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报复来了
张劲庐放下电话,看着手表,默算着时间,等待范军的电话。
她这套营救方案,实在是有些冒险,因为营救行动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点。
一是纪老六、李洪林和刘二猛的功夫要极高,要在不用枪或者匕首等利刃的情况下,杀人要快。
她问过林创,林创的回答是,这三个人功夫都很好,三五个人近不了身。
她一想也是,兵荒马乱的,林明的贴身保镖要是没有两下子,他早就被人给搞死了,哪能活到今天?
二是要赌运气。
在宁小波进入医院后,如果有医护人员或者病患出现在现场,那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她也不全是赌。
段秋水入院后,三楼西侧的病房基本全部清空了,医生护士也都知道利害,除非必要,谁也不去三楼乱转。
当然,对于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她也有准备。
她告诉宁小波,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一定要想办法把所有见到她的人全部杀掉,包括范军在内。
尽管如此,她还是心里没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秒针无声地走着,但在张劲庐的心里,却分明能听到它咚咚的声响,一声声撞击着她的心房。
五分钟,电话没响。
她的心渐渐平稳。
又过了五分钟,电话仍然没响。
她的心这才算是彻底放下。
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宁小波他们若在十分钟之内还搞不定,那就太笨了。
同时,她也在心里暗骂范军:“真特么是个蠢货!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发现目标丢失,真够笨的。就特么你这样的货能干得成什么事?竟还妄想靠卖人求取荣华富贵,真是锉子想登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叮铃铃……。”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
张劲庐料想一定是范军打来的,急忙伸手去拿话筒,但手到中途,又停了下来,等电话响了十几声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拿起话筒。
“喂。”张劲庐尽量把声音放缓,让语调平静,让人听起来并不怎么着急。
“队长,不好了,犯人逃跑了!”果然,电话里传来范军急促的声音。
“混账!你是干什么吃的?”张劲庐勃然大怒,拍了一下桌子吼道。
“队长,卑职不小心,是卑职的错。”范军知道张劲庐这一关不好过,带着哭腔说道。
“病房里的看守呢?”张劲庐急促地问道。
“四名看守全死了,暗哨也死了。”范军道。
“有线索吗?”张劲庐问道。
“没有,什么线索都没有。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追还是守在这里?”范军道。
“混账,简直太混账了!追什么追?人早跑了。你等在原地,哪里也别去,让弟兄们守住医院大门,只许进不许出,我马上就到。”
张劲庐嘴上骂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好啊,小波成功了,范军你的末日到了。”
放下电话,张劲庐打电话把陈长山找来,命他带上二组全体人马,随她一同赶往市中心医院。
她没提警卫组长宁小波,陈长山也不敢多问。
来到医院,张劲庐见范军和那个外号叫“鱼进锅”的满头大汗等在医院门口。
下车之后,范军迎上来:“队长……。”
“带路,去现场。”张劲庐冷着脸,看也不看范军,脚下不停,在陈长山的陪同下急匆匆往病房走去。
范军和于进国只好匆匆跟上。
进了病房,张劲庐一看,四名看守的尸体一具在病床南,一具在病床北,另两具在门口。
张劲庐捂着嘴,退后一步,叫过陈长山吩咐道:“长山,查一下。”
“是。”陈长山应了一声,开始挨个检查尸体和房间。
“走,带我去看看暗哨的尸体。”张劲庐对范军说道。
“是。”范军此时很乖,点头哈腰地引着张劲庐往杂物间走去。
等看了“清洁工”的尸体,张劲庐敢肯定,除了病床南边那具尸体有可能是宁小波所杀,其他四人全是纪老六、李洪林和刘二猛所为。
杀人只用一招,而且都是拧断脖子,被杀者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至此,她对这仨人的功夫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张劲庐回到医生值班室,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不安地站在一旁。
张劲庐没有说话,坐到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陈长山的检查结果。
她相信,陈长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果然,不到十分钟,陈长山匆匆进来,看了一下范军,对张劲庐说道:“队长,卑职有个发现,请借一步说话。”
“嗯。”张劲庐站起来,跟着他来到出事的病房。
陈长山把人都撵出去,只留他和张劲庐在房间里。
“队长,卑职有个发现。”陈长山道。
“讲。”张劲庐道。
“是。队长,你看,床南边这名兄弟脖子后面有个红点,显然是被人从后面用类似锥子的锐物所杀,如卑职所料不差,锐物上一定抹了毒药,否则不可能发不出一点动静。门口这两名兄弟和床北边这个兄弟,都是被人拧断了脖子,显然杀人者另有他人。依卑职推算,杀人者起码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一定是内部的人。”陈长山说道。
张劲庐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有内鬼?”
“可以这么认定。”陈长山笃定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队长,如果不是熟人,杀人者如何能进病房而弟兄们没有发出任何示警信号?而且,杀人者肯定是先进入病房,杀了房间里的两弟兄,然后把门外两人叫进来,或者杀人时不小心弄出了动静,门外两个弟兄闻声进来,总之,这两个兄弟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示警,也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偷袭。”
“嗯,有道理。还有一名暗哨也被杀了,尸体被扔在杂物间,杀人手法跟这三个人一模一样。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认为,他也是因为中了自己人的暗算?”张劲庐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八九不离十。”陈长山道。
“还有什么发现吗?”张劲庐问道。
“有。队长,你看,在门后发现了这个纸团。”陈长山边说边递给张劲庐一个纸团。
“这是什么?”张劲庐问道。
她这是明知故问。
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捅别人一刀,我就捅你一刀
张劲庐展开纸团,见上面写的是一个中药处方:“当归30克,川芎10克,生地、熟地各15克,赤芍、白芍各10克,泽兰叶10克,醋香附10克,芜蔚子15克,繁石英20克,炮山甲6克,陈艾叶10克。
用法∶水煎3次,分3次服,每日1剂,连服5-10剂。”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队长,段秋水用的是西医西药,这么一张中药处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还有,就算用了中药,也没有把处方丢了的道理呀。”陈长山道。
张劲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长山,不错,分析得有道理,这张处方很可疑。另外,从现场看,确实内部人的嫌疑最大,如是外人,不可能发不出一点声响。”
“队长明鉴。”陈长山道。
“范军?”张劲庐抬眼看着陈长山,轻声问道。
“他和于进国的嫌疑最大。队长,于进国可是他的亲信,如果是他俩监守自盗,那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包括进出医院大门,都方便得很啊。”陈长山道。
“先把他俩控制起来,让法医来检查尸体,看有没有其他发现。另外,你查一下这张处方,是不是段秋水的用药,如果不是,送技术科检验。”张劲庐吩咐道。
“队长,人犯怎么办?还要不要查?”陈长山问道。
“当然要查,段秋水行动不便,从案发到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他不一定能走出日租界,连夜进行检查。不过,我有个预感,查也白查,地下党肯定有后手,既然把人救出去,还能让我们查到?”张劲庐道。
“那,咱们还查吗?”陈长山问道。
“当然,查给上面看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有人负责,懂吗?”张劲庐意味深长地说道。
“懂了。”陈长山点点头应道。
他明白,范军这回是完了。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完了。
当然,他并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因为吴四宝掌掴宋文林,枪击胡贵平的事部里都知道了,范军在背后捅刀子的事也有传言出来,如果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范军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旁人,也怨不得队长心狠,换做别人,谁也无法安然地面对背叛。
......
实践证明,于进国这个名字取得真不好,“鱼进锅”,还跟姓范的当属下,鱼进锅还“下饭”能有好么?
当张劲庐命陈长山下了范军和于进国的枪,陈长山以为这回鱼可算进了锅了,接下来不是油炸就是水煮,不消多时,一盘美味就可以出锅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鱼进了锅,竟然还能蹦出来。
“队长,队长,卑职要举报范军!”
当着范军的面,于进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不但陈长山,张劲庐也是一愣,没想到于进国这小子这么无情:“举报他什么?”
“于进国,于进国,忘了老子是怎么待你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敢胡说,老子弄死你!”范军气得抬起脚,把于进国踹了一个仰八叉。
“组长大人,卑职这么做,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能做初一,就不许别人做十五?”于进国爬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
“王八蛋!”范军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想冲过来再次殴打于进国。
“别动,再动老娘送你上西天!”
张劲庐拔出手枪,对准范军的额头,冷冷地说道。
“队长,不要听他胡说啊。”范军恳求道。
“把他带下去!”张劲庐命道。
几名特务进来,押着范军走了。
“队长,范军亲口给我说的,是他向丁主任告发的林老板的事……。”范军一走,于进国就迫不及待地捅刀子。
于进国很聪明,他在得知范军告发林明的事之后,就已经在心底里打主意了。
因为他明白,张劲庐不会放过范军,自己作为范军的亲信,若不及时表明态度,殃及池鱼的事很有可能发生。
在发生段秋水被劫事件之后,他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有心回到部里再偷偷去向张劲庐告发,没想到当场张劲庐就要拘捕他们两人。
告发要趁早,决裂须及时。
只有当着范军的面,才更显出自己的诚心诚意。
所以,他才做出刚才的举动。
本以为张劲庐会高兴,没想到张劲庐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胡说八道!范军向丁主任报告情况,不管是关于谁的,都属正常,他有权这么做,本队长会因为这个打击报复他吗?”
于进国一听,知道这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得不合时宜。
队长不会让人抓到一点小辫子的。
“是是是,队长,卑职糊涂。”于进国赶紧认错。
张劲庐知道他举报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立即打断了他。
不过,她觉得于进国倒是个聪明人,让他见识见识一些“罪证”,估计他会“举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于进国,你小子也算个聪明人,只要你把范军的事都说出来,本队长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一组组长的位子就给你了。”张劲庐“点拨”道。
“谢谢长官栽培!卑职一定把队长想知道的都说出来。”于进国大喜,觉得自己的投资马上就得到回报了。
“什么叫我想知道的?是你知道的有关范军的事,明白吗?”张劲庐气得直翻白眼,这小子太特么不会说话了。
“是是是,卑职知错了。”于进国道。
“队长,刚才我问了这位医生,他有话讲。”陈长山指着值班室里那位男医生说道。
“说吧。”张劲庐见那位医生手里拿着那张处方,淡淡地吩咐道。
“长官,我是段秋水的主治医生,一直用的西医方法治疗,主要是活血化瘀。这个处方是中医处方,不是出自我的手,而且,这个方子很有名,是助孕汤,用于治疗妇女不孕之症的。”医生道。
“助孕汤?肯定是假的了,给段秋水助什么孕啊。”陈长山奇道。
“事反常必有妖。长山,把这个方子送技术科检验。”张劲庐道。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于进国就在一旁听着。
他的眼睛一鼓一鼓的,不知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第六百章 最毒妇人心
回到特工部,张劲庐命将范军和于进国分开关押,命陈长山去技术科检验那张纸条。
做完这件事,她不问一组的其他人员,也没有在医院调查,就就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等着陈长山的消息。
宁小波、纪老六和李洪林回来了,宁小波回招待所换了一身衣服,来办公室向张劲庐汇报。
“顺利吗?”张劲庐问道。
“顺利。我把那人扔到法租界一个偏僻的地方,就回来了。”宁小波道。
“嗯。段秋水不认得另外三人,一定认得你,这样,我们也算为地下党做了件好事。但愿如先生所说,将来也算是一条后路。”张劲庐说道。
“先生的话肯定错不了,他的眼光远超我们。”宁小波说道。
张劲庐扭头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崇拜,眼神里的热切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浪蹄子,春心动了又?”张劲庐打趣道。
“队长,可别笑话我了,要放在前清,我顶多算你的小丫头,哪敢奢望别的?再说了,先生就像一座高山,我只能远远的仰望,可不敢走近。”宁小波羞涩地说道。
“行了,别装了,我又不吃你的醋。放心吧,你的忠心一定能打动先生。”张劲庐说道。
就在此时,陈长山敲门进来。
“报告队长,经技术科检验,这张处方果真有问题。”陈长山兴奋地说道。
“什么问道?”张劲庐问道。
“队长请看。”陈长山把处方递过来:“这其实是一张密写信,用糯米水写的,抹上碘水,就显出字来了。”
张劲庐接过来一看,只见处方纸反面确实已经显出字来,写的是“夏耕同志:今日营救,务必配合。火头军即日”。
张劲庐一看大喜:“火头军?长山,这是什么意思?”
“报告队长,火头军肯定是个代号。不过,据卑职猜测,火头军是古代军队中负责做饭的,跟‘饭’有关,队长,你不觉得这事很奇妙吗?”陈长山回道。
他的话颇有深意。
张劲庐自然是听懂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导演的,她心里明明白白的,只不过陈长山点破了而已。
“长山,拿这个让于进国看,他或许知道点什么。只要他开了口,范军再不开口就动大刑。”张劲庐吩咐道。
“是!”陈长山立正应道。
“去吧。”张劲庐挥挥手,陈长山转身出去了。
“队长,你可不要心软啊,范军这人不能让他有丝毫喘息之机,否则,有丁主任撑腰,终究是个大患。”宁小波说道。
“波儿,你没听过‘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吗?”张劲庐白了宁小波一眼道。
“嘻嘻嘻嘻……”宁小波捂着嘴笑了:“队长,只怕你这最毒之心,在先生面前不管用吧?”
“那是,我这颗心都能掏出来给先生,还能害他?”张劲庐道。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了。
张劲庐拿起话筒:“喂,哪位?”
“阿庐,忙不忙?”电话里传来林创的声音。
张劲庐没想到林创会打电话来,不由得心情激荡,事实上,每次林创打电话来,她都很激动。
张劲庐冲宁小波挑了挑眉毛,俏皮地说道:“我的爷,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是不是今天晚上,让臣妾侍寝啊?”
“你脑子能不能想点正事?整天就是那些下三路的话。”林创气道。
“嗤……,爷,你有正事吗?”张劲庐笑道。
“当然有正事。犬养先生回沪,今晚在安津酒馆设宴招待我,我想你如果没事,跟我一同赴宴,如何?”林创道。
“没事,我没事,爷,你稍等啊,我马上回去换衣服。”张劲庐马上应承下来。
“好,我在房间里等你。”林创说完,挂断电话。
“耶!波儿,先生带我去赴宴,你说是不是意识着,我有可能代替他家那个黄脸婆?”张劲庐放下电话,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看有可能,最起码先生心里已经认可你了。”宁小波笑道。
“走走走,回去换衣服。”张劲庐拉着宁小波匆匆往招待所去了。
……
林创没叫别人,除了张劲庐,就是司机纪老六,护卫李洪林。
“爷,怎么不让莲花陪你去?”张劲庐紧挨着林创坐在后座,用手攀着林创的肩头,问道。
“她不方便。”林创小声道。
“噢。”张劲庐点点头,明白了“不方便”的意思。
“爷,今天这事办的真是太顺利了,范军这小子是跑不掉了。”张劲庐兴奋地说道。
“你是队长嘛,这点事自然难不住你。”林创先赞了一句,接着问道:“怎么做的,说来听听。”
“好,我跟你讲讲,是这样的……。”张劲庐像小孩显摆自己新买的玩具一样,把今天的营救加栽赃行动讲了一遍。
“爷,怎样?我厉害吧?”张劲庐最后臭美道。
林创听完,心中叹息道:“唉,若不是怕暴露身份,真不该让她主持此事,漏洞太多了。如果按她这个剧本演下去,在李士群和丁默村这种老手面前,百分百演砸。”
“阿庐,我不懂你们这些业务,但我懂逻辑,我觉得,营救段秋水的方案偶然性太大,你是按一种理想状态设计的方案,细节不够完美。好在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任何节外生枝的事。
但栽赃的事,却有太多地方经不住推敲,而那张处方,就是最大的败笔。”林创道。
“什么,爷,我觉得那是最得意之笔,怎么就成败笔了呢?”张劲庐奇道。
“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若是范军伙同外人救走段秋水,他用得着用密信的方式传递消息吗?随便找个机会,单独跟段秋水说就是。第二,就算他没有与段秋水独处的机会,要用信传递消息,用得着写密信?明写不行?密信显字要用到碘水,请问段秋水哪里去弄碘水?就算他有办法弄到碘水,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又如何操作呢?第三,段秋水既知那是密信,他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在现场?”林创问道。
这三个问题问出来,张劲庐登时傻了:“爷,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让范军躲过去?”
“没事,我有办法。”林创自信地说道。
……
第六百零一章 政治正确
“你有办法?”张劲庐问道。
“嗯。你只管问范军的通敌罪,最好拿到他的口供,至于证据是不是确凿,有时候并不重要。”林创道。
“证据不重要,什么重要?”张劲庐问。
“政治正确才是最重要的。”林创道。
“啥意思?”张劲庐没有听说过这词,连忙问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林创神秘地一笑。
张劲庐凑到林创耳边小声说道:“爷,有你真好,有你兜着,臣妾有底。”
张劲庐说话的时候,飘下来的发丝触到林创的耳朵,弄得他一痒,揉了揉痒处,见张劲庐眉眼含笑,不由心中一荡,低声调笑道:“你还有底?我怎么不知道?”
“讨厌啦!”张劲庐尽管在男女之事上十分大胆,但也是羞得满脸红霞,举起粉拳捶了林创几下。
林创见这个女魔头此时春意盎然,若不是有纪老六和李洪林在,一定会和她来个车震游戏。
......
来到“安津酒馆”,却见身着和服的安津美枝子正站在店外迎接,门口还有两名黑衣男子肃立在两侧。
林创一看这阵势,就知道犬养健已经到了。
林创下车,往远处一瞥,却见丁默村的车子也在,他的三名警卫都坐在车里,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爷,丁主任怎么也在?”张劲庐显然也见到了丁默村的车,连忙上前挽住林创的手臂,悄声问道。
“不知道。见机行事吧,看看犬养健的态度再说。”林创严肃地说道。
“林先生好,欢迎光临!”安津美枝子见林创下车,一名美貌女子挽着他的臂一起朝酒馆门口走来,连忙低着头,小碎步上前,深深一躬问好。
“美枝子小姐你好,顾问阁下已经到了吗?”林创大剌剌地受了一礼,温声问道。
“已到多时,林先生,这位小姐是?”安津美枝子问道。
“这是特工部行动大队三队队长张劲庐小姐,阿庐,这位是安津美枝子小姐,酒馆主人,也是犬养顾问老友的女儿。”林创给两人介绍道。
“张队长,请多多关照!”安津美枝子连忙向张劲庐鞠躬见礼。
张劲庐把手从林创臂下拿出来,也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美枝子小姐,你好。”
“走吧,别让顾问阁下等太久。”林创道。
说罢,安津美枝子引着,向酒馆走去。
推拉木门拉开,林创携张劲庐入内,果然,除了犬养健,丁默村也在,而且,她旁边还跪坐着一个美貌女子,看装束是汉人,不是酒馆里的女佣。
看这女人年纪很轻,大概不到十八岁,生得极美,因学着日本礼仪跪坐在那里,看不清身高,但看身长,应该不会很高。
林创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此女。
“哈哈,林桑,终于见到你了!”犬养健见林创进来,哈哈大笑,站起来鞠躬见礼。
林创身子微微一躬,道:“顾问阁下,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林某人怕就被人蒸熟炸透了。”
“不不不,林桑,言重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坐坐坐,咱们坐下谈。”犬养健看了丁默村一眼,拉着林创坐到南侧,与丁默村相对,而他则西向而坐。
林创没理丁默村,板着脸坐下。
“张队长,你也来了?”丁默村一直安坐没动,见林创并不搭理他,连忙跟张劲庐打招呼。
“长官好。”张劲庐立正问好。
“不是正式场合,别这么客气,今天是朋友聚会,大家最好随意。顾问阁下,是不是啊?”丁默村笑着问犬养健。
“对对对,今天是朋友聚会,张队长请随意。”犬养健自然认得张劲庐,也没客气。
“谢谢太君,谢谢长官!”张劲庐分别向两位长官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很自然地坐到林创身边。
安津美枝子给林创和张劲庐奉上茶,林创颌首道了声谢,张劲庐有样学样,也道了声谢。
“林桑,我今天刚刚从重庆回来,丁主任就找我来了,说你们之间有点误会,托我说合,所以,我就安排了这个聚会。林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误会,能不能有话说到当面,解开这个心结?”犬养健道。
林创闻言淡淡一笑,道:“顾问阁下,好寿分厂和文化交流中心即将完工,接下来,本人还想再建一个纸厂,生产一种全新的纸品,这种纸品,放眼世界,是绝无仅有的,它将全面改变百姓的日常生活。请问阁下,林某是继续做下去呢,还是就此罢手?”
“当然是继续做下去,当然……。”犬养健听完这句话非常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
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
林明不接他的话茬,反而说开了生意,而且还隐有退意,这是何意?
微一沉吟,立即明白了。
很显然,林明很生气,丁默村这回算是彻底惹到他了。而且,自己刚才那番话没有明显的倾向性,他这是也生了自己的气了。
这家伙自尊心怎么这么强呢?
看来,今天不给林明挣个面子,这家伙是不准备和解。
想到这里,犬养健瞪了丁默村一眼,不悦地问道:“丁桑,难道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丁默村本来还自恃身份,拿着端着。在他看来,自己能请犬养健出面说合,就已经自降身份了,林明不过是一个商人,难道还要纡尊降贵,向他赔礼?
吴四宝大闹刑讯室的事一出,丁默村就立即意识到,自己这事办得仓促了。
仓促之处就在于,自己没有选好人选,这么快就让林明给发现了。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去搞林明,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吴四宝一介莽夫不足为惧,可李士群不好对付啊。他本就对自己这个位子虎视眈眈,林明这个事出来,他会不利用林明这个事向自己施压?
林明也不足惧,可惧的是他背后的势力。
犬养健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在日本政界、军界都有极厚的人脉,动了林明,就是动了他的利益,他会放过自己吗?
所以,精于官场之道的他,在得知犬养健回沪后,第一时间赶去,说是请他说合,其实是向犬养健示好。
第六百零二章 看呆了两位美女
犬养健确实是从重庆刚回来,征尘未洗,就接见了丁默村。
听完丁默村的汇报,犬养健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的利弊。
犬养健心里跟明镜似的,丁默村搞林明是假,搞李士群是真。这真真假假之间,透着的是官场之道。
而他作为日本人,其实非常乐见李士群和丁默村相斗,斗而不破,才最符合日本人的利益。
要维持这个斗而不破,就必须让两方的实力大体相当。特工部创建之初,丁默村的实力明显强于李士群,经过林之江、何天木事件之后,丁默村的实力有所削弱,而李士群渐有抬头之势,二者基本达到了一个平衡状态。
这种平衡状态,是犬养健和影佐仁雄最喜欢看到的。
犬养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丁默村会去搞林明,最糟糕的是,搞林明的黑材料没搞成,反而让林明抓住了痛脚,如果此时被李士群抓住机会,打丁默村一个反击,那丁默村的实力将会大大削弱。
至于说林明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犬养健半点都不相信。不光是有没有证据的事,关键是林明这么大的身家,没有半点理由去做间谍。
退一万步讲,就算林明真有间谍身份,犬养健也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去揭破,因为他太需要林明了,帝国的*****理念,也太需要林明了。
犬养健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帮一把丁默村,不能让这件事打破特工部的平衡。
不过,在帮他之前,有些话必须跟他说清楚。
所以,犬养健对丁默村说道:“丁桑,林明非常重要,对帝国、对我本人都非常重要,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动他,如果要动他,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是,以后我会注意。”
丁默村应了下来。
……
林明的所作所为,在犬养健看来,是自尊心太强,而在丁默村看来,是林明故意折他面子,所以心中暗暗生恨。
同时,心里也把犬养健给怨上了:“我丁某人跟狗一样伺候你们日本人,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抵不过钱的魅力啊。”
怨归怨,当着犬养健的面,他可不敢发作,只能把怨恨埋在心底,以后有机会,再施以报复。
“林先生,杜春武之事皆是属下所为,默村事前不知,行事鲁莽,还请海涵啊。”丁默村强忍着屈辱,勉强挤出笑来,对林创说道。
“丁主任,你这话林某不敢当。林某只是一介草民,而丁主任掌管着刀把子,随时可要林某性命,哪敢当得起你这话?”林创一听丁默村的道歉没有半点诚意,自然也不会顺坡下驴,于是摆了摆手,冷冷地回道。
“林桑,丁桑都说了,是属下所为,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犬养健道。
“顾问阁下,不是林某不识抬举,丁主任语出不诚,且诿过于下,林某人不能接受。”林创板着脸回道。
“林先生,你说丁某语出不诚,何以见得?”丁默村见林创这么强硬,心火一下子升起来,也换上冷脸问道。
“范军就在审讯室,他已经供认是他放走了赤色分子,而他恰恰是向你告发我的人,请问丁主任,这样一个人的话你怎可轻信?还有,我的房间被人安了窃听器,是不是你的指使?而如果你有诚意,在请顾问阁下说合之前,是不是应该把窃听器拆掉?为什么在我来之前,电话线底下那根细线还在?
丁主任,林某失敬,再请问你一句,在我房间里安装窃听器,你是听到了什么军国大事,还是听到了我的风流韵事而让你欲罢不能,一直不肯拆除?”
林创这话问得太狠了,简直就是指着丁默村的鼻子在骂:“你这家伙就是个听房的好色之徒。”
果然,听了林创的话,丁默村十分尴尬,脸色极为难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这个嘛。”
丁默村心里那个骂呀,心道:“傅也文啊傅也文,你特么的能不能办成点事?安个窃听器也让姓林的给发现了。看来,这些人都指望不上,还得指望夏婵。”
犬养健听了林创的话,也是十分生气,心道:“怪不得林明不依不饶呢,原来还有这事,任谁生活在一个装有窃听器的房间里,也不会舒服。不过,从林明揭破这件事来看,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是间谍,若是间谍,他肯定会好好利用而不是主动揭破。”
想到这里,再想到林明说的那个什么纸品厂,想到源源不断的钱财,犬养健当即知道该怎么做了。
“啪!”
犬养健一拍桌子,怒道:“丁默村,你想干什么?林桑是我的朋友,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你肆意妄为,置我于何地?置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于何地?!我看你就是一个破坏分子,一个不懂政治的蠢材!”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丁默村被犬养健的雷霆之怒给吓坏了,连忙站起来,低头听训。
“范什么军,还有那个窃听者,处死!”犬养健冷冷地说道。
“是是是,丁某回去就办,回去就办。”丁默村战战兢兢地回道。
“林桑,如此处置你可满意?”犬养健回过头对林创说道。
“谢谢顾问阁下,林某非常满意。”林创连忙说道。
接着,林创站起来,对丁默村说道:“丁主任,对不起了,不是林某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件事太让人生气,当然,林某也是年轻气盛,不懂转圜。这样,一会儿林某自罚三杯赔罪,这件事就此揭过,如何?”
“林先生度量之大让人佩服,以后我们好好亲近亲近。”丁默村连忙答应着。
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对林创的恨却是长了又长:“就此揭过?你想的美!得了便宜还卖乖,哪有这样的好事?等着吧,夏婵出手,一定会揭开你身上的画皮!如果真有那时,看丁某人如何泡制你!”
硝烟散尽,重新落座,犬养健吩咐上菜。
这件事林创不觉得有啥,只不过狐假虎威一番罢了,却不想刚才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两位美女……。
第六百零三章 一“浪”惊众人
两位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张劲庐和丁默村带来的女伴。
张劲庐目睹了这一幕,不仅咋舌,心想:“恶大王真厉害,轻轻几句话,就让丁主任低了头,让范军和高飞送了性命,难道这就是他说的什么政治正确?”
自从知道有人窃听之后,张劲庐根本没费多大劲,暗中稍一调查,就弄清了316房间里的人是电讯科的高飞,也弄清了招待所内部是姜廷仁帮了高飞的忙。
她正愁着如何戳破这层窗户纸呢,没想到恶大王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事实证明,这个时候说出来,确实增加了谈话效果,也正是因为这番话,让犬养健震怒,否则,如果仅仅因为一个跟踪,任恶大王再是喊冤叫屈,还真不足以让范军丧命,让丁默村低头。
“看来恶大王不仅是对我恶,只要触了他的逆鳞,他是不管不顾的。这样的男人有魅力,让人有安全感。”张劲庐心想。
那位不知名的美女一开始还很庄重,但被三个男人一阵电闪雷鸣的言语交锋,给惊得花容失色,眸子里的惧怕清晰可见,直到风吹雨散,她才拍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丁桑,把阎小姐给林桑介绍介绍吧?”犬养健对失魂落魄地丁默村说道。
“哦,看我,失礼了。”丁默村回过神来,指着少女向林创介绍道:“这位是京剧新秀阎玉珠小姐,戏迷给取的别号叫‘小百灵’。”
然后又向阎玉珠介绍林创和张劲庐:“玉珠,这位是林明林先生,好寿公司的老板,这位是我的同事,特工部三队队长张劲庐小姐。”
林明一听“小百灵”三字,脑袋里轰地一声:“丁默村这是搞什么?连我的爱好都摸透了?他把阎玉珠叫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创一拍脑袋,装作很兴奋,就像粉丝见到偶像一般:“怪不得这么眼熟呢,原来是阎老板啊,上次林某买了你一张《红娘》,唱片上有你的玉照,只不过那是彩妆照,林某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请阎老板恕罪。”
“林先生,千万不要这么称呼,玉珠出道晚,老板二字不敢当,以后还请林先生多多关照。”阎玉珠谦虚地说道。
“不不不,阎老板过谦了。花旦讲究个‘浪’字,林某虽未亲见阎老板的演出,但听唱片就能感觉得到,阎老板的唱腔把少女的浪劲寓于娇憨之中,很多前辈高人都难望你项背,假以时日,一定红透上海滩,红遍全中国。”林创热情洋溢地说道。
“哈哈哈……,浪,不错,林桑果然是懂戏之人,小百灵本就是很浪的女人嘛。不过,林桑,能把个浪说得这么高雅,这么登堂入室的,你还是第一人!”犬养健大笑几声,猥琐地对林创说道。
看得出,他对阎玉珠根本就没有尊重,拿她就是当作婊子看待的。
丁默村没想到林创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有些不悦:“林明果然粗鄙,这不是唐突美人吗?还是不尊重我带来的客人?”
张劲庐小嘴一撅,以为林创是见到更加年轻娇艳的女人起了色心呢,伸手狠狠掐了林创的大腿一下。
“林先生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玉珠刚刚入门,哪敢跟前辈高人相提并论?太君,丁主任,你们不要以为林先生是在调笑我,实在是我们梨园行里确实有这么一个说法,不是戏迷是讲不出这些道道来的。可见林先生是真戏迷,是玉珠的知音,你们都是色中饿鬼罢了,根本不懂戏。”
阎玉珠倒不以为意,先是白了犬养健一眼,接着又笑着给林创解围。
“哈哈哈,能得阎老板一句知音的评价,林某真是三生有幸啊。”林创笑道。
“听说林先生喜欢京剧,不知道能不能票戏?”阎玉珠问道。
“倒是能唱两嗓子,要说票戏,我可不成。”林创摇了摇头道。
“能唱就不错了,戏迷和票友之间,无非就是身段上的差距而已,改天我带琴师上门请你唱上一段,可以吗?”阎玉珠眸子里含着情意,瞟了林创一眼问道。
一种惊觉从心头掠过,林创暗道:“什么意思?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有点不对劲啊。难道看本人年少多金,又帅气无比,这是要自荐枕席吗?”
“当然,求之不得。不过,还要等本人别墅建好之后才能请阎老板驾临寒舍。”林创扮演着戏迷角色,同时委婉地拒绝道。
“哦?难道林先生这么大的身家,竟然还没有自己的家?”阎玉珠奇道。
“可不是嘛,林某现在寄寓于阿庐门下,还没有安身之处呢。”林创看了张劲庐一眼说道。
“是吗?这倒是没想到。”阎玉珠瞟了张劲庐一眼,有些遗憾地说道。
“是啊,本小姐管他吃,管他住,还管他睡。”
收到警报的张劲庐,用充满敌意的眼睛看着阎玉珠说道。
“是吗?这种话能从张小姐嘴里说出来,倒很稀奇。”阎玉珠惊讶地说道。
“有什么稀奇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小姐白送上门,乐意!”张劲庐道。
“哈哈哈……,张队长真是泼辣,林桑有艳福喽……。”犬养健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少说两句,不说话能死啊?!”
林创被张劲庐的口无遮拦给打败了,气恼地喝斥道。
张劲庐登时不言语了。
“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其它。”犬养健作为主人,适时出来打圆场。
林创见丁默村始终情绪不高,只是闷闷地喝酒,心想:“我是搞情报的,哪能真的参与到他与李士群的争斗中去?彼时推波助澜,也是为了从中渔利罢了。丁默村也不是什么善茬,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得太狠了,于日后工作不利。”
想到这里,林创端起酒杯,对丁默村道:“丁主任,林某有言在先,要自罚三杯赔罪。这样,我喝三杯酒,讲三句话,如果丁主任听后还不能释怀,还不能真心把林某当成朋友,那林某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好说好说,林先生,酒就不要罚了,有话请讲。”丁默村见林创说得很“真诚”,自己当着犬养健的面,当然要做足面上的功夫,所以“很大度”地说道。
第六百零四章 我缺线路
林创先喝了一杯酒。
“第一句话,我是商人,在商言商,追求利润最大化是我当前的目标。”
又喝了一杯酒:“第二句话,我有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实业救国,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隐瞒的意思,顾问阁下是清楚的。”
犬养健点点头。
林创又喝了一杯酒:“第三句话,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有自己的政治追求,我不会醉生梦死。”
说完这三句话,林创坐下。
丁默村咀嚼着林创的这三句话,第一话显然是在说,我不会卷入你们特工部内部的争斗中去;第二话的潜台词好像在说我跟别的商人不一样,你不要拿我跟一般的商人去对待;第三话嘛,就比较明白了,将来我也是有可能当官的,有可能成为同僚哦。
三句总结成一句话,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敌人。
想明白林创的意思之后,丁默村心想:“行吧,我暂且信你,先把你当成朋友,但前提是,你不是军统或者地下党。”
“林老板,丁某陪你三杯,之前如有得罪,还请海涵。”
丁默村说完,也自饮了三杯。
饮完,冲林创一亮杯底,二人相视而笑。
“哈哈哈……,好,丁桑,林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说开了就好。有美酒嘉肴,有花姑娘的干活,切不可辜负当下啊。”犬养健见二人握手言欢,大喜,说完这句话,搂过安津美枝子亲了一口。
林创和丁默村毕竟面薄,哪会这么浪?二人加上两位女伴,四人只是喝酒说笑。
张劲庐非常豪爽,也许是在这种场合彻底放开了,也许是看阎玉珠不顺眼,反正无论是敬丁默村,还是跟阎玉珠喝,一口一个“雷子”,杯到即干,比林创这个臭男人豪爽多了。
阎玉珠看来也是风月老手,酒量一点不比张劲庐差,跟张劲庐对起阵来,毫不怯场。
不过,林创观察到,她喝酒的姿势不像张劲庐那么狂放,杯口往嘴边一凑,轻轻一嘬,不用抬头仰脖,酒就干了。
这也特么是一种本事。
而且,她看向张劲庐的眼神,笑中带刺。
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本。
还有一点非常奇怪,阎玉珠虽然是丁默村带来的,但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而是频频跟林创喝酒互动。
要不是林创照顾丁默村的面子,一会儿跟他说上几句话,喝上一杯酒,丁默村就成了“被酒场遗忘的人”了。
“林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纸品,是什么纸?有什么用处?能否透露一下呢?”阎玉珠问道。
她这一问,犬养健把手抽了出来,丁默村抬起了头,就连张劲庐也忽视了阎玉珠不老实的眼神,看向林创。
“说简单点,就是把纸进行深加工,然后做成卫生纸、餐巾纸、擦脸纸。”林创回道。
“卫生纸?做什么用的?”阎玉珠问道。
“卫生纸嘛,就是讲卫生用的,有了卫生纸,上厕所很方便了,这种纸柔软、吸水性能好,具体怎么用,就不用我描述了吧?”林创道。
“只这一个用途吗?”阎玉珠问道。
“就这一个用途就足够了。穷人擦屁股用土块、砖头、树叶,有钱人用布巾,还要用水冲洗,有了这个东西,全解决啦。”犬养健道。
这话说得,真特么倒胃口。
尤其在饭桌上。
不能想象啊,若想,两位女士准吐了。
“当然不止,用途很多。”林创微微一笑,没有细说。
“男女办事也可以用,是吧?那可太方便了!”
没成想,张劲庐这个口无遮拦的,竟然直白地捅破了这桌“文明人”的伪装。
“哈哈哈……,对对对,林桑弄不好就是因为办事不方便,才发明的这个卫生纸,是吧?”犬养健这货哈哈大笑起来。
“闭嘴!”
林创怒道。
“本来就是嘛,每次都让人家费老劲了。”张劲庐被林创呵斥,撅起嘴,嘟囔了一句。
她是不怕别人说什么。
反正“口无遮拦”就是她的武器。
“林先生,那餐巾纸就字面的意思理解,是不是就是用餐的时候用的。”阎玉珠微微一笑,好像没听到张劲庐的话,接着问道。
“阎老板聪明!”
林创竖了一个大拇指,道:“餐巾纸和擦脸纸就是卫生纸的进化品,特殊处理之后,就能上餐桌、进女士随身携带的包了,擦擦油手、擦擦油嘴、化化妆什么的,不用一趟趟地去洗手了。”
一听这话,阎玉珠格格一笑,假装去吃菜,低下头不言语了。
“林桑,这个创意太好了,这是日用品,每个人都能用,销量肯定很大啊。”犬养健赞道。
“是啊,据我了解,造纸用的是木材、麦秸,尤其是麦秸,太便宜了,长江以北的老百姓都给做饭烧了,只需出很少的钱,就能从他们手里收上来。林先生果然是经商奇才啊。”丁默村道。
“事实上,所有的植物纤维都能用,不光是木材、麦秸,南方的香蕉茎杆也可以用。”林创答道。
“林桑,现在战火不断,弄这些原料很费劲的,能不能让我入一股?”犬养健问道。
他眼里有一股渴望,看上去就跟狗看到一坨屎一样。
这就名副其实了。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林创的那句话了,否则也不可能屁股坐那么偏。
只不过,他心眼较多,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这个话题,想私下里跟林创交流交流。
肯定要分一杯羹啊。
没想到,这个话题竟然被阎玉珠给提了起来。
多嘴的女人!
“顾问阁下,林某的原则是有钱大家赚。只不过,现在只是个想法,好多条件并不具备,林某想先把中日文化交流中心建起来,让好寿分厂正常运营起来,等这些都办好了,再做这个生意。”林创道。
“条件?林桑,你缺钱吗?”犬养健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问道。
“不缺,运作新厂绰绰有余。”林创淡淡地说道。
“那,还要有什么条件?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不好办?”犬养健问道。
他是太想再增加一条进钱项了。
“线路。”林创回道。
“线路?”
……
第六百零五章 不怕死的就去招惹林明
“线路?”
一听这话,犬养健皱了一下眉头,对林创说道:“林桑,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这是要单独谈,明目张胆地看不起丁默村啊。”林创想着,站起来紧跟了过去。
来到另一间没人的房间,二人坐下。
“林桑,你说的线路是铁路线吗?”犬养健问道。
“是。顾问阁下,纸品跟好寿这种保健品不一样,怕潮怕湿,不能水路运输。而且,现在津浦路已经打通,好寿是不是也应该打进北平、天津、济南这些大城市了?”林创回道。
“可是,林桑,现在铁路除客运之外,主要运输军用物资,短时间内民用物资还上不了火车。”犬养健说道。
“所以,只好请顾问阁下帮忙了。”林创道。
“淞沪会战,把上海驿毁了,现在只是恢复了部分运营功能,而且现在别说候车楼了,车站员工工作都是在极简陋的房子里。”犬养健眼里闪着精光,看着林创说道。
我特么让你搞线路,你给我叫苦,这是什么意思?
这有意思吗这?
“顾问阁下,纸品厂建成之后,日本和香港、东南亚的市场还是交给你来运作,用现成的网络,估计你不会费太多的劲吧?”林创抛出诱饵。
“哈哈哈……,跟林先生打交道真是痛快!好,就这么说完了。这样,林桑,满铁的小日山直登已经来沪,准备成立上海铁路局,全面接管沪宁线的运营,而且,满铁也已经接管了天津站,也就是说,津浦线也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你就大胆地做吧,有多少产品我都给你运出去,保证不会误事。”犬养健大笑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日本鬼也不例外。
“那当然好,顾问阁下,能不能介绍一下小日山直登先生认识?”林创问道。
“不用,不用。林桑,他在我面前,连条狗都算不上,不用给他这么大的面子。他现在就在上海驿办公,稍后我给他打个电话,你随时可以去找他联系车皮,如果他敢怠慢,你尽管揍他。”犬养健说道。
“那太谢谢了。”林创一听,笑了起来。
他要搞军火的情报,去上海驿正好。
……
第二天,丁默村回到特工部,立即指示汪瀚章将范军给做了,死后还不放过,说他玩忽职守、私放地下党。
而高飞,则被直接冠以“赤色分子”,秘密枪决。
至于证据,要特么什么证据。
当官的让你死,有没有证据还不一样?
这两人一死,而且还是丁默村直接下的令,当下特工部就炸了锅。
谁都不傻,都知道这两人的死,是因为林大老板。
就因为惹上了林老板,老大不得不壮士断腕,把自己的人都给干掉了。
这太特么可怕了。
很多人心中自问:“林明还是人吗?以后谁还敢惹他?”
唐惠明、宋文林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阵后怕。
“文林,还委屈吗?”唐惠明问宋文林。
“科长,现在看来,当时挨吴大队一巴掌,还是幸运了。”宋文林呆呆地说道。
可不是吗?要不是杜春武那个傻蛋露了行藏,拖到今天,他宋文林能落下什么下场?
高飞可是傅也文的人啊,人家可是亲信啊,他都被杀了,宋文林能活得了吗?
“是啊,拣了一条命。文林,记住,以后千万不要惹姓林的,而且,对张劲庐也要恭恭敬敬,不要怠慢,知道了吗?”唐惠明道。
“知道了。”宋文林道。
傅也文听说了高飞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丁默村质问:“主任,高飞可是卑职派他去的,而卑职也是在执行你的密令,你怎么说杀就杀了?”
“也文,重光堂的命令,我敢违背吗?再说了,高飞是赤色分子,重光堂已经盯他多时了,这样的人,你还能保他?这回没有连累到你就已经不错了。”丁默村睁着眼说瞎话。
这也就是丁默村,要是换了别人,傅也文肯定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子就打过去了。
高飞是赤色分子?简直就是胡扯嘛。
“主任,卑职怎么听外边的人议论,说是高飞因为惹上了姓林的才丧了性命呢?再说,他跟卑职多年,是个什么人,卑职还能不知道?主任,你如此对待亲信下属,不怕大家心寒?”傅也文虽然不敢打丁默村,但呛几句他还是敢的。
也是,当领导的对下属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有一条必须做到:护短。
当外人欺侮下属时,当官的必须第一时间出头,哪怕下属有错,惩罚也得由自己来,不能让外人插手。
否则,将会人心尽失,没人会跟你,也没人敢跟你。
“也文,胡说什么呢?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怎么会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呢?高飞确实是赤色分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要听别人乱嚼舌头!”丁默村咬着牙根说道。
傅也文一脸的怒意,心里尽管不服气,但也没有再反驳。
不过,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气得不轻。
“好了,高飞毕竟是你的手下,你去会计那里支三百块钱给他家,就按阵亡办理吧。”丁默村道。
“……好吧。”
好半晌,傅也文才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消息传到李士群耳朵里,李士群却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丁默村断尾求生,此后在特工部将会威信大减,而自己的话语权将进一步加大。
惊的是,林明已经无法撼动了——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是敌人。
不过,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林明对于他,倒是个福星。
自从认识林明之后,丁默村的心腹大将接连折损,林之江、何天木的死都是因为林明,而这回范军和高飞虽然职位不高,但却是丁默村自己下令杀的,这种事最伤威信,其造成的损害比林、何二人的死还要强烈得多。
有人喜,有人怕,有人恨,但有一条,特工部算是达成了共识:“谁要是嫌活得长,那就去招惹林明!”
第六百零六章 去香港
相对于特工部的其他人,最兴奋的是吴四宝。
他的兴奋点不在于权力争斗,更不在于林明的危险解除,而是在于自己有了真正的靠山,有了比李士群还要硬的靠山。
他明显感觉到,巴结他的人多了,冲他笑的人多了,唐惠明、傅也文、茅以明等中层干部,都有事无事的到他办公室来坐坐,就连丁默村、李士群见了他,说话也带上了几分客气。
这说明什么?
说明小明太厉害了,他已经成长为连丁默村和李士群都要忌惮的人物了。
这下好了,自己将来在特工部,那必须得横着走。
去年林明孑然一身来上海,靠的是自己在青帮的势力,在今日之前,自己都充当着他的靠山。
而如今,他隐隐然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靠山。
嘿嘿,有靠山的感觉真特么好。
不用操心费力,安然享受来自上司、同僚和下属的尊敬,而且,加入自己羽翼之下的企业老板越来越多,“保护费”越收越多——这一切,都是林明带来的啊。
如果不是林明,他现在还是个靠收点修车费度日的小混混呢。
想到这些,吴四宝对林明又充满了感激。
当然,范军和高飞伏诛之后,特工部最有幸福感的还是张劲庐。
她算是明白“恶大王”的能量了,原来还打算使点计谋,或者不行就用最粗糙的办法,给范军来个严刑逼供,没想到“恶大王”一个“政治正确”,就把自己的所有问题给解决了。
可见,自己当初跟他春风一度真是值了,比黄金珠宝都值。
这样有力量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也才能配上她。
所以,幸福而又骄傲的张劲庐走路都带风,对于那些嬉皮笑脸透着浓浓巴结之意的男人,她更是连眼皮子都不带夹的。
来到办公室,张劲庐沉着脸对宁小波道:“波儿,以‘赤色分子’之名,将苏静、苏银抓起来,记住,苏家全部财产全部查封,先生爱好古董,若是有什么稀罕玩艺,给他留着,其它显财充公,款项嘛,打到花旗银行存起来。”
“队长,你想好了吗?苏静可不是一般人,一定会搬动上层说情的。”宁小波问道。
“放心吧,如果是前几天,我还有这个担忧,现在,谁特么还敢?如果不是傻瓜蛋,就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动苏家。”张劲庐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悠悠地说道。
“嘻嘻,队长,明白了,你这是借势哈。”宁小波笑了。
“不懂借势才是傻子呢。先生讲什么‘政治正确’,咱也得‘政治正确’,懂吗?”张劲庐道。
“懂了,林先生喜欢的就做,不喜欢的,就不做。这是不是就是‘政治正确’?”宁小波笑道。
“聪明!波儿,先生讲了,现在要尽可能地捞些钱财傍身,将来的形势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如果有一天我去香港安身,一定不会丢下你。”张劲庐道。
“是。队长,你不用多说,卑职是你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当然一辈子跟着你。”宁小波很聪明,知道张劲庐这是在安自己的心,连忙表态道。
“嗯,去吧。”张劲庐满意地点点头。
……
五天之后,是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八日,农历七月十六,立秋。
中午,林创带着许久未露面的曲茹冰来到吴府。
“姐,今日立秋了,来你这里过节。”林创一进大门就喊。
“小明!”佘爱珍兴高采烈地迎出来,见到曲茹冰一愣,又道:“小冰,你好长时间没来了,没良心的。”
曲茹冰把手上提的一袋子礼物交给春红,笑道:“我也是想姐呢,可你弟弟不带我来,我有什么办法?今天说是过节,才带我过来。姐,我不懂了,立秋算个什么节啊?”
“大小算个节,他呀,就是找个借口,来姐这里吃顿饭吧。”佘爱珍笑道。
一行人进屋坐下。
林创道:“热了一夏天了,眼看就凉快了,不值得贺一贺吗?”
“也对。今年这个夏天这么热,好几次都要中暑了。立了秋就有盼头了,确实值得庆贺庆贺。”佘爱珍笑道。
“姐,我们今天过来,还有一层意思,明天我和小冰去香港,所以过来向你辞行,看看你有什么要买的,给你带回来。”林创说道。
“去香港?干什么去?”佘爱珍问道。
“犬养顾问不是把好寿销到香港去了吗?我过去看看,如果可以,在那里成立一个办事处,以后也有个落脚点。”林创道。
正说话,林花洗好了一盘子荔枝端上来。
佘爱珍浑不顾曲茹冰在侧,拿起一颗荔枝剥开皮,用手帕捧到林创嘴边,林创毫不客气地一张嘴吃了下去。
曲茹冰只当没看见,自己拿起一颗荔枝吃了。
“听说香港是花花世界,我也想去,小明,带姐一块去呗。”佘爱珍说道。
“下次吧,姐,香港我也是两眼一抹黑,等我把办事处成立起来,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到时候吃住行都方便。”林创拒绝了。
“那行吧,小冰,你要照顾好他啊。”佘爱珍对曲茹冰说道。
“姐,你太偏心了吧?怎么就不能是他照顾我呢?”曲茹冰撅着嘴道。
“你还用照顾?他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没人照顾可不行。”佘爱珍道。
“知道了,你们姐弟俩亲,就我是外人,行了吗?”曲茹冰道。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说,中午吃什么?”佘爱珍问曲茹冰,但眼却是看向林创。
“还是吃鱼,姐做的鱼我是百吃不厌。”林创道。
“得,我不用说了。”曲茹冰翻了一下白眼道。
“好,就做鱼。春红,你赶紧去买鱼,就买一斤半左右的,不要买太大的,听到了吗?”佘爱珍把春红叫过来吩咐道。
自从春红和林花进入吴府,春红这个小胖妞,就把采买这类的事给接过来了。
“是,太太。”
春红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姐,李太太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她过来吃顿饭?”叶吉卿这个话题,林创像是忽然想起来的。
“唉……。”佘爱珍闻言叹了口气。
第六百零七章 军火失窃
“唉,大嫂的日子很不好过,前几天我去看她,瘦了好多,眼睛都大了好多。医生说她肠胃坏了,吃不下东西,我看她还是没有打开心结,心病!”佘爱珍叹道。
“是个可怜人。姐,把她请过来吃顿饭吧,饭后我陪你们打几圈麻将。也许,只有玩起来,才会忘记烦恼。”林创道。
佘爱珍看了林创一眼,微觉奇怪:“小明两次让大嫂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上大嫂了?”
想到叶吉卿瘦骨嶙峋的样子,再想到她的年龄,她感觉自己想多了。
“小冰和张劲庐都不是瘦的,可见小明不喜欢瘦的。他应该单纯就是同情心泛滥,见不得女人受苦。”
想到这里,佘爱珍放心了,道:“好吧,我给她打个电话。”
没想到叶吉卿一听林明邀她,而且林明明天还要去香港,马上答应过来吃饭。
佘爱珍一听叶吉卿这个态度,更是大惑不解:“啥时候小明跟大嫂这么好了?怎么一听他邀请,立即就答应了?”
因为存了不好的心思,一顿饭让佘爱珍吃得味若嚼腊。
饭后聊天时,叶吉卿问林创:“听说香港那边的洋医生治不孕不育症很厉害,能否请林先生帮忙打听打听?”
一听此话,佘爱珍才恍然大悟!
真是想多了。
叶吉卿念念不忘的是想要个孩子啊。
“没有问题,李太太请放心,我办完事就去打听,一定给你个准信。”林创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
次日,佘爱珍打电话给林创,说要去机场送行,林创死活不让,告诉她就是一次简单的出行而已,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
佘爱珍无奈,只好作罢。
九点整,林创携曲茹冰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
……
八月十日凌晨,正在睡梦中的影佐仁雄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
看了一眼手表,四点零五分。
这个时间点来电话,肯定有大事发生。
影佐仁雄心中一紧,伸手拿起话筒。
没想到,打来电话的是特高科副科长马场浩二。
“报告大佐阁下,刚刚收到华中派遣军司令长官畑俊六阁下电令,一个小时之前,我们的14号军列在常州与南京之间的吴岗村被劫,一个小队的士兵玉碎,足可装备一个团的军火下落不明。司令官阁下命我们立即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查找出事原因!”
“啊?”影佐仁雄一听就傻了:“军列被劫?是中国军队干的吗?有没有交火?”
问完这句话,影佐仁雄就后悔了。
这特么不是一句废话吗?若是军队所为,司令官能打电报来让谍报机关出动?再说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那么差,谁生了熊心豹胆敢打大日本皇军军列的主意?就算打,他也得打得赢啊。
不用说,是中国谍报人员干的。
畑俊六司令长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发电报让特高科出动。
“大佐阁下,电话里没有说有中国军队。”
果然,马场浩二的话验证了影佐仁雄的判断。
“马场君,军列被劫非同小可,敌人一定动用了大量情报人员,所以,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军列是从上海开出的,如果是敌方间谍所为,必然事先从上海驿获得了相关情报,我立即下令封锁上海驿,抓捕所有接触到军列情报的可疑人员,你带人马上赶赴吴岗村,勘查现场,如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立即打电报通知我。”影佐仁雄毕竟是老牌特务,稍一思索,便大体摸清了案件脉络,迅速制定了一个“双管齐下”的计划。
“嗨依!”马场浩二应道。
……
马场浩二出发后,影佐仁雄再也没有了睡意,穿好衣服,打电话给宪兵司令部,命他们派兵迅速封锁上海驿,等待特高科的进一步命令。
接着,他又打电话把另一名副科长石贡仙子召来,面授机宜。
石贡仙子负责情报,马场浩二负责行动,这两个人是影佐仁雄的左膀右臂。
“石贡少佐,刚刚畑俊六司令官阁下发来电报,14号军列在常州北吴岗村附近被劫,我已命马场浩二去了现场,你现在马上带人去上海驿,对所有知晓14号军列情报的人员全部拘禁讯问。你的明白?”
影佐仁雄道。
“嗨依!”
石贡仙子双脚一并,头一低,行了一个军礼。
“另外,上海驿现在由小日山直登负责,此人是犬养健顾问从满铁召来的,准备重建上海铁路局,对此人不要怠慢。”影佐仁雄嘱咐道。
“嗨依!”
石贡仙子敬个礼,见影佐仁雄无话,连忙退了出来,直奔上海驿而去。
石贡仙子赶到上海驿的时候,宪兵已经将上海驿团团围住。
带兵的中队长叫康森哉也,在石贡仙子亮明身份后,带她来到小日山直登的办公室。
车站里一排有坐北朝南的平房,小日山直登的办公室居中,很平常的两间砖木结构的房子。
小日山直登看上去四十多岁,很精明的一个人,也许是半夜被叫醒的原因,头发有些乱,脸上也有倦色。
康森哉也把石贡仙子向小日山直登做了介绍,然后识趣地退出了,把石贡仙子和两名随从留在屋里。
“小日君,对不住啦,14号军列在常州以北出事,我奉命调查其在上海驿的情况,请你配合。”石贡仙子是一个十分傲慢的人,但由于影佐仁雄特意嘱咐过了,所以,对小日山直登还算客气。
“石贡少佐,不必客气,有话请问。”小日山直登躬了躬身子,同样客气地回道。
“14号军列是什么时候从上海出发的?”石贡仙子问道。
“今天,不,昨天夜里九点正从本站出发。”小日山直登答道。
“按正常速度,到达常州站需要多长时间?”石贡仙子问道。
“按正常速度,大约需要四个小时到达常州站,从常州站再有三个小时,大约就能到达南京下关站。这是军列的行进速度,由于不在苏州、无锡站上下客人,所以比客车行动速度要快很多。”小日山直登答道。
“哦。”石贡仙子默默思索着点了点头,问道:“小日君,如你所说,看来敌人是特意选在常州和南京之间动手的,是吗?”
第六百零八章 有新发现
“这我可不敢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小日山直登回道。
石贡仙子点点头,又问:“14号军列昨天夜里九点出发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调度员知道,别人不知道。”小日山直登回道。
“调度员是谁?他在吗?”石贡仙子问道。
“调度员叫安广伴次郎,长崎人,这个时间点还不到上班时间,他应该还没有来。”小日山直登望了望外面的夜色,回道。
“他在上海有家?”石贡仙子问道。
“有,就在虹口那边。”小日山直登回道。
石贡仙子眉毛一耸,直视着小日山直登问道:“小日君,你没在上海安家吗?为什么住在车站?”
“少佐阁下,你是在怀疑我吗?”小日山直登很敏感,反问一句。
“小日君,你多虑了,我只是对此比较感兴趣而已。”石贡仙子干笑了一下,回道。
“少佐阁下,满铁株式会社派我来上海,重建铁路局,说实话,我真不愿意来。你看看,各处都是废墟,什么都没有,百废待兴,是那么容易重建的吗?我本来在天津享福,谁愿意到这里来?
可是,为了帝国的*****事业,我不得不来。没有办法,这一堆烂摊子,我只能从头开始。
我准备先把上海驿建设好,把候车大楼建起来,车站要有个车站的样子。然后再把沪宁线建成双轨,现在的单轨大大影响了运营效率,上海经济要繁荣,必须建双轨。
为了这个目标,我没有把家人带到上海来,没日没夜地工作。难道,这也成了让人怀疑的目标?”小日山直登问道。
他看似的诉苦,倒不如说是在显摆自己的“苦”功。
“解释清楚就行了,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石贡仙子眉头微皱,心里对小日山直登的诉苦很不以为然。
“小日君,让你准备14号军列的命令,你是什么时候接到的?”
她没有顺势表示“敬佩”,也没有任何安慰之语,绕过了这个话题。
简直,太让人家小日山直登失望了。
小日山直登一愣,确实有些失望。
一般诉苦者,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哪怕一句半句的安慰。可她竟然装作没有听见?
“这个女人太不会聊天了。不,是太不懂人情了。”小日山直登心道。
“嗯,那个,七日下午四点,警备司令部送来的命令。”小日山直登道。
石贡仙子一愣,心道:“七日下午四点到九日晚上九点,中间隔了近三十个小时,时间跨度这么大,这岂不是给中国特工留足了时间?”
“为什么这么早下命令?”石贡仙子问道。
“少佐阁下,是这样的。我们接到命令,要准备列车,要调整线路,这都需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来。而且,军火从国内装上船,到上海之后,还要卸船,要用汽车把军火运到车站来装车,时间跨度不会小。”小日山直登回道。
“可是,时间跨度大,保密性就差了。”石贡仙子道。
“军火从卸船到汽运到火车站,全程都有我们日本军人严密监视,装卸工都是军人,保密性很强。”小日山直登回道。
“全是日本人?一个中国人都没有?”石贡仙子问道。
“没有。”小日山直登道。
“那会不会在装车的时候,或者从码头到车站这一段时间,有中国人看到呢?”石贡仙子问道。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你说的这两个环节都是在八号夜里进行的,又有军队保护,被中国人看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小日山直登摇了摇头说道。
石贡仙子眉头微皱,再次提出一个问题:“列车上的乘员呢?”
“列车长,一名司机,两名司炉工,包括餐车车长,厨师,都是我从满洲带过来的,是我侨民,都是可以信得过的。这么说吧,就连配送员都是我们日本侨民。少佐,这么重大的事,我可不敢怠慢,绝对不会让任何中国人有接近列车的机会。”小日山直登说道。
“配送员?”石贡仙子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职位。
“哦,就是车站负责给餐车上采买蔬菜、肉蛋、粮食等食物原料的人,我们叫配送员。”小日山直登说道。
“嗯,够细心。”石贡仙子点了点头道。
确实,食物和水这种入口的东西,绝对不能假手于他人。
“照你这么说,军列上全是日本人,如果有人打军列的主意,那这个人就只能是我们日本人了?”石贡仙子道。
“我想不出中国人有接近军列的可能。”小日山直登回道。
“那好,小日君,请你把八月七日接到军令之后,所有见过的人、时间、原因,都写下来,我要一一调查。另外,请你把调度员和配送员的住处写下来,我安排人把他们找来。”石贡仙子道。
“好。”小日山直登答应了。
石贡仙子出来,找到康森哉也,问道:“康森君,如我所料不错,从八月七日到昨天军列出发,车站的警戒任务是你们宪兵司令部负责的吧?”
康森哉也的军衔是中佐,而石贡仙子的军衔是少佐,但他面对这个军衔低于自己的美女特工,却不敢稍有放肆。
“是,都是我带队。”康森哉也答道。
石贡仙子点点头,问道:“刚才小日君说,所有接近军列的都是我们日本人,你在执行警戒任务中,有没有发现中国人接近军列?”
康森哉也仰起头,想了想,道:“倒是有两名中国人上过军列。”
“哦?两名中国人?什么情况?”石贡仙子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车站的配送员叫松冈洋右,昨天下午,他带了一卡车的蔬菜和粮油过来。我们检查了证件之后就放行了,我看到松冈洋右带着卡车到了餐车车厢,他跟餐车上下来的一个人说话,两名中国工人则忙着把东西卸下来,装上餐车。体力活让中国人干,我们的人监工,这也正常,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康森哉也答道。
“后来呢,那两名中国人呢?你见到他们走了吗?”石贡仙子敏锐地预感到,事情很可能出在那两名中国工人身上,所以连忙急切地问道。
第六百零九章 松冈洋右出事了
石贡仙子由于激动,身体猛地前倾,被军服包裹得结结实实的“凶器”竟然有些颤巍巍。
康森哉也眼睛死死地盯着颤处,“咕咚”咽了口吐沫,一时间竟忘了回答问题。
石贡仙子见他眼神发呆,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没露了呀。连忙正了正身子,冷冷地说道:“康森君,问你话呢。”
“嗯,哦,你说什么?”康森哉也回过魂来。
“那两名中国工人,你看到他们走了吗?”石贡仙子再一次问道。
“走了,走了,他们就坐在车厢里,我看得很清楚。”康森哉也赶紧答道。
石贡仙子有些失望,随口问了一句:“配送员呢,他也随车走了?”
“配送员?倒是没有注意,许是坐在驾驶室里,我没看到。”康森哉也边说,两只眼睛边不老实地扫着石贡仙子的胸前。
石贡仙子非常厌恶他这种毫不掩饰的色相,若是中国人对他露出这种神色,早就一枪打瞎他一双狗眼了。
但无奈,自己不能杀康森哉也,因为对面是日本人,而且人家也只是看,又没有实际行动。
石贡仙子丢下康森哉也,冲到小日山直登办公室。
小日山直登正在写东西。
石贡仙子急急问道:“小日君,配送员松冈洋右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日租界,具体什么地方不知道。怎么了?他有问题?”小日山直登问道。
“马上派人把他和安广伴次郎找来。不,你找个认识他们家的人当向导,我派人去找。”石贡仙子道。
“好。”小日山直登应道。
……
安广伴次郎很快被找来了,松冈洋右没来。
“松冈洋右呢?”石贡仙子敏锐地感觉到松冈洋右出问题了,连忙问去找人的随从。
“报告少佐,松冈洋右家里没人,据他邻居讲,最近几天一直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过他妻子。”随从报告道。
“什么?”石贡仙子一惊。
最近几天都没有见过他,那昨天出现在车站的人是谁?
“走,带我去他家。”石贡仙子道。
说完,也不问安文伴次郎话,带上人就要走。
“石贡少佐,这里怎么办?”
康森哉也见石贡仙子要走,赶紧追过来问道。
当然,他的眼睛还是盯在了颤处。
石贡仙子很想甩他一巴掌,但看了看他肩上的军衔,还是忍住了。
“继续!”
说罢,赶紧把身子缩进车里,命令手下:“开车。”
“石贡少佐,晚上有没有时间……?咳咳咳……。”
康森哉也很想跟石贡仙子进一步深入交流,但他话没说完,石贡仙子的车就一溜烟走了,车子卷起的尘土,呛得他直咳嗽。
……
松冈洋右的家在定安坊,乍浦路南侧的一座小院,院里有一栋二层小楼。
石贡仙子来到小院前一看,大门上锁。
随从把邻居找来:“报告少佐,这位叫中树是公,是松冈洋右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先前的消息也是他提供的。”
石贡仙子一看,中树是公五十多岁,身着和服,一脸的恭谨。
“中村先生,请多多关照。”石贡仙子微微一躬,道。
“请多多关照。”中村是公回了一礼。
“中村先生,松冈洋右租的你的房子?”石贡仙子问道。
“是。”
“什么时候租的?”
“大前年租的。”
“你能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中村是公答道。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介绍松冈洋右的情况:“松冈洋右是北海道人,今年三十六岁。刚开始租房子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在租界里做点小买卖,勉强能交得起租金。去年开战的时候,他的买卖做不下去了,租金也交不起了。当然,因为是同胞,又是特殊时期,我也没有把他赶出去。
后来他参加了保护租界的战斗,也算立了功。胜利之后,不知怎么就在车站谋了个差使。从此之后,他算是翻了身,不但还清了所有欠的租金,还娶回了一个老婆,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前些日子还说要买下我这所院子呢。”
石贡仙子明白,配送员给火车供应物资,油水很大。她当然见怪不怪。
当然,她的兴趣不在于此。
“他老婆是日本人吗?”石贡仙子问道。
“是,也是北海道的。”中村是公回道。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变化?”石贡仙子问道。
“经常出去喝酒,而且还经常喝醉。大概每隔两天就能听到他喝醉一回。他每次喝醉都会唱着歌回来,而且每次都唱同一首歌,《远岛船歌》,从来没有变过,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中村答道。
“你多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唱歌了?”石贡仙子问道。
“嗯……。”中村思索了片刻,答道:“五号晚上听到过一次,那是最后一次。打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唱歌,也没有见过他的面。”
“你见过他老婆吗?”石贡仙子问道。
“见过,二十多岁,长得很俊俏,每天都会去买菜,有时候在我家的楼上,也能看到她的身影,比如晒个衣服啊什么的。”中村答道。
“也是六号以后没有见过他老婆是吗?”石贡仙子问道。
“是。六号以后,他两口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中村是公答道。
“中村先生,你有备用钥匙吗?我想去他家看看。”石贡仙子客气地问道。
“有有有,已经带来了。”中村是公说着,拿出一串钥匙。
打开门锁,石贡仙子带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可见那位俊俏的婆娘非常勤快,小楼各处门窗完好,正楼的门都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石贡仙子仔细看了看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
来到卧室外,只见门边放着两双鞋,看尺寸就知道一又男鞋,一双女鞋。
推门进了卧室,只见榻榻米上一床薄被,一头凌乱,另一头则很整齐,而榻下两双木屐散乱。
看到这种情景,石贡仙子立即意识到:“松冈洋右和他老婆肯定出事了,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被人掳走了,而出事的时间,很可能就是五号夜里。”
……
第六百一十章 劫车现场
两双鞋子都没动,木屐仍在,说明夫妻二人被掳走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是在睡觉之后被人掳走的。
“会不会是在两口子办事的时候,被人摸了进来?”石贡仙子看了看那一床凌乱的薄被,心想。
她走过去,掀起薄被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渍迹。
“可能是我想多了。”
石贡仙子走到后窗看了看,见窗子大开,探出头去看了看,楼下是一堆杂草。
“去看一看,有没有脚印?”她吩咐道。
随从答应一声,快步往楼下跑去。
“报告少佐,楼下以及院墙内外都看了,没有看到脚印。”
很快,手下特务进来报告。
“没有脚印?难道我判断错了?这两口子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自己走的?那他们怎么不穿鞋呢?”石贡仙子迷惑了。
她理了理思路,很快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松冈洋右现在无论死活,肯定跟军列被劫案有关;
第二,查清松冈洋右现在何处,应该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想清楚这两点之后,石贡仙子立即下令:“马上通知宪兵司令部、67号特工部,协助寻找松冈洋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用了七个小时,马场浩二终于赶到了军列出事地点。
战后的公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虽然有些大坑都填上了土,但还是不那么平坦。
一路颠簸,行了二百多公里,加上天气炎热,浑身汗透,马场浩二感觉两只蛋蛋不但磨起了泡,好像还粘连在了一起。
车子还没有到吴岗村,日本军队就已经把铁路周围全部封锁了。
马场浩二出示了证件,过了三道关卡,才看到四节车厢,静静地停在铁路上。
“敌人就劫持了这四节车厢吗?”
正在纳闷,远远地见一位大佐军官和另一名哭丧着的脸少佐军官迎上来,马场少顾不得去扯裤裆,连忙下车立正敬礼。
“马场少佐,我叫早川千吉,南京警备司令部参谋部副参谋长,主管情报工作。这位是14号军列押送官大内孜少佐。”双方敬礼之后,大佐自我介绍之后,又介绍了那名像死了爹娘一样的少佐。
“早川大佐,请带我先看一下现场。”马场浩二没理大内孜,对早川千吉道。
“请!”早川千吉很欣赏马场浩二这种雷厉风行的做法,也没废话,伸手让了一下,率先往前走去。
马场浩二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趁人不注意,偷偷扯了一下裤裆,感觉淡扯开了,虽还有些疼,但毕竟走起路来不别扭了。
四节车厢从外面看,跟普通列车车厢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所有车窗都被窗帘遮住而已。
如果不是出事,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辆普通的列车满载的竟然是军火。
现场没有交火痕迹,四节车厢周围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马蹄印、驴(或者骡子)蹄印以及各种车辙。
车辙比较细,不是木板车,就是手推车,但绝对不是机动车。
马场浩二看到这些,明白为什么畑俊六司令长官要让特工部参与调查此案了。
这不是武装劫车,而是有人先上了车,拔去后四节车厢与主车的挂钩,让这四节车厢自然脱离主车,然后,就是车拉人抬,搬就是了。
然而,军列难道没有士兵保护?电报里说保护军列的士兵全体玉碎,怎么碎的呢?
很快,早川千吉就给马场浩二揭开了答案。
“马场少佐,这四节车厢,最后面一节车厢里边是负责保护军列的士兵,足有一个小队。而现在,他们已经全部玉碎,为天皇陛下尽了忠。”
早川千吉边介绍,边走上最后这节车厢,拉开门:“马场少佐,为了方便破案,我没有让人动里面的尸体,请看。”
马场浩二进了车门,发现死去的五十名士兵神色非常安详,就像在睡梦中死去一样,没有痛苦,没有惊恐。
再看车厢厢壁上,没有发现弹孔。
也就是说,士兵死前,没有发生战斗。
“中毒?”
马场浩二脑海里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靠近门边的一具尸体,见死者脸上皮肤有些发青,仔细一看,又有些青中带黑。
这是明显的中毒性状。
再去翻看死者眼睑时,早川千吉道:“不用看了,我已经让法医检查过了,全部中毒而死,但具体是什么毒并不清楚,已经排除氰化钾。”
马场浩二心中大惊:“看士兵的死法,不是食物中毒,就是空气中毒。能在戒备森严的军列上动这么大的手脚,对手很厉害啊。”
三人走到四节车厢的北面,早川千吉指着车厢前面的挂钩说道:“马场少佐,请看,挂钩给摘了,然后这四节车厢就脱离了主车。”
马场浩二看了看挂钩处,发现锁销已经不见了,连忙走到三、四节车厢之间,看了看挂钩设置。
发现两车之间的挂钩都是用一个比拇指还粗的铁杆当销子,而且,销子底部还有一个细孔,有一段钢丝横穿其中。
他用手去拔钢丝,虽然最后还是拔出来了,但也很是费劲。
“列车行进间,摘挂钩不是很容易的事吧?”马场浩二蹙眉问道。
“据车长讲,只要把下面的钢丝取出来,列车行进中前后车厢由于不断进行冲撞,销子还是很容易拔出来的。”大内孜回道。
马场浩二站起身,问大内孜:“这三节车厢一共装了多少军火?”
“这三节车厢里的军火没有重型武器,只有一千八百支步枪,二十三挺轻机枪,十六门迫击炮,一万三千发子弹,一千枚迫击炮弹。”
“14号军列共有多少节车厢?”
“共有十八节。”
“共有多少人押车?”
“除了这个车厢的五十名,前边还有五十名,共有两个小队。”
“你们之间用什么方式联系?”
“电话联系。但是,出事之前,电话线被割断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后面少了四节车厢?”
“我们规定一个小时联系一次,本来三点后面车厢就应该打电话报告情况,我没有等到电话,就主动打了一个,这才发现电话不通。我立即派人查看,才发现少了四节车厢。这时候,火车已经快到南京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老婆与相好
马场浩二点了点头。
“马场君,还有一个情况,餐车长大村卓一死了。”大内孜又道。
马场浩二倏然回头:“什么时候死的?”
“法医说应该是在凌晨二点左右。”大内孜道。
“尸体在哪里发现的?”马场浩二问道。
“在离常州十公里的铁道边上。”大内孜用手往南一指,道。
“我们发现军列被劫之后,立即让火车原地停靠,清点火车所有乘员时,发现少了餐车长,立即进行了搜查。结果搜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餐车长的踪影,而他的休息室窗户大开,在窗下拣到一粒制服扣子,由此我们判断他已经遇害,所以,我们派出军车,沿铁路线往南寻找,在离常州十公里的铁道边上找到了他的遗体。很显然,他是被我们的敌人杀死后,抛尸窗外。”早川千吉补充道。
“尸体在何处?”马场浩二没有早川千吉的多愁善感,他想的只是破案。
“喏,就在那里。”早川千吉一指车厢右侧。
马场浩二见一副担架停在地上,担架上有一具尸体,被白布遮盖住了遗容。
马场浩二快步走过去,掀开白布。
一看遗容,马场浩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大村卓一脸部有好几处挫伤,两只眼睛都大睁着,眼神似乎透着震惊,而右眼眼珠嵌入了一粒石子,石子周围有血和不明液体凝结物,看上去既可怖又恶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马场浩二把石子轻轻取下来,发现入眼并不深,这说明,石子不是死前打上去的,而是死后尸体被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扔下去之后扎上去的。
也就是说,敌人当时就在火车上。从大村卓一大睁的双眼透露的眼神判断,很可能杀他的人是熟人,是他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法医说,致命伤在脖颈,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一击致命。”早川千吉道。
马场浩二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早川千吉一愣,随即恍然,道:“法医没有进行尸体解剖,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为了不影响你的判断,尽量让尸体保持原样。”
马场浩二点点头,道:“您的处置非常有必要。大佐阁下,让法医解剖吧,重点看一看身上有无其他伤情,有没有中毒,胃里的残留物都有什么。”
“好,我马上安排。”早川千吉道。
马场浩二又上了车厢,从头走到尾,仔细地观察着。
“大内少佐,车厢里一定留有通道吧?”下车后,马场浩二问大内孜。
“是的,餐车设在第十节车厢,因为照顾到前后士兵的吃饭喝水问题,所以装军火的车厢都预留了一条通道。不过很窄。”大内孜回道。
说话间,一名通信兵跑过来,向马场浩二敬了礼,大声报告:“报告少佐,收到南京警备司令部转来的一封上海影佐机关的电报,请过目。”
说着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马场浩二接过文件夹,在电报收执上签了字,拿起电文:“经查,14号军列餐车配送员松冈洋右自8月6日失踪,至今未见踪影,怀疑与军列被劫案有关,请查其是否在14号军列上。石贡仙子即日”。
看罢电文,马场浩二问大内孜:“大内少佐,餐车上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
大内孜摇也摇头,道:“没有,除大村卓一被杀外,其他三名厨师五名杂工全部都在。”
“走,带我去看看。”马场浩二道。
“马场少佐,这里?”早川千吉问道。
“我已经查完了,请便。”马场浩二道。
……
一个小时之后,马场浩二一行赶到了14号军列临时停靠点。
大内孜命人把餐车所有工作人员叫来。
正如大内孜所言,共三名厨师,五名杂工。
马场浩二问:“你们谁认识松冈洋右?”
众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说话。
“你回答。”马场浩二指着前排的一名矮胖子道。
“报告长官,我们都认识。”矮胖子说道。
“他跟大村卓一关系如何?”马场浩二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松冈洋右能干上这个肥差?”矮胖子心道。
“报告长官,他们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喝酒,还……。”矮胖子眼珠子一翻,可能想到了什么忌讳,话到嘴边留了半句。
“还什么?说!”马场浩二厉声道。
“松冈洋右的老婆,是大村卓一的相好。”矮胖子小声说道。
“什么?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场浩二问道。
“这事大伙都知道,大村卓一经常炫耀,松冈洋右之所以能干上配送员,就是大村卓一出的力。”矮胖子答道。
“昨天你们见没见到松冈洋右?”马场浩二没工夫去理会一个死鬼的风流事,他现在急切地想知道松冈洋右的下落。
“见到了,他来送货的时候见到的。”矮胖子道。
“那他上没上火车?”马场浩二问道。
“没有看到。我忙自己的事,没有注意他。我只见到他们两人在车下谈话,谈得很亲密。”矮胖子说道。
“你们,”马场浩二抬手指着另外七个人:“见没见松冈洋右上车?”
七人都摇了摇头。
“噢,报告长官,我想起一件事,当时感觉很奇怪,现在想一想,感觉比较可疑。”矮胖子猛地一拍脑袋说道。
“说。”马场浩二道。
“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村卓一打的饭菜比较多,如果按他平时的量,足够他吃两顿。”矮胖子说道。
“哦?”马场浩二眼睛一亮,这个线索确实非常重要。
“带我去大村卓一的休息室看一看。”马场浩二对大内孜说道。
“请。”大内孜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马场浩二来到餐车。
大村卓一的休息室在餐车最里边,是一个相对隐蔽和安静的所在。
休息室不大,但坐两三个人没有问题,而且,门上挂有布帘,如果里面藏上一两个人,再拉上布帘,外边是绝对看不到的。
马场浩二让大内孜和随从都等在外面,自己一人进入休息室,从门口到座位到地板,一寸一寸地观察。
忽然,他眼前一亮,在座位后面一条缝隙里,竟然有一根头发……。
第六百一十二章 风流死鬼
一根长头发。
“女人?有女人上了军列?”马场浩二看着这根长头发,有些惊讶,也有些迷惑:“难道杀死大村卓一、毒死一个小队的士兵、摘掉火车挂钩,全是一个女人干的?可能吗?什么样的女人有这么大的能力?”
再想到“相好”、“两个人的饭菜”,马场浩二心中一凛:“松冈洋右的老婆吗?如果是她,大村卓一把她藏在休息室倒是能解释过去。可是,石贡仙子只说松冈洋右失踪,没说他老婆失踪啊,是石贡仙子的疏忽,还是另有他人?”
把手里的那根长发交给随从:“保存好,另外,致电石贡少佐,问问松冈洋右的老婆是否还在上海?”
“是。”随从把头发夹到一本笔记本里,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大内少佐,请你回答两个问题。第一,松冈洋右的配送车你们是否经过严格检查?餐车门口是否安排了士兵站岗?第二,你们负有保卫军列的职责,在列车运行当中,你们在装有军火的车厢里,有没有安排士兵站岗或者巡查?”马场浩二问大内孜。
“在上海驿,负责外围警戒的是宪兵,配送车是他们检查之后才放进来的,所以,我们没有再对配送车进行检查,餐车门口也没有安排士兵站岗。另外,因为军火车厢通道狭窄,而且,我们主要精力放在防备中国军队伏击军列上,所以我们没有安排士兵站岗,但每隔半小时,会安排人进行一次巡视。”大内孜答道。
马场浩二一听,这特么全是漏洞啊,敌人肯定是利用了这些漏洞。
“为什么这么松懈?配送车不再检查情有可原,餐车门口为什么不安排人站岗?装军火的车厢如果安排人站岗,哪怕有一个士兵,也不会被敌人所趁啊。”马场浩二愤怒地质问道。
早川千吉在吴岗村收拢军队,处理后续事宜,暂时没有陪马场浩二过来,大内孜是顶不住马场浩二的怒火的。
虽然都是少佐,但此少佐非彼少佐,马场浩二不是大内孜能抗衡的。
而且,大内孜“有罪”在身,少佐做成做不成还不一定呢。
所以,他只能像下属一样,承受着马场浩二的怒火。
“是!卑职失职。”
大内孜立正低头,老老实实地听训。
“你以为松冈洋右是日本人就可以不设防了?你以为军列上全是日本人就可以大意了?难道日本人就没有地下党的间谍吗?”马场浩二怒道。
他还保持了三分理智。
若大内孜是自己的手下,早就特么的耳光伺候了。
骂了两句,马场浩二舒服了一些。
转念一想,也难怪,大内孜是军人,不是特工,他不可能以特工的思维去执行任务。
而且,因为是同胞,所以他给予了充分信任,也不能算错。
大日本帝国的军或民,哪有叛变支那的可能?
想到此,气稍平。
“报告少佐,上海回电。”正在此时,随从回来报告,递给马场浩二一张电文。
“松冈洋右夫妇同时失踪,现正加紧全城搜查,未果。”
看罢电文,马场浩二沉吟着:“现在看来,军火被劫跟松冈洋右夫妇有直接的关系,很有可能他老婆也参与其中。要证明这一点也容易,只需找到他老婆的头发对比一下就可以。如果真是他们,那么他们是怎么上的火车?松冈洋右完全可以在大村卓一的掩护下登上火车,可他老婆呢?并没有人看到她啊,况且,一个女人如果出现在配送车上,宪兵检查时,一定能够检查出来。”
“如果那个女人要登上火车,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藏在配送的货物里面。”
想到此,马场浩二叫过矮胖子,问道:“松冈洋右送上车的都有什么?”
“报告长官,有土豆、黄瓜、圆葱、紫菜、鱼、猪肉、鸡蛋,哦,对了,还有十麻袋的西瓜。”矮胖子回忆着答道。
“麻袋装西瓜?走,领我去看看。”马场浩二道。
矮胖子答应一声,领着马场浩二和大内孜往餐车走去。
蔬菜肉蛋和西瓜是分开放的。
前者在厨房里,散乱在地,没有检查的必要。
而后者则被放在餐车里——这是马场浩二检查的重点。
“昨天开车后,前后各送去三麻袋,我们吃了几个,剩下的就在这里了。”矮胖子介绍着情况,忽然摸了摸脑袋,惊讶地说道:“咦,怎么只有两麻袋半了?应该有三麻袋半才对啊。”
看到地板上只有两麻袋半的西瓜,马场浩二扭头就走。
这还用问吗?那不见了的麻袋肯定藏的是人,如果所料不差,松冈洋右的老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上了火车,继而进了大村卓一的休息室,再把麻袋从窗子里扔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老色鬼!军列上藏女人,真是色胆包天!那么狭小的空间,能特么干什么?幸亏你被人杀了,若是没死,老子也会一枪要了你的命!不,不杀你,打烂你的子孙根——这个惹事的根苗!”
马场浩二愤愤地想着。
下了火车,早川千吉正好也赶过来了。
“马场少佐,法医解剖结果出来了,大村卓一没有中毒,但胃里检测出了酒精,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死前喝过酒。”早川千吉见着马场浩二,马上通报情况。
“喝着小酒,玩着女人,真特么会享受啊。大村卓一,你死得不冤,最起码还落了风流鬼。”马场浩二暗暗骂道:“可是,作为日本人,你把帝国大业置于何处?该死的混蛋!”
“大佐阁下,这里的调查已经结束,我准备马上返回上海。在返程之前,有几件事需要向你通报一下,请到餐车上我们详谈。”马场浩二对早川千吉说道。
“好。”早川千吉带着一名亲信率先上了餐车。
大内孜也想跟上去,马场浩二拦住了:“大内君,请回避,对不住了。”马场浩二很讲礼貌,还向大内孜微微鞠了一躬。
大内孜无奈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神难掩心里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