砸还有办不成的事。"林创显然不是那么好哄弄，紧盯着问了一句。
"不不不，林先生，你误会了。不是钱的事，尽管管户籍的是日本人，重光堂出面，他也不敢怠慢。"中野云子有意没讲松井能也的名字。
"好吧，我希望尽快得到结果。"林创也没有再追问管户籍者的姓名，颇为无奈地说道。
一天下来，林创确实感到了无奈。
案发在日租界，自己的人不能用，警察局手伸不进来，全靠重光堂、特工部和宪兵司令部，这些人虽然都很配合，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下。就好像去了客人家里做客，尽管客人待他如家人一般，但总归不是自己家，让林创颇有些无力感。
"田中君，你的人查到可疑人员没有？"中野云子问田中因和。
"中野中佐，我的人还在搜查，查到一些符合凶手体貌特征的中国人。可是，经过询问和调查核实，这些人案发时，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和证人。不过，人我都抓到宪兵司令部去了。我想请问一下，对这些人如何处理？"田中因和道。
田中因和的军衔是大佐，高于中野云子。
但特高课向来是特权机关，别看中野云子军衔只是中佐，但身份上远高于田中因和。
"一共抓了多少人？"中野云子问道。
"102人。"田中因和答道。
"林桑，你看，咱们是不是去看一看？宪兵都是些粗人，难免调查起来出现纰漏。况且，宪兵司令部是什么地方？只要进去就得扒层皮，你不希望你的同胞遭受摧残吧？"中野云子问道。
林创脑子很乱，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经中野云子一提醒，他立即就明白了："是啊，宪兵司令部那可是魔窟，怎么能让这么多同胞关在那里呢？凶手固然可恨，但绝不能株连无辜同胞。"
"看不出来，中野云子倒有一颗善心，谁说日本人都是恶魔？也是有好人的。"林创看了一眼中野云子，继而想到。
"好吧，去看看。"林创说罢，出门上车。
中野云子也上了他的车，田中因和、吴四宝、张劲庐也都分别上车，一行人往宪兵司令部而去。
来到宪兵司令部，田中因和下令把所有嫌疑人押到院子里，排成队慢慢从林创等人面前过去。
这些人都一米七以上，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概也有十多人。
林创一个个看去，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再让人把审问记录拿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所有人基本都是来日租界做工的，所有人都有日本老板或者同事的见证，证明他们案发时不在案发现场。
"全都放了吧。"林创非常失望地对田中因和说道。
人放了，但审问记录他没有还回去。
他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份审问记录，希望能有所收获。
第七百五十七章 匪夷所思
回到中心，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林创让中野云子、田中因和、吴四宝、张劲庐等回去休息，说累了一天了，他想好好休息休息。
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也没矫情，各自上车走了。而吴四宝和张劲庐却没走，觉得应该多陪陪林创。
但见林创确实非常疲惫，脸色也憔悴了许多，而满肚子安慰的话两人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所以，只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在林创的催促下，二人也都走了。
当然，人是走了，田中因和留下一个分队的宪兵，负责保护林创的安全。
人走了，安静了，林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思绪很乱。
脑海里一会儿出现曲茹冰大大的笑脸，一会儿又出现曲茹冰的遗容；一会儿脑子里是若隐若现的破案线索，一会儿又被悲伤、仇恨和恼怒的情绪笼罩。
他烦躁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想强迫自己静下来，把思路集中到案子上面。
"先生，你到里屋躺下，我给你按按头，歇一歇，清醒清醒头脑，对破案或许有帮助。"易莲花心疼地说道。
"是啊，先生，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早日破案，为冰姐报仇才是正理啊。"艾婉怡也在一旁劝道。
林创看了一眼艾婉怡，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时，感到一阵阵恶心。
他想到了那个包裹着辣椒面的手绢，想到了吻她眼睛时，嘴里淡淡的辣味。
这个虚伪的女人！
可是，那又怎样？
"好吧。"林创面无表情地往卧室里走去。
"艾小姐，你去睡吧，我伺候先生。"易莲花对艾婉怡说道。
"嗯。莲花姐，有事你叫我。"艾婉怡应了一声，回自己屋去了。
易莲花跟进来，见林创和衣躺在床上，连忙帮他除去鞋袜衣服，让他躺好，灭了灯，轻轻按摩他的头部。
"凶手逃往多寿里，而宪兵很快就戒严了，随即马上展开了搜查，搜查范围扩大到了武昌路到苏州河这一整片，按说凶手绝不可能逃脱，为什么没有搜到呢？"
"现在看来，凶手是青帮无疑。相川祥一三个月前就租下了房子，而且租下后从未住过，像极了间谍的安全屋，从时间上和这种操作方式上看，青帮与相川祥一绝无联系，可他们从哪里得到相川祥一租的宅子是空的这一消息？难道是巧合？"
"艾婉怡为什么要抹辣椒？小冰的死，难道她真的不伤心吗？就算她是特务，跟小冰感情那么好，而且小冰还心念念地要把她弄进兰园，这跟她的目的完全吻合，她有什么理由不悲伤？有什么理由不哭？"
"明天将从哪里查起呢？难道要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日租界？"
...
林创脑海里转着各种念头，却偏偏一点头绪都没有。
易莲花按摩的力度不重不轻，已经精疲力尽的林创很快就在她的按摩中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他发现易莲花身上盖着被子，而易莲花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表看了看，已经是五点半了，外边还黑着，而他已经毫无睡意。
睡了一觉，悲伤似乎淡了许多，他没有缅怀曲茹冰的点点滴滴，第一反应就是如何破案。
他把手垫到脑后，感受了一下，觉得脑子已经不再混浊，思路也变得非常清晰。
他开始慢慢思考这个案子，思考哪些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首先考虑的是凶手身份，难道真是青帮？
从自己刚刚干掉孙天新来看，极有可能。但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大可能。
原因有三：
一是青帮向来不跟政府作对，就算自己杀了孙天新，青帮会改变自己的风格而跟自己这个警察局长作对吗？他们难道就不怕破案后我对他们犁庭扫穴，来个滚汤泼老鼠？
二是潘寿当初阻碍办案，看似为徒弟出头很强硬，实则示弱，这一点很容易看出来。而自己又卖了潘惠贤一个大面子，还刻意制造了一点"绯闻"，潘寿没有理由再纠缠不休啊。
三是他们选在孙天新死后不久谋害小冰，这个时间点不对，太敏感了，难道他们傻吗？
如果不是青帮，难道是军统或者地下党？
从凶手喊出的口号来看，还真像他们所为。
如果是他们，首先排除地下党。
因为地下党很少搞暗杀，而且从来不会对家属下手，就算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不识我林创真面目，他们认定的汉奸是我，要下手也是对我下手，绝不会对小冰下手。
难道是军统？从作案手法、配枪和安全屋这三条来看，跟军统的风格很像。
可是，上海的军统都是我的手下，我的手下刺杀我的老婆，这特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除了这三方，上海滩还有一个最大的势力，就是日本人。
难道是日本人？
日本人的动机是有，就是对我再次进行试探。毕竟我抓日谍的成绩曾经是那么辉煌，影佐仁雄和中野云子肯定不会轻易就相信我，也不会因为一张假造的照片就以为要挟住了我，肯定会对我进行再次试探。这个认识我是有的，警惕性也是有的。
可是，试探不是这么个试探法啊，若以常理论之，比如给我提供个假情报，比如弄个军统特工让我杀掉，杀我老婆这是哪一招？只会让我增加对他们的仇恨，起不到试探作用，更起不到拉拢作用。
想到这里，林创忽地想到后世某电视剧，因为对地下党身份的主人公起了疑心，军统当他面审地下党，看他的表现。这还不够，又安排他在枪杀地下党时监刑。
如果日本人这么安排，倒是可以料得到的，根本不会谋划杀曲茹冰。
"慢着！"林创忽地想到一个问题："不是日本人不这么安排，是没有军统特工被捕。他们手里没有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呢？难道...。"
林创猛地坐起来："难道这次谋杀小冰的真是军统特工？这些军统特工就是日本人安排给我枪杀的对象？"
太匪夷所思了！
林创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第七百五十八章 间谍的悲哀
林创猛一起身，易莲花被惊醒了，她慌忙坐起来："先生，怎么了，做恶梦了？"
林创一竖手指："别说话！"
易莲花见林创目光空洞，神情严肃，知道他在思考问题，连忙闭嘴，把被子小心地往上拽了拽，静静地看着林创不说话。
"我早已经表明了不愿意与军统为敌的态度，就算中野云子能够拉出来几名军统特工，我也不会动手，而且她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此怀疑我是军统间谍。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军统特工杀了曲茹冰，让我没有任何理由不亲手去杀他们！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那中野云子真够歹毒的，不，简直就是歹毒之极！"
"这种可能性有没有？有！站在中野云子的角度，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她是一定不会放过。
可是，关键的问题是，她如何才能让军统特工杀曲茹冰呢？她能做到吗？"
想到这里，林创开始细细琢磨中野云子做做这个圈套，需要的条件。
"中野云子有动机，而且在我当了警察局长以后，这种动机会更加强烈。她要做到这些，必须满足四个条件。
第一，必须有军统特工不知我真正身份，而误以为我是一个***，而曲茹冰是***家属，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有没有这样的特工呢？有，上海站情报科剩余的五名特工，如田春耕、刘奋就具备这样的条件；
第二，必须掌握军统的联络方式，在瞒过更高一层领导者的前提下，向田春耕、刘奋他们下达假命令；
第三，田春耕他们已经暴露而不自知；
第四，必须有曲茹冰准确的出行情报。这一条很容易做到，中野云子完全可以利用艾婉怡做到这一点。
是啊，为什么不能是艾婉怡透露出的情报呢，中野云子完全可以替她把这个破绽补上，就像今天弄一个假的**电话的现场？
对，如果真是这样，相川祥一跟军统之间毫无联系这件事就完全解释通了。"
"其实，要证明我刚才的推理很简单。相川祥一肯定找不到了，田春耕、刘奋他们不见了，或者赵元祥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
"还有，昨天早上，我在对艾婉怡起了疑心之后，是中野云子提醒了我。她当时怎么说的？说'林先生，我觉得你有些武断了。据我所知，艾小姐与你太太有姐妹之情，她没有作案的动机。至于说消息泄露，艾小姐不一定是唯一的渠道，你要知道，她和你太太是通过电话的。';
正是因为她这番话，我才把思路转到电话被**上。
啊，原来，她一刻不离我身边，是想掌握我破案的思路，在关键节点上不露声色地点拨一下，引导着我向她设好的陷阱走下去！"
推理至此，林创恍然大悟！
"妙啊，中野云子的设计很毒辣，又很巧妙！因为我在丧妻之痛中，头脑是不清楚的，是混沌的，是被仇恨和悲愤冲昏头脑的。再加上日租界是她的主场，更方便她做手脚。"
林创把易莲花搂在怀里，附在她耳朵上低声说道："莲花，你明天第一时间去找赵元祥，告诉他小冰已经遇害，然后传达我的命令，命他迅速回报'水鬼';及其手下的去向，他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得到准确消息后，你必须尽快通知我，如果事情紧急，可以打电话向我报告，如果'水鬼';及其手下人都在，暗语是'有许多原料供应商和经销商得知太太的噩耗，要来吊唁，请示可以在厂里设奠堂吗？';。如果不知去向，就在原话的基础上，去掉原料供应商，只说经销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水鬼';人在就说原料供应商，不在就不说。"易莲花很谨慎，低声重复了一遍。
"对。"
"先生，你想透了？"
"我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小冰的遇害，很可能是中野云子干的，目的就是再次试探我。"说罢，林创把自己的判断讲了一遍。
"啊？！"易莲花听完林创的推理，猛地坐起来："先生，中野云子怎么查到的'水鬼';？"
"不知道，很难想象她是如何查到'水鬼';的。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逻辑推理不是证据推理，前期并不需要证据支持。我只知道，我们的敌人是狡猾的，是有能力做到这些的。比如我们内部出了叛徒，她只要不动声色，不惊动我们，设计这么个陷阱岂不是很容易？"林创摇摇头说道。
"那，先生，如果真相正是你推理的这样，那'水鬼';等人岂不危险了？我们怎么救他们？不能因为他们上了敌人的当，就杀了他们吧？"易莲花问道。
"刚才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不幸被我言中，令人无奈的是，救人是不可能的，不但不能救，我还必须亲手送他们上路！"
林创皱紧眉头，非常痛苦地接着说道："而且，我还必须毫不迟疑地下手，必须装出非常痛恨的样子。"
易莲花听完，呆了一呆，无力地缩进林创怀里："先生，真，真是难为你了。"
"唉，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这就是作为间谍的悲哀啊。"林创叹道。
说起来，林创将战争作为罪魁祸首也颇有无奈之处。
能怪谁？怪敌人冷酷？怪'水鬼';不慎？往远里说，怪李春风把自己派到上海来？还是怪士兵色迷心窍被中野云子没有逃脱？
似乎都可以怪，又似乎都怪不着，究其根源，还是战争惹的祸啊。
"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林创想到曲茹冰、**、姜华以及可能即将牺牲的'水鬼';们，再想到自己将要以极大定力演好残酷的情感大戏，不由地又叹了一句。
易莲花闻言，更是无语。
能说什么呢？
...
良久，易莲花忽地想到一事，抬起头对林创说道："先生，我觉得，敌人设这个局，不仅仅是试探，应该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林创问道。
第七百五十九章 女人的野心
"你不在的时候，我感觉艾婉怡表现得跟原来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当时说不上来，感觉好像对我没那么恭敬了，但也不是那么明显。经你一提醒，我忽然明白了，她想当兰园的女主人。"易莲花说道。
"嗤！不是痴心妄想吗？"
林创好像听到一个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先生，可能是你亲了她的眼睛，让她有了想法。"
"亲她眼睛？你知不知道，在她屋里我发现了带辣椒面的手绢，亲她眼睛的时候，又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辣味。这你还不明白吗？"林创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是爱屋及乌，想收她呢。"易莲花恍然大悟。
"别胡思乱想，我所有的胡闹，都是有正当目的的。莲花，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身处敌人窝子的凶险和无奈啊。"林创道。
"嗯，我知道，先生并不是真的花心。"易莲花很善解人意。
"唉！难啊，怎么办呢？"林创叹了口气。
"先生，别那么想，曲茹冰死了，但我们还要活下去。你的难受我明白，你承受的压力我也明白。也许，'水鬼';他们没事，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敌者，利害相冲，生死弗容。所以，不能低估敌人的智商，更不能高估敌人的善良。跟敌人朝夕相处，不可心存侥幸啊。"林创道。
易莲花文化不高，前几句似懂非懂，但最后一句却是听懂了。
她连连点头。
...
天刚亮，易莲花就起床了。
她梳洗完，敲开了艾婉怡的门。
艾婉怡也已经收拾齐整，非常应景地换了一身黑衣黑裤。
她眼睛的水肿消下去不少，白皙的脸庞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更是俊俏。
"艾小姐，先生让我先回兰园看看，然后回厂里。先生还在睡，我看他伤心过度，那么爱早起的人，也起不来了。请你一会儿照料他起床，好么？"易莲花道。
"那是当然，不用劳心。"艾婉怡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在怪易莲花嘱咐得多余："易小姐，家里骤逢大变，乱得很，吴太太虽是干亲，但毕竟不是主人，没人主持不行。你到厂里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赶快回来陪着先生，我回兰园。"
易莲花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呵呵，想当兰园女主人呢？若是坐实了你的罪，先生不弄死你就是好的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艾小姐，我听先生的。走了。"易莲花不软不硬地顶了艾婉怡一句，叫上刘二猛开车走了。
艾婉怡站在门前，一直盯着车子出了办公区，才进了林创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正在发呆，艾婉怡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见林创正蜷着身子蒙头大睡，艾婉怡看只有一床被子，不由地心里泛起一股醋味。
...
艾婉怡当初接近曲茹冰，是受丁默村指派，目的是监视林创夫妇的一举一动。
为达到这个目的，她有跟林创上床的觉悟，但绝没有想当女主人的奢望——女特工嘛，不会讲贞节，可以跟男人上床，但不可以被感情所束缚。
一开始，林创跟她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来渐渐熟悉了，未经人事的艾婉怡竟然对林创生了爱慕之心。
在她看来，林创有些好色，说好听点是风流多情，有三个女人最起码跟他保持着肉体关系。
易莲花虽然没有名分，但她跟林创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庞一萍天天泡在兰园，仗着珠珠邀宠的心思也不难猜。包括张劲庐跟林创明铺暗盖，艾婉怡都是一清二楚的。
但这些并不影响林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认为林创年少多金，人长得又是英俊潇洒，在她所认识的所有男人之中，可算是拔尖的人——这样的人别说有三个五个女人，就算再多也是应该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卧底身份，她一定会主动追求林创，哪怕当个姨太太也行。
她知道，曲茹冰对她好，也有这个想法。
因为她想利用自己拴住林创的心，别让易莲花、庞一萍和张劲庐给争了宠去。
后来，丁默村安排了丁浩存那次闹事，林创的百般维护，更是让两人的距离近了，林创此后两次主动亲她，让她看到了希望。
曲茹冰的死，她参与了。
一来是丁默村给的任务，二来她看到了当兰园女主人的希望——如果达到这个目的，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就行了，还当什么特工啊。
有这一内一外两个因素，她跟曲茹冰的姐妹情，就变得不足珍惜了。
所以，曲茹冰死后，她内心极度兴奋，以至于根本没有半点悲伤之意，只能借助辣椒面来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
...
看着林创颓废的睡姿，艾婉怡收起纷乱的思绪，琢磨着怎么向林创发起感情攻势。
"有了，我手里握着一张好牌，为什么不打呢？"艾婉怡心中一动，猛然意识到，自己与另外三个女人相比，身材和相貌没有半点优势，而自己与曲茹冰亲密的"姐妹情"，她们不是也没有吗？
"先生如此颓废，可见对曲茹冰一往情深，一时不能释怀。我若不乘虚而入，那可就太笨了，对不起已经死去的好姐姐啊。"想到此，艾婉怡嘴角一弯，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唔...。"
正在这时，林创翻了个身。
艾婉怡赶紧收起笑容，坐到床头上，轻声唤道："先生，先生？该起床了。"
林创醒了，但没有露头，闷声问道："几点了？"
"六点半了，快起床吧，洗漱完吃几口早饭，人也就都来了。"艾婉怡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无比。
"哦。"
林创应了一声，从被子里伸出头来。
"艾小姐，怎么是你？莲花呢？"
林创眼睛惺忪，看上去似乎没醒明白。见到艾婉怡之后，有些惊讶，把被子裹了裹，四下张望，似是寻找易莲花。
"她走了，先生，我伺候你。"
说着，艾婉怡伸手去掀被子...。
第七百六十章 点拨
"不不不，艾小姐，你先出去，我自己穿。"林创裹紧被子，有些慌乱地说道。
"装！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艾婉怡心中暗笑。
"先生，现在你还拿我当外人吗？"艾婉怡面现戚容，问道。
"啊？怎么了？艾小姐，你是不是因为我亲的你的眼睛，让你误会了？
艾小姐，当时我感觉对你有些愧疚，所以，想安抚你，并没有别的坏心思，你千万别误会。"林创装傻。
"先生，我没有误会。我是你的秘书，就算你对我再粗鲁一些，我也不会有怨言，别说是亲亲眼睛了。
可是，冰姐生前曾经跟我说过，想...，想让我成为你的人，和她一起服侍你。现在，她已经过世，我不能让她的这个遗愿落空。
先生，以后就让我代替冰姐，好好伺候你，行吗？"
艾婉怡说着，大胆地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林创。
林创心里直泛腻歪。
本应该跟她虚与委蛇，但一想到曲茹冰，他实在是装不出来。
"干什么？！走开！"
林创脸色一寒，呵斥道。
艾婉怡没想到林创竟然翻脸了，嘴角一撇，就想落泪。
在她的印象里，林创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怎么就翻脸了呢？
"噢，明白了，操之过急了。"艾婉怡心想："我若是走出这个门，那就生分了，以后再想亲近他，那可就太难了。"
"先生，对不起，冰姐尸骨未寒，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惹你伤心。不提了，再也不提了，先生，你别生气了，你就当我是你的秘书，是你的丫环，让我伺候你起床吧，行吗？"艾婉怡可怜巴巴地恳求道。
林创很想一巴掌呼死她，可是不行啊，理智告诉他，还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走开走开，我自己能起，不用你伺候。"林创虽然还是满脸的厌恶，但语气已经不那么生硬了，稍微软和了点。
"你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自己穿衣呢？"艾婉怡听林创的语气有变，连忙一边奉承，一边伸手硬去拽被子。
她用的力很大，一下子把被子给掀开了。
林创的"**"一下子见光。
林创一愣，竟然忘记了拉被子盖上。
艾婉怡脸一下子红了，但她没有躲，赶紧拿内裤、上衣、裤子，亲手给林创穿上。
全**创一动没动，艾婉怡不得不抬腿抱身子。
"是什么让这个一度走清纯路线的女人变得这么下贱？兰园女主人的诱惑这么大？还是日本人给她的硬性任务？
后世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有的是，但现在是民国啊，怎么也有这样的人？"林创忘着艾婉怡红着脸不避嫌疑地忙活着，不由得心里发出一阵慨叹。
祸之烈，友敌为甚。
看来，以后对她真是不能假以颜色。
...
林创刚刚吃过饭，吴四宝和张劲庐就来了，不到十分钟，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也到了。
"林桑，睡得好吗？"中野云子见林创脸色仍是难看，关心地问道。
"怎么能睡好呢？不抓住凶手，实在是难以安睡啊。"林创紧皱着眉头答道。
"林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先集中精力抓住凶手才是正理，时间拖得越久，抓到的希望就越渺茫。"中野云子道。
"是，我也知道这个理。可是，我的脑子有些乱，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云子小姐，你是破案专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林创恳切地说道。
"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感觉我们的破案思路是不是有问题？"中野云子开始"循循善诱"。
"什么问题？"林创问道。
"第一，我觉得凶手应该还藏在多寿里附近，在短时间内，他们逃不到别处去。
第二，我们能想到的，凶手能想不到吗？他们既然敢往多寿里跑，肯定早有布置，所以，肯定是我们的侦破方向错了。
比如，是不是他们早就弄了假住民票，假装日本人躲在某个地方？
第二，我们为什么不从凶手用枪入手呢？我们可以动用宪兵，把昨天搜索的范围再搜一遍，这次重点搜查日本居民，凡是不会讲日语的，藏有柯尔特手枪的，都抓起来。"
"云子小姐，你说得有道理，可这么查，工作量太大。我一直强调从户籍证和住民票入手，就是想从近期***票的人身上查到线索，那样岂不是更省事一些？"林创道。
"是啊，你这个思路没有问题，但还是像我刚才说的，我们能想到的，凶手肯定能想得到。他们有可能近期办理的证票，也有可能早就办好了。而昨天工部局的检查结果恰恰证明了这一点，我们查了近一个月办证票的人，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中野云子说道。
点拨侦破方向，又巧妙地把工部局的漏洞堵死，中野云子的这些话，让林创昨晚的推理判断一步步得到证实。
林创心往下沉，暗道："难道最坏的结果真要出现吗？真要被我不幸而言中？"
如果昨晚的推理去想中野云子的话，那么林创可以肯定，"凶手"一定藏在多寿里，而且一定是以日本侨民的身份。
不过，他现在不想按中野云子的指点走，他要拖一拖时间，等一等易莲花的电话。
易莲花联系赵元祥容易，谁知道赵元祥联系"水鬼"用多长时间？
想来赵元祥知道事情紧急，不会用很长时间吧？
"云子小姐，昨天一戒严，日本侨民肯定怨声载道，若是再搜查他们的住宅，弄个鸡飞狗跳，我林创罪莫大焉。我看还是扩大搜查范围，暂时不查日本人。"林创道。
"无妨，林先生，不是你亲自去查，是日本宪兵去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样吧，咱们双管齐下，别的区域以查中国人为主，而武昌路到苏州河一带，重点查日本人。"中野云子道。
显然，她不想给林创更多的时间。
"好吧，田中君，辛苦了。"林创只好答应。
"好。"田中因和应了一声，就要去打电话。
"田中君，注意凶手手里有枪，告诉大家小心。另外，若是遇到抵抗，要抓活的，给林桑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中野云子叫住田中因和，嘱咐了一句。
第七百六十一章 搜查
"卧槽，无情！"
林创听中野云子说出这么有情有义而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由心里暗骂。
"谢谢。"
尽管心里骂，林创还不得不表示感谢。
"不用。我知道，要不让你亲手杀了仇敌，你不会痛快的，人之常情。"中野云子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让我亲手去杀自己人，才会落下病根。余生将会在痛苦中度过。"林创暗道。
他皱紧眉头，苦苦思索有无破解之道，同时，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易莲花带回一个好消息。
九点多，易莲花人没回，电话却来了。
"先生，有许多经销商得知太太的噩耗，要来吊唁，请示可以在厂里设奠堂吗？"
林创一听，电话差点没拿稳，他又追问道："只有经销商吗？"
"只有经销商。"易莲花确定地回答。
"妈的，这些没有良心的供应商！"林创突然骂了一句，随后道："经销商片往来日租界不便，可以在厂里设个奠堂，把吊唁者姓名记下来，跟厂里有业务关系没去的，老子断他货！"
说完，林创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真实的情绪，所以一点破绽都没有。
林创放下电话，再也坐不住了，把衣服解开，双手叉腰，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是真的急了："难道我真要亲手枪杀自己的同志？后世电视剧描写的那种残酷的情节，真要发生到我的身上吗？中野云子真特么毒辣啊，明知是陷阱，我还特么不得不跳！
救人？时间如此仓促，周围全是敌人，况且，'水鬼';他们现在肯定在日本特务的严密监视之下，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办到啊，怎么办？"
林创正在着急，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找田中因和的。
"林桑，在多福里找到了凶手！"田中因和激动地说道。
林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
刘奋，化名佐藤真原；罗可银，化名安藤西；伍忠华，化名青木一郎；熊金国，化名浅井古树。
四人是上海站情报科一组情报员，刘奋是组长。
刘奋的公开职业是胜村书局的员工，而这家书局的老板，是日本人胜村阳太。
由于工作原因，刘奋跟胜村阳太接触较多，加上此人头脑聪明，很快就学会了日语。
刘奋在掌握了日语以后，就动起了在日租界租房的念头。
于是，他通过一名青帮弟子，跟松井能也接上关系，花了一大笔钱，弄了四张日本住民票。
佐藤真原、安藤西、浅井古树、青木一郎这四个人的户籍真实存在，只是人已经死了，户籍没有注销，正好被松井能也拿来卖钱了。
弄好假身份之后，刘奋就在多福里租了一个院子，作为安全屋。
刘奋在接到'水鬼';下达的假指令后，立即把另外三名组员找来，实施了'锄奸';行动。
行动结束后，四人本来打算趁乱逃走，但没想到日本人行动非常迅速，很快就动用大量宪兵实施了戒严。
刘奋看出不去，只好躲进安全屋。
第一波搜查很快就来了，一名小队长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在多福里挨户搜查。
刘奋让另外三人躲在房子里不要出来，自己拿出住民票，打开门，把住民票递给小队长。
"原来是佐藤先生，请问，你家里有中国人吗？"小队长一看是日本人，而且姓氏是日本非常尊贵的佐藤，连忙制止住进院搜查的手下，恭敬地问道。
"没有。"刘奋傲慢地摇了摇头，用日语回答道。
"那就好，佐藤先生，近期不要出门，街上戒严了。"
"怎么回事？怎么戒严了？"
"吉田珠宝行发生了命案，所以戒严。"
"死的是日本人？"
"不是，是中国人。"
"中国人？中国人命贱如狗，死就死了，怎么能动用宪兵戒严？"
"佐藤先生，死者的身份非常厉害，是警察局林局长的夫人，听说跟咱们司令关系很好。这回，凶手可惹了马蜂窝了。"
"哦，那就往下查吧，你们认真点，早早抓住凶手才是正理，不能让咱们日本人的朋友太伤心。"
刘奋大模大样地说完，跟小队长道了别，关上大门。
"看来，咱们的****了。"回到屋里，刘奋对三名手下说道。
"多亏了组长有远见，弄了个日本身份，否则，今天就得硬拼了。"罗可银说着，把手里的柯尔特手枪插进腰里。
"咱们该杀林明，杀他老婆总感觉有点不大地道。林明是***，他老婆又不是。"熊金国说道。
"林明是警察局长，保护很严，凭咱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老婆咋了？嫁给汉奸当老婆就该杀！"伍忠华反驳道。
"我不是说不该杀，我是说咱们杀女人算不上英雄。"熊金国道。
"行了，别说了，命令让我们杀他老婆，我们就杀他老婆。另外，杀了他老婆，他能不害怕？别的汉奸不害怕？上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是政治，不是什么英雄狗熊的事。"刘奋没好气地说道。
"咱们是情报，这种事，应该行动那边干，为什么让我们干？我觉得这事有问题。"熊金国仍是不服气。
"金国，不要质疑上峰的命令！你这嘴什么时候能不乱说话？"刘奋批评道。
"是啊，上峰既然下这样的命令，就一定有上峰的考虑，咱们只管执行命令就是，发牢骚有什么用？"罗可银说道。
"我是发牢骚吗？我是说这里边有问题！"熊金国见众人都误解了他的意思，有些着急。
"行了，别说了，金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等出去了，再问问上峰吧。"刘奋摆了摆手，制止了熊金国下边的话。
接着道："今天晚上你们三个轮流值班。我想，顶多戒严三天，为一个中国女人，日本人不会很用心的，三天就是极限。"
...
第二天，四人刚刚吃过早饭，就听到邻居家传来开门声和宪兵进院搜查的声音。
刘奋仔细听了听，面色一变，神情紧张地说道："坏了，日本人这回要进屋搜查！"
第七百六十二章 就义
一听这话，罗可银、伍忠华和熊金国全部把枪抽出来："组长，怎么办？"
刘奋大脑急速转动，迅速打定了主意："看来咱们的身份没有问题，关键是枪。这样，马上把枪藏起来，我去应付一阵。"
"不行，组长，敌人突然对本国侨民下手，肯定是发现什么了，把枪藏起来，就等于束手就擒了，再说，哪里藏都会给搜出来。"熊金国又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奋回头看了三名手下一眼，没有说话。
他说把枪藏起来，就等于让大家束手就擒，留条小命而已。
若是依熊金国的意见，那今日必死无疑。
"金国，我是家中老三，我死了，还有两个哥哥，忠华和可银都有兄弟，你要死了，谁给你爹养老送终？"刘奋说道。
"组长，我死了，自有别人照顾我爹，我要当了叛徒，我爹羞也羞死了。反正我是不想坐鬼子的老虎凳，受那个罪呢。"熊金国说道。
"行，跟你抬了一辈子杠，就这句话听着顺耳朵。"罗可银拍了拍熊金国的肩膀，笑着说道。
"组长，金国说得有理，我是不想被鬼子折磨。死就死吧，落个痛快！"伍忠华说道。
"咚咚咚...。"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紧接着有人高声用日语喊道："开门，开门！"
刘奋看了大门一眼，回过头说道："好吧，我去应付一下，若是敌人非要搜查，那就跟他们拼了。"紧接着笑了笑，道："说实话，我特么的也怕疼！"
三个人冲他点了点头，迅速找好自己的射击位置。
罗可银躲到门后，伍忠华和熊金国则冲到两个窗户后面，三人找的都是射击死角。
刘奋见状，咳嗽一声，慢悠悠地去开大门。
打开大门，忽喇喇冲进三名宪兵，带队的不是昨天的那名小队长，是一名陌生的军曹。
"我是佐藤真原，你们要干什么？"
刘奋用日语喝道。
他还想着用"佐藤氏"唬人。
没想到那名军曹根本不买账，甚至连鞠躬都省了："对不起，上头说了，无论是谁，一律搜查。"
刘奋一听，自知无幸，他把手伸进怀里："我拿住民票给你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军曹，"呯"地一声，军曹应声倒地。
三名宪兵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拉开枪栓，就听"呯呯呯"三声枪响，三名宪兵中弹倒地。
"凶手找到了！"
枪声一响，就听外边有人大喊，紧接着就听到急促的哨子声。
刘奋知道冲不出去，只好跑进屋里。
他刚刚藏到门后，就见大门口冲进几名端着长枪的宪兵，另有五六名宪兵把枪架在了墙头上。
"呯呯呯...。"
"叭叭叭...。"
双方交火，大门口冲进来的宪兵被四人全部击毙。
"不要往里冲，不要冲，把宅子包围！"
刘奋听到有人大声下令。
很快，宪兵不再往里冲，墙头的宪兵也撤了下去，紧接着，对面房顶上爬上去两名宪兵，架起了机枪，与此同时，听到自已房顶上传来脚步声。
无疑，四人被包围了，只要一出屋门，立即就会被打成筛子。
"弟兄们，看来我们的死期到了。不过也好，咱们四个人作伴，黄泉路上不寂寞了。"刘奋笑着说道。
"嘿嘿，有金国陪着，又有抬杠的。"罗可银笑道。
"鬼子想捉活的，想特么美事呢，大家都给自己留一颗子弹，决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刘奋道。
"嘿，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熊金国道。
...
还没等林创想到好办法，田中因和就接到了报告："凶手找到了，在多福里，打死四名宪兵。"
"凶手几个人？"中野云子问道。
"四个人，都在一所宅子里，已经被包围了。"田中因和道。
"林先生，走吧。"中野云子站起来对林创说道。
"太好了！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以泄心头之恨！"林创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完，林创大踏步走出去，中野云子和田中因和紧紧跟上，一行人往多福里赶去。
来到多福里，林创看到大队宪兵荷枪实弹包围了一所宅子，心知今日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自相残杀了。
他从***手里接过手枪，打开保险，对田中因和道："田中君，请你问一下，里面是什么人？是不是青帮？"
田中因和回头问了问带队的宪兵队长，答道："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租户者叫佐藤真原。"
"那不行，我必须弄清凶手身份，我不能连谁杀了我妻子都不知道。"林创一听，忽然找到了一个不用动手的理由。
田中因和道："好，那就活捉，只要捉到活口，不愁他们不开口。"
"行动吧。"林创举起枪把身子贴到门垛边上。
田中因和布置了一番，一挥手，堵门的鬼子大声喊着："杀给给！"，却不往里冲。
同时，房顶上的机枪响了，子弹像雨一样打在房门、窗户上，木板、玻璃四下横飞，刘奋四人被压制在门后、窗户后面，根本不敢露头。
"冲进去！"带队的队长一挥手，宪兵从大门口、房顶上和两侧的墙头上，冲进院子。
林创心下一宽，知道暂时不用动手杀自己人了。他想："只要让我审，我就有机会救他们出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四声枪声："呯呯呯呯...。"
林创大急，闪身冲进院子，大声叫道："谁叫你们开枪的，谁叫你们开枪的？！"
"没人开枪，你看！"一名站在房门里的宪兵见林创急头白脸地冲进来，一脸无辜地说道。
林创挤进去一看，只见门口地上躺着两人，太阳穴一个血洞，正有鲜血汩汩而出，显然已经没有救活的可能。
再一细看，认识，正是上海站情报科的刘奋、罗可银。
而两边窗户后面也躺着两个人，分别是伍忠华、熊金国，二人也是饮弹自尽。
英雄啊，虽然你们误杀了曲茹冰，但你们最后的选择，无愧英雄二字！
林创心中大恸！
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林创愤怒地踢着刘奋的遗体："谁叫你们自尽的？谁叫你们自尽的？老子的仇怎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