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药效作用,并无收获
针剂是P大实验室在神经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
从注射方法,到注意事项,以及人体会出现的相关反应都用文字形式记录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三子上前,先是用手拍打男人的脸,没反应。
加重力道,还是没反应。
他想了想,拎起旁边的水桶,反手一扣,凉水直接从男人头顶倾泻而下,瞬间让他一个激灵。
已经合上的双眼倏然睁开,瞳孔却无法聚焦,里面呆滞一片。
三子:“你是谁?”
男人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音色沙哑:“屏章。”
三子:“哪一脉的?”
男人:“嫡脉。”
沈婠呼吸倏地一紧。
……
半小时后,男人清醒,人还是被绑在地下仓库内,但审问他的人已经不在眼前。
搞什么?
对方来势汹汹,摆出这么大阵仗,按理说不该半途而废。
殊不知,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吐完了。
一墙之隔的外间仓库。
昏黄的白炽灯从天花板上垂了根吊绳下来,风一吹就乱晃,连带灯光也明暗忽变,摇曳不稳。
气氛安静到令人窒息。
沈婠不说话,三子也不敢贸然开口。
他想起半个钟头前那场所谓的“盘问”,除了知道他叫屏章,出自屏家嫡系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三子问屏家嫡脉的具体位置,他摇头。
再问现任家主是谁,他也不知道。
换言之,这次的辛苦——白费了。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重,三子能够明显感觉到沈婠浑身上下表现出来的那种沮丧。
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
半晌,“……放他走。”
三子一惊:“就这么放了?”
“再给他打一针,确定把记忆抹了才能让他从仓库走出去。”
三子稍稍一想,而后,心领神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四十分钟后,当第二管针剂药效发作,男人彻底晕死过去。
因着第一次人体试验,三子还特地调出电子文档,一条一条对照上面的临床反应进行核实。
最终,男人在时近凌晨的时候,昏迷着被抬出仓库,丢在码头边。
第二天,清晨。
太阳还游离在地平线上没升起来,霜多露重,气温偏低。
男人是被冷醒的,睁眼一看,四周陌生的环境令他两眼茫然。
“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忆开始追溯,直至回到严家寿宴上,碎片式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徐徐展开。
他化装成服务员,来到楼上房间,刷卡进门,顺利见到宋恺峰,然后交易达成,银货两讫。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有任何难度。
接下来……
接下来怎么了?
思绪阻滞,从五彩斑斓到一片空白不过刹那间。
男人想破头也记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他索性不想了,抬手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朝西边走去。
……
“三子哥!他醒了,现在正往瓷瓶镇方向。”
“瓷瓶镇……”三子咂摸一瞬,“向西?”
“应该是!”
“我们的人跟上去了吗?”
“跟上去了。”
“很好。”一抹冷笑浮现唇边。
第973章 笑在脸上,哭在心里
两天后的下午,三子接到手下小弟电话:“……在晋中地区,人跟丢了。”
“丢了?!”三子音调一高,“怎么丢的?说清楚!”
“我们的兄弟已经很小心,但对方入了晋州好像就有人接应,最后直接消失在酒店房间里。”根本无从追踪。
三子:“监控查过没有?”
“查过,但是没有发现,要不要继续跟?”
“人都不见了还跟个屁跟!”三子扒拉了一下头,冷静下来,“都回吧,溜走的鱼还能让你重新逮到?”
“抱歉,三子哥……”
“行了,没怪你们。”
这边的一挂断,三子转手拨给沈婠,将情况如实告知。
女人比他想象中平静:“嗯,知道了。”
“我已经让兄弟们撤回来,你看……”
“回吧,留下来也不会有收获。”
通话结束,沈婠放下手机,踱步至窗前。
院子里杨嫂移栽过来的花已经开了,红的黄的,交相掩映。
突然,她感觉衣角被扯了一下。
回头,目光所及,已然化作一片温柔,是赞赞。
“睡醒了?”
小家伙点头。
“要喝水吗?”
再点头。
沈婠抱起他,走到饮水机前,用他的专用卡通水杯接了小半杯温水。
本来是想直接喂到他嘴边,结果,小东西还不领情,两只手抱着自己喝。
沈婠笑了笑,也不勉强。
许是出于愧疚和弥补,底线范围内,她很少要求赞赞做什么,也很少命令他不能做什么。
“还要吗?”见他咕噜咕噜几大口喝光,沈婠问道。
小家伙点头。
沈婠拿过杯子,转身接水,等她接好再转回去的时候,赞赞已经拿出药盒在一粒一粒数他的药了。
这个应该吃一颗,那个应该吃两颗,另外一种又该多少,小脑袋瓜里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婠把水杯递过去,小家伙伸出两只手来接,接过去以后放到茶几上,然后一颗药一口水,来回五遍,最后又猛灌一口,小腮帮子涨得鼓鼓的。
咽下去,笑出来。
沈婠也跟着笑了,心却泪雨滂沱。
……
气温渐渐回暖,春天换初夏,长袖换短T。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时时都在长,等沈婠发现赞赞以前的裤子已经穿不上时,才猛然发现已经半年没给他添过新衣服。
“想不想去逛街?”吃过午饭,母子俩在花园散步消食,沈婠忽然开口。
小家伙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沈婠,两眼放光,瞳孔晶亮。
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想去!
“走,先换衣服。”
赞赞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跟上,突然脚步一顿,伸出小手朝某方向一指。
沈婠顺势望去,是主屋。
她心领神会:“好,我们叫上姐姐一起。”
赞赞点头,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沈婠先带他回西院换衣服,顺便让杨嫂去老太太那儿把清清带来。
可是等母子二人换好衣服,整装待发,杨嫂却一个人回来了。
“清清呢?”
“不好意思啊,夫人说小小姐已经开始午睡了,不让我带走。”
沈婠一默。
这段时间,她能明显感觉到钟玉红对清清的紧张,而这种紧张甚至带着一种“独占”的意味。
第974章 存心试探,带赞逛街
钟玉红的手段不外乎那么几样:减少她和小姑娘的相处时间,找各种理由留清清在主屋过夜,再有就是像现在这样,不让她带小姑娘出门。
目的很明显,抓不住赞赞,那就稳住清清,孙子孙女养熟一个是一个。
其实,她这么做,沈婠乐见其成。
清清是张漫和宋聿的孩子,迟早都要跟宋家人生活在一起,认祖归宗,而沈婠能做的就只有让她尽快适应新环境,接受新的家庭成员。
钟玉红对清清越在意,沈婠也就越放心。
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到底免不了怅然若失,毕竟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一声一声叫她“妈妈”。
杨嫂忐忑的目光落到这位沈小姐脸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她当然不会认为沈婠只是个普通女人。
若真的平平无奇,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宋家,站在这里,连先生和太太都对她心存顾忌?
“要不……我再过去问问看?”
沈婠:“不用了。”
说完,带着赞赞直接出门。
杨嫂看着母子俩离开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去到主屋:“夫人。”
老太太轻手轻脚关好房门,生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小姑娘。
随后转身,看向杨嫂:“她怎么说?”
“已经带赞少爷出门了。”
钟玉红眉心一紧:“她就没什么反应?”
杨嫂想了想,摇头:“没有。”
“情绪呢?高兴还是不高兴,总能看出来吧?”
“沈小姐就沉思了几秒,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所以……我也看不出来她高不高兴。”
杨嫂一番话,非但没能让钟玉红放心,反倒愈发多疑。
她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沈婠却还是稳如泰山,不为所动,她到底想干什么?
……
商场,童装区。
沈婠拿了一件海军衫,蓝白条纹,中间印了黑色字母“Cool”,潮范儿十足。
问赞赞:“试吗?”
小家伙摇头。
沈婠也不惊讶,更不会勉强他,直接递给导购员:“这件拿大一个号。”
导购员怀里其实已经捧了很多,有T恤,也有短裤,还有小外套、小风衣等等,都是沈婠选好要买的。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对母子,妈妈很年轻,瘦瘦高高的个子即便在北方人中也显得十分突出,最关键的还是气质,不笑的时候有些高冷,笑起来也散发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淡。
小男孩儿长得跟她不是很像,但是五官格外精致,就是有些内向,习惯性低着头,也不说话。
她想,孩子爸爸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否则配不上这么优雅的女人,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再看人家这买东西的架势,孩子要试就试,不试也罢,反正看到喜欢的就买,明显不缺钱。
“……好了,差不多就这些。”女人开了口。
导购员立马反应过来,笑道:“我们昨天刚上架了一批新款鸭舌帽,限量发售,并且每一顶款式不重复,图案也不同,可以说独一无二,只是价格比较贵,您需要看看吗?”
沈婠点头:“看看吧。”
导购员正准备带着她往另一边货架,沈婠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第975章 父子相见,对他漠然
“怎么了,儿子?”沈婠回头,低头看小家伙,目露询问。
赞赞不说话,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沈婠懂了:“要去洗手间?”
点头。
沈婠问了导购员洗手间的具体位置,走到尽头左拐。
原本她打算直接带赞赞去女厕,结果小东西犟着身板儿拽都拽不动,脸颊泛红。
这下给沈婠看乐了,忍不住笑他:“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害羞了?”
赞赞很着急,可他又不愿意说话,只一双眼睛星空似的明**人,有水光在浮动。
真急了。
“好好好,”沈婠拿他没办法,一脸无奈,“你去吧,记得只能用蹲位。”
他太矮,根本够不到小便池。
赞赞点头。
“还有,注意脚下,别打滑了。妈妈就在外面,有事就吹小哨子,我会立马进去。”
嗯嗯!
沈婠摸了摸他脑门儿,动作轻轻:“去吧。”
这是赞赞第一次独自进男厕。
左边瞅瞅,右边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不过他的“新奇”也只表现在眼睛里,不乱摸,不乱动,乖乖走到第一个蹲位,轻轻推了下门,发现没人才进去。
上完,还认真冲了水。
脚踩的时候有些不稳,他就先扶住墙壁,再用力。
冲干净,去洗手。
可站到盥洗台前才发现自己的身高连边儿都够不到,踮了踮脚也还是差太远。
沮丧之际,突然两边肩胛一紧,有人直接从身后把他提起来,放到台子上。
就像扣住两边把手,将蒸锅端到灶头放稳。
赞赞回眸,一张略觉熟悉的脸撞进他眼里,疑惑顿生,茫然渐起。
“要洗手是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高不可攀的冷峻眉眼,唇畔却浮现一丝浅笑。
不是假装,是真的在笑。
他有一双同样黑亮清湛的瞳孔,却没有小孩儿那般稚嫩的纯粹,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四目相对,一大一小。
权捍霆在打量赞赞的同时,赞赞也在审视他。
一种无形的气场在两人周围既相互排斥,又奇迹般趋向融合。
权捍霆又问了一遍:“要洗手?”
赞赞收回目光,眼睑垂下去,看不清他眸中神色,只能看见不时扇动的睫毛。
半晌,小家伙点头。
权捍霆先把他两边袖子卷起来,赞赞蹲着,把手放到水龙头下,感应出水。
怕他蹲不稳,男人的手一直在他腰上扶着。
掌心宽厚,热量穿透衣料源源不断传递到赞赞身上,烤得他腰侧一片暖烘烘的。
洗完,赞赞把湿漉漉的手收回来。
权捍霆顺势将他从盥洗台上“端”下来,放到地面:“站好。”
说完,转头抽了张擦手纸,替他把水揩干,动作轻且慢。
赞赞偷撩起眼皮,晃眼一过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很高,要想看到他的脸就必须抬头。
也很壮,虽然块头不像二子师傅那样夸张,但双臂很有力量。
最后,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两张脸摆在一起只是大和小的区别。
赞赞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猜测,但既是“隐秘”,就注定他对此无动于衷。
所以,动作之间还是生疏,眼神之中仍然陌生。
“擦干了。”他放开的同时,赞赞也主动把手收了回去,然后转身要走。
权捍霆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恍惚之间仿佛看见沈婠,她也是这样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不愧是母子,连害他抓心挠肺的本事都不相上下。
“等等。”权捍霆开口,把小家伙叫住。
赞赞脚下一顿,转身,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权捍霆轻声一叹,蹲下来,视线与小家伙齐平。
看着那双和自己相似到极致的眼眸,男人心软成灾,半晌,他开口:“我是谁,你知道吗?”
赞赞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定定望着他。
“我是你亲生父亲。”
没有太大反应,甚至可以说无动于衷。
一般人会下意识认为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是“亲生父亲”?但权捍霆却不这么想。
这段时间他像躲在暗处的老鼠,小心翼翼偷窥着母子俩的生活,同时调查了过去三年发生的事。
他知道赞赞身体不好,几次从鬼门关捡回小命,也知道他不能说话,但智商却异于常人的高。
所以,他并不认为赞赞对“亲生父亲”四个字不理解,而是他理解了却不愿搭理,甚至可以说漠视。
当真和沈婠一模一样。
如出一辙的无情,同样对他不屑一顾。
权捍霆心下刺痛,面上却仍然保持住微笑:“我知道,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赞赞一双黑眸流光溢彩。
“我还知道,你很聪明,从我出现那一刻,你就已经猜到了,是吗?”
第976章 赞赞不认,别告诉她
赞赞不说话,也不会说话。
但权捍霆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能听懂的。
儿子似乎比他想象中更聪明,而这种“聪明”甚至到了让他感觉棘手的地步。
“你妈妈……有没有提起过我?”
摇头。
因为他没问过。
男人见状,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借着垂眸的动作掩盖其中涌现的失落,再抬眼,已恢复如常。
“那你认我吗?”
赞赞想了想,摇头。
对于这个答案,权捍霆似乎并不意外,虽然早有所料,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心中还是不免一片惨淡。
他沉吟一瞬:“因为沈婠?”
这次赞赞没有任何犹豫,点头。
权捍霆就像吃了一嘴黄连,舌尖漫开无尽的苦与涩,愁肠百结,心如刀割。
老婆不要他,儿子不认他。
怪谁?
自作孽,不可活。
“赞赞?”沈婠在外面叫了声。
权捍霆浑身僵硬,心口骤紧,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无所畏惧的权六爷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某个瞬间,甚至想要就地遁逃。
他怕看到沈婠冷漠的眼神,更怕听到她撇清关系的那些话。
权捍霆抬手搭在赞赞两边肩头,没有用力:“别告诉她,可以吗?”
半晌,小家伙点了头。
权捍霆放他离开。
沈婠本来已经打算进去了,但赞赞出来得太及时,她便止住脚步,又带着小家伙洗了手,母子二人重新返回店面,继续挑选。
帽子沈婠要了两顶,颜色和图案是赞赞自己拿的主意。
结了账,留下地址,叮嘱尽快送到,然后换下一家——买鞋。
赞赞训练时的防护服和鞋子都是专门定做,价格不菲,但平时穿的都直接从商场买。
不像买衣服那样,买鞋的时候赞赞同意试穿。
果然,要了比之前大一个码。
小孩儿就这么一天天见长,沈婠一颗心就像发泡的海绵,既软烂,又欣慰。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赞赞能平安活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除了盼着他健康之外,沈婠别无所求。
“……这三双包起来,还有袜子也一齐配了,要吸汗易干的。”
“好。”
这一逛就是整个下午,沈婠打电话告知宋家,晚上不回去吃饭。
管家接的,没有多余废话,只回了句:“我会如实向夫人转达。”
沈婠没什么反应,直接掐断,然后转头问儿子:“想吃什么?”
赞赞眼珠转了两圈,摇头。
意思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都可以。
“广式点心?”
嗯嗯!狠点两下头。
“走。”沈婠牵起他小手。
不远处,权捍霆像个“跟踪狂”躲在拐角的位置,看着母女二人相视笑开,又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轻松走远,眼里尽是满足。
可惜,这份快乐之中并没有他的位置。
笑意稍敛,掌心逐渐收拢……
象山郡。
京平唯一一处“山庄式”开发楼盘。
依山而建,大大小小总共六处山头,每处山头只建一栋庄园式别墅,各个山头之间互不干涉,且彼此都有通往山下的公路,不会交叉。
换言之,这里虽然同属一个楼盘,但只有六位主人,各自距离甚远,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极少有碰面的可能,以此保证绝对的私密性和自由感。
喷泉池,大牧场,健身房,地下酒窖,跑马场,棋牌室,以及可同时容纳一百辆车的重叠式地下停车场……
奢华程度超乎想象。
据说,京平四大家族在这个地方各有一套庄园,剩下两套主人成谜。
最高的一处山头,喷泉涌动,汇聚成水流淙淙。
若定睛细看,可以发现水上氤氲着一层白雾,靠近,白雾有温,袅绕出热浪。
竟是天然温泉水,还泛着淡淡硫磺味!
一辆军用路虎自山下沿着公路疾驰到山庄门口,系统自动识别身份后,开闸放行。
车停稳,随即驾驶位车门打开,陆深从上面下来,身上还穿着迷彩作训服。
他大步往里,恰好撞上迎面走来的胡志北。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陆深手里拿着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没有回答,反问他:“我六哥呢?”
“出门了。”
“又去找沈婠?”
胡志北突然叹了口气:“他倒是真的去找也还好,可现在成天跟踪自己老婆孩子,像个偷窥狂,这叫什么事儿?我看着都替他着急!”
陆深薄唇一抿,勾划出一个稍显锋利的弧度:“他还是这样?不敢让沈婠知道?”
胡志北摇头:“老六已经暴露了。”
陆深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沈婠知道他回来了,人在京平?”
“不然呢?”
第977章 爱上别人,一堆照片
陆深头皮一麻。
想起上次约沈婠在茶庄见面,临走前他问——
“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六哥了?”
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不会。”
一句“不会”说得那么决绝不留半分余地,给自己设定底线的同时,也彻底将权捍霆排除在外。
直到现在,经历过艰难磨练、已不是当初那个纨绔子弟的陆深自诩脱胎换骨,却仍然看不透沈婠这个女人。
以前,他觉得她心机。
不声不响勾了他六哥,还把人制得服服帖帖,不忿之下他给她取了个“狐狸精”的外号。
后来,他觉得这娘们儿彪得一匹。
打过他,也揍过六哥,下手那是真的又狠又毒,不管不顾。
如今,他觉得沈婠没心没肺,乃至于冷血无情。
再大的怨和恨,就不能给曾经爱过的男人一个解释辩白的机会?
权捍霆明明可以解释。
但沈婠却根本不听,铁了心不原谅他。
更强硬到不让赞赞认爹,可劲儿戳他六哥的肺管子。
陆深亲眼见过大半夜权捍霆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第二天角落里的烟头堆积如小山。
那么自律的一个人却因为她,焦虑不安,冷静不再。
陆深轻哼:“你不知道吗?那个女人从来都这么狠,三年时间,这么多个寂寞的日夜,说不定她早就变心,爱上其他人了!”
胡志北看着他,目露端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深眸光微闪,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文件袋。
胡志北人粗,心思却细,立马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这是什么?”
“……我查到一点东西。”
胡志北伸手去拿。
陆深躲开,警惕且防备:“我要亲手交给六哥。”
就在这时,引擎声由远及近。
胡志北顺势望去:“老六回来了。”
十分钟后。
权捍霆一语不发迈入客厅,看得出来心情很糟糕。
不用想肯定又是因为沈婠。
“小七来了?”
“六哥。”陆深从沙发上起来,原本一腔急切在此时却被犹豫取代,手里拿着的文件袋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你有事跟我说?”除了面对沈婠的时候他不再像他,其余场合权捍霆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洞悉和敏锐。
陆深不言。
权捍霆的视线却落到他手里的文件袋上,拿过来,拆开。
“六哥——”他动作太快,陆深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权捍霆把封口拆开,倒扣过来,一堆照片如翩翩秋叶,旋转落地。
而照片上,场景昏暗,灯光不明,好似夜店酒吧之流。
但照片上的两个人却清晰可见,一个是沈婠,而另一位……是个男人。
陆深眼底闪过懊恼。
胡志北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点懵,看向那些照片的眼神亦显木愣。
气氛僵滞,人皆不语。
就在这时,怔在原地的权捍霆突然蹲下来,将照片一一拾起。
自然照片里拍摄的人和景也随之清晰映入眼帘。
有男人替女人扶住车门,笑着请她坐进去的瞬间;也有摆满空酒瓶的吧台前,男人醉意朦胧,对着女人痴迷倾诉、呓呓喃语的场景。
第978章 烧毁照片,给我查他
女人美,男人俊。
乍一看,分明是琴瑟和鸣、款款缱绻的场景。
可落在权捍霆眼中,却无异于针扎般刺痛。
沈婠对着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接受不了的事实。
如今,权捍霆所有的底气和勇气都来源于他坚信沈婠心里还有他,念着他,爱着他。
可眼下,这些照片却无声动摇着他那份“坚信”。
如果分开这三年,沈婠爱上了别人……
他连想都不敢想!
只一个假设就能让他痛到撕心裂肺,如果是真的,权捍霆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拿在手上,拢成一沓。
起身,站直,他好像又变回那个沉着冷静、不为外物影响的“权六爷”。
但从胡志北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的指尖,那些照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直至最终烂掉开裂。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陆深早已汗毛倒竖,后颈袭上一股幽幽冷凉。
谁都没说话,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开口。
半晌,权捍霆指尖一松,已经被捏到几乎烂掉的照片又一次落地,只是这回没再分散,相对集中。
他转身捞起茶几上常备的火柴,抽出一根,刺啦——
擦亮。
男人看着指尖窜起的火光,眼里唯余一片幽暗与深沉。
随后,他手一抖,火柴就这样不偏不倚掉在那堆照片之上,不过半分钟,就烧成一滩灰烬。
胡志北目光骤凛。
陆深则是后悔不该把这东西拿到他六哥面前过眼。
“阿江。”半晌,权捍霆重新开口。
楚遇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六爷。”垂眸敛目,静等吩咐。
“去查,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是!”
傍晚,有关宋聿的详细资料就整整齐齐出现在权捍霆办公桌上。
翻开之前,他把文件拿在手里端详一瞬,半敛着眸,让人看不清具体情绪。
楚遇江则垂手立于桌前两步远的位置。
偌大的书房,静到落针可闻。
“宋、聿……”翻开第一页,那个名字便消失在权捍霆唇齿间,带着几分玩味和……凛冽。
客厅。
陆深坐在沙发上,两腿叉开,双手抱头,像个认罪的嫌犯。
看得胡志北眼角直抽:“你干嘛啊?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我有罪,我忏悔。”
“悔你个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要是不把那东西给老六,能闹成现在这样?”
照片烧成的灰还没扫,黑黢黢堆在地板上。
陆深昂起头,整张脸纠结成一团,“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胡志北拔高音调,打断他,“老六对沈婠是个什么状况你敢说不知道?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都可能让他发疯,更何况还是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出双入对的照片?我看,你就是专门给人添堵来的!”
“我没有!”
“你有!”
陆深粗着脖子:干嚎:“我又不是故意的!”
“结果已经造成,故意还是无心都没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陆深蔫儿了,“我知道六哥看不得,但、总不能瞒着他啊!”
“你以为就你聪明?就你能耐?”胡志北冷笑。
他一愣,“什么意思?”
“老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楚遇江去查沈婠这三年怎么过的,事无巨细,你以为楚遇江查不到她跟宋家那个什么有牵扯?”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报?”胡志北替他问出声,然后又自顾自回答,“因为老六不想知道,那我们就不让他知道,就这么简单!”
陆深陷入怔忡。
胡志北尚在咬牙切齿:“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小七,可以啊,你现在翅膀硬了,主意也大得很!”
“那——你也没提前告诉我啊!再说,”他撇了撇嘴,目光微闪,“我能有什么主意?少污蔑人……”
“呵!”冷笑出声,“刚才还说你长进了,一句话又被打回原形,连说谎都破绽百出,你怎么接受的训练?”
“……”训练又没有“说谎”这个项目。
胡志北抱臂,好整以暇看他:“小七,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对上胡志北了然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忽然觉得没劲透了,干脆破罐破摔,“我就想让六哥知道挽回沈婠根本不可能!她那么坚决,那么狠,心都是石头做的,六哥再这么继续下去,完全就是自讨苦吃!何必呢?还不如早点死心。”
“蠢货!要是这么几张照片就能让他死心,那他就不是权捍霆了!”
第979章 放弃太难,宋禛送婠
“我……做错了?”陆深喃喃,两眼茫然。
胡志北给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可……人家根本不搭理六哥啊,姿态端得老高了,谁劝都不听。”
“你劝过?”
“提了一嘴。”
胡志北挑眉:“那沈婠怎么个反应?”
“还能怎么反应?人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了——不、原、谅。”
陆深想起沈婠当时的表情,连他一个局外人都能听出里面的绝情,更何况六哥?
只怕一颗真心要被踩得献血淋淋!
胡志北挑眉:“她真这么说?”
“那还能有假?我亲耳听见,骗你不算人!”
“嘶……那就麻烦了。”
“要我说直接放弃,天涯何处无芳……”
“住嘴!你说得容易,老六根本放不下。让他舍弃沈婠,跟要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怎么办?”陆深目露焦躁,几欲抓狂。
胡志北沉声一叹:“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咱们也别瞎搅和,等他们自己处理吧”
“可……”
胡志北突然目露研判:“你是不是对沈婠还有偏见,所以可劲儿在这儿撺掇他俩分手?”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陆深震惊了。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在唱衰沈婠和老六。”顿了顿,又补充,“还是故意的那种。”
“……”
话分两头,却说吃过晚饭的母子俩没有再继续逛下去的打算,出了商场,正准备打车离开。
忽然——
“是你?”一声疑问自身后传来,听上去还有些耳熟。
沈婠下意识回头,却见宋禛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远,衬衣领口半松,西装外套耷在手臂上,看样子像刚结束应酬。
“宋先生。”她微微一笑,开口叫人。
宋禛的目光落到赞赞身上:“出来逛街?”
“嗯。”
“清清没有一起?”
“出门的时候她在午睡,就没叫她。”
“现在是准备回老宅吗?”
沈婠点头。
“我送你们。”
“不用了。”略带端详的目光扫过他全身,带着几分明显外露的怀疑。
空气中也适时传来淡淡的酒气。
果然是喝了酒的!
宋禛一看她眼神就懂了,笑得颇为无奈:“放心,我叫了代驾,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沈婠朝他身后看去,驾驶位上坐着人。
“走吧。”宋禛率先转身,替母子俩拉开后座车门。
沈婠只犹豫了半秒就选择上车。
三人坐定,代驾发动引擎朝老宅驶去。
期间,安静的车内没人说话。
路程不过半,赞赞就已经趴在沈婠腿上睡着了。
宋禛坐在副驾驶,朝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小声开口:“要不要毯子?”
他前面放了一条。
沈婠点头,“……多谢。”
宋禛摆手,示意“不必客气”,接着便把毯子递过去,沈婠接了,抖开盖在赞赞身上。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直至车停在宋家老宅前。
沈婠抱着赞赞下车,宋禛目送她背影走远,然后对着代驾:“走吧。”
车很快没入夜色中。
……
第二天,宋禛早早起床,还穿了身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西装。
对镜整理领带,然后打电话给宋祁。
“哥!”
“准备好了吗?”
“必须的啊!咱们出发吧。”
第980章 沈之蒹葭,与见知返
九点,兄弟二人汇合,同乘一辆车。
车内,宋祁觉得闷,随手松了领带。
“太久不系这玩意儿,突然弄上了,还有点不习惯。”他生性不羁,平时根本不注意细节,连宋恺峰都懒得说他。
宋祁轻咳一声,转头看宋禛:“不就是去见严知返,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有备无患。”
他没听懂。
但宋祁有个优点——不懂就问:“禛哥,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这次去要谈什么?”
“去了就知道。”
“……”说了当没说。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顶楼的西餐厅。
类似阳光房的半透明空间设计,阳光铺下来,却因为顶棚的特殊材质明亮却不炽热,光芒亦未刺眼。
宋禛和宋祁踩着点到的,不料严知返已经在等。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凝色。
一个有资格迟到的人却比谁都守时,光这点就足以令人忌惮。
“严少。”两人上前。
严知返也顺势起身,邀请二人入座。
“听说严氏在开发区新标下一块地准备建loft公寓……”
大约一小时后。
宋禛起身,朝对面男人伸出手:“那就静候严少佳音。”
“好说。”严知返回握。
“那我们就先走了,”宋禛收回手,寒暄似的随口问了句,“要不要一起?”
“不用,我等个人。”
宋禛也不是真的想和严知返一道,他们的关系远没到那么亲近的地步。
利益之系,身处其中的人随时都有见风转舵的可能。
“告辞。”
“嗯。”微微颔首,看不出多热络,但也绝对不冷淡。
两人走时,已至中午。
按理说应该一起吃顿饭,这处又恰是餐厅,只不过——
严知返抬手:“服务员。”
有人闻声上前。
“餐牌。”
对方一愣:“您现在需要点餐吗?”
“嗯。”这一声里带着些许不耐和不满。
服务员立马敛神,不再多嘴,半垂着头,恭恭敬敬递上菜单。
严知返点了一人的分量,还真就这么吃了起来。
所以,沈蒹葭进来的时候,所见便是男人坐在餐桌后方,面前摆着盘子、刀叉、红酒杯,一个人吃得慢条斯理却津津有味。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也不生气,微笑上前。
约她见面,却一个人开吃?
但转念一想,能在宴会当天驳了长辈的安排,拒绝和她跳舞,转而去邀请宋家那个“名声在外”的小二奶,他现在这么做好像也就不稀奇了。
呵,这男人倒有点儿意思……
“味道如何?”沈蒹葭扒着椅背,笑意盈盈。
也不说坐下,但也没说不坐,就这么站在对面,姿态随意。
严知返头也不抬,淡淡回了句:“沈小姐推荐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嗯,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难吃。”她拉开椅子坐下。
也不指望对面的男人能充一把绅士代劳。
“服务员。”她一招手。
“沈小姐。”
“老样子,然后把我酒柜里那瓶赤霞珠拿过来。”
“呃……”
“怎么?”沈蒹葭叠好餐巾,隔在胸前,又整理一番方才抬眼,看过去就发现对方欲言又止。
服务员拿余光瞄了眼埋头用餐、不问世事的严知返,讪讪开口:“这位先生有您的推荐卡,又要了那瓶赤霞珠……”所以他们就给了。
沈蒹葭听罢,视线掠过男人手边的高脚杯,饮尽过半,残酒不多。
啧……
她冷笑勾唇。
服务员见状不妙,正准备道歉,然而对不起只说了前两个字,便见沈小姐摆了摆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先上菜,我饿了。”
服务员如蒙大赦:“是。”
说完,转身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蒹葭直勾勾的目光落到严知返脸上:“我的酒好喝吗?”
男人握叉的手一顿,漫不经心撩起眼皮,语气之中更是没有半分抱歉:“还不错,就是年份浅了点,不值得收藏,喝了正好。”
沈蒹葭一听,顿时怒从心起——
你特么一边喝着老娘的酒,一边还挑三拣四?
到底是说年份浅,还是在讽刺她这个人浅薄?
“喝了正好”?你脸咋这么大呢?
纵使心内疯狂咆哮,面上却不显不露,“严少不觉得自己太随便?”
男人目光一定:“你推荐的餐厅,你是主,我是客。”
“所以?”
“客随主便。”
“……”没有人能比他脸皮更厚了。
就在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她要了份惠灵顿牛排和蔬菜沙拉,比起严知返的吃法少了几分油腻,多了几分不经意的高雅。
“严少身材不错,吃这么多,不怕长肉?”语气有点居高临下。
“不好减的人才会觉得增是件痛苦的事。另外,沈小姐可能对男人的食量有所误解。你所谓的多,不一定就是多,看对谁而言。”
中正平和,稳稳当当。
第981章 她更漂亮,字字皆辱
沈蒹葭听罢,更是搓火。
自然,笑容也愈发冷冽。
可对面的男人似乎感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不疾不徐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满脸都是享受美食美酒的惬意和满足。
“食有食性,菜有菜品。严少出自严家,想必也该受其熏陶,颇有心得。”
男人用刀切下一块肉,三角形,不大不小,修长的五根手指握住刀把,用劲巧妙,仪态得体,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丁点儿不锈钢刀呲啦盘子的声音。
“如果今天沈小姐约我只是为了探讨食性和菜品,那我觉得这对我们双方的时间都是一种浪费。你以为呢?”
严知返放下刀叉,这才正眼看向圈中诸多传闻甚至已经把她妖魔化的所谓“沈家大小姐”。
柳叶眉,丹凤眼,脸小皮肤白,是传统审美上的标准长相,只不过那邪肆不羁又带点落拓豪爽的笑容彻底破坏了原本的文静姣好。
听罢严知返的话,她点了点头:“确实浪费,所以我今天不是为了讨论食性和菜品,提一提只当引入,既然严少不喜欢这个开场白,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
她坐姿一正:“宴会当天,严少没有邀请我跳舞。”
说得直白,没有半点窘迫,倒像兴师问罪。
“所以呢?”他亦不疾不徐。
“总得有个原因吧?两家长辈彼此心照不宣默认的事,结果在执行上出了问题,我们当小辈的总要有个交代才说得过去。更何况,”她笑着,身体前倾,距离男人更近三分,“我自己也相当好奇。”
严知返:“因为不想。”
不想邀请你跳舞。
沈蒹葭听了,竟也不恼,换成其他女人只怕面前这杯红酒已经泼到男人脸上,嘀嗒嘀嗒往下淌。
“所以,邀请宋家那位,是因为你想咯?”
严知返没有正面回答,扯了下唇角,这是一个不算笑容的笑,但却是沈蒹葭进来之后第一次看到他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好看是肯定的,但也泛出一丝恶劣,她直觉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
“她比你漂亮。”
饶是沈蒹葭再好的脾气,再充分的心理准备,都瞬间黑了大半张脸。
调整呼吸,镇定下来,笑容却难以为继,索性沉着脸。
反正他都无所顾忌,那她还讲什么先礼后兵?
“既然严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那我也不妨开门见山。你的行为让我没脸了,说吧,怎么解决?”
严知返看着她,先前嘴角那抹不算微笑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你想怎么解决?”
“道歉。亲口道歉。”
“沈小姐说笑了,请和不请在我,即便事先有过这方面的考虑,也不保证事实就一定和预想一致。签了合同都还有毁约的时候,更何况一句连承诺都算不上的口头戏言?”
他一句话就将两家的约定归为“戏言”,遣词用句,滴水不漏。
“还是说……”严知返上下打量她一遍,最后将目光定在女人脸上,“沈小姐对和我跳舞抱有莫大的期待,因为期待落空,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呸——
不要脸!
知道他在用激将法,故意惹怒她,沈蒹葭还是忍不住心火骤涌。
“严少仪表堂堂,怎么偏偏说话不过脑子?”她嗓音彻底冷了。
“抱歉,实话实说。”仍无半分收敛。
“呵……本来跳不跳那支舞,我个人是无所谓,甚至有些厌烦,谁知道穿上龙袍的猴子是不是真的就像个太子,也配与真公主并肩?”
讽刺严知返虽为严家嫡系,却是养在外面,中途才被认回来的,路子野,名不正。
成功让男人目光一凛。
沈蒹葭自觉扳回一局,笑得愈发灿烂,却也刻薄更甚:“可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又见你是这种恶劣的态度,本来一句道歉就可以不计较的小事,我现在还真就计较了。”
严知返双眸微眯:“哦?你想怎么计较?”
“沈严两家,同在京平四大家之列,你跟我又都是嫡系,让你难堪不免令两家交恶,得不偿失。所以,我想来想去,发现有句话说得真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然这城烧不起来,不如就直接烧鱼出气,这样我得到发泄,心气儿平了,你也了却一桩麻烦。”
男人心下微沉:“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动不了你,难道还拿宋家那个小二奶没办法?”
哈?
她竟然想打沈婠的主意!
严知返目光一瞬诡异,表情又几经变幻,最后——
“你,确定?”
确定要去招惹那个女人?
虽然没了权捍霆撑腰,她又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京平,但严知返却从不认为沈婠会心甘情愿当个无枪无戟的普通人。
是杀器,总会见血,无论踏足何地,所面何人!
第982章 请她喝茶,轻松反杀
沈蒹葭发现男人神色有异,觉得自己这一步肯定戳中他内心某个隐秘不可示人的角落。
试想严知返如果真的和宋家那位清清白白、无甚牵扯,当时在场那么多名媛千金,他为什么别的不选,偏偏挑中沈婠?
那是不是可以猜测这两个人之间并不干净?
她制不住严知返,却可以利用沈婠对他进行掣肘:“难道我话说得不够清楚?还要严少再确认一遍?”
咽下最后一口,男人放下刀叉,扯过餐巾擦了擦嘴,随手丢到一边。
起身,居高临下打量对面的女人,冷眼无波:“那就,随你的便。”
言罢径直离开。
沈蒹葭彻底傻眼,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撂在餐厅。
靠——
“什么玩意儿?”
他以为他是谁?
……
严知返没想到沈蒹葭前脚刚放完狠话,后脚就真的对沈婠出手了。
而沈婠更加没料到自己会招惹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
这天,阳光明媚。
沈婠在“蜜糖”跟二子、三子谈完,又和郦晓昙沟通了一下财务上的细节,刚走到巷口,正准备过马路取车,就被三个彪形大汉以身为墙,堵住去路。
她不动声色后退两步,表情尚算镇定:“几位有事?”
为首之人:“请您喝杯茶。”
“我认识你吗?”
“你认不认识我不打紧,重要的是我认识你。”
沈婠眸色微凉:“请我喝茶,可以;但总要知道是谁请客吧?你——”她扫过为首那人,又落到旁边,“还是你?或者是你?”
三个大汉不约而同皱紧眉头。
女人嗓音彻底冷沉下来:“不问清楚,怎么跟你们走?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可不喝。”
当然,问清楚也不一定跟你们走;来路有明的东西也未必会喝就是了。
另外两人看向中间为首那人,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后者直视沈婠,半晌,“……我家小姐有请。”
“你家是哪家?”
“去了你就知道。”
沈婠冷笑:“抱歉,我很忙,没空喝闲茶。”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吗?我倒觉得后者更有意思,就看谁请谁了。”
为首大汉目露凶狠,朝同伙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动作,将沈婠包围在中间,看架势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
沈婠见状,非但没慌,还始终保持微笑:“你家小姐有没有告诉你们,绑人也要走点儿心,在别人的地盘儿上耍狠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三人面面相觑。
“既然她不会教,那就只能我代劳。”轻描淡写。
可是下一秒,随着沈婠一个响指,十几号身穿西装的黑衣保镖瞬间从金色大门内涌出,也不知原地待命了多久,得到指令终于可以出来的那一刻才这么迫不及待,蜂拥而至。
瞬间将三个大汉包围,且各个手里都有“工具”。
沈婠仍是那般笑着,走到为首之人面前,站定:“你家小姐是谁?”
……
吁——
沈蒹葭勒紧缰绳,座下枣红马随之止蹄,她握着马鞭,一个漂亮的翻身,转眼便站定实地。
一身骑马装,衬得她英姿飒爽。
“小姐,喝点水。”
“小姐,擦擦汗。”
“小姐,我替您撑伞……”
偌大的跑马场,绝大部分客人都选择独行驱策,或信马由缰,总之都是一个人自得其乐。
只这一处,女佣男仆,端茶递水,套鞍牵绳,将骑马的人围在中间,好不热闹!
沈蒹葭无视来自各方的打量和关注,全身心享受着女王般的待遇。
突然,手机响了。
当然不用她自己动手,很快就有佣人递上来,她抬手接过放到耳边:“喂?”
“小姐,人带到了。”
沈蒹葭放下水杯,倏地坐直,两眼噌噌放光:“带到后山禁牧区,我马上过来!”
不等那头再说什么,她径直挂断,随后抬步就走。
一堆人立马跟上,看那反应速度,应该是早就被训练出来了。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沈蒹葭皱眉。
女佣:“!”
男仆:“?”
不是您吩咐我们走到哪里都别掉队吗?
沈蒹葭自己也想起来了,抬手一挥:“不用跟着,你们都留在这儿。”
“是。”
后山,禁牧区。
草坪开阔,将作为来年马儿的口粮,因此有专业人员进行打理。
沈蒹葭到的时候,沈婠和那三个被她派出去的人已经在了,但是场景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按照既定剧情,她派人去绑沈婠,正常人都会反抗一下吧?
当然,最后还是敌不过男人的蛮力,被不情不愿地带过来,不说哭哭啼啼、神色凄惶,至少也该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然而事实上……
第983章 两女交锋,蒹葭婠婠
女人穿着小西装马甲,贴身设计剪裁,勾勒出完美腰线,搭配黑色铅笔裤,又帅又飒。
一头长发卷作自然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在身后,衬得肤色愈白,脸愈小,英气却不失女人味。
她就这么笔直地、傲气地,坦然立于不远处。
眼神睥睨,神情桀骜。
根本和“狼狈”、“凄惶”等词不沾边。
视线旁移,沈蒹葭扫过她派去的三个大汉,落后女人半步站着,一个个低眉敛目、垂头丧气。
哪有半分“土匪恶霸”的样子?倒像是那个女人的小弟!
沈蒹葭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怎么回事?
双眸微眯,自然不能一直持观望状态,她踱步上前。
“沈婠?沈小姐?”
“我们见过吗?”清泠的嗓音,像雪山中融化的冰溪,独有一份孤孑,别样高冷。
沈蒹葭感觉更不好了,为对方的话,也为对方的狂。
“自然是见过的,严家宴会上,你可能记不得我,但我却对你记忆犹新。”
“是吗?我很荣幸。”沈婠两手插兜,勾唇一笑。
竟直接绕过了“为什么对我记忆犹新”这个问题,令沈蒹葭已经准备好到嘴边的话难以为继,只能重新咽回肚子里。
沈蒹葭思考两秒,决定直接开口:“宴会当天,本来严知返应该邀请我跳第一支舞。”
“所以呢?”沈婠不解。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其实她知道对方是沈蒹葭,早在来京平之前,沈家嫡系的资料就已经被她查了个底朝天。
说起来,这位“沈大小姐”也是个妙人……
京平沈家传到这代嫡系,可以说是绝户了——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两个“非同凡响”的女儿。
大小姐沈蒹葭,二小姐沈苍苍。
两人名字来源于《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其中寄托的美好寓意可见一斑,然而事实上,这两姐妹并没有如各自名字那样长成亭亭玉立、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相反,一个比一个荒唐!
大小姐沈蒹葭从小调皮捣蛋,野得像个男孩子,长大以后似乎朝着这个方向愈发不可收拾。
骑马斗鸡,跳伞蹦极——没有她做不到,只有她想不到。
据说前两年还剃过光头,头发稍微长长以后变成了寸头,之后就一直顶着短发招摇过市。
还有传言,说她男性朋友不少,女性朋友众多,喝酒聚会,勾肩搭背,多半是个“双”。
而她到现在还没结婚,甚至没交往过一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便成为铁证。
圈子里的风越刮越无厘头,话也越传越没道理。
至于沈二小姐沈苍苍,啧啧,那可又是另一个“神话传说”了,此间暂且按捺,不作赘述。
沈蒹葭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险些咬碎一口白牙:“所以?你难道不清楚?还需要问我?”
沈婠摇头:“不清楚。需要。”
沈蒹葭:“!”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好——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不妨说得直白点。你占了我的位子,跟严知返跳了开场舞。所谓鸠占鹊巢,也不过如此吧?你说呢?”
第984章 骂她疯子,传言不实
沈婠还真就这个问题,仔仔细细思考了一番:“听上去,没什么毛病。”
沈蒹葭一讷。
“不过——”又听她话锋一转,“你说‘鸠占鹊巢’,我是‘鸠’,你是‘鹊’,那严少就是‘巢’喽?乍一听,好像说得通,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沈蒹葭死死盯着她,端看这张嘴里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巢是死的,但严少是活的,此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活人可以自主选择,而死物只能被动接受安排。”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婠勾唇:“邀谁跳舞是严知返自己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有怨,或者不满,可以直接找他。”
沈蒹葭嘴角一抽,内心疯狂咆哮:你以为我没找过他?!正因为找他没用,才找上你的。
柿子有软硬,当然要捡前者捏。
“他邀请,你可以不接受。但你接受了,那我今天就没找错人。”
沈婠一声轻嗤,好像听见什么笑话:“有人用刀杀了你的鸡,你不追究那人的责任,却对一把刀发泄所有怒气,是这个意思吗?”
“你——”
“如果是,我怀疑沈大小姐你可能还处于心智未开的阶段。通常,这样的迁怒只会出现在无理取闹的疯子身上。”
“你骂我是疯子?”
“其实不需要号入座。”
“你就是这个意思。”
沈婠哦了声,轻描淡写:“那你说是就是吧。”
沈蒹葭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动怒了,“小心你那张嘴!”
“你能对我怎样?”语露挑衅。
沈蒹葭冷笑,“能怎样?”一声轻喃,眼神却陡然锋利,朝为首那名大汉下令,“找个东西把她的嘴给我堵了!”
男人没动作,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沈蒹葭:“?”
沈婠笑容更甚。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她冲上前,揪起为首大汉的衣领,却在男人下意识抬头的瞬间,看到一张红肿像猪头的脸。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泛青,隐隐带紫。
沈蒹葭目露震惊,训斥的话也戛然而止。
她好像不信邪,又揪起另外两个人的头,情况没比之前那个好多少。
“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一个闪电转头,质问中略带煞气的目光直击沈婠。
后者不疾不徐:“没什么,只是教他们一点道上的规矩,免得以后再闯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沈蒹葭皱眉,重新将沈婠打量一番,只是这次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慎重和忌惮。
她不是宋聿养在外面的小三儿吗?据说出身还有污点,是个坐台小姐。
这样的女人就像浮萍,看着繁花似锦,实则风一吹就能散。
可眼前这位貌似……没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
沈婠笑了,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除了她,还有人也问过。
“本来今天这趟,我可以不来的,但我还是来了。”
沈蒹葭后退半步,目露防备。
沈婠目光微闪,这么快就能看清形势,做出判断,看来这位沈大小姐并不如传言中那般荒唐没用、一无是处……
第985章 踏马伤人,他来救她
“我来一则为看绑我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二则也想趁此机会跟这位‘神圣’说几句话,如果兴致高涨,还能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事到如今,沈蒹葭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可能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沈小姐千方百计甚至不惜动粗也要把我请来,怎么这会儿倒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沈蒹葭抿唇,一双漂亮的眼睛呲呲冒火:“你还不依不饶了?”
沈婠面无表情。
她冷笑一声,“说,你到底想怎样。”
“道歉。”
“什么?!”
沈婠一字一顿:“我要你——亲口道歉。”
“不可能!”沈蒹葭本来就在严知返那里窝了火,又让沈婠这么一拱,直接呈井喷之势爆发。
沈婠占理,自然也不肯退让:“看来,沈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沈蒹葭过来得匆忙,手里还拿着马鞭,闻言,直接朝沈婠面门一挥,眼看就要落到她那张冷冷傲气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沈婠突然出手,也不知道她是运气好,还是真有这个本事,竟然直接拽住半空挥舞的马鞭,暗自用力。
沈蒹葭咬紧牙关,不撒手。
两个女人,就这么各拽马鞭一头,暗自角力,呈对峙之势。
四目相对,一个冷若幽焰,一个怒如火山。
好!
沈蒹葭骨子里的傲气被彻底激发,只见她飞快松手,竟是放弃了争夺马鞭,而后以手为哨,吹出清脆的一声。
大概三十秒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动,并且越来越近。
很快,三匹马朝两人所在方位撒蹄而来。
沈蒹葭本来唤的是自己那匹,谁知道又多了两匹,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长腿一跨,骑上马背,从马鞍悬挂的布袋里抽出另一条马鞭,拿在手里,居高临下指着沈婠——
“你既然稀罕那条鞭子,那我就送给你,去了一条,我也还有无数条。可你确定自己有那个本事接我的东西吗?”
“沈小姐敢给,我自然敢接。”
沈蒹葭眼底已尽显冷光,笑容亦不复之前:“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身上其他部位是不是也这么硬!”
说话的同时,勒紧缰绳,话音刚落,直接驾马朝沈婠冲过去……
这一扬蹄,畜生又没个轻重,伤害可想而知。
沈婠瞳孔紧缩,下一秒,旁侧袭来一阵劲猛的力道,直接将她扑倒。
眼看就要趴在草坪上,脸朝下,分分钟都有磕碰毁容的可能,但那阵猛劲好像会转弯一般,竟改变了用力方向,将她往上托。
落地瞬间,沈婠砸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毫发无伤。
抬头,撞击男人急切的眼里,其中满满都是对她的担忧。
权捍霆!
马蹄扬起的同时,是他从旁边冲出来,将她扑倒,并且一个旋身用自己当了肉垫。
只四目相接,来不及言语上的交流,那边沈蒹葭一击不成,竟还想来第二下。
权捍霆眼神一暗,直接抱着沈婠就地打滚,翻出一段安全距离才停住。
第986章 狂马撒蹄,六爷相护
沈蒹葭却不依不饶,眼神骤然一狠。
就在她第三次冲过来的时候,沈婠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另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而上,瞬间与之齐平。
两人都有马在手,比的就是谁更狠。
就在沈蒹葭怔忡的当下,沈婠转守为攻,扬起马鞭,重重落下,那一刻眼底迸发的凌厉与狠绝令人心颤。
竟打算直挺挺朝沈蒹葭撞过去——
人驭马,马相撞,这不是单方面的践踏,而是强与强的肉搏!
很可能两败俱伤。
但沈婠脸上镇定到几近淡漠的神情,以及势必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决心,无一不在表明一个可怕事实——
她无所畏惧!
不是外强中干,而是真的不怕死!
甚至从那样幽邃坚定的目光里,沈蒹葭窥见了一丝同归于尽的凛冽与傲慢。
“疯了——”她一慌,下意识想躲开,马儿却不听使唤,她只能手足无措地去拽缰绳。
与此同时,沈婠的马已经风驰电掣朝她冲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
沈蒹葭瞳孔骤缩,下意识甩掉缰绳,双手抱头,开始放声尖:“啊——救命——”
不等沈婠这边撞上去,她自己就重心不稳摔下马背,面朝上,后背着地,僵在原处,表情因疼痛而急剧扭曲。
五脏六腑好像都发生了位移……
这局沈婠看似胜了,但实际上,因抽打而出现巅峰奔速的马儿根本刹不住。
在与沈蒹葭那匹马擦肩而过的同时,任凭沈婠如何操纵缰绳,她的马也没能停住,而是径直撒蹄朝林区深处狂奔。
“婠婠——”权捍霆目眦欲裂,矫健翻身,于马背坐稳。
而后——
“驾!”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丛林深处。
“喂!站住——咳咳咳咳——”沈蒹葭半躬起身,尔康手,“我跟你们——”没完!
“咳咳咳……”
女人咳得撕心裂肺,每一下都牵动痛觉神经,终于两眼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那三个大汉目睹了全部过程,早已吓得两腿发软。
“大大大大哥……现、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打120叫救护车!闹出人命,我们都得跟着完蛋!”
“是是是……我马上打!现在就打!”
……
丛林深处,乱木遍布,荆棘满地。
沈婠几次试图安抚情绪暴躁的马儿,但都以失败告终。
她只能尽最大努力控制缰绳,以此操控前进方向,不至于撞山或坠崖。
但细节却无心也无力顾及。
比如,树枝的分叉、锯齿形的叶片擦破她额头、脸颊、脖颈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斑驳血痕。
再比如,掠过荆棘丛时,被勾破的小腿和脚踝,鲜血淋淋。
这种林间疾驰的状态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许是马跑累了,速度渐渐慢下来。
沈婠咬牙,猛地勒住缰绳,手心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
好在,马总算停住了。
正当她准备翻身下地之际,一条掩藏在草丛中的花蛇慢慢抬头,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马再次受惊,用比之前还快的速度疾驰狂奔。
沈婠由于坐姿不稳,缰绳也快拽不住了,而前方不远就是悬崖!
“婠婠——手给我——”
就在这时,男人的嘶吼挟裹着猎猎风声传进耳朵里。
她猛然侧头,不知何时权捍霆已经骑马追到与她并行的位置。
沈婠没有任何犹豫,将手递给他。
生死面前,爱也好,恨也罢,都不重要。
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活着!
即便挣扎到最后一秒,也不能放弃。
权捍霆拽紧,在两马齐头相对静止的瞬间,猛然用力,沈婠察觉到他的意图,也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配合他。
就在马儿疯狂冲出悬崖的前五秒,沈婠坐到了权捍霆的马背上,最终两人同骑的这匹马恰好止步于悬崖边不到一米的位置。
目光相接,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
为了避免马再出现类似的突发状况,权捍霆翻身落地,稳稳站定,期间一直手持缰绳,未曾松懈,手背可见突起的血管,脉络清晰。
然后朝沈婠伸出另一只手:“我……”喉结轻滚,“扶你下来。”
她并未推辞,坦然受了。
落地之后,权捍霆将马牵离悬崖,缰绳系在树干上。
马儿低头吃草,两只大眼睛,卷曲又纤长的睫毛扑眨扑眨。
可马前的一男一女却静立无言,各自看向不同方位。
准确来说,应该是权捍霆假借看向别处,实则余光一直锁定沈婠,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沈婠却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一眼都不想。
索性四方他顾,凛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