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抉择既下,丁伯心意(二更)
一片拳拳慈父之心。
可惜,沈春江并无动容,甚至连一点共鸣都没产生。
沈家那样的环境之下,他哪怕再上心,也绝对不可能为了儿女低声下气去求人。
从小老爷子就教他——
丢命也不能丢脸!
更何况,不是他自己的命,仅仅只是儿女的命。
又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沈春江非但无法理解,甚至还觉得老陈现在这种行为难看粗鄙到极点,很是惹人厌烦。
“先生,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先把小女儿的医药费给续上。”
“老陈,不是我铁石心肠,假装看不到你的难处。二十万,小事一桩,但有一点我希望你可以弄明白——”
“?”
“常言道,救急不救穷。上次我帮了你,这次也可以接续帮,但下次呢?下下次呢?等你习惯了接济,如何再自力更生?所以,在你上次借的钱还清之前,我不会再借给你第二笔。”
严厉又绝情。
刹那间,老陈眼里的光逐渐熄灭,“先生……”
“行了,你不用多说。”
光彻底没了,只剩一片黑暗,一双瞳孔像两个无底洞,空茫而诡异。
沈春江继续休憩。
车也正常行驶。
天边,月亮还是那一轮弯月。
可有人,心态已崩,僵硬而麻木地扳动着方向盘,心中一片荒凉。
很快,抵达老宅。
沈春江下车离开,没有再给老陈一个过多关注的眼神。
那么若无其事,也那么残忍冷酷。
老陈倒车入库,停稳,检查车灯、手刹,一切按照他原本的工作内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两只眼睛却是空的,仿佛只是凭本能和潜意识在控制着动作。
所有都确认无误后,他才拔掉车钥匙,锁上车门车窗,一路朝休息室而去。
作为沈家常用的司机,老陈更多时候都会住下。
跟在这里工作的佣人一个待遇,小单间,公共澡堂,睡一觉起来又开始为沈家人服务,当然如果半夜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用车,他还得立马爬起来。
在今天之前,老陈以为自己跟这座宅子里其他佣人是不同的,他可以接近沈春江,甚至接近沈老爷子,偶尔他们会坐在后座与他闲聊,也算“天子近臣”,好歹有几分薄面与特权。
可今天之后,这样的优越感彻底打消。
他只是个司机,为沈家服务的下人,即便能够和主人说上几句话,也并不代表什么。
关键时刻,他跟那些扫地做饭的佣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的小晴耽误不起啊……
没有钱,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那是自己的亲骨肉,捧在手掌心的小女儿,哪怕赔上如今优渥的工作,彻底失去沈春江的信任,也在所不惜!
老陈咬牙,决定一回房间就给杨岚打电话,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
是他蠢,妄想两全其美,最终却发现舍近求远。
“哟,小陈啊,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是先生又在外面耽搁了?”
说话的是负责打理花园的丁伯。
在这幢矮房子里,其他人都叫他一声“老陈”,只有丁伯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所以叫一声“小陈”。
“嗯,是有点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他勉强打起精神,但脸色还是透出一丝疲惫。
丁伯只当他白天累着了,没有多想。
笑呵呵开口:“我本来是打算休息的,但躺下去之后翻来覆去就是说不着。这年纪大了啊,瞌睡也就少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一边说,一边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不,看天要变了,就披上衣服出来把放在户外的花草挪到棚子里,免得给吹坏了。”
“您老真尽职……”
丁伯摆摆手,“我这也不算尽职,纯粹是心疼那些价值不菲的娇嫩花草,淋不得,吹不得,脸晒太阳都得掌握好时间和分寸。”
从他眉眼之间的安详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喜欢花农这份工作。
老陈附和了两句,“……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间了。”
“别急,你跟我来。”
“有什么事吗?”他目露狐疑。
丁伯却并不回答,只是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跟上,便径直往前走。
去的是他房间。
老陈不解:“您这是?”
“来,坐会儿。”说着,搬了把椅子放到他面前,然后又折回去把门关好。
老陈皱眉,“您到底——”
下一秒,却见丁伯从枕头下面翻出一个泛黄的信封,然后笑着递给他,“拿着吧。”
“这是?”
丁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用钱,上个星期听你说小晴快要做手术了,我想着又是一大笔开销。这里虽然没有多少,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第613章 找三小姐,深夜质问(一更)
老陈浑身一震,下意识推拒:“我怎么能要您的钱?不行,绝对不行!”
丁伯按住他的手,常年干活他力气不小,老陈竟一时挣脱不开。
“你啊,就别跟我客套了,再说我又不是白送,就当借出去的,等小晴病好了,你手头也渐渐宽裕,再还也不迟。我在这儿有吃有喝,还有得住,也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正好拿给你应应急。谁家还没有出状况的时候呢?”
丁伯缓了口气,接着道:“咱们年龄上虽然差了一轮,但同为沈家服务,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忍心看你因为钱的事焦头烂额。”
“丁伯……”老陈语带哽咽。
“这个信封里有张卡,密码是六个0,我每月的工资就打在上面,最近这五年我一次都没取过,想来也有个十多二十万了。”
老陈面露惶恐,拿着信封的手隐隐颤抖。
他没想到丁伯会这般毫无保留,几乎将自己的老本儿掏出来给他。
那一刻,说不清心头是何种感觉,酸涩发胀到极致,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动容而大哭。
丁伯也发现了他的窘迫,没有出言安慰,而是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比起同情,老陈此刻更需要鼓励。
丁伯一双看透世事的老眼,泛起几缕慈祥与睿智。
老陈忽然有种感觉——困扰自己的那件事或许可以在丁伯这里得到一个中肯的建议。
心下微动,便将杨岚的威胁和盘托出,“……太太这次铁了心要问出个所以然,甚至还拿小晴的命……”
老陈一顿,痛到咬牙,过了十几秒才缓和过来:“如果我实话告诉太太,她再大闹一场,先生肯定会怀疑到我头上。可是不说,明天专家就会撤走,小晴只能转回原来那家医院继续接受治疗,虽然是做同样的手术,但风险却提高了百分之四十……丁伯,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不能告诉怎么选才合适?”
丁伯听罢,沉吟良久,“……其实,不一定要二选一。”
“我……不太明白。”老陈摇头。
“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你。”
“什么人?”
“三小姐。”
……
同一时间,老宅之中。
沈春江刚踏进客厅,霎时灯光大亮。
而杨岚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脊背僵直。
他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故作随意地松开领带,随后放下文件包,就像平日里下班回家的状态。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演员?
“怎么还没睡?坐在这里干什么?电视也不开……”
如果没有老陈那通过电话,杨岚也许真的就信了他的邪。
“等你啊。”含笑抬头,淡淡一笑。
沈春江微愣,好似被这样的笑容晃花眼。
其实,论相貌身材,高唯秋都比不过杨岚,气质就更是大大的不如。
杨岚能够端起豪门贵妇的优雅与大气,拥有这样一位妻子,沈春江面上有光。
她注定活得万千瞩目,挂着“沈夫人”的头衔,活跃在众人目光下,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而高唯秋只适合做一朵小意温柔的解语花,偎依在男人身旁,靠着攀附与逢迎汲取阳光和雨露。
“……等我做什么?”男人语气软下来,目光温柔。
“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杨岚笑意不改,只是眼底一片冰凉。
沈春江这才察觉到她语气和神态都不对,面上柔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舒展的眉心下意识拧紧。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这么阴阳怪气?”
声音已然冷沉下来。
杨岚嗤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迎着男人的目光,不闪不避:“你认为你做的事配让我好好说话吗?”
沈春江眼神不带闪:“我做了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呵,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养的那几个?!”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很早以前,你不是就知道了?”
轻描淡写,好似理所应当。
杨岚气得脸色铁青,可笑意却还倔强又固执地挂在唇边,这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与扭曲。
沈春江见状,眉心褶皱愈深:“我们这个圈子,这样的家庭,哪个男人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么多年,你也见过听过不少,我以为你已经够明白了,没想到今天还会问这种蠢问题!”
杨岚倏地攥紧手心。
指甲嵌进肉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够明白吗?
当然。
杨岚一直都知道沈春江外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但作为原配正妻,她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也不去在意,只是这次……
第614章 神秘之人,孱弱病态(二更)
她不得不重视!
以前,沈春江在外面养女人,从来都有分寸——不见光,不过夜,不纵容,不耽误正事。
本质上讲,他喜欢那些狐狸精,却更爱自己。
对原配也还算给脸。
在这样的前提下,杨岚才会睁一眼闭一只眼,没有戳破。
可前段时间,沈嫣昏迷不醒,沈春江居然还有那个兴致流连温柔乡,甚至连续一两个星期夜不归宿。
打电话去公司,很少迟到的“沈总”在那段时间破天荒迟到了不止一次两次。
“四不原则”他打破了三个,过夜,纵容,耽误正事!
杨岚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个女人跟之前那些被圈养的花瓶不一样!
至少,沈春江对她的态度不同以往。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杨岚开始坐不住了,这才找机会收买了司机老陈,以便探知那个女人的身份。
可惜,老陈看着不怎么灵光,但嘴却不是一般紧。
她几次追问,都没得到想要的回答。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
“行了,我有点累,不想跟你吵。”沈春江面露疲惫,转身上楼。
“累?”杨岚冷笑,“你在那个女人床上的时候不喊累,回家倒是累了?”
“懒得跟你说……”
“站住!”女人陡然拔高音调。
沈春江脚下一滞,缓缓回头,记忆中杨岚很少有这般歇斯底里的时候。
就连当初接沈婠回家,也不曾如此失态。
杨岚看着他,一字一顿:“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让你连续破例,用尽办法藏着掖着的女人!”
沈春江终于被逼烦了,恼羞成怒:“你今晚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告诉你,其他的,我都可以忍,但谁若肖想‘沈夫人’的位子,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呵,我说你今晚到底在闹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凉薄又讽刺的笑。
果然,在杨岚心中,“沈夫人”的头衔才最重要。
但唯秋不同,她把他当成天,当成空气,当成赖以生存的阳光——不可或缺!
有一个这样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人,再对比杨岚此刻的丑陋面目,沈春江内心温柔地塌陷一角。
夫妻多年,杨岚对他的每个神态动作都了若指掌,如何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原来痛到麻木,就真的没有感觉了。
“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有离婚的打算。”
硬邦邦丢下一句,沈春江转身上楼。
杨岚如同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好似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直到二楼砰的传来关门声,她才如梦初醒。
眼中无法抑制地滚落晶莹,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最终滑至唇角,轻轻一抿,尝到了苦涩。
杨岚忽然觉得茫然。
当初自己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不惜牺牲一切?
婚姻,骄傲,甚至是……清白。
不知过了多久,泪已风干,淌过的地方却仍然紧绷而咸刺。
“出来。”杨岚哑声开口。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我知道你在。”她接着道。
这次,黑暗中传来窸窣声,模糊的人像轮廓随着不断靠近而逐渐清晰,最终一半暴露在灯光下,一半仍藏匿于阴影中。
是周管家。
“都看清楚了吗?”她问。
“您这是?”
“看清楚了就原封不动告诉他,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周庆福一顿,原本低垂的眼皮微微撩起,隐约可见一丝光亮划过:“您想通了?”
杨岚却避而不答,只道:“上次,沈婠进入明达,抢占属于阿谦的资源,他没动作。如今,外面的骚狐狸想要上位,一旦我没了‘沈夫人’这个头衔,阿谦也会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您想让他怎么做?”
“替我揪出那个狐狸精,最好……”杨岚眼底掠过一道暗芒,透出几许肃杀,“让她永远消失。”
周庆福浑身一震。
杨岚幽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你,懂我的意思吗?”
“……夫人想用他的手解决婚姻危机,您觉得现实吗?”
杨岚好看的眉头狠狠一蹙:“为什么不现实?依他的人脉和能力,在宁城找一个人轻而易举。”
“没错,这事儿不难办,可也要那位愿意。”
“什么意思?”
周庆福沉默一瞬:“……他想接您走,离开沈家,离开宁城,这个想法从二十年前到现在始终没变。如今你们婚姻出现问题,于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推波助澜就已经很好,您觉得他还会亲自动手帮忙解决问题吗?”
杨岚一怔,定定望向某处,那些深藏在记忆角落的画面被强行翻出,不断在眼前回放。
良久,女人失神般讷讷低喃:“……他竟然还没放弃。”
轻得如同羽毛落下,却还是被周庆福捕捉个正着!
他目光微闪:“不如……让那位接您离开?”
此话一出,杨岚猛地回过神,眼底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冷硬与坚持:“阿谦还没有拿到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这个时候离开,只会白白便宜别人。”
“可那位能提供的条件比沈家……”要好千万倍!
周庆福话没说完,就被杨岚开口打断:“不用再说,我不会走的!如果他还念着曾经……”
说到这里,女人眼底浮现一抹难堪,又似不甘与埋怨,咬紧牙关:“那就替我揪出那只狐狸精!”
说完,起身上楼,留给周庆福一个挺直冷绝的背影。
很快,周庆福也转身离开,回了佣人房。
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彻底沉寂下来。
壁灯昏黄,窗外夜色浓郁。
……
就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华翔金座某间高档公寓。
高唯秋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门拉开瞬间,白色水蒸气疯狂往外涌。
而她便在这片朦胧之中,径直出了卧室。
在路过床边的时候,踩到一条白色真丝睡裙,穿在身上服帖又顺滑。
是沈春江最喜欢的款式。
男人每次来,高唯秋都会穿着它,再随手披上一件外套亲自下楼迎接。
只是现在,女人却看都不看一眼,湿漉漉的鞋底从上面踩过,留下一个带水的脚印。
真丝已毁,即便洗干净,也不能再穿。
但是没关系,她衣柜里还有一模一样的,备下了几十条。
高唯秋行至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扯过干毛巾擦拭长发,另一只手拿起之前沈春江用过的那只茶杯,还剩下小半的茶水。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茶叶和茶汤的色泽都比最初泡好时深了很多,甚至隐隐泛黑。
高唯秋冷笑一声,交叠起一双长腿。
她不算年轻了,但这个动作由她做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与之前纯良无辜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她放下茶杯去捞,看了眼来电显示,并不意外。
随手划开通话键,漫不经心开口:“喂,什么事?”
“听你的语气,想必沈春江又没在你这儿过夜。”那头传来一阵轻柔舒缓的女声,格外好听,只是夹杂着沉浊的呼吸声,有些力不从心,呈现出孱弱的病态。
高唯秋笑容一僵,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你懂什么?!”
“没错,我是不懂,但有一点却必须要提醒你——别被感情冲昏了头,只惦记那点事儿!”
因语气急促,情绪激动,才刚说完就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
高唯秋眼底闪过暗芒,又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你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那头过了半晌才缓和过来:“你,既然懂,在我打电话追问之前就该主动汇报情况,而不是磨磨蹭蹭,能拖则拖……”
本该严厉凶煞的语气,可说话人有气无力,听着相当绵软。
自然也没什么震慑效果……
第615章 白色药粉,绵软女声(一更)
高唯秋勾了勾唇角,显得不以为然。
“我也有一点想提醒你:咱们是合作关系。合作,懂吗?”
“……你想说什么?”
“你给钱,我出力,很公平的买卖。你有权利买和不买,我也有权利卖和不卖,所以,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我说话。因为——很、讨、厌!”
那头死寂一瞬。
高唯秋恶劣地想,她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下了。”幽幽透出一股凉。
高唯秋却仿佛感觉不到,对于那头的服软很是满意与自得。
有钱又如何?
到了她面前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啧啧,豪门千金……
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还是个说两句就喘的病秧子。
“高唯秋,我不想跟你争,也没那么多时间打嘴仗。”细弱的声音恢复如常,不是一般能忍。
顿了顿,没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那边直入正题:“今晚沈春江说了什么?”
高唯秋目光流转,淡淡扫过面前的茶杯:“想知道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些白色粉末究竟是什么药,有什么用?”
那头轻笑:“你不是都已经给他下过很多次了,有什么作用,难道不该深有体会?”
女人微顿,双眸半眯。
每次沈春江来,她都会泡上一杯热茶,偶尔是大红袍,有时是碧螺春。
起初,高唯秋怕白色粉末掺进去会被看出来,加上坏了茶水的味道,极易被察觉,可没想到这种粉末遇水即化,且无色无味。
那之后,她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至于作用……
沈春江每次喝完茶,精力都会异常旺盛,主要表现在那方面,对此,她很满意。
等做完运动,男人会昏睡一刻钟,而在这期间,他虽然闭着眼,但你问什么,他都能条理清晰地作出回答,并且没有任何隐瞒。
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只当睡过一觉。
通常,要问什么那边会提前告诉她,什么公司、项目、决策、底标之类的,高唯秋只能照着念,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接着再把沈春江的回答录下来,事后发给那边就算大功告成。
当然,她也还问过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比如——
“你喜不喜欢高唯秋?”
“喜欢。”
“那你会娶她吗?”
“……不会。”
“为什么?”
“她当不了‘沈夫人’。”
再比如——
“你老婆和高唯秋同时掉进河里,而且这两个人都不会游泳,你会先救谁?”
“谁都不会救。”
“为什么?!”
“我怕自己被淹死。”
“你不会游泳吗?”
“会。但只要下了水都有被淹死的可能。”
从那之后,高唯秋就不问了。
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个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她,也不是原配妻子,更不是儿女亲情,而是他自己!
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享乐。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录音发过来?”
高唯秋冷笑:“哦,这次忘了录。”
“忘了?!咳咳咳……”那头因陡然拔高的音调,而剧烈咳嗽起来。
“是啊。男人太猛,没招架得住晕过去了。不过,”她话锋一转,“你那些问题,我都问过。”
言下之意,要录音没有,但答案我知道。
“说。”
“你让说就说?”高唯秋眼珠一转,“这样,我们交换啊?”
“……怎么交换?”嗓音完全沉凛下来,显然已经动怒。
“你告诉我那个粉末到底是什么?吃多了有什么副作用。”
“新型致幻剂。至于副作用,该有的都有。”
高唯秋面露惊骇,却强迫自己咬紧牙关,竭力不被对方听出任何破绽。
致幻剂……
毒……品!
“怎么,你怕了?”再次听到那个有气无力的软绵声音,高唯秋竟从后背生出一股寒凉,一直蜿蜒到脖颈。
她强撑着干笑两声:“呵……我怕什么?东西又不是我弄来的。”
“你最好把录音发给我,别再玩什么花样!”
高唯秋一口咬定:“……没有。”
是真的。
因为沈春江没把茶水喝完,药效不够,只睡了五分钟就醒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翻出录音笔,只是潦草地问了那几个问题,好在,沈春江都一一回答,可涉及专业术语的东西,高唯秋不懂,只能记个大概。
眼下过去几个钟头,也林林总总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能够蒙混过关,固然是好。
若那边坚持要问到底,她大不了把沈春江说过的复述一遍,至于还原度如何,恐怕也只有高唯秋自己才知道。
她现在心里虚,但表情和语气却不能跟着飘,不然,一定会被那头察觉端倪。
一旦终止合作,那……
高唯秋预估了一下后果,顿时摇头。
她还没在沈春这里捞够,又怎么舍得离开?
“我已经告诉你那是什么药,现在该轮到你说清楚。第一个问题,明达手里是不是还有新项目?”
高唯秋:“是。”
“今年之内,会不会启动?”
“有一个已经启动了,叫什么湾的广场。”
“石泉湾?”
“对!就是石泉湾。”
“预计投入多少资金?”
她凭着记忆回答了一个数字。
那头陷入沉思,忽然,低喃乍起:“看来流动资金没剩多少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高唯秋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满意?
并非落井下石,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像,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
第616章 爷的女人,随便放肆(二更)
沈春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神经有种莫名的亢奋,就像……喝多了咖啡的感觉。
想起小酒馆内与沈谦的谈话,加之对沈婠的诸多猜测,令他有种喘不过气的烦闷。
仿佛无形中铺开一张大网,此刻正一点一点缓缓收紧,最终将他变成网中鱼、瓮中鳖——
生杀予夺,皆不由己。
翌日,沈春江醒来,天才蒙蒙亮。
枕边不见杨岚,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女人那点小性子,男人心情好了可以宠、可以纵,但心情不好,那就成了“不识相”。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碰上,眼神没有任何交汇,好似同住一个屋檐的陌生人。
沈春江冷着脸,吃完佣人准备的三明治,起身拎上外套,叫老陈:“走了。”
老陈已经等候在旁,闻言径直跟上。
这时,一直低垂眼睑、默默用餐的杨岚突然抬头,朝老陈的背影看了一眼。
后者似有所觉,回头的时候,表情闪现几分纠结与挣扎。
女人莞尔一笑,意味深长。
最迟今天晚上,老陈就必须做出选择。
沈春江逼她,那杨岚也只有转嫁给其他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食物链的上层总能牢牢遏制住下层。
这就是“特权”!
……
沈春江去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吩咐秘书的第一句话就是:“让项目部沈经理来一趟。”
秘书领命而去。
一刻钟后,再度敲开办公室的门。
沈春江偏头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不见沈婠。
眉心微蹙,沉声问道:“她人呢?”
“人事部说,沈经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不在公司……”
“请假?!”
“……是。”
只要没出大事,沈婠并不像其他部门经理那样朝九晚六,固定时间上下班。
这点项目部所有人都知道,可神奇的是,他们不仅毫无异议,还帮着打掩护。
这次告知人事部还是因为请了一个星期,时间太长。
可以说,很放肆了。
但人家实力摆在那儿,不在公司,也可以说出去跟人谈项目了,反正,季度报表交上来,沈婠绝对是重头戏,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人脉和手段,业绩漂亮光鲜到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久而久之,公司各个部门都知道项目部有个实力超群的“头儿”,带着旗下员工一路领跑,傲视群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今明达项目部只认沈婠一个人!
严密牢固得跟铁桶一样,水火不侵。
沈春江听罢,沉默良久。
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沈婠居然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在员工之中的口碑与声望也一天比一天高。
长此以往,只怕连他这个总裁也要靠边站!
可真是他的好女儿!
警惕性和危机感在此刻齐齐涌动,沈春江甚至已经开始联想不久的将来,沈婠一呼百应的场景,而自己却人心尽失。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秘书如蒙大赦。
沈春江静坐半晌,最终还是拿起手机……
沈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陪权捍霆拼图。
经过这些天的喝药调养,他体内的寒气已经渐渐被控制。
从起初的每次一大碗中药,到现在每次一小碗,剂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而他右手的伤口也在慢慢复原。
生病的人,就像小孩儿,无论男女,也不管屁民,还是大佬,都会变幼稚。
好比眼前这位,必须要人陪着。
一般人还不行,非得沈婠。
她索性直接管明达人事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满意了吗?”
彼时,六爷小傲娇,哼了哼,状若无所谓,可眼角眉梢却溢满了笑:“这还差不多。”
就这样,沈婠成了专业“陪护”。
邹先生在地下诊疗室煎好了药直接送到她手里,再让她端给权捍霆。
当然六爷不会自己动手,这么大个人了还缠着她要用喂的。
楚遇江有什么事汇报,也都先来问她权捍霆人在哪儿。
至于,陆深那个小浪子在宁城作天作地闯了祸,要找人兜,几乎都是先到她这儿报备一通,再软语讨好,以便在权捍霆面前美言一番,让他少挨几句臭骂。
总之,沈婠成了众人接触大佬的……第一必经通道?
她自己也很懵逼。
权捍霆却享受着女人的忙前忙后,自己倒落得清闲。
不是他懒,而是他喜欢这种被沈婠捧在手心宠爱纵容的感觉。
嗯……
大佬偶尔也需要人疼。
比如此刻,权捍霆突发奇想要玩拼图,沈婠本来在看飞扬娱乐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也只能放到一边,先陪他。
拼图并不难,粗略估计不超过两百块,而且每块背后有字母提示。
再加上两人脑子够用,不过半个钟头,就已经拼好百分之三十。
初具雏形。
随着图案越来越完整,沈婠左看右看,眉间疑惑也越来越深。
“这是……”
权捍霆看着她,目光暗藏鼓励,仿佛在等待下文。
沈婠:“地图?”
她看到了经纬线标注,以及左下角的比例尺。
“嗯。”
权捍霆肯定了她的猜想,伸出食指在上面圈出一个范围:“再看看这是什么?”
蓝色……
“海?”
权捍霆:“那中间呢?”
沈婠两眼放光:“是岛!”
男人目露满意。
沈婠心下咯噔一声,忽然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测:“别告诉我这是占鳌。”
“宝宝,你又答对了。想要什么奖励,嗯?”
“……”
占鳌,安家根本所在。
那是一个卫星都无法探知其存在的神秘之地,以方圆地盘容纳了世上至少百分之十的财富总值。
据说,岛上路面都是由黄金铺成,树上挂着宝石,建有比皇宫更华丽的住所。
安之一姓,连提及都令人生畏。
正因占鳌充满了无数传说,仿佛这两个字儿都镶了金边,自然神秘感与安全性也成正比。
据说,安姓之外的人连占鳌在太平洋还是大西洋都不知道,安姓之内但关系稍远的也仅仅只是听说,未曾亲眼得见。
只有安氏嫡系与嫡系亲近的三代旁系才有资格上岛,但也只限于除夕宴那一天。
宴罢,人离。
与主家关系好的,可以多留几天,却也不能长住。
那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多少人连听都没听过,如今却大喇喇摊开在她面前。
沈婠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抑制不住的惶恐。
不是害怕安家的势力与实力,而是担心自己承担不起这份信任与坦荡。
“怎么?”
“我……是不是不该拼下去了?”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原因?”
“怕被灭口。”笑嘻嘻,眼底却陡然涌现出一抹慎重,好让权捍霆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权捍霆屈起指节,敲了敲她脑袋,动作吓人,力道却轻得不能再轻:“说什么傻话?”
安家的隐秘沈婠虽未身临其境感受过,但从权捍霆的描述,以及楚遇江和凌云的讳莫如深,也能猜到一二。
她不怕麻烦,但也不想自找麻烦。
除非经过安家人同意首肯,否则她今天哪怕看了这幅地图,转头也会强迫自己从记忆里清除干净。
“就知道你会想太多……”男人轻叹,看着她,眼中怜惜掩盖不住。
权捍霆从不探究沈婠的过去,一方面是他喜欢现在的沈婠,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去动她心里的伤疤。
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养成她现下谨慎小心、思虑过甚的性格?
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警惕,每分每秒都如履薄冰,日日夜夜都在步步为营。
所以,沈家那群人,尤其是沈春江——都不值得同情与怜悯!
男人隔着拼图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女人颈边芬芳,嗓音也随之变得柔软:“婠婠,你记住,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谨慎,更不需要小心。”
“因为,爷的女人,可以随便放肆——”
第617章 占鳌拼图,六爷要喂(一更)
“也包括对你放肆吗?”她反口相诘。
权捍霆一顿,旋即低声笑开,沉凛的嗓音透出别样的性感——
“当然。”
“那这个地图……”沈婠挑眉,目露询问。
“老太太让我带你认认路,以后才好回家。”
回家……
沈婠心下动容,这是要当她的后盾,为她撑腰了。
“好啊。”她莞尔一笑。
把话说开,沈婠也没了心理负担。
两人继续拼图,这次明显比之前更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拼完了。
神秘的占鳌岛,此刻近在眼前。
“这里是刑狱,这里是长老堂……”每说一处,权捍霆就指给她看。
沈婠看得仔细,不时点头。
“记住了吗?”他问。
“……要记?”微微一怔。
“当然。”
“可是……”
“不记路,怎么回家?”
一句话,瞬间戳中沈婠软肋,她缓笑勾唇:“好,我记。”
接下来就是一个努力讲,一个拼命记的过程了。
午后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如同沐浴着金辉。
美好得像加了滤镜。
只是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破坏了这份美好,沈婠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然后利落关机。
沈春江:“……”
权捍霆问是谁。
女人轻描淡写:“不重要的人。”
他便不再关注,接着方才的讲。
又过了半个钟头。
“……差不多就是这些,记住没有?”
“嗯。”沈婠点头,脑海里已经下意识将整个占鳌的地图勾勒一遍,生动地浮现在眼前。
权捍霆笑着拿过打火机,点燃,很快,整张拼图化为灰烬。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就算化成了灰,却并非一吹就散。
仍是完整的一张。
权捍霆用纸巾包好,丢进垃圾桶,落下去的瞬间这才变为真正意义上的“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而地板上,没有留下任何焦黑的痕迹。
看来,安家拥有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领先了这个时代,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如何庞大不可撼动的存在。
邹先生从电梯出来,招呼沈婠:“丫头,你来。”
得,又到了该喝药的时间。
果然——
她一过去,就被塞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邹先生努努嘴,朝客厅的方向使眼色:“你送过去。”
沈婠看他那副迫不及待想丢掉烫手山芋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抽。
权捍霆是魔鬼吗?
不是。但也没比魔鬼好到哪儿去。
……
不止邹先生,就连三爷和五爷都尽量避开送药这活儿。
实在吃力不讨好,还动不动就被权捍霆甩脸子。
至于陆深,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只有沈婠能制住他。
因此,送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到她头上。
权捍霆对谁发脾气,都不会对她发;朝谁撂脸子,也不会朝她。
“来,喝药了。”
“……不喝。”
沈婠挑眉:“原因?”
“晾一晾,等不那么烫了。”
“我试过温度,不烫。”
权捍霆:“……”
“别找借口,赶紧趁热喝。”沈婠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屁孩儿。
男人看着她,目不转睛,一颗心软了又软。
别说是中药,就是毒药,他也喝得心甘情愿。
谁叫他稀罕她,宝贝她呢?
“你喂我。”
“好。”
“用嘴。”
“……”
到底还是满足了男人的恶趣味,一碗中药乖乖下肚。
当然,沈婠嘴巴也肿了。
这年头,当个“看护”都不容易了,不仅得陪聊陪吃陪拼图,还得陪亲亲。
很快,药效发作。
权捍霆开始犯困。
沈婠让他上楼休息,男人又开始耍赖:“你陪我一起。”
这回沈婠没同意,她还有一堆文件没处理完。
权捍霆犯浑是犯浑,可也绝对不是硬来,见沈婠态度坚决,他也不再勉强,乖乖上楼了。
只是那落寞的背影,怎么看都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黄狗。
悲凉又沧桑。
好吧,沈婠看着看着又该死地心软了。
不过她还有正事要办……
虽然早就料到沈春江会找上门,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看来,这回是真的醒过神来,要算账了。
可惜,为时已晚。
重新开机,回到主屏幕,一看而二十几通未接来电。
沈婠准打算回拨,没想到沈春江再次打进来。
她嗤笑一声,接了——
“沈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电话,电话不接;人,人也不来公司。你这个项目部经理到底还想不想做了?!不想做就直说,明达不差你这一个!”
怒狮般咆哮。
如果两人面对面,只怕沈婠已经被他喷了一脸口水。
早在沈春江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沈婠就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开,等他咆哮完,才慢吞吞开口——
第618章 撕破血缘,复仇女神(一更)
“有事吗?”
沈春江的气急败坏与她的平静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那头仿佛哑火般一噎,随后爆发出更大的怒气:“你这算什么态度?!”
“应有的态度。”无所畏惧,或者说,有恃无恐。
沈春江气得浑身颤抖,偏偏隔着手机,他想动手也无能为力,只能硬着嗓子,故作威严——
“人事部说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为什么?”
“私事。”连敷衍都算不上,只能叫搪塞。
“呵,你现在翅膀硬了,也开始肆无忌惮,不服管教了吗?”
这个“也”字用得妙,拿沈如这个前车之鉴来警告她。
可惜,沈婠不吃这一套——
“我把项目部管理得井井有条,还替集团拿下石泉湾广场规划用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您嘴里就变成了‘肆无忌惮’和‘不服管教’?”
“你请假还有理了?”
“集团员工不能请假吗?”沈婠反问,“如果我没记错,根据公司相关规定,每位员工每年除公休之外还有三次请假机会,如果不是忙季,人事部一般都会批准。”
“您现在来质问我,是对人事部的决策不满,还是单单对我这个人有意见?”
连消带打,反客为主,沈婠三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沈春江被她毫无顾忌的放肆张狂惊住:“你……”
虽然前几次父女二人的谈话也都不欢而散,但沈婠这么明目张胆顶撞他却是第一次。
就像……破罐破摔。
连表面平静都不愿再维持。
某个瞬间,沈春江竟有一丝心慌。
沈婠的确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期待撕破脸后,父女之间来一场正面刚。
她等这一天太久。
久到过了两辈子,终于要跨出这一步,血液里跳动的激奋已经按捺不住。
沈春江却及时刹车,不仅没再用言语激怒她,态度还陡然缓和:“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父女找个地方面对面谈一谈,如何?”
沈婠站在落地窗前,迎着夕阳余辉,有种莫名的神圣与高深:“好啊。”
翌日上午。
两人约在之前见面的茶楼。
沈婠去的时候,沈春江已经到了,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
“来了,坐。”一边说,一边泡茶。
沈婠挑眉,两辈子加起来,她见沈春江亲自泡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多半都是别人泡好了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
今天倒是奇了……
恐怕这茶没那么容易下肚,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怕。
端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心思不过转瞬间,沈婠面露微笑,在沈春江正对面盘腿坐定。
“尝尝。”
沈春江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沈婠从善如流,双手端起来,象征性地轻抿一口,仅仅只润湿了唇瓣。
“味道如何?”
“爸的手艺自然没话说。”
沈春江不见得会当真,却也流露出一抹笑:“昨天在电话里,我语气比较重,你别多想。”
“我有什么可多想的?”沈婠偏头,状若不解,“总不会觉得您借题发挥,故意发作我吧?”
男人脸色有一瞬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有就好。”
沈婠指尖轻拂过杯口,笑得几分深意,又漫不经心。
她不说话,沈春江也没开口。
室内陷入诡异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袅袅茶香。
突然——
“之前你从我这里分走的一半股份……”
“爸,”沈婠打断他,“不是要谈请假的事吗?怎么又提到股份?”
沈春江面色骤沉:“别给我装傻。”
沈婠挑眉。
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彻底激怒沈春江——
“怎么,你拿了我一半股份,不想还了?”
提到股份,沈婠也正色起来,坐直上身,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有种不可阻挡的锐气与凌厉。
沈春江半眯双眸,直到这一刻,他才得不得承认,自己当初的确看走了眼!
“什么叫还?”不在乎那两道探究与打量的视线,沈婠自顾自笑开,“拿了不该拿的才叫还。”
“呵……难不成你还觉得那些股份你该得?”
“为什么不该?您手上一半股份,换明达总裁的位子,等价交换,很公平的买卖。我帮了您,您回报我,怎么就不该?”
“我是你老子!”沈春江拍桌而起,怒目相视。
“血缘归血缘,生意归生意。当初,我因为天基股票事件被带走调查,您亲口说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沈春江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集团上上下下都在传,您难道没听说?哦,也对,”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坏话怎么能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男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沈婠,你到底想做什么?!”
“爸,约我出来的人是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交出股份,沈家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否则……”
沈婠笑容一顿,旋即唇畔弧度加深,眼底掠过一道暗光,“如何?”
“我既能捧你上青天,也能摔你入尘埃。”
“爸,您这是……威胁?”
父女俩彻底撕破脸皮。
沈春江没能如愿在她脸上看到半分畏惧,眸色骤凛,笑容阴森:“我知道,你现在有六爷护着,可权捍霆能护你一辈子吗?亲爹管教女儿,天经地义,他能插手一次两次,可次数多了,你以为六爷不会烦?外面的人不会说闲话?”
沈婠看着他,好像重新认识这个人。
蠢了这么久,总算聪明了一回。
不容易!
“哦。”这是沈婠的回答。
沈春江一怔:“你……”
他以为沈婠就算再镇定,多多少少也会有所忌惮,可如今她一副无动于衷、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那一声寡淡又敷衍的“哦”,成功让他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难受至极!
“我劝你识相点,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婠还是同样的反应:“哦。”
沈春江:“……”
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好像你一个人在这儿歇斯底里,另外一个人却不听不看,拿你当空气。
“你听懂我什么意思吗?”沈春江觉得这个问题跌出了他的智商下限,又蠢又没水平。
却又不得不问。
“懂。”沈婠点头。
“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空气安静了三秒。
“……没有。”
如果有个透视镜,那么可以清晰看到沈春江此刻已经内出血。
“爸,你的警告我收到了。但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儿,股份既然到了我手里,就肯定是不会还了。您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接着就是。”
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你简直冥顽不灵!”
沈婠起身,瞬间就从仰望变为平视,竟与沈春江的气场不相上下,隐隐呈现对峙状态。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沈春江同不同意,径直离开。
“沈婠,你一定会后悔!”
她脚下不停。轻描淡写:“我等着。”
这次见面,父女之间最后那层维持和平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从今往后,沈春江不再是那个施舍怜悯的“慈父”,而沈婠也不再是那个故作柔弱的“孝女”。
从要走股票的那一刻,沈婠就预感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注定与沈春江走到对立面,注定与整个沈家为敌。
隐忍到这一刻,终于撕开了伪装,沈婠不觉心中有愧,也没有伤春悲秋,更无所谓可惜与怅然,她只觉得痛快、酣畅!
接下来,就看沈春江怎么出招!
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她照单全收,为这一天,她已经蛰伏太久,迫不及待想要回归战场。
这次,一个都跑不掉!
第619章 气晕入院,肝部肿瘤(二更)
这厢,沈婠走得潇洒。
那头,沈春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打颤,咬牙切齿。
越想越觉得憋闷,老子反倒被女儿威胁,他不要脸的吗?!
一气之下踹翻了茶桌,只听一阵哐啷声,茶具茶杯摔个粉碎。
这时,一个服务员路过,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立马冲进来,指着沈春江厉声斥责:“你这人发什么疯?!存心来捣乱的是不是?你等着,我马上叫保安!”
说着,就要打电话。
沈春江本就在气头上,闯进这么个二愣子,那就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出气筒。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大呼小叫?!”
不知是在骂服务员,还是在骂其他什么人。
如果这服务员性格软一点,脾气好一点,看上去比较容易欺负一点,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道歉都来不及,又怎么敢还嘴?
但显然,这位并不是。
她平日里就仗着和老板娘那点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作威作福,高人一等。
同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能忍则忍。
可这样的做法非但没能让她见好就收,反倒还变本加厉,以为这些人都怕了她,然后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若是有脑子的服务员,别说摔几个茶杯、几件茶具,就算沈春江拆了这间茶室都不会贸然出声。
能来这种死贵死贵的地方喝茶,即便不是什么富豪巨擘,那也是有一定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的人,总之,都不是她们这些服务员得罪得起的。
但事实证明,脑子是个好东西,却不是每个人都有——
“好啊!你损坏了我家东西不说,还理直气壮,简直跟土匪流氓没什么两样!”
服务员长得不算好看,闭着嘴还勉强入眼,可一张嘴,那泼妇的嘴脸简直绝了。
沈春江被亲生女儿将了一军,眼下还被个服务员指着鼻子骂,能忍才怪。
一时间,气血上涌,肝脏传来闷疼,他下意识抬手按住,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被苍白所取代。
颤抖的手指着服务员:“你——你——”
却因喘得太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服务员朝他丢过去一个轻蔑嘲弄的眼神,啪——
直接打掉沈春江的手,“你你你……你什么你?!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乱指吗?看你一把年纪也不容易,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脾气,动不动就摔杯子、骂人……电视剧看多了,真拿自己当霸道总裁啊?”
沈春江已经气得大口粗喘,胸膛起伏不定。
女人却还嫌不够,实力补刀:“再说,也没见过像你这么老的霸道总裁啊……”
砰!
沈春江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面部肌肉不断抽搐。
女人见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碰个瓷就可以不用赔偿损失?”走过去,一脚踢在沈春江大腿上,“我告诉你,就算死了,该赔的也逃不掉!”
“……”倒地的人毫无动静,按住肝脏部位的手不断扣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痛苦。
很快,额头开始冒虚汗,嘴唇颜色也越来越乌青。
服务员察觉不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喂!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
“别、装了,”她干笑两声,“就这种烂演技,没劲透了……你还装?”
“……”
“喂,你别吓我?!不会真晕过去了吧?”
三十秒后。
“快!打急救电话叫救护车——”
沈春江入院后,挂了两瓶水才悠悠转醒,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一股消毒水味,他这才确认自己是在医院病房。
女服务员早早就溜了。
周围没有一个顺手的人。
沈春江坐起来,拨通秘书的电话,让对方尽快开车过来接他离开。
这个地方,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时,医生查房,带着两个女护士走进来,见状,不由皱眉,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出院。”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离开。”
“放屁——”
医生眉心微蹙,却十分有涵养地抑制住脾气,没有发火:“我说了,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沈春江恼羞成怒:“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就请你做好病情恶化的心理准备。”
“病情……恶化?”沈春江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医生翻开手上的病例,低垂着眼,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我们在你肝脏部位发现了阴影。”
“阴影?”沈春江怔住。
医生面无表情:“从片子上看,不排除肿瘤的可能。”
肿、瘤?!
沈春江如遭雷击。
第620章 沈谦放纵,看她成长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四个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医生又尽职尽责地重复一遍。
沈春江忽然笑起来,面部表情呈现出一种扭曲,近乎狰狞:“放屁!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没痛,怎么可能照出阴影?!一定是你这个庸医弄错了,对,就是你的错!”
也不知他是说给谁听。
那医生虽然看着年轻,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却面不改色,想来也是见怪不怪,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没有直接反驳沈春江,而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
不由缓和了音调:“你也不用太紧张,现在还只是怀疑……”
“怀疑什么?!完全没有必要!”
“讳疾忌医对你的病情没有半点好处!”
“我说了——我没病!”
医生还欲开口再劝,沈春江却指着病房的门,一字一顿:“滚出去。”
世界清净了。
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也都离他远去。
……
天水地产,总裁办公室。
谭耀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等到那声干脆利索的“请进”之后,直接推开,快步入内。
“沈总,查到了。”
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文件的男人动作一顿:“查到什么?”
“您父亲的事……”
沈谦挑眉,放下手里的笔,又合上文件夹:“说。”
谭耀神情一震,愈发小心措辞:“他这段时间与沈婠联系密切,但……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何以见得?”
“据目前打听到并已证实的消息,他们两次约在茶楼见面,最后都不欢而散。”
沈谦眼中浮现一抹沉思,暗芒转瞬即逝。
“原因?”
“据服务员描述,应该是两人谈话过程中产生了争执,好几回都听见他们提及‘股票’一词。”
沈谦眉心狠狠一蹙,“股票?”
“是。”
“哪家公司的股票?”
“这……暂时还不清楚。我会继续调查……”
“不用了。”
谭耀:“?”
“想知道,亲自打电话问问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搞得这么复杂。”
沈谦拿起手机,谭耀见状,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示意没有别的吩咐,他就先出去了。
沈谦微一颔首,目送他背影离开。
门合上的同时,电话也随之接通。
“什么事?”那头,沈春江语气沉沉。
沈谦竟听出一丝阴郁和冷冽,他先叫人——“爸。”
“你说。”虽然转瞬间平复下来,但沈谦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按捺与克制。
“也没什么,就是爷爷回来了,让我们今天晚上必须在家吃晚餐。”
“好,我知道了。”
沈谦却并没有要结束通话的意思。
那头又开始烦躁:“还有事?”
“既然全家人都必须在,那……”他停顿一瞬,“要不要通知沈婠?”
“……不必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等了几秒才做出回应。
若在平时,沈谦只当他犹豫,但联想到刚才谭耀的话,也许那几秒时间只是用来调整情绪,伪装平静。
“但老爷子要求全家都在,缺一个沈婠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解释。”
沈谦眼神一暗,“最近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说一半,留一半。
那头已经开始不耐烦:“既然知道是风言风语,就不该轻信。”又把球原封不动踢回来。
沈谦一旦盯上什么,就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顿了顿,故作犹豫,“其实是有关您和婠婠……”
沈春江冷笑一声,却不欲多说,只道:“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沈谦听着那头传来嘟嘟两声,代表通话结束。
他把手机放回原处,眸中原本的沉思被笑意所取代,唇角上扬:“终于要动手了吗?”
那一刻,沈谦必须承认,他血液里涌动着激奋,隐隐期待着什么。
曾经谭耀问他:您既然怀疑沈婠,为什么不趁早将她扼杀在摇篮里,一劳永逸?
沈谦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在完全接受与彻底摧毁这两种极端做法之间,他第一次表现出犹疑和徘徊。
沈婠……
午夜梦回,他无数次叫着她的名字,如同魔怔一般:不想这样,却偏偏如此。
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令沈谦厌恶的同时又忍不住心悸。
他竟也有为女人疯狂的一天,呵!
乱了,一切都乱了。
那个女人俨然成为他的心魔,如同一根扎进肉里的刺,剔出来痛,不剔更痛!
所以在对待沈婠的问题上,才会摇摆不定。
但眼下,沈谦觉得,他或许有答案了……
放任沈婠坐大,一点点看着她成长起来,最后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很有趣,不是吗?
第621章 渣爹安排,瞒天过海(一更)
他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敌人。
却并非无心,而是有意!
同一时间,医院。
沈春江刚挂断电话,秘书江凌后脚就来了。
“……沈总,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去把出院手续办了。”
一刻钟后,当江凌再次回到病房,面色凝重,看着沈春江欲言又止。
最终出口的却只有四个字:“……都办好了。”
“嗯。那就回公司吧。”经过最初的惊讶与无措,如今的他已然平静下来,冷肃着脸,与往日并无两样。
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此刻的脸色透出不正常的苍白,令他整个人的气质趋向阴郁,莫名骇人。
……
车停在医院楼下。
沈春江坐定后座,径直闭目养神,期间没有给江凌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
半小时后,车身缓缓停稳。
“沈总,到公司了。”
沈春江闻言,蓦地睁开双眼,不见一丝睡意。
他前脚跨进公司旋转门,江凌作为秘书紧随其后。
一路上碰见的员工纷纷微笑颔首,再恭恭敬敬道一句:“沈总好。”
通常,沈春江都会点头致意,要么轻嗯一声。
但这次,他面无表情地走过,衣摆掠起一阵凉风,明明是夏季,却让人如坠寒冬。
电梯门合上的同时,沈春江也消失在众人眼前。
徒留一片唏嘘与议论——
“沈总吃炸药了?”
“从来没见他脸这么黑过。”
“合作没谈成,还是投资失败亏了钱?”
“或者,又被董事会给小鞋穿?”
“……”
叮!
电梯上行至33层,停稳,金属门打开。
沈春江率先从里面出来,江凌只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需要小跑才能追上。
“沈总……”她鼓起勇气,到底还是开了口。
沈春江脚下一顿,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进去再说。”
江凌准备好的话又咽回肚子里,眸光微闪:“……是。”
两人入内。
沈春江走在前面,江凌反手把门关好并上锁。
下午的阳光斜斜穿透落地窗,洒落一片金黄,整个房间明亮而温暖。
可沈春江的到来,如同乌云降临,他冷寒不再伪装的表情将整个室内都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江凌置身其中,虽说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都知道了?”死一般的沉默中,沈春江突然开口。
女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实话实说:“……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医生提过。”
“提过什么?”沈春江转头看她,露出一抹阴沉冷郁的笑。
江凌硬着头皮:“片子照出来,您肝上有阴影,可能是……”
“说啊,继续。”
“可能是肿瘤!”
“你信吗?”
江凌前额豆大的汗珠滚落,这个问题,不管回答“信”,还是“不信”都是坑。
她索性闭口不言。
沈春江一脸深沉:“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江凌猛然抬眼,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您是想……”
“不是想,”沈春江打断她,眼神明亮而灼热,隐藏着一丝疯狂,“是必须这么做!”
女人垂眸,睫毛因受惊而颤抖。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我、你、医生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
“那老沈总和小沈总,以及夫人那边……”
“都不行!”
江凌眼皮一跳,她不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惶恐不安。
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尤其沈春江天性多疑,且手段狠决。
沈家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她一个秘书却知之甚详,这代表了什么?
没有给江凌选择的机会,沈春江直接下达命令——
“那个医生是最直接的知情者,你想办法堵住他的嘴,动之以理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总之一定要让他守口如瓶。”
江凌垂眸应是。
“另外,医院有我的电子病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要想办法抹掉。”
“可……”
“钱多钱少不是问题。”
江凌点头:“医院和医生处理干净了,事情也瞒下来,那您的病……准备怎么治?”
沈春江瞒天过海,掩盖一切,无非是不想让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就连家人也一起防,除了贪恋总裁那个位子,江凌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瞒是肯定要瞒的,但病却不可以不治。
除非沈春江真的不想活了,才会放任自流,任其恶化,否则,他再不愿承认,也还是会接受治疗。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光明正大地出入医院,还是偷偷摸摸地保密进行?
果然——
沈春江吩咐:“联系国外的医院,请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教授,我要秘密进行治疗。在正式聘用前,你注意把关,别忘了准备保密协议……”
第622章 大饱眼福,骚包六爷(二更)
沈春江交代了很多,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告诉江凌,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信任她,而是他需要一个办事的人,仅此而已。
江凌为他工作多年,熟知他的习惯,能够最大程度满足他的要求,再加上,平时表现出的忠心和能力,沈春江用得相当顺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江凌:“?”
“以人事部的名义通知粤省分公司,就说……”
茶楼不欢而散后,沈春江进了医院,被告知噩耗,沈婠却走得潇洒,对此毫不知情。
她回到东篱山庄,停了车,直接上去二楼。
轻轻推开主卧房门,床上已经没人,被子保持着掀开的状态,浴室传出哗啦水声。
权捍霆在洗澡。
沈婠入内,顺手关上房门,换了居家服,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放松又惬意。
仰倒在床,看着天花板,沈婠长舒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过了两分钟,浴室水声停了。
紧接着门打开,沈婠坐起来,下一秒猛然瞪大眼——
权捍霆就这样从里面出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皆愣。
“你怎么这样?”
“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沈婠扯过毛巾丢到他怀里。
权捍霆下意识接住,以为沈婠是给他擦头发用的,直接往脑袋上一盖。
沈婠:“……”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大摇大摆朝她走过来。
沈婠嘴角猛抽:“你倒是把该遮的地方遮住,不害臊啊?”
男人一顿,旋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什么好遮的?”
“……”
好吧,沈婠必须承认,权捍霆身材很好。
六块腹肌匀称,肌肉纹理清晰,却并不夸张,一切恰到好处。
多一分累赘,少一分欠味。
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再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分分钟就能让女人拜倒在西装裤下。
饶是沈婠这样自制力极强的,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被权捍霆捕捉到,他自得一笑,“还满意你男人的身材吗?”
偏着头,似笑非笑,两手一摊,别样“风骚”。
好似任卿采撷的小劲草,借着风,摆好pose,等待着青睐和表扬。
“嗯……”沈婠还真就如他所愿地端详起来,摸索着下巴,不时点头,一副专业的样子,“腿伸出来看看。”
权捍霆依言,还真把腿搁到沈婠面前。
男人皮肤白,毛孔也小,但是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却紧实好看,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亟待爆发。
沈婠挑眉,视线又落到他手臂上。
这次根本不用开口,权捍霆就握拳,屈臂,直接秀出肱二头肌。
是很自觉的六爷了。
然后胸膛,紧接着后背……
只要沈婠敢提,权捍霆就敢做,到最后害羞的反而是她自己。
“行了,赶紧裹好,别大白天胡闹。”
说着,眼神示意他手里的毛巾。
咳……
权捍霆轻咳一声,目光微闪:“怎么,不好看啊?”
沈婠:“……”
这是好看和不好的问题吗?
男人继续装傻,退而求其次:“要不你帮你我?”
第623章 爷为你痴,爷为你狂
沈婠叹了口气,把毛巾扯过来,双手绕到男人背后,裹住他劲瘦的腰身。
权捍霆站在床边,沈婠坐在床沿,一高一低,远远望去就像她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侧脸贴在男人腹间,无声缱绻。
毛巾很长,也足够宽,所以沈婠足足裹了两圈,才最终在腰侧部位打了个蝴蝶结固定。
高大的男人,漂亮的腹肌,却被一个蝴蝶结破坏了周身气场,莫名可爱。
沈婠却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左看右看,端详一阵,点点头露出笑意。
权捍霆竟也由她折腾。
嗯,爷不要面子的。
媳妇儿开心,一切都是浮云。
“过来。”沈婠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然后起身找出另一条干毛巾,站到权捍霆面前。
男人下意识把腿分开,她顺势靠得更近,把毛巾往男人头上一蒙,开始乱揉。
权捍霆视线受阻,只能看到眼前垂下的白毛巾,却并不伸手去拂,只宠溺道:“宝宝,温柔点……”
“我不温柔吗?”
“……可以更温柔。”
“不会怎么办?”沈婠叹气,一副“我很无奈”的表情,忽然眼珠一转,“要不,你找别人?”
权捍霆面色骤沉,根本无须视物,便精准地扣住她手腕,轻轻一扯,沈婠便坐在他怀里。
“有胆子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语气危险。
“不会怎么办?”沈婠还真说了,清澈见底的双眸飞快掠过一抹狡黠,光芒浮动,只一眼便惹人深陷。
权捍霆厉眸半眯,不动声色,“嗯,继续说完。”
“要不你去找别……唔!”
那张嘴不仅诱人,还气人,权捍霆能想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捂住!
男人手劲大得吓人,沈婠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带着,双双跌倒。
四目相对,她看见男人眼底充斥的邪肆,下一秒,猛地低头咬在她侧颈位置。
“嘶……”沈婠倒抽凉气。
最初,他是真的咬,发狠了要见血的那种;慢慢地,力道轻了,到底还是不忍心。
沈婠推他头,推不动。
索性抱住男人脖颈,似笑非笑:“天还没黑,你确定要继续?”
他瓮声瓮气:“……快黑了。”
“我们还没吃晚饭。”
他也有理由:“一会儿再吃,刚刚好。”
“……”
“然后吃完继续。”
“……”
“最好让你不想停。”
沈婠嘴角一抽:“所以?”
“你就舍不得让我去找别人。”
看来,这茬儿还没揭过。
“怎么不说话?”男人动作一顿,双手撑在两边,抬起头来注视沈婠的表情。
“说什么?”她眨眼,黑眸清澈,笑意盎然。
“爷这么在乎你,就没点感想?”
沈婠挑眉:“难道不是你在乎我?”
六爷脸色刷的一下全黑了。
女人盯着他,得意勾唇。
忽然,权捍霆单手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不算掐,顶多算握,力道很轻,和眼中狠色形成两个极端。
有种狂乱的温柔,性感得要命!
克制,压抑,强忍……
构成禁欲的诱惑,危险致命。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男人咬牙切齿,又爱又恨。
沈婠却不怕,捋了虎须不说,还想去摸一摸老虎屁屁,唇畔弧度更深,眼中揶揄更浓:“不该得意吗?”
“该!爷为你痴,为你狂,被你逼得想杀人,确实该得意。”
沈婠淡笑不改,深深望进男人眼底。
目光交织。
两人都不说话。
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当彼此碰撞,不是水扑了火,就是火吞了水。
紧密相融,你中有我。
忽然,沈婠抬手圈住他脖颈,顺势用力,后背离开床面,微微悬空,凑到男人耳畔,轻声喃语:“我得意,是因为那个为我痴、为我狂的男人不是别人,是你——权捍霆!”
一句话,如同凿开石壁,破碎冰层,瞬间勾动男人胸中涌动的澎湃激情。
眼中火热再也不加掩饰,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手上力道下意识加重,女人纤细的脖颈被他一只手握牢,沈婠难受地蹙起眉头,呛咳出声。
“你……咳咳咳……真想掐死我吗?”
权捍霆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像被开水烫到,眼神懊恼又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沈婠调整好呼吸,不等他说完,直接张嘴咬住男人虎口的位置。
用力。
他纹丝不动。
再用力。
还是没反应。
沈婠抬眼,冷不防撞上他宠溺纵容的目光,心跳一窒,呼吸也慢了半拍。
“还咬吗?”眉眼含笑。
她讷讷松开,重新倒回床上,闷声开口:“……不咬了。”
“我检查一下有没有把牙齿磕伤。”
说着,低头查看,“乖,张嘴。”
沈婠眼角猛抽,“我又不是小孩……唔!”
“怎么?”察觉到她有话要说,权捍霆放开两秒。
沈婠双颊通红,不知是自带的,还是被气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检查’?”
“嗯哼,有问题吗?”唇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如同偷到蜜糖的憨熊。
“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权捍霆霸道宣告:“有也不接受反驳!”
沈婠:“……”
暴君!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时,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六哥!邹先生叫你下来喝药了!”
是陆深。
“爷们儿”中最小的那个,名副其实的傻白甜。
今天这种情况,随便换成胡志北或是邵安珩,都不会像这样直接在一楼扯着嗓门儿叫二楼。
太阳还没落山,天光明亮,而权捍霆、沈婠双双泡在二楼主卧,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两人必定黏在一起,亲亲我我,你侬我侬。
说不定正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谁傻才会去叫。
别说,还真有个傻的。
陆深一句吼完,见没什么动静,又撩开嗓门儿喊了第二句。
从实验室出来的邵安珩见状,轻轻别过头,这个傻X……
实在没眼看。
当初他们六个兄弟,谁不是聪明绝顶,一个比一个精,结果最小的一个却是草包。
就像一排蜘蛛侠里混进一个蜡笔小新,那画风,那格调,那气势,啧啧啧……
垮得没边儿了。
“六哥,下来喝……”
“行了,别嚎,跟杀猪一样。”
陆深直接忽略了最后那句,“五哥,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叫六哥下来呗!”
“一个傻X不够,还要两个?”
陆深:“?”
傻X说谁?
应该不是他吧?
“那个……咱们同时开口,声音大点儿,六哥肯定能听见。”
邵安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能不能听见的问题,而是老六他想不想听。”
“啥意思?”
“很简单,他不想理,就算喊破喉咙也听不见。”
“?”
“还不懂?”邵安珩挑眉。
陆深摇头。
“……简单点说,就是你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陆深猛然反应过来,“……靠!”
转头看了看落地窗外,天还没黑,六哥要不要这么急?
邵安珩轻叹一声,拍拍他肩膀:“等你有女朋友就懂了,不怪你。”
陆深:“……”
所以,他这是被鄙夷了?
十分钟后,权捍霆从二楼下来,黑着脸,仿佛能滴出墨。
视线扫过,染上几许凉意……
“嘿嘿……”陆深被盯得头皮发麻,只能尬笑一通,“六哥,你下来啦?那个……都跟我没关系,其实是邹先生叫你喝药来着。”
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邵安珩轻咳,跳出来打圆场:“邹先生说这是最后一帖,喝完就暂时结束疗程。小七叫你也是盼着你早日康复,只不过情绪激动了点,方式奇葩了些,你可千万别辜负他一片好心。”
说到最后,邵安珩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猛地大笑起来。
权捍霆:“……”怕不是个疯子。
陆深:“……”又被涮了。
“哟,都在呢?”说曹操,曹操到。
邹先生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中药从电梯里走出来。
“那正好,赶紧趁热喝,等放凉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说着,就要把碗递给权捍霆。
六爷下意识后仰远离,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两个字。
邹先生又递了递。
他不接。
呃……
现场一默,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沈婠慢吞吞下楼,穿着长袖居家服,除了头发有点乱,脸是刚洗的,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邹先生如同看见救星,脚下一转,径直走到旋转楼梯口,然后连药带碗交到沈婠手上。
“丫头,靠你了。”
沈婠接过来的同时,还熟练地试了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期间脚步未停,直接朝权捍霆走去。
邵安珩和陆深自动后退三步,邹先生也避到一旁,便见沈婠朝六爷步步逼近,那架势有点像巫婆要给白雪公主喂毒苹果,容嬷嬷拿着细针靠近紫薇……
一片静默中,大家屏息凝视。
莫名搞笑和滑稽。
第624章 暴风雨前,沈如归来
“喝吗?”她笑。
六爷乖乖点头。
其他人:“……”
说好的拒绝呢?
“喂我。”他不动手,只张嘴。
沈婠从善如流,送了一勺到男人嘴边。
邵安珩:“……”
陆深:“……”
一捧狗粮哗啦啦砸在脸上,真疼!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
权捍霆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手臂的伤也在慢慢恢复。
沈婠的假期结束,继续回明达上班。
虽然她离开了几天,期间,也没怎么过问公事,但项目部却井然有序,根本不用她操心。
“沈总。”
“沈总,早。”
“……”
沈婠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关欣桐后脚就跟进来,手里捧了一堆文件。
接下来就是一个汇报,一个听;一个翻开,一个签名。
弄了一上午才把积压的工作全部解决。
沈婠觉得效率一般,关欣桐却一脸崇拜。
“怎么这样看我?”
“研究一下天才长什么样。”
“发现有三只眼睛,两张嘴了吗?”
关欣桐:“……”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着,但沈婠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
她和沈春江已经彻底撕破脸。
虽说眼下她占上风,但情况随时都在变。
凭她两辈子加起来对这个人的了解,沈春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的沉默只是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也绝不手软。
沈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回趟家。”沈谦温润沉凛的嗓音自那头传来。
沈婠握着手机,闻言,秀眉轻挑:“有事?”
“嗯。”
通话结束,那边先挂。
沈婠沉吟一瞬,决定回去看看。
……
车停在老宅门口。
周管家迎上来,替她拉开车门,表情恭敬,动作熟练。
沈婠站定:“谢谢。”
言罢,径直往里走。
“三小姐……”周庆福突然开口。
脚下一顿,她回头,目露询问。
“您……小心脚下。”
沈婠看过去,才发现门口的位置多了一步台阶,因为和地面是同样的颜色,也未做标识,极易被绊倒:“什么时候修的?”
“不久前。”
沈婠轻笑,忽然感慨:“是该小心点。”
说着,径直跨过,留给周庆福一个挺直的背影。
后者微愣,回想她方才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陡然一凛。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竟不由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沈婠的情形——
胡同深深,小巷阴暗,身着白裙的少女拖着老旧过时的拉杆箱从里面缓步走出,乌黑的长发,清澈的双眸,阳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近乎透明。
她很瘦,远看像根竹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孱弱的姿态让人莫名怜惜。
少女有些局促,却并不慌张。
他为她打开车门,她便躬身坐进去,稚嫩,却不失格调,从善如流。
那时,周庆福就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
或许真的单纯柔弱,或许一切都是伪装而成的假象,时间终将证明。
如今看来,似乎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
“辛苦倒无所谓,关键是……想家了。”
沈婠刚一进门,便听见一道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她脚步凝滞,眸色骤沉。
下一秒,唇畔扯出一抹笑,大步往前。
“三、小姐……”佣人目睹了她整个情绪变化的过程,战战兢兢开口,将拖鞋递上去。
沈婠换了鞋,又说了谢谢。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客厅那边的注意,沈春江、杨岚同时回头,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朝她望来。
女人盈盈带笑,透出几分端庄,狭长的双眼与沈春江如出一辙。
在粤省待了半年,除面色有些憔悴之外,那身端庄娴雅的气质却分毫不改——
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做作。
没错,沈如回来了!
大摇大摆地坐在沈春江和杨岚中间,一家三口说说笑笑。
而沈婠的到来无疑破坏了这种和谐。
沈春江面色骤冷:“你怎么回来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阴晴不定,说变就变,可沈婠觉得沈春江也是个中好手。
以前对她有多怜惜,多关切,多像个慈父,现在就有多冷漠,多疏离,如同敌人一般。
好在,她对这个人从来不抱希望,如今也不觉得伤心。
“爸,”她笑得毫不在意,好像半点不曾察觉对方的敌意,眉眼弯弯,“你们都在啊?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留几天?”
一边说,一边走到客厅。
杨岚冷着脸,不开口。
沈如淡笑以对,十分无辜。
沈春江直接开骂:“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留几天?呵——”
冷笑入眼。
第625章 姐妹再见,针锋相对(二更)
仿佛还带着一丝得意。
“阿如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沈春江说话的同时,目光锁定沈婠,想要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惊慌、愕然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
沈婠笑意不改,连眼神也未曾波动半分:“那敢情好,外面不比家里,大姐回来也能住得舒服一些。”
这话说得圆满得体,竟然让人逃不出任何毛病。
沈春江拧眉,他不信沈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她越平静,他就越忍不住想撕碎这层平静;她越从容,他就越想看她惊慌无措。
“半年不见,小妹倒是容光焕发,想来日子过得不错。”沈如忽然开口。
沈婠笑着坐到一家三口对面,不疾不徐地放下包,两条长腿交叠,端的是玉色流质,洒脱大气。
如果说沈如是雍容华贵的牡丹,那么她便是高原上的格桑。
妍丽不输分毫,鲜艳同样夺目,却开得更野,站得更高,拥有蓬勃的生命力,卓然大气、落拓从容。
孰高孰低,立时分明。
沈如眸色一暗,沈婠却状若未觉。
只道:“托大姐的福,日子勉强过得去。”
沈如表情不变,实则气到内伤。抢了她沈家小姐的光环,夺走她在明达的职位,享受着万众瞩目,确实托了她的福。
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偏偏要说出来,这就招人讨厌了。
可沈婠偏要恶心她。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小妹长进不少,说话谈吐和行为举止都跟以前截然不同。”
暗指她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如今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沈婠勾唇,“人都是会变的,难道大姐还跟以前一样?那就糟糕了,明达如今的情况,可不允许再次发生辐射珠宝那样的恶性事件。”
“你!”
“够了——”沈春江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在沈婠占据上风的时候出言制止,对沈如的偏心和维护显而易见。
但沈婠不在乎。
或者说,她该损的损了,该反击的也反击了,沈春江的维护在她眼里无足轻重,且毫无作用,这样的“父爱”有什么好稀罕?
她始终相信,靠人,不如靠己。
显然,沈如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她还在为沈春江的偏帮沾沾自喜。
“既然阿如已经回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
沈婠挑眉,“您的意思是要我把项目部经理的位子让出来吗?”
“可以这么说。反正,也不是你的东西。”
最后那句话,他咬得很重,像在暗示什么。
那一瞬间,沈婠只觉得好笑。
而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爸,您真幽默。”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脸色骤沉,语气危险。
“难道不是?”
“呵……这么说,你不让了?”
沈婠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什么叫让?经理这个位子是物件儿,还是玩具,可以随便转手?”
“我是总裁,有权力干预人事调动!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集团上班了!”
竟要将她一撸到底。
沈婠保持着微笑,目光却冷凝下来,一眼望进去,如坠寒冬。
“So,我可以把您刚才那番话理解为……开除吗?”
沈春江冷笑:“是又如何?”
“那麻烦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的话,就是理由!”霸道,蛮横,近似无赖。
沈婠目光流转,在这般难堪的境况之下,她竟还能保持住微笑与风度,不疾不徐:“那可能行不通。”
“你什么意思?”
“当初我坐上这个位子,是因为从徐劲生手里拿到地皮,相当于以对赌的形式在董事会那边过了明面。如今要被驱赶,当然也要问过他们的意见,您以为呢?”
沈春江笑意更甚。
笑她的天真无知,也笑她不自量力。
“我承认竞林那块地皮有你的一份功劳,但你若是把这当做倚仗和资本,那就大错特错。董事会那群人一向明哲保身,你觉得他们会为你说话?”
沈婠静静看着他。
沈春江以她怕了,口气愈发张狂:“退一万步讲,即便董事会有惜才之心,想让你留下,也要看我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么多年的共事与了解,我和你,孰轻孰重,该如何取舍,相信他们会有决断。”
一边是集团总裁,一边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
董事会再不满意沈春江,这点面子还是会给。
那么沈婠就成了被放弃的一方,无论她为明达带来多少收益,促成什么合作,谈成几笔生意,都无法扭转败局。
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没有眼前利益的牵扯与辖制,注定沦为牺牲品。
就像前世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推上手术台,清晰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失,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第626章 卸磨杀驴,野鸡凤凰
这辈子,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看来,爸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项目部本来就是阿如的,现在她回来了,不用我提,你也该自动让位。”
“石泉湾项目……”
沈婠话还没说完,沈春江就迫不及待打断:“当然是一并移交给她负责。”
卸磨杀驴,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
“可以,”沈婠没有争辩,甚至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半分慌乱与失态,始终平静如深海,“项目部经理的位子我可以让出来,石泉湾项目也可以撒手不管,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董事会同意,我才照做。”
沈春江哼笑一声:“天真!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群唯利是图的人身上,还不如直接求我来得有用。”
沈婠不为所动,一副油盐不进、冥顽不灵的样子。
“好!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我就如你所愿,看看到时候他们会站在谁那边!”
见到了想见的,证实了猜测的,沈婠自觉没有再留的必要,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沈春江仿佛斗胜的公鸡,下巴微扬。
按照他的计划,召回沈如,无形中对沈婠施压,再用项目部经理的位子逼她就范,吐出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如今看来,第一步已经成功。
“爸,去送一送小妹。”沈如说着,径直起身朝沈婠追去。
花园里,丁伯正在给花圃除杂草。
只听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站住!”
沈婠止步,回头,却见沈如迎面走来,虽然还是笑着,但原本的温柔端庄已被满眼冷凝所取代,浑身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气势。
“大姐有事?”她笑着询问。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听着虚伪又多余,矫情又恶心。”
“你叫住我,就只为了说这个?”
沈如抱臂,挑剔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送你一句话——有些人,就算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眼前的风光不过是暂时的栖息,你却偏要弄得人尽皆知,到头来,丢脸的还是自己。”
“我也有句话想送给大姐。”
沈如皱眉。
沈婠自顾自开口:“凤凰在枝头上待久了,落地才发现自己是只抱窝的母鸡,偏偏不认命,想重新飞回去,结果摔头破血流,不仅做不回原来的凤凰,就连母鸡也没得当。”
“不是你的东西,勉强也没用。”沈如开口,意有所指。
沈婠淡淡一笑:“老话说得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人活一世,得认命。”
沈如目光骤凛,端庄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狠辣与凌厉——
“项目部本来就该我负责,如果你识相点,乖乖让位,我还能在爸爸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争取继续留在集团工作,否则……”双眸半眯,浓浓的威胁意味。
“否则如何?”
“我会让你后悔踏进沈家大门。”
口气不是一般狂妄。
若搁在以前,沈如是绝对说不出这种狠话的,因为,她没底气。
如今看来,这趟粤省之行除了吃苦,她一定还有别的收获。
否则,也不会急于撕掉面上那层皮,直接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