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阿狸情殇,六爷撂狠
一刻钟后,休息间的门才从里面拉开。
男人冷着脸,一语不发。
酒红裙摆轻扬,女人步伐微颤地跟在后头,呼吸凌乱,双颊飞霞。
“你等等我……”沈婠追上去,一把扣住男人大掌。
权捍霆没有甩开,却也不曾看她。
看来,气得不轻。
沈婠目光微闪,捏了捏他虎口,小声道:“别气了。”
“……”
“你走太快,我脚疼。”
为搭配这身长裙,沈婠挑了一双足足七厘米的尖头高跟。
权捍霆仍然不开口,但脚步却明显缓下来。
沈婠得寸进尺,靠得更拢。
权捍霆眼皮猛跳,却一如既往保持着凛冽的表情,目不斜视。
恶狼会嫌弃送上门的猎物吗?
当然不会。
沈婠勾唇,她就不信,权捍霆忍得住!
忽然脚下一跄,男人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沈婠没急着站好,就这么歪歪斜斜睨他。
“别不理我,你说话啊……”
小意,温顺,娇娇,怯怯。
权捍霆不为所动,冷声道:“站好。”
沈婠撇嘴,慢慢从他怀里退开。
男人大步下楼,愣是没看她一眼。
得!事情大条了。
没有继续作妖,沈婠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金超一直在人群里搜寻权捍霆的身影,“奇怪,刚才还在,怎么不见了?”
“老金,这么多宾客你不招待,居然在这儿瞎晃悠?”妻子忍无可忍,直接冲过来逮人。
“别闹,我有很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比办好这场酒会更重要?”
“你懂什么?一边待着去,别给我添乱……”忽然,他眼前一亮。
金太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无比激动地走到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前,很快,一男一女先后出现。
“六爷……”
“出去谈。”
“是。”
金超表情恭敬、态度谦卑地跟着走了。
沈婠留在原地,差点气得跺脚。
“看来,老六的怒火不是一般大。”轻缓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揶揄和悠闲,全然看戏的姿态。
沈婠回头,对上宋景含笑的目光:“这就是二爷想让我看的好玩的东西?”
“他生气的样子难道不够有趣?”
沈婠眼神骤冷,下意识收拢掌心。
“怎么,上次用酒瓶划伤爷还嫌不够,这会儿又想上拳头?”宋景泛凉的目光从她手上掠过。
沈婠勾唇,“二爷想多了。”
宋景望着权捍霆离开的方向,幽幽一叹:“他那狗脾气,多少年了也不见改,你真忍得下?”
“二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有心计,有魅力,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婠目光轻动:“如果我没理解错,二爷这是在鼓励我爬墙?”
“不不不……”宋景摆手,“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你们现在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分个手,很正常。”
“可是像权捍霆这么粗的金大腿,我丢开以后,很难找到更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费那个劲?”红唇轻扬,神情慵懒,好似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但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却直白大胆地盯着宋景,仿佛在暗示什么。
男人心下一动:“你看,我怎么样?”
沈婠闻言,上下宋景打量一番。
男人也任由她审视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唇畔一抹淡笑,稳操胜券。
“我听说,你们的排行是按年龄来的……”沈婠忽然开口。
宋景皱眉,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您这岁数,应该比三爷四爷他们都大吧?”说着,摇摇头,“我牙不好,啃不动老白菜帮子,还是权捍霆这颗水当当的小白菜比较合我胃口。”
老白菜帮子?!
宋景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攻击年龄,完美的笑容逐渐龟裂,“你!”
“我才二十出头,没道理放着帅大叔不要,跟个老头子啊?”
她说得娇憨可爱,却字字戳在宋景心头。
沈婠眨眨眼,还嫌不够:“万一哪天您寿终正寝,留我一个未亡人多可怜?您哪哪儿都不如权捍霆,怎么还敢开这个口?”
男人脸色难看,面部肌肉抽动:“沈婠,你可真是好样的!”
“多谢二爷夸奖,这叫礼尚往来。”
宋景拂袖而去。
出门的时候撞上正往里走的权捍霆与金超。
四目相接,火光迸裂。
金超默默退开,大神斗法,他这种小虾米还是走远点比较好。
“二哥很久不跳舞了,今天真是好兴致。”
宋景虽然竭力平息愤怒,但沈婠那张嘴实在太损,他一想到就气啊,所以表情管理不太到位,泄露了几分真实情绪,“美人在怀,没兴致也变得有兴致,这点,老六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权捍霆目光骤冷:“别想打她的主意。”
宋景挑眉,手中佛珠拈动:“如果我非要呢?”
“那兄弟就再也没得做。”
当年,老大死后,宋景单方面宣布与权捍霆决裂,但至始至终,权捍霆都没有接茬儿。
说明他心里还存着一份兄弟情。
可眼下却为了个女人……
宋景定定望进他眼里,试图看清这句话的分量,然后,他懂了。
收回目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为一个女人,不惜放弃兄弟。
权捍霆用眼里的坚决,告诉了他最终答案。
忽然,宋景低声笑开,“你们俩……挺有意思的。”
丢下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宋景大步离开。
阿狸紧随其后。
待上了车,宋景脸上笑意仍未淡去,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阿狸吩咐小弟开车。
“您笑什么?”
宋景:“以前觉得老六太死板,端着一张脸,眼神一凉,能把人冻成冰块。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好玩?”
“是啊,醋坛子最后的倔强,连威逼那套都用上了。”
阿狸想了想:“六爷对沈小姐是认真的?”
宋景没有回答,但沉默即是默认。
女人眉眼微动,试探着开口:“那您呢?”
“我?”
“您对沈小姐,是认真的吗?”
宋景一顿,而后,目光骤然犀利。
明明笑容还是那样的笑容,阿狸却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颤抖的睫羽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二爷,我……”
“为什么这样问?”宋景盯着她,沉静的眼神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刚才,我都听到了。”他让沈婠甩了权捍霆,跟着他。
宋景没有恼怒,也没有尴尬,连声音都一如既往平和:“那你也应该听到,她说我老。”
阿狸微愕,仰着头,目露迷茫。
宋景伸手,抚上她面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仿佛在鉴别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女人却身形一震,难以置信。
阿狸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他这样近过……
宋景端详着眼前这张脸,明艳妖冶,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趋之若鹜。
她长大了,他也老了。
或许,应该放手,还她一个自由……
“小梨,为什么不叫我二叔了?”他缓缓开口,沉凛的嗓音仿佛流淌在耳边的冷罄。
是“小梨”,而非“阿狸”。
多少年没从他嘴里听见过这两个字?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叫“晋梨”。
当年,他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喊的就是“小梨”。
像母亲每次唤她那样,温和又慈爱,仿佛世上最暖的阳光……
宋景将女人眼中的怔忡看得一清二楚,或者说,他从来都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选择了视而不见,见而不应。
“我记得你小时候一口一个‘二叔’,他们让你改,你还是固执地坚持。后来,为什么不叫了?”
“因为……”她看着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勇敢,“我不想再当你的晚辈。”
“哦?”男人挑眉,淡淡的表情,看在女人眼里是另一种冷绝,“不当晚辈,当什么?”
她想说:当你的女人。
但宋景并没有给她把话说出口的机会:“算了,”他揉捏着眉心,眼里有种看不透的忧愁,“这些都不重要。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吗?”
阿狸茫然地看着他,眼里还有残余的失望未及收敛。
而迷茫的,不是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而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宋景:“你总归是要离开的……”
“离开?!”女人拔高音调,反应能力回归,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要离开?”
宋景笑了,摸摸她的头发,像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殷殷期盼,“你已经成年,该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我也该放手让你飞得更高更远。”
阿狸心下咯噔一声,眼中隐藏的崩溃仿佛下一秒就会泛滥决堤:“你……不要我了?”
声音是颤抖的,情绪是恐惧的。
宋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我没有不要你,只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你尽管往前闯,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不……”她摇头,眼里闪烁着水光,却始终没有聚成泪水滚落,“我跟着你就好,没有必要往前。”
“小梨……”
“我不是小梨,我是阿狸——你的保镖!负责你的安全,就是我的未来和生活。”
男人一时哑然。
她却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淡漠的侧脸线条,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落寞,连泪水都只能背着他无声地流。
何其可悲?
女人看着窗户玻璃上苦笑的自己,真丑!
酒会结束,金超亲自将权捍霆和沈婠送上车。
态度之殷勤,连金太太都看不下去了。
待车开走后,赶紧把丈夫拽回来:“差不多就行了,你还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金超现在笑容满面,六爷没有怪他跟禾邦实业达成合作,他整个人仿佛卸下重担,一身轻松。
“哈巴狗似的,大家还没走,都看着呢!”金太太觉得挺丢脸。
金超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平时只有别人对着他点头哈腰的份儿,哪里轮得到他去小意奉承?
“哼!别人想当哈巴狗,都还当不成。”
“那人到底什么身份?值得你做到这个份儿上?”
金超笑呵呵比了个“6”。
金太太先是惊愕,然后,就没话说了。
回到暂住的别墅,沈婠提着裙摆,追上权捍霆。
“你到底还想跟我生气到什么时候?”
男人不说话,闷头往里走。
她咬咬牙,然后,气笑了。
至于吗?回来的路上一句话没跟她说,这醋劲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
“阿霆,你等等我呀……”
沈婠索性蹬掉高跟鞋,抱在怀里,很快就追上了。
偌大的客厅,不见人影,只留两盏灯,有些昏暗。
她直接拽住男人手臂:“你说,要我怎么做。”
男人这才正眼看她,旋即,视线落到她怀里,还抱着一双鞋。
再看脚上,果然是光的。
权捍霆走到玄关,把拖鞋拿过来,放到地板上:“抬脚。”
沈婠心里软得不成样子,乖乖听话。
男人起身,却不再理她,径直倒了杯红酒,嗯……自己喝。
沈婠:“我也渴了。”
“不行。”
“就喝!”
权捍霆把杯子递给她,然后问:“味道如何?”
沈婠伸手环住男人脖颈,意犹未尽:“美味甘醇,回味无穷,好酒。”
男人眸光一紧,黑瞳半眯,危险之意顿时弥漫,低低笑开,“只是酒好?”
沈婠推开他,悠悠抬眸,笑道:“人也不错。”
“只是不错?”危险之意更甚。
第418章 把爷哄好,魔王波旬
“如果可以不生气的话,那就更不错了。”沈婠巴巴地看着他。
权捍霆仰头饮尽杯中剩下的酒,冷冷一哼。
表情却略有松动。
沈婠见状,主动窝进男人怀里,侧脸过去小猫一样轻蹭。
既是亲昵,也是一种变相的服软。
“他跟你说了什么?”权捍霆放下酒杯,双臂环住女人纤腰。
“……一定知道?”
男人眸色骤凛:“讲。”
看沈婠吞吞吐吐的样子,权捍霆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却也没想过宋景会这么无耻。
居然明目张胆挖他墙脚?!
“可恶!你怎么回他的?”
沈婠:“当然是直接拒绝。”
男人面色稍缓,手指不安分地在她腰间轻抚:“怎么拒绝的?”
沈婠把“老白菜帮子”的论调说了。
权捍霆愉悦地笑出声,“嗯,干得不错。”
“那现在可以不生气了吗?”
男人脸上后知后觉地闪过一抹不自然,轻咳借以掩饰,咕哝道:“我本来就没有……”
沈婠撇嘴。
哼!
口是心非的玩意儿。
“话说,二爷到底多少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
“四十五。”
沈婠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权捍霆:“你这是什么反应?”
“二爷他……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奔五的人。
宋景虽然一身佛系气质,像个过尽千帆的老人,但那张脸温润大气,几丝淡淡的皱纹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从容。
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来岁,没想到……
权捍霆面色微沉,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从鼻孔里飘出来,唤回沈婠飘远的思绪。
“看来,你对他评价还挺高。”明明语气酸得要死,还非端出高冷无所谓的表情。
沈婠心里不得劲,故意气他:“二爷的确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我又没说错。”
权捍霆咬牙:“你说他年轻?!”
“看上去。不过……”话锋急转,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再怎么也比不上你啊。”
逗归逗,可不能把狮子惹急了,免得炸毛。
果然,权捍霆对这番话相当满意,夸她:“不愧是爷的女人,有眼光!”
沈婠嘴角一抽。
大佬自恋起来,果真没救。
不过,权捍霆这次的反应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为什么?
心里正琢磨,嘴上也忍不住问出口。
男人沉吟一瞬,目光稍暗:“无论祁子辰,还是沈谦,我都可以坦然以对,但宋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婠挑眉,对于他点名道姓提及二人并不意外,甚至连目光都未曾波动。
“咳……前两者,我有绝对优势,但二哥,不确定。”
无论祁子辰,还是沈谦,权捍霆自身条件都不会比这两个人差,可宋景和他旗鼓相当,甚至因为多了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而愈发沉稳持重、淡定从容。
权捍霆有信心在宋景那个年纪比他更出色,但纵使再强大,也无法追平时间。
他和宋景,到底差了十多年的沉淀。
好比酒,二十年的佳酿与四十年的老窖,后者发酵充分,醇香更甚。
更何况,宋景并不显老。
当年看上他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如今更是老来俏。
他经营夜巴黎,却从不现身于台前,低调是一方面,而杜绝女人的追逐则是另一方面。
可见,宋二爷的魅力。
沈婠好笑地戳了戳他脸颊:“堂堂六爷,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和自信无关,我只是不想赌,尤其是,拿你当赌注。”
女人鼻尖泛酸,“傻!”
“婠婠,别再勾人了,爷这颗心脏迟早会招架不住。”
“笨蛋!宋景是在故意气你,这都看不出来?”
“……可他还是和你跳舞了,勾肩搭背,耳鬓厮磨。”权捍霆幽幽开口,
尤其沈婠这件礼服背后全部挖空,宋景的手就落在她腰上,简直可恶!
下一秒,男人大掌被她按住,而另一只手抬起来,比出跳舞的姿势:“准备好了吗?可惜没有音乐……”
在权捍霆怔愣的当下,沈婠已经带着他动起来。
“我陪二爷跳了一支,现在陪你跳两支,好不好?”
“好。”
光线昏暗的客厅,没有走马灯,也没有霓虹斑斓。
甚至,连伴奏音乐也没有。
一男一女却踩着一致的节拍,跳出最契合的舞步。
“二爷再好,看着再年轻,都比不上你。”
最后一个旋转,沈婠轻声叹息。
权捍霆眼神邪魅,直接将她推在吧台上……
凌云下来喝水,楼梯走到一半,就被这一幕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凌云瞳孔紧缩,喉结滚动,然后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拔腿往回跑,连水都不喝了。
这番动静自然打扰到二人,权捍霆猛然抬眼朝楼梯中间望去,只能捕捉到一个落荒而逃的残影。
沈婠反应过来,把人推开:“都怪你,不分场合就开始动手动脚。”被人撞破,丢脸死了……
权捍霆不由分说,直接把人往肩头一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分了场合,就可以对你动手动脚?行,咱们回房间,慢慢来。”
“!”
凌云一口气奔回房间,心跳咚咚作响。
脸颊泛红,令他一时无措。
脑海里闪过方才所见的画面,男人穿着西装,女人一袭红裙……
某个瞬间,梦里的场景与之奇迹般重合,女人模糊的脸逐渐变成沈婠的样子。
凌云猛然惊醒,仿佛被雷击中,不……
他怎么会联想到沈婠?!
那可是爷的女人!
糟糕……
第二天,沈婠被生物钟叫醒之后,又多睡了一个小时,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
昨晚,权捍霆简直疯了,缠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我爱你”。
之前在电话里沈婠就承诺,他若平安归来,就说一百遍那三个字。
都过了这么久,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权捍霆还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在那种情况下要求兑现,把沈婠累得够呛……
“松开,我要起床了。”
权捍霆不放,一只手臂屈起枕在头下,另一只牢牢把人按住。
沈婠恼了,捶他,依旧纹丝不动。
“再躺会儿……”
“事情处理完了?”
“嗯,差不多。”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宁城?”
男人挑眉:“怎么,待腻了?”
“我要回去上课。”
她虽然没有跟张凡具体约定请几天假,但这都快一个星期,她手上的伤也养好了,再拖下去,只怕沈春航那边也该知道了。
沈春航知道,离沈春江知道还远吗?
她不怕盘问,也有想好了说辞,但是——麻烦。
权捍霆:“明天。”
沈婠拉开他手臂,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男人目光微闪,下一秒赶紧错开。
既然决定明天回宁城,有些事也需要尽快处理。
吃过早餐之后,权捍霆几人便如前几天那样进了书房,沈婠待在别墅里也无聊,决定出门逛逛。
“三哥,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我已经派人进到西区的雨林地带排查,确实发现有活动过的痕迹,但暂时没有碰见海鲨的人。”
权捍霆沉吟一瞬,看向邵安珩。
“我用生命探测仪从那座岛上半空探查,分析数据都显示没有活人。”
楚遇江皱眉:“两个地方都没有,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这次海鲨的行事风格,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权捍霆突然开口。
胡志北点头:“以前是直接开战,现在七拐八绕,好像突然之间脑子开窍了,知道用阴谋诡计挖坑,引我们主动往里跳。罗刹婆可不是这种会玩手段的人。”
他和邵安珩被困在淮市和临市,无法及时赶到进行支援,还差点让权捍霆流落荒岛。
要说这里面没有“海鲨”的手笔,打死胡志北都不信。
邵安珩:“如果不是罗刹婆呢?”
胡志北:“你怀疑‘海鲨’换了首领?”
“不然还有更好的解释?”
楚遇江:“这点六爷之前就怀疑过,罗刹婆被老爷子下了追杀令,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但究竟是谁接手了海鲨,还妄图第二次崛起,这个暂时还没有线索……”
“魔波旬。”邵安珩沉声道。
“老五,你说什么?”胡志北拧眉。
权捍霆和楚遇江也朝他看去。
邵安珩:“接任海鲨首领的人,很可能是当年被罗刹婆当女儿养大的那个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交过手。”
魔波旬,在佛经中指魔王波旬,欲界第六天天主,又称六梵天主。
和罗刹婆一样,都是邪祟妖魔。
“小姑娘?”胡志北有些惊奇地反问。
邵安珩点头:“她是战争孤儿,被海鲨救下来,从小就开始接受训练。罗刹婆见她天赋奇高,便带在身边,当继承人培养。”
楚遇江试探着开口:“五爷,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邵安珩冷冷抬眼,半晌:“……我也是道听途说。”
胡志北一眼就看出没那么简单,却并不打算追问。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如果海鲨打算反扑,今天之内必有行动……”
权捍霆倏地拧眉,突然起身,大步离开书房。
胡志北一头雾水:“他干什么?”
邵安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
楚遇江想了想,跟上去。
凌云正坐在池塘边钓鱼,昨晚发生的事让他整个上午都有点羞于面对沈婠。
嗯……
还是钓鱼好。
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钓到大鱼,打发时间而已。
突然,一片阴影当头罩下,凌云下意识抬头:“六爷?”
“她人呢?”权捍霆表情凛冽,连声音都透着寒气。
ta?
谁?
凌云茫然。
权捍霆:“沈婠呢?”
“好像出去了……”
“该死!”
权捍霆拿出手机,大步朝外走。
楚遇江追上来:“爷,出什么事了?”
凌云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丢了鱼竿,噌的一下站起来。
他腿上的伤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已经不需要轮椅,除了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自然外,已经基本无碍。
上前,与楚遇江并肩而站,等待指令。
这时,胡志北与邵安珩赶过来:“老六,什么情况?”
权捍霆咬牙:“……沈婠出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凝重之色。
……
沈婠上辈子出差的时候来过一次南市。
而那个项目最终没有谈成,所以,她也没有心情正儿八经地欣赏这座热带城市。
印象中,除了闷热,就是无尽的烦躁与焦虑。
如今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气候还是那个气候,但由于心境不同,感官也有所改变。
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美。
街道干净,人来人往,两旁有高楼大厦,也有被保护起来的民国建筑,如此构成了两相矛盾却又奇异融合的独特风格。
沈婠路过一家古玩小店,停在玻璃橱窗前,里面摆放着一块白色的石头,形状有点像一颗心。
“小姐,喜欢的话,可以进来看看。”店员热情招待。
沈婠踏入店里,才发现有个熟人。
昨晚阿冲也来南市了,今天他随行保护宋景,阿狸便闲下来。
如果在宁城,她根本没有逛街的闲情逸致,因为要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从体能到枪械,再是各种拳脚上的功夫……
眼下来了南市,没有教练师父盯着她,反倒清闲下来。
由于昨晚那一番谈话,她暂时不想看到宋景,索性出门逛街。
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群,她一改黑衣黑裤、烈焰红唇的装扮,换成了一条墨色连衣裙。
长卷发束成马尾,绑起来。
一双平底鞋,上了个淡妆,就跟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一样,除了气质不同,穿衣风格基本没差。
第419章 他们来了,回归宁城
由于整个人变化太大,沈婠一时之间没能认出她来。
直到,阿狸回头。
两人四目相对,而后,微笑致意。
“逛街?”
“嗯。一起吗?”
“好。”
漂亮的女人向来不缺追逐的目光,更何况,还是两个。
沈婠衬衣搭配小脚裤,一双裸色平底鞋,露在外面的脚踝小巧精致,脚背白到惹眼。
阿狸墨色连衣裙,腰间垂坠银链,将一把小蛮腰掐得愈发纤细,连小腿紧绷的弧度都叫人赏心悦。
同是高挑的身材,气质卓然,又年纪相仿,青春正艾。
根本不用做什么,单单走在一起,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两人去到商圈中心,进了一栋百货商城。
“哪个比较好?”沈婠拿着两条围巾问阿狸,左边浅灰,右边浅咖。
“给六爷买?”
“嗯。”
“左边。”
沈婠笑意扩大,“我也觉得灰色比较适合他。”然后招呼店员包起来。
阿狸顺势接过她手上另一条,这个颜色……倒是很配宋景。
但他多半不会稀罕。
女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准备把围巾放回原处,却被沈婠抬手制止:“不给二爷买?”
“……他有。”
“不一样,这是你买的。”
阿狸苦笑:“我怕送不出去。”
“试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沈婠淡笑,眼里仿佛有光。
阿狸一瞬怔忡:“真的要……试吗?”
“看你自己。”皮球又踢回去了。
阿狸沉吟半晌,倏然抬眼,唇畔漾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朝服务员道:“麻烦,这条我要了,包起来吧。”
沈婠笑意不减。
两人各刷各卡,提着同一个牌子的包装袋,走出店门。
突然,一阵骚动自对面走廊传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所在方位席卷。
很快,整层楼就乱了。
仓皇逃窜的人群,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尖叫声,如同被外力搅乱队形的蚂蚁,各自奔逃。
“怎么回事?”阿狸抓住一个中年男人。
她力气极大,对方几次试图挣脱,都徒劳无功。
“你放开!那群流氓要追过来了,他们手里都有武器……”
沈婠目光骤凛。
阿狸手上一松,对方见状,狠狠推了她一把,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婠扶住她后背,将人稳住:“没事吧?”
“没事。”她迅速站直,开启戒备状态。
沈婠拿出手机,才发现关键时候居然没电了!
她忍不住低咒一声。
“用我的,你要做什么?”阿狸把手机拿出来。
沈婠:“先报警。”
阿狸照做。
然后沈婠又报出一串号码,等她说完,阿狸也拨完了,绿键接通,嘟嘟两声后,那头传来男人沉凛且严肃的嗓音——
“婠婠?”
“是我。”沈婠没有废话,迅速将位置报给权捍霆。
“……最迟一刻钟,等我。”
沈婠挑眉:“你已经出发了?”
“嗯。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商场已经开始骚乱,”她停顿一瞬,“是冲我来的?”
权捍霆避开了这个问题,但欲盖弥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种默认。
“还真是大费周章……”沈婠忍不住轻嗤。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沈婠拉着阿狸退回店内,小心隐蔽,她对着电话轻嗯一声,“我知道。”
“不要贸然出商场,先找个隐秘的地方藏好。”
“最后一个问题。”沈婠忽然沉声。
那头迟滞一瞬:“……你说。”
“对方是不是道上的?”
“……嗯。”
沈婠一颗心霎时沉到谷底。
早就该想到了,权捍霆突然之间离开宁城南下,又发生意外坠落荒岛,桩桩件件,都不像普通人的手段。
她挂了电话,手机还给阿狸,把具体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阿狸隐隐猜到某种可能,一个名字浮上心头,或者说是联盟称号。
“……走!”
沈婠把她拽回来:“你做什么?”
“现在不趁乱逃出去,难道留下来让人瓮中捉鳖?”
沈婠却有另一层考量:“如果,外面才是瓮呢?”
阿狸怔住:“你是说……”
“信不信,商场所有门都被看严了,排查一个放走一个,现在急急慌慌往外逃,反倒送上门去给人抓。”
“那应该怎么办?”
“等。”
沈婠环顾四周,偌大的店内,此刻除了她们空无一人。
顾客急于逃命,店员也各自分散。
阿狸:“我去把店门关上。”
“不行。”
“?”
“你看看前后左右,哪家是关了门的?”
生命受到威胁,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逃生,谁还会管店铺有没有关,钱柜有没有锁?
别家都大敞着,只有她们这一家关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沈婠:“现在换地方肯定来不及了,只要冒头,随时都可能别监控拍到。去后面的仓库的。”
两人拔腿便逃跑。
中途,阿狸因为穿着高跟鞋实在不方便,索性蹬掉,直接换了双平底鞋,反正店里有的是。
她跑了两步,发现出奇地合脚。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奢侈品店,不仅售卖区宽敞,连仓库也不小。
沈婠跑前面,阿狸跟在后头,进去以后,顺手反锁了仓库大门。
两人藏到最里的杂物堆后面,又用几个纸箱遮掩。
由于急速奔跑,两人喘息不定。
视线相接,下一秒,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这算不算亡命天涯?”阿狸拨了拨乱掉的长发。
“亡命商场还差不多。”
“那些人,是六爷惹来的?”
沈婠没说话,默认了。
阿狸轻叹,几分调侃:“当大佬的女人不容易吧?”
她轻笑莞尔:“但也刺激。”
“你就不怕丢了小命?”
“以前或许会怕……”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命更珍贵,沈婠也一直都这么认为,但这次权捍霆出事,让她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呢?”阿狸不由好奇,“你不怕了?”
“怕死,但更怕看着他死。”
阿狸一时怔忡。
她最开始给宋景当保镖的时候还没有成年,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迫不及待想要保护她。
很长一段时间,阿狸都把这种心理定义为——报恩。
宋景救了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让专门的师父对她进行训练。
阿狸迫切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可她的一切都是宋景给的,想来想去,她唯一拥有支配权和自主权的只有这具身体而已。
每一次刀口舔血,以命相搏,怕吗?
当然是怕的,她第一次面对危险的时候,甚至还被吓哭。
但比起自己去死,她更害怕宋景受伤。
如此不合时宜的地点,阿狸竟然有种倾吐的冲动,不为其他,就为这份感同身受。
可不等她开口,外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神经绷到极致。
“监控录像显示,沈婠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群人戴着头套,汇聚到店内。
距离仓库,不过一墙之隔。
“给我搜!”
很快,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沈婠听出是女人的声音,居然是女人?!
啧,权捍霆这是去哪儿给她惹来的麻烦?
“A,后面有个仓库,但门从里面反锁了。”
“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权捍霆的女人?呵,有点儿意思。”下一秒,音色骤然凌厉,“把门给我破开!”
“是。”
沈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坐以待毙。
显然,阿狸也有同样的默契。
两人开始以最快速度寻找可用的武器,最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散落的铁棒,以及两把裁缝剪。
试了试刀口,相当锋利。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侧身隐匿于仓库大门两边。
门破之时,便是她们最有利的进攻机会。
哐——哐——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门开始震动。
渐渐,锁头变松。
最后,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两人默数四、三、二……
一!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现身,正面迎敌。
对方没想到沈婠一个女人不仅没躲没逃,竟然还有绝对反击的勇气,更料到除她以外,还有个身手极好的阿狸也在。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显然几个黑布罩也没能反应过来,叫沈婠和阿狸杀个措不及防,愣是搏出一条生路。
两人飞快逃出店铺,窜向安全楼梯。
阿狸:“几楼?”
沈婠比了个1。
两人朝最底层的狂奔。
五分钟后。
“人呢?”
“暂时没发现。”
“蠢货!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让她给逃了!”
“A,另外一女人身手不错,应该是练过。”
“哼!权捍霆以为派个保镖跟着就能护住自己的女人?老大既然能让他吃瘪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按计划来,一点都不能出错!”
“是。”
消防栓后,沈婠憋气到窒息,终于等人走掉,她才松懈下来,恢复正常呼吸频率。
这场“你追我躲”的游戏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
对方在有目的有意识地缩小搜查范围,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人就会像干涸池塘里无处躲藏的两条鱼,哪怕再灵活,也逃不过被捕的命运。
阿狸:“不行,不能跑了。”
沈婠也停下来,轻声呢喃:“是不能跑了。”
距离权捍霆承诺的一刻钟,已经超出五分。
他那边估计遇到了不小的困难。
“抱歉,”沈婠扭头看阿狸:“连累你一起遭罪。”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她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紧绷的神经反倒有片刻放松。
沈婠:“你信命?”
阿狸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
“信也不信。命运强大,这点毋庸置疑,可在此之外,人总能做点什么,不一定要改变结果,但至少尽力了。”
沈婠轻笑:“我不信。”
阿狸看见她眼中涌动的光,暗藏勃勃野心,再向深处,是一个强大而肃杀的灵魂。
她想起宋景对沈婠的评价——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
“她们在这里!快——”
两人一手铁棍,一手剪刀,站起来,摆出迎战的无畏姿态,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封闭的商场大门重新打开。
沈婠和阿狸同时抬眼,便见权捍霆和宋景挺拔而立,犹如两尊完美的雕像,沐浴在正午阳光之下,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祇。
“海鲨逍遥得太久,看来,是活腻歪了。”权捍霆冷冷开口,其中寒意令人肝胆俱颤。
这时,宋景的一声轻笑,便如同冰洞里凿开的一束光,清淡温雅,“原本,我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你们能弄死权捍霆最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宋景的人!”
宋景?!
那帮人一听这个名字,面色骤变。
一个权捍霆尚在他们预料之中,毕竟,魔波旬的计划便考虑到这一层,可莫名其妙搅进来一个宋二,这就有点棘手了……
“A,我们留在负一层的人被连根拔起。”
“还有后门,也没守住……”
那名被称为“A”的领头人虽然戴着头套面罩,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冷光。
气急败坏。
而双方对峙之际,沈婠和阿狸已经分别跑向自己的男人。
权捍霆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歉:“对不起,来迟了……”
然后抽掉她手里的铁棍,又收走剪刀。
沈婠什么都没说,只静静靠在男人怀里,心安神定,犹如归港的小船。
阿狸收回目光,同时也敛下其中的艳羡。
宋景不动声色将她护到身后,转头朝阿冲低语一番。
很快,又一名黑布罩匆匆赶来朝A汇报,却见对方眼神又凶狠了几分,隐隐透出前功尽弃的的懊恼,最后不得不下令:“撤!”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随后,隐隐传来警铃声……
而这一切都与沈婠和阿狸无关了。
一个被权捍霆半揽着离开现场,一个被宋景牵着手带上车。
离开之际,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目光在半空相接,依然剑拔弩张,但无形中有些东西却慢慢发生了变化……
当晚,商场内发生的一切皆被封口,无人提及,也不见任何新闻报道。
监控损毁,官方也未曾发声。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如初,安稳如故。
第二天,权捍霆带着沈婠,一行六人乘坐私人飞机离开南市。
于下午两点三十二分抵达宁城。
三天后,宋景归。
阿狸和阿冲分列其后,而飞行员阿钊则默默跟在后头。
“回去吧,”宋景淡淡摆手,“继续训练。”
阿钊愣在原地:“二爷,我……”
宋景却已大步离开。
阿冲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运气不错,事情办得这么烂,也没挨罚。哦,还有一点,除了飞行技术之外,你这身手也该练起来……”
被个女人挟持,啧,丢脸!
第420章 沈谦夜宴,待客人前
二月初,宁城最冷的时候,沈婠重返校园。
第一件事,找张凡销假。
第二件事,恶补落下的课程。
张凡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沈婠一一作答,并奉上医院开具的相关证明材料。
“……不是借口?”张凡挑眉,略觉惊讶。
看手里这一沓单据,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沈婠表情不变,目光坦荡。
反而盯得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咳……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她轻嗯一声。
“那就好,回去上课吧。”张凡摆摆手,“对了,还有个问题。”
“?”
“虽然请了病假,但课程记录不能缺,你自己想办法赶上进度,把该完成的作业交了。”
“哦。”沈婠转身离开。
张凡把一张张单据耐心看完,纳闷儿道:“还真病了?”
……
缺课自补,沈婠也不是第一回干。
之前,车祸住院她就没来上课,但依旧不影响学习进度,眼下更是得心应手。
苗苗这段时间上课听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认真。
不为其他,就为给沈婠弄一份详细的笔记。
“……辛苦了,下个月涨工资。”
苗苗两眼放光,立正稍息,再鞠躬:“谢谢大佬!”
沈婠目光稍顿,笑着挑起她下巴,左右端详一番。
苗苗双颊泛红,黑眸羞涩又灵动地眨巴两下,不胜娇羞:“大佬,不要嘛……人家会害羞哒……”
沈婠顺手在她脸上轻掐一把,“嗯,瘦了不少。”
苗苗笑得更加灿烂。
她又问:“多少斤?”
苗苗伸出食指,比了个1。
沈婠挑眉:“十斤?”
“嘿嘿……”
“不错嘛,既然如此,工资就不涨了。”
“?”苗苗一脸大写的懵。
“乖,怕你欣喜若狂,忍不住大吃大喝。”说完,抽走笔记本,转身离开。
苗苗:[黑人问号脸]jpg
她做错了什么……吗?
沈婠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之前落下的课程全部搞定,又一气呵成写完三份课堂作业。
一份《投资计划书》。
一份《财务分析表》。
一篇《统计原理与金融市场数据运用》论文。
转眼,二月中旬。
期间沈婠长住东篱山庄,回老宅的次数寥寥无几。
沈春江对此并无异议,相反,还乐见其成。
自打她和权捍霆的关系曝光,很快传遍宁城交际圈,沈春江自以为抱上辉腾的大腿,很是风光了一段日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的风光仅限于人前,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从中捞到好处。
刚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慢慢来,权捍霆不是普通人,轻易蒙混不过去。
可时间一久,难免急躁。
毕竟,一座金山放在眼前,他却连一点金粉都刮不下来,这种看得见吃不到的感觉就像钝刀割心——痛,且难耐。
所以,沈春江急了。
“……明天阿谦生日,准备在家里办个小型宴会,记得提前回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她也不打算拒绝:“好啊。”
笑着结束通话。
第二天一早,沈婠准点起床。
刚坐起来,又被权捍霆拽回去。
“干嘛呢?”
权捍霆顿了顿,不由皱眉,明显脾气上来了。
沈婠轻叹:“该起床了。”
“困……再睡会儿。”翻了个身,脾气还挺大。
晨起的男人惹不得,可关键是沈婠根本没惹,麻烦就自己贴上来了,她也很无奈。
沈婠无奈开口:“真得起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回沈家。”
“?”
“我哥过生日。”
沈谦?
权捍霆一听这个名字,一想到这个人,脑海里就紧跟着浮现出那条该死的手链——阿瑞斯之泪!
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不准去!”
沈婠知道他介意什么,轻声安抚:“走个过场而已,不会逗留太久。”她还想探探沈春江的口风。
眼看还有一个多月起航这边就该结束了,她还想趁沈如不在、沈嫣昏迷的大好时机进入明达。
而沈谦势必会反对,那么沈春江的支持就变得尤为重要。
所以这趟,她非去不可,而且,还得尽职尽责扮演好“孝顺女儿”的角色。
权捍霆:“我跟你一起。”
沈婠拒绝了。
“原因。”男人面无表情。
沈婠叹气:“知道你在沈家那些人眼里像什么吗?”
“?”
“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
“……”
沈婠:“我要是把你带过去,大家闻着肉味儿都想上来分一口怎么办?”
权捍霆想了想,一本正经:“我是你的。”
“可我连味儿都不想让其他人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不去了。
沈婠的独占欲极大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权捍霆十分受用。
“……结束之后我来接你?”
“好。”
上午十点,沈婠回到老宅。
沈春江和杨岚不在,偌大的客厅只有沈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一档财经节目,主持人幽默又风趣,将枯燥的金融术语转化得通俗易懂。
“回来了?”他转头望向玄关,语气淡淡。
“嗯。”沈婠换了拖鞋,走过去,唇畔漾开一抹得体的微笑:“生日快乐,哥。”
沈谦放下遥控器,站起来,目光幽邃,似要望进她灵魂深处。
半晌,扯了扯嘴角,似嘲似讽:“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再也不回这个家。”
“躲?”沈婠表情不变:“我为什么要躲?”
他低头凑近,气息喷洒在女人耳畔,沈婠下意识后退,却被他强势地扣住肩头,无法动弹——
“婠婠,你是个骗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傻。”
她敛了笑,眼底一片冷沉,“不知道分很多种情况,装傻是一种,还有‘不想知道’、‘不屑知道’、‘没必要知道’……”
肩上力道猛然一紧,痛感接踵而至,但沈婠眼里却一片平静。
像远山肃穆,又似大海宽广,仿佛能够包容这世间一切,唯独除了……他。
男人脸上泛起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温润所掩盖。
沈谦低笑一声,蓦然收手:“生日祝福,我收下了。”
“不客气。谁让我是你妹妹呢?现在沈家第三代就只剩咱们俩还好好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儒雅一笑,眼里却跳动着与气质不符合的兴奋:“是吗?我很期待。”
沈婠没再废话,直接上楼回房间。
砰——
甩门的声音大到一楼也能听见,透着一丝气急败坏,带着发泄的意味。
然后,沈谦笑了。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语气无奈,眼神宠溺。
若杨岚在场,见到沈谦此时此刻的神情,一定会当场发疯。
因为,那已经明显超出了纵容的底线。
……
房间久无人住,却不曾落灰,可见佣人每天都不忘打扫。
窗台上的仙人掌也没有任何枯死的迹象,反倒生机勃勃,又养肥了些。
沈婠答应沈春江提前回来,可沈春江却不见人影,只留一个沈谦在家……
还真有意思!
她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转眼过去两个钟头。
时值正午,太阳罕见地冒了头,万道金光穿破云层,投向大地,落下一片金辉灿烂。
沈婠推开窗,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没有因阳光的温暖而和煦半分,依旧挟裹着浸入骨髓的寒凉。
叩叩叩——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开门,站定,不出意料见到沈谦那张笑意温润的俊脸。
毫
宴会时间定在傍晚,佣人已经开始布置,无芥蒂,仿佛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
但左肩隐隐传来的疼痛清楚地提醒着沈婠,不久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沈谦:“爸妈回来了,下楼吃饭。”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爸爸,阿姨。”到了饭厅,沈婠开口叫人。
沈春江早已端出一副慈祥亲近的面孔:“婠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坐下吃饭了。”
她拉开椅子,坐到沈春江手边。
而另一边则是杨岚。
至于沈谦,自然排到沈婠之下,他却并不在意。
“怎么六爷没跟你一起?”
饭吃到一半,沈春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沈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了声:“他最近挺忙的。”
沈春江当即表现出几分惋惜:“你说你们都是男女朋友了,关系也早就公开,六爷却迟迟不肯上门,这……”
沈谦握筷的手一紧,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发现。
沈婠仿佛没听懂沈春江话里的暗示,也不接挑拨离间的茬儿,只温吞道:“他说自己身份特殊,而辉腾和明达的合作关系又摆在那里,如果贸然上门,只怕您会不自在。”
沈春江想说:我不怕!也不会不自在!
可惜,说了也无法挽回什么,反倒让自己显得急功近利。
想想还是作罢。
“今天晚上的宴会,你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宾客,周管家会在旁边提醒你注意一些规矩和忌讳,顺便也了解了解咱们家的人情来往。”
这是要带沈婠认人了。
也相当于间接承认她“沈三小姐”的身份。
啪——
杨岚直接摔了筷子。
沈春江眉心骤紧:“你做什么?”
她看了沈婠一眼,带着明显的厌恶,最后视线又回到沈春江脸上,“这件事,你跟我商量过吗?”
“有什么好商量的?”
“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难道我连发言权都没有了吗?”语气尖锐,满腔怨愤都融合在这声质问里。
“妈……”沈谦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杨岚对沈春江有怨,但对沈谦却十分信服。
没再继续闹下去,憋着一口闷气,连饭都不吃,直接走掉。
沈春江心情也不太美妙,勉强坐了两分钟,也撂筷走人。
只有沈谦和沈婠,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吃自己的。
中途,沈谦还亲自动手替她夹菜。
沈婠轻声说谢。
无论从哪个方面,什么角度,怎么看都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
下午四点,服装师和化妆师提着大件小件,扛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沈婠房间。
“三小姐,这里有各大品牌当季最新款的晚礼服,您看看中意哪条?”
沈婠随手指了件白色的。
接下来就是无聊又冗长的化妆过程。
六点,夜幕降临,精心布置的灯光终于派上用场,将这座古朴的老宅装点得五光十色。
七点,沈婠下楼招待宾客。
周庆福在一旁为她介绍来者何人。
“这位是成金集团的总裁……”
“这位是林华实业的CEO……”
周庆福发现,沈婠的记忆力很好,甚至到了惊人的地步。
再多的人,怎样复杂的身份,还有这一个个人背后勾连的庞大人脉关系网,但凡他说过一遍,沈婠就能记得分毫不差。
“你……”
沈婠抬眼朝他看去,并无半分威胁的目光,却令周庆福后颈一凉。
他连忙改口,将“你”换成了“您”,“……之前了解过?”
“我倒是想,但也要有这个机会才行。”
周庆福暗骂自己糊涂。
这些重要的人际关系来往,没有老手有意识地引导和讲解,很难靠自己钻研就轻松弄懂。
这是时间的积累,无数次交往中的沉淀。
周庆福也是跟着沈春江出席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宴会之后,花了十多二十年时间,才逐渐在脑海里构建形成的脉络。
沈婠年纪轻轻,也不曾出席过公开宴会,按理说,她没有任何渠道接触这个层面的东西。
可如今却能举一反三,仅凭口述就理清了如此庞大复杂的人脉网,周庆福只能说——
天赋这个东西,普通人羡慕不来。
这位三小姐甚至比当年的少爷更出色!
思及此,余光又见沈婠落落大方地与人寒暄,那通身的气度,俨然主人的派头。
主人。
沈家的主人。
明明室内暖气充足,周管家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以,当初那个自小巷尽头踏着青石板路缓缓而来的孱弱少女,是他看走了眼吗?
她不孱弱,甚至……凶猛。
第421章 热情探戈,他是爱人
自沈婠从二楼下来,一袭白裙袅袅婀娜,游走人前笑语盈盈,在场大部分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
有的光明正大,有的暗中窥伺。
男人纷纷投以惊艳,女人则大多不屑。
“沈三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儿。”这句赞叹来自刚和沈婠结束交谈的一名上市公司总裁之口。
“老沈这女儿养得不错,谈吐得体,举止大方。”某世交大伯之言。
“怎么,沈春江是打算把这个女儿推到台前了?”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沈如被流放,沈嫣还躺在医院,如今沈家嫡系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沈春江不得物尽其用?”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外面女人生的,能一样吗?”
“外面女人生的怎么了?都是沈家血脉,沈春江不用她,难道用二房的人?沈婠虽然出身不光彩,可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总比那些侄子侄女要强。”
“她也是运气好,赶上沈如和沈嫣同时倒霉,否则哪里轮得到她?”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巧啊。”
“什么意思?”
“沈大小姐在咱们圈子里也算独领风骚的人物,沈二小姐虽然比起她姐姐没那么惹眼,但也是俏丽佳人一枚,这两个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私生女出现以后才……”那人说一半,留一半,其中暗指的深意却相当明显。
“沈如失势,沈嫣昏迷,最大获益者是谁?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众人一默。
半晌,“筠菱,这种话可不能乱讲……”闺蜜小声提醒。
姚筠菱闻言,勾了勾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就当我乱讲呗,又不是非要你们相信。”她这样说,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倒真听进去八分,不信的人也开始动摇。
“诶,”一个小姐妹撞了撞她肩膀,笑嘻嘻开口:“筠菱,你是不是知道点内幕?说出来大家也听听啊。”
姚筠菱状若无意地摸了摸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别瞎说,我能知道什么?”
那小姐妹目光一定,惊呼出声:“呀!筠菱,你这条项链不是上个月佳士拍出的压轴品吗?上面的蓝钻实在太漂亮了,我也叫了价,不过后继无力,只能中途退出,听说最后被沈夫人高价拍下,怎么会在你这儿?”
姚筠菱但笑不语。
旁边另外一人轻声猜测:“难道是沈夫人送的?”
天价拍品说送就送,还是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联姻!
而沈家与姚筠菱年岁相仿的男性,只有那一个:沈谦!
霎时,羡慕嫉妒的眼神纷纷投向她,女人下颌微扬,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筠菱,行啊你,闷声不响就干成这么一件大事儿。”语气泛酸。
“早听说你们姚家在寻求联姻对象,挑挑拣拣磨蹭得很,敢情是放长线钓大鱼,盯上沈家了!”
作为宁城四大豪门之首的沈氏家族,无论底蕴,还是财力,都远非一般豪门可比。
况且沈谦在圈儿里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不仅长得好,能力也强,将来整个集团都会交到他手里,谁要嫁了他,那就是明达未来的总裁夫人!
在场多少名媛闺秀盯着这个香饽饽,没想到居然被姚筠菱这个小婊砸先下手为强!
大家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却不忿到极点。
凭什么?
比美貌,她姚筠菱刚不过沈如;比家世,在场比她好的一抓一大把;就是气质,也比不上沈家那位半路找回来的三小姐。
“沈夫人一出手就是如此昂贵的钻石项链,也不知道沈家其他人清不清楚?毕竟,继承人的婚事到头来还得老爷子点头才作数。”
言下之意,姚筠菱哪怕入了沈夫人的眼,也不一定进得了沈家大门。
女人面色微变,很快,笑意重回脸上:“即便百分之一的机会,那也比没机会要好,你觉得呢?”
对方一噎。
姚筠菱笑得愈发灿烂。
“筠菱,原来你在这儿……”杨岚朝她走过来。
“伯母。”女人敛下得意的神色,瞬间端庄。
“走,去见见你沈伯父。”
姚筠菱眼前一亮,乖巧应好。
而后,翩然转身,与杨岚手挽手离开,留下酸到冒泡儿的小姐妹们。
“瞧瞧她那伏低做小的狗腿样儿,对别人的妈倒是比对自己亲妈还孝顺,可真有脸!”
“要是我也能嫁进这样的大家族,别说拿婆婆当祖宗伺候,就是当太皇太后,我也绝无二话。”
沈谦,那可是圈儿里公认的“好男人”。
嫁给他,什么都有了。
“没出息!姚筠菱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然?”
女人轻嗤:“她如果真有本事能勾到沈谦,这会儿早就黏糊上了,又怎么会哈巴狗一样跟在沈太太后头献殷勤?”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开始说说笑笑。
气氛一度回暖,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起头,话题又重新回到最初,“你们觉得筠菱刚才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哪些?”
“关于沈大小姐和沈二小姐是被沈婠给——”
“嘘!你疯了?”
“我怎么了我?”
“姚筠菱仗着她将要鱼跃龙门,所以口无遮拦,你又是哪来的勇气?”
“怎么,还说不得?她沈婠有那么大脸吗?我可不怵。”
“是,沈婠的确没那么大脸,可你忘了她背后那人什么身份?”
嘶——
众女倒抽一口凉气。
权捍霆啊!
那可是父辈都得点头哈腰,祖辈都要恭恭敬敬的存在。
大家不说话了。
却听有人小声咕哝:“她怎么那么好命?”
百年得一个沈谦,万年才求一个权捍霆。
确实好命……
杨岚带着姚筠菱去见沈春江,后者稍稍一想,便知道妻子打的什么主意。
自然对姚筠菱的态度就不怎么热络。
“……伯母,我感觉伯父好像对我不是很满意?”背过身去,她忍不住询问。
杨岚宽慰地拍了拍她手背:“你沈伯伯就这脾气,不用在意。待会儿我让阿谦清你跳开场舞,如何?”
姚筠菱心中一阵欢喜,嘴上却矜持道:“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杨岚反问,笑得很是温和。
“那就,”女人抿了抿唇,恰到好处娇羞,“全凭伯母安排。”
……
沈春江亲自上台主持,可见对这个儿子的看重。
一番致辞感谢,鞠躬下台,现场主导权交由沈谦把控。
很快,到了开场舞环节。
杨岚递给姚筠菱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儿子。
沈谦在全场瞩目之下,缓缓朝姚筠菱走去。
就在女人扬起最完美的的笑容,准备迎接白马王子的时候,男人与她擦肩而过,最后停在沈婠面前。
“小妹,跳支舞吧?”
说着,四十五度鞠躬,伸手摆出邀舞的姿势。
沈婠稍稍一顿,便将手递过去,“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乐声骤起,沈谦带着她滑入舞池。
只见白色裙角随着女人的步伐翩翩飞扬,与男人纯黑色西装裤相得益彰。
华丽繁复的探戈舞步点燃全场热情。
沈婠紧跟男人大起大落的步伐,下颌微扬,展示出优雅颀长的天鹅颈。
期间,沈谦故意加快节奏,选用最复杂的跟拍步伐,沈婠依旧能够紧紧跟随,纹丝不乱。
“什么时候学的?”他沉声一笑,轻轻用力。
沈婠便随着他的力道被迫靠近,几乎以半贴的姿势陷进男人怀里。
她不动声色拉开距离,趁着节奏的起落,猛然松手,退开半米。
沈谦紧追而上。
她退,他进,无声较量。
可落在观者眼中,却是一场配合默契的激情探戈。
沈谦拉着她的手,往怀中一带。
沈婠稳住脚步,踩定,摆头,愣是在两人中间隔开一拳的距离。
“学着玩儿的。”
“看来你功课做了不少。”
她莞尔一笑,“是啊。否则,怎么配当沈家人?”
“跳得很好。”沈谦夸赞。
“哥哥你也不差。”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无笑意。
就在这时,音乐慢下来,变得柔软而舒缓。
两人快节奏的舞步也随之切换,变得缠绵优雅。
沈谦:“周管家说的那些,都认完了?”
“勉勉强强。”虽是谦虚之言,但眸中飞扬的神采却昭示着几分得意。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沈婠:“怕了?”
他嗤笑一声:“就凭你?”
“对啊,”她点了点头,凑到男人耳边,“就凭我。”
沈谦心尖猛然一颤。
像被谁胡乱拨动的琴弦,弹奏出并不美感的杂音。
“痴人说梦。”
沈婠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爸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想用我,势必就会捧我。不然又何必让周管家亲自教导?所以你慌了吗?”
“有句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疼。”
“看来你不想让我进明达。”她用的是陈述句。
沈谦没有否认。
眼里是本能的防备与警戒。
沈婠却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原来,稳重如他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婠婠,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争取。”
“记得。现在还作数吗?”她看着他,清湛的瞳孔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沈谦掬紧她纤细的腰肢,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暗暗用力:“作数。可你要的太多,已经超出我能给的范围,怎么办?”
“很简单,我可以自己争取。”
“可你动了我的蛋糕。”压抑,冷沉,去掉那张温润的皮,这才是真正的他。
“不能分享吗?”
沈谦笑了,笑她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可悲,那一瞬间,他差点鬼使神差地点头说“能”。
“婠婠,你也是这样勾着权捍霆,让他对你千依百顺,允取允求的吗?”男人眼底闪过怔忡。
沈婠冷冷推开他,这时,舞曲刚好结束。
“他和你不同。”说完,大步穿过人群,远离舞池,走得毫不留恋。
男人心头一刺,却仍然优雅地完成了谢幕,然后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
厅内,乐声再起,一对对男女在舞池内翩然起舞。
……
“你说清楚,我跟他哪里不同?”手上一个用力,沈谦把她扯过来,甩在墙上。
而后,欺身逼近。
沈婠暗暗心惊,刚才被抓住的瞬间,她竟然挣脱不开。
“你……”
“很惊讶吗?你跟权捍霆学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算什么?”比蛮力,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占优势。
沈婠目露冷色。
“你对他也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沈谦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她对权捍霆什么态度,在权捍霆面前什么样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算什么?
可他却该死地控制不住,脑海里全是她和权捍霆亲密的画面,有些亲眼见过,有些只是凭空臆想,但依然能够挑起他的怒火及……妒火。
那些话就这样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疯了!
一定是疯了!
而逼疯他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沈婠见他表情狂乱,眼中泛起冷光,心头警铃大作,借着一股巧劲,顺势脱身,退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呵……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沈谦没再步步紧逼,而是转身斜倚墙面,顺手扯松了领带。
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说说看,哪里不一样。”他刨根问底。
沈婠:“他的允取允求没有任何代价,而你,是个商人。”
商人精明,时时刻刻算计着成本,他们潜意识里默认的交易方式便是等价交换。
沈婠给不起他想要的,所以,也不敢接他递过来的。
“……商人?难道权捍霆就不是?”
“他是爱人。”
爱人?
沈谦浑身一震,旋即垂眸,敛下其中的苦涩与痛楚。
再抬眼,又变成温润儒雅的模样。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踏入明达。”
“是吗?”沈婠并不受其威胁,“那就试试看。”
“你不会成功。”
她笑了,笑得不以为然。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步离开。
……
“阿谦,你站住!”
沈谦止步,回头,却见杨岚冷着一张脸,“妈,有事?”
“别跟我装蒜!为什么不邀请筠菱?”
“我为什么邀请她?”
“你明明答应我……”
“我只说会邀请女伴跳舞,但指的并不是她。”
“不是她,就可以是沈婠?!”杨岚语气尖锐。
第422章 打脸渣女,爷来撑腰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沈谦冷冷看着她,黑眸幽邃。
杨岚一噎,不由软了态度:“我只是觉得不该怠慢客人……”
“今晚的女客不止姚筠菱一个。”
“阿谦,妈都是在为你考虑。”
“谢谢,但是不需要。”说完,抬步离开。
杨岚看着他疏离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你总归都是要结婚的!”声音染上几分尖锐,隐隐失控。
沈谦回头:“那也不代表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
杨岚上前,愁眉紧锁,眼里还带着几分试探与端详:“筠菱哪里不好?”
“妈,您又觉得她哪里好?”沈谦反问,似笑非笑。
“筠菱无论样貌,还是涵养,都相当出挑,况且她背后还有整个姚氏集团,能娶到这样一位妻子,对你,对沈家而言,都大有裨益。”
沈谦没有插嘴,面无表情听她讲。
杨岚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愈发语重心长,“阿谦,从小你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很清楚我们这样的家庭但凡谈及婚姻,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结婚,结婚,结的是两姓之好,目的在于强强联合,跟那些情啊爱的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妻子就该端庄大气、出身优渥!”
“当初爸跟您结婚,也是奔着这个目的?”
杨岚脸色一白,不愧是亲儿子,一语诛心!
良久,她动了动嘴唇:“……是。”
沈谦轻叹,敛下眸中犀利,表情也变得温和:“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话锋一转,“姚筠菱不合适。”
杨岚听到前半段,稍稍放心,可后半句又让她忍不住焦躁。
绕老绕去,其实问题又回到原点。
“阿谦,妈真的不明白……你心里,”她顿了顿,目光乍然犀利,“是不是有人了?”
太阳穴突突一跳,沈谦依旧不动声色,可心里如何翻江倒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妈,你想太多。”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试着和筠菱交往看看?一支舞而已,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阿谦,你对沈婠的态度很有问题!”
最后一句,杨岚几乎一字一顿。
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脸上,像要看出更深层的东西。
沈谦任由她打量,表情自如:“不瞒您说,今天这开场舞,我还真的只能邀请沈婠。”
杨岚眼神一紧。
他却不疾不徐,“爸让她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宾客,又让周管家从旁提点,您以为是闹着玩儿的?”
女人气闷:“我知道,他在帮那个野种铺路。”
听到“野种”两个字,沈谦眉头下意识拧紧,却在杨岚看过来的瞬间,舒展抹平。
“爸的态度已经摆出来,我不可能跟他唱反调。”
“那也没必要替沈婠绷面子。”杨岚冷哼。
“我们既然在董事会上提出了考核建议,就没必要在其他方面节外生枝。今天这样的场合冷落沈婠,也是间接在打爸的脸。一旦被爸察觉我们怀有敌意,那么接下来的考核中,很难保证他不会偏向沈婠。”
细枝末节,忍一忍又何妨?
关键是要,一击即中!
“你……真这么想的?”杨岚已经信了八分,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沈谦笑了:“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不相信她!那筠菱……”
沈谦面色微冷:“以后别提了,爸和爷爷都不会同意。”
杨岚一怔。
想起沈春江对姚筠菱的态度,确实有些冷淡,“为什么?”她不明白,姚家在宁城也算新贵中的佼佼者,门当户对,还有什么不满意。
沈谦:“爸和爷爷的最终目标可不只在一个小小的宁城……”
就像聪明的商人永远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利益,他们更喜欢待价而沽。
……
杨岚怒气冲冲找沈谦质问,最后心平气和地离开。
“伯母……”姚筠菱欲言又止。
杨岚回过神,笑着宽慰:“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女人目光一闪:“那沈大哥的态度?”
杨岚不想把人得罪死了,只能模棱两可地玩文字游戏:“今天情况特殊,他不是故意怠慢。”
姚筠菱松了口气。
看杨岚的态度,她对自己应该是满意的。
那就只需沈谦点头……
她勾了勾唇,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
沈婠拐过走廊,转手就给权捍霆打电话。
“……结束了?”
“嗯。”
“直接出来。”
沈婠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你人在外面?”
“不然?”低声一笑,醇冽如酒。
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的位置,撞上一个女人。
“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音色骤沉。
沈婠压低嗓子快速说了句:“没有,不小心撞到别人,我很快出来。”言罢,直接挂断。
然后朝对方说了句“抱歉”。
姚筠菱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白裙优雅,愈发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四肢修长,难得的好身材。
“沈小姐,你好,我叫姚筠菱。”
沈婠挑眉,姚氏集团千金?
心思一转,不过须臾间,她微微颔首,回道:“你好。”
“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小姐妹们经常聚会,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
沈婠看懂了她眼里的高高在上,笑意稍敛,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谢谢”。
姚筠菱下意识皱眉。
自己都已经放低身段,主动相邀,若非看在她是沈谦妹妹的份儿上,谁乐意搭理?
可有的人偏偏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怎么,沈小姐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不太乐意?”
沈婠轻笑,“我很忙的。”
言下之意,比不得你们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千金小姐。
“你!”
“麻烦,借过。”
这样的语气,无所谓的表情,瞬间激怒姚筠菱,“沈婠,你什么态度?!”
“嘘!小点声,你不怕丢脸,我怕。”
姚筠菱面色一青:“我好心好意邀请你参加聚会,你可以不来,但也没必要让人下不了台。所以啊,虽然都是沈家小姐,可到底不同。阿如姐姐端庄高雅,小嫣活泼俏皮,至于你……不过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路子,凭什么出席今天这种场合?还蹬鼻子上脸了?”
沈婠表情不变,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未曾改动,像个没有脾气的面团。
姚筠菱看她的眼神愈发轻蔑。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假消息?”
“假消息?!沈伯母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哦,是吗?”
“你……”
可下一秒,沈婠突然上前,凑到她耳边:“我要是你,骂人的时候就会小点声,免得不好收场。”
姚筠菱愣住,似有所觉,猛然回头。
却见沈春江、杨岚,以及沈谦站在不远处,而为首那人竟然是——
权、捍霆?!
电光火石间,她才反应过来,沈婠是六爷亲口承认过的女朋友。
对上男人凛冽的目光,姚筠菱从头凉到脚,后退半步险些站不稳,还是沈婠好心扶了一把:“姚小姐,你可要当心呐,跌倒很痛的。”
“你故意坑我!”
沈婠收回手,轻轻拍了拍,仿佛要掸去沾染的污泥:“那些话,可不是我让你说的。”
姚筠菱恼羞成怒,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之骄女,还没像现在这样丢脸过,而且是当着沈谦的面,这让她无法接受,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贱人!”气急之下,她扬起手臂。
下一秒就像废弃的垃圾袋被扔到墙角,权捍霆将沈婠护进怀里,“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男人凌厉的目光这才落到角落里面色惨白的姚筠菱身上:“爷的女人都敢动,看来,姚家没教过你怎么做人!”
姚氏集团做外贸起家,那成吨的货物全靠水运销往境外,以压缩成本,实现最大盈利。
可以说是在辉腾碗底下讨饭吃。
天王老子都可以不用理会,但绝对不能得罪权捍霆。
姚筠菱想起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顿时如坠冰窖。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害怕。
张了张嘴,骄傲却不允许她低头服软,可惜,时不待人,等她下定决心,打算向沈婠道歉的时候,权捍霆已经揽着人大步离开。
在与沈春江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冷冷一哼:“你们沈家的人情交往还真是不敢恭维,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请。”
言罢,作势离去。
突然脚下一顿,轻蔑的目光掠过杨岚:“一个成功的男人首先就不能有一个嘴碎的妻子。”
杨岚双颊涨红。
沈春江全程赔笑,隐晦的目光投向沈婠,示意她说几句好话。
沈婠又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
“……爷,算了,我们走吧。”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外加战战兢兢。
权捍霆嘴角一抽,知道她这是演上瘾了。
也乐得配合,高贵冷艳地看了沈春江一眼,余光扫过一语不发的沈谦,然后浮夸地在沈婠唇角落下一吻。
沈春江:“……”
杨岚:“……”
沈婠:“……”
沈谦敛眸,不为所动,权捍霆却注意到他猛然攥拳的动作。
冷冷一笑,大步离开。
出了老宅,两人上车坐定。
权捍霆发动引擎,目光平视前方,带着些微冷意:“经常这样?”
“什么?”
“被人指指点点?”
沈婠笑得无比坦然:“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就当笑话来听。”
她表现得越不在意,权捍霆就越是心疼。
但他也清楚,沈婠不需要安慰。
她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足以承受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
“爷替你撑腰。”
沈婠笑了笑:“好啊,”
“还有,以后离沈谦远点。”
“……哦。”她明智地没有把跳舞的事告诉权捍霆。
不然,醋坛又得翻了。
权捍霆侧头,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她那身白色晚礼服裙上。
“怎么这样看我?开车呢,专心点。”
“你好像很少在我面前穿白色。”
“你喜欢?”沈婠挑眉。
权捍霆轻咳一声,想起女人方才小心翼翼扯着他袖口,可怜又孱弱地叫他一声“爷~”
犹如羽毛拂过心尖,酥酥麻麻。
“……喜欢。”
沈婠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果然,男人都喜欢小白花,越弱越好,不然怎么反衬他们的强大?
呵!
大猪蹄子!
回到东篱山庄,已是月上中天。
沈婠进了主卧,径直朝浴室而去。
一边走,还顺手把长发盘起来。
权捍霆下拽住她,不让走。
“我要洗澡。”沈婠轻搡。
软绵绵的力道,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挠痒。
“别洗了。”
沈婠皱眉,朝他脸上轻嗅:“没喝酒啊,怎么感觉像醉了?”
权捍霆哭笑不得:“傻!真以为自己是狗啊?”
“你才是狗!老狼狗!”
这不是权捍霆第一次从沈婠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之前还觉得不太顺耳,可听久了,好像别有意趣。
如今,更是接受得无比坦然,还学会了顺杆往上爬——
“等着!老狼狗来啦!”这又是什么恶趣?
沈婠笑着躲开,可哪里是躲得掉的?
权捍霆还嫌不够,凑到她耳边,轻笑入眼:“这裙子真漂亮。”
“?”这个时候提裙子?
沈婠佯怒:“哦,裙子漂亮,我不漂亮,是这意思吧?”
“啧……还挺能冤枉人!”
“那你说我漂亮啊?”
“是,你最漂亮,你最美。沈婠,我怎么就那么稀罕你呢?”
第423章 让她拿地,嘴贱遭虐(万更)
一夜酣眠,可怜沈婠第二天还要早起上课。
下床的时候险些跌倒。
而始作俑者斜倚在床头,手里拿了根烟,嘴角含笑,带着点幸灾乐祸。
沈婠:“……”
这时的男人脾气格外好,“乖~”
“……”好气!
吃过早餐,权捍霆送她去学校。
上午是张凡的课,他却只端了个茶杯进来,不见教案。
那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来讲课,倒像来闲逛。
“距离正式结业只剩一个月时间,我们还有第三次模拟实践没有完成。前两次都是在AI教室通过电脑进行。这次,我们改一改规矩,换另一种玩儿法。”
台下议论开,大多报以好奇的心态,等待下文。
只听张凡继续开口:“经过校企双方的沟通协商,最终达成合作,决定将‘模拟实践’改为‘实战演练’。”
“实战演练?”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来假的,改玩儿真的?”
“要不要这么刺激?”
“……”
这次实战演练仅限C班参加,总共68人,分为13个小组,每组领取一个项目,以半月时间为限,完成记满分,失败则记零分。
“教授,请问这13个项目由谁提供?”
张凡:“宁城本地13家企业。”
“项目和项目之间有竞争关系吗?”
张凡:“没有。”
“难度是不是都一样?”
“有难有易……”
“这样对某些小组会不会不公平?”
张凡摆摆手:“先听我说完。实战不比模拟,失败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也就是说,这家企业将夭折一个项目,而中间可能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再单纯地只是一个数字。所以,不能乱来。如果按照前两次随机分配的方式,那么很可能造成小组实力与项目难度不符,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此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严重性。
走出模拟世界,置身真实的战场,当损失可以用金钱量化,造成的结果也需要有人承担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严肃而残酷。
“为了将项目风险降到最低,让合适的人发挥应有的作用,我们将13个项目的难度进行了多次评估,并从高到低进行排序。根据你们前两次模拟实践的综合成绩,分数越高领取的项目难度越大,当然,回报也成正比。”
“教授,有什么回报啊?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如,由明达集团提供的‘石泉湾’项目,难度最大,如果谈成,那么小组成员每人都可以拿到五万块奖金,还将获得入职明达的机会,且最低职位都是部门副经理级别。”
哗——
“大手笔啊!居然把明达也拉进来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忘了咱们校长姓啥?”
“一出手就是五万块,那五个人加起来……二十五万?!啧啧,壕无人性!”
“那点钱算什么?入职机会才最宝贵。想当年,我去明达应聘,人家非常青藤毕业的不要,现在想想都还觉得不是滋味儿。”
“你执念挺深啊?”
“嗤——不仅仅是我,你问问在座的,有谁不心动?”
“可惜,心动也没用。目前看来,只有沈婠那组才有机会。”
“……”
作为前两次模拟实践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这个项目自然而然落到沈婠那组头上。
羡慕的很多,嫉妒泛酸的也不少。
刹那间,目光齐刷刷朝角落里的小团体投去。
沈婠面色如常,苗苗埋着头写写画画。
古清和张旸也是一脸淡定,好像明达的入职机会对于他们来说,就跟菜市场里随处叫卖的大冬瓜没什么两样。
至于蒋硕凯,更气人,居然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群人是魔鬼吗?!
靠。
好在,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来,项目难度太大,令人望而生畏;二来,其他公司的回报虽然没有明达丰厚,却也十分可观。
第二节课,张凡就搬来了厚厚一沓项目资料,总共十三份,发给对应小组。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用来学校上课了,专心利用接下来十五天的时间攻克项目,我在这里预祝大家马到成功!”
“谢谢教授……”
“承您吉言。”
就在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沈婠已经开始翻看项目资料——
“下课别急着走。”
苗苗点头:“好。”
古清和张旸自然也没有异议。
蒋硕凯眼里闪过纠结。
沈婠估计他是要去搬砖,想了想,补充道:“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搞定。”
蒋硕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不去工地吃饭的话,挤出二三十分钟完全没有问题。
“……可以的。”他闷声回了句。
项目资料不多,相比其他小组厚厚的一本,他们只拿到十二页。
正好方便沈婠用手机拍下来,然后递给苗苗,苗苗有样学样,然后是古清、张旸……
最后交到蒋硕凯手里,因为他用的手机像素太低,没办法拍照,所以直接拿着纸页看。
大家都不点破,只默默给予方便。
而这种无声的照顾,却比那些挂在嘴上的虚情假意,实在得多,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尤其是,蒋硕凯这般高傲的人。
他不屑同情,想要的不过是尊重而已。
张凡目光一扫,忽然顿住。
只见其他人还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沈婠小组所有人都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一个个专注得很。
蒋硕凯连觉也不睡了……
下课铃响,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偌大教室就只剩五人。
苗苗把前后门关好。
蒋硕凯和张旸将桌子拼在一起,围着坐下。
沈婠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资料都看完了?”
“嗯。”
“说说,有什么想法。”
苗苗:“资料太少,信息模糊,我怀疑学校为了增加难度,故意这么做。”
沈婠轻嗯一声:“还有呢?”
“暂、时就发现这些。”她缩了缩脖颈,小声回道。
张旸:“石泉湾这个项目我听过一些风声,据说早在几年前明达集团就开始策划,却一直没有下文,主要原因还是拿地困难。”
石泉湾项目,全称石泉湾广场开发项目。
古清:“根据资料显示,最终建成的石泉湾广场占地面积10万平方公里,将拥有8幢以上甲级写字楼、2座豪华公寓、1座大型开放式商场、以及1间豪华五星级酒店,交通方面将靠拢地铁站、公交站。”
“明达的愿景是将其建造为宁城的地标性购物中心,不仅要最大,还得最豪华。抛开砸进去的资金不提,要满足以上各个方面,可供选择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多。”
宁城市中心,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张旸在她说的同时就已经拿出手机在翻看地图。
很快便得出结论——
“我圈出来的三个位置,都满足上述条件,但具体选择哪个地块优势更明显,还需要进一步考察才能判断……”
“没必要。”蒋硕凯突然出声。
张旸也不觉得被轻慢,反倒望着他满眼好奇。
蒋硕凯是个鬼才。
他一般不怎么说话,可一旦开口,必定言之有物,常有画龙点睛之效。
沈婠也忍不住朝他看去,眼神带着几分期望。
蒋硕凯被盯得头皮发麻,借轻咳掩饰尴尬:“占地面积10万、写字楼、豪华公寓、开放式商场,还有五星级酒店,你们不觉得很熟悉吗?”
苗苗:“大型购物广场不都有这些设施?”
蒋硕凯直接用笔在资料上圈出一个关键词。
“地标性购物中心?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不觉得这个规划图纸和京平的东方广场很像?”
“嘶……东方广场?!”古清倒抽一口凉气。
那可是外资开放以后,皇城脚下首个建成的购物广场,占地10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达80万平方,作为目前亚洲最大的商业建筑群之一,当得起“城中之城”的美誉。
苗苗咽了咽口水,“……明达集团的野心还真不是普通企业能比。”
这样一个大型项目,很可能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就这样草率地交给他们当实验小白鼠,真的好吗?
张旸竭力控制情绪,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我怎么感觉……不太踏实?”
蒋硕凯哭笑不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们施加压力,轻松点行吗?”
“那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类比东方广场,那么选址就可以确定了。”
东方广场雄踞市中心,坐落于东长安街1号的绝佳位置。
蒋硕凯指着手机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三个地方其中一处,“应该就是这里。”
张旸皱眉:“可是这块地……”
苗苗:“这块地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招标拍出了使用权,好在是作为商业用地划归,如果确定就是这块地皮,那就只能找对方谈转让。”
房地产这行,其他都还好说,一旦涉及地皮方面的事,无论转卖,还是购入都相当麻烦。
手续复杂不说,金额也很难谈拢。
毕竟动辄上百亿的东西,都是以千万作零头。
总不能让他们几个人随便做决策,且不说自己不是明达的员工,就算是,恐怕也没这个权力。
讨论陷入僵局,四人不约而同看向沈婠,要她拿个主意。
沈婠收起资料,放进包里:“有些地方,我也需要弄清楚。今天先到这里,苗苗记得拉个微信群,方便大家讨论,之后再约时间碰面。”
“好。”
蒋硕凯看了眼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分钟。
……
在起航食堂解决了午饭,沈婠驱车直奔明达。
“三小姐,我带您上去。”女人脸上并无意外,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江秘书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您说笑了,我只负责上传下达。”
言下之意,不是我早知道,而是沈春江料事如神。
“既然如此,那就请江秘书带路吧。”
“请——”
两人进入电梯,江凌自觉地站在沈婠后面,透过铮亮放光的电梯门,不动声色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沈三小姐”。
作为总裁秘书,她多多少少能够猜到沈春江的意思。
虽未明确表态,但他心里其实是趋向于让沈婠进入集团工作。
这点,董事会的人看不透,她却一清二楚。
所以才对沈婠愈发的好奇。
据她所知,这位沈三小姐出身并不光彩,是外面女人生的,回归沈家还不到一年。
职高毕业,学历根本不够看。
长得倒是漂亮,身材也好,这些都可以归咎于天生的,可气质这种东西,也能从娘胎里带出来?
反正江凌不信。
如果硬要把沈如和沈婠进行比较,那么从感官上,前者会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美貌,而后者却会让人率先惊艳于她的气质,然后才是相貌……
原本江凌以为沈如那样的佳人已是难得,直至见到沈婠,她才明白什么叫可遇不可求。
再联想到她以满分考入起航,并且不声不响拿下权六爷,一跃成为圈中名媛羡慕嫉妒的对象,愣是把私生女小可怜活成了锦鲤小白花,江凌可不认为她仅仅只是运气好。
这也就不难理解,沈春江为什么坚持让她进入集团。
叮——
电梯到了。
江凌:“左转第一间办公室,总裁已经在等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多谢。”
“举手之劳。”
沈婠不是没看到江凌的示好,她也喜欢聪明人,可现在还不是回应的时候。
江凌看着女人纤细却笔直的背影,低头瞬间,漾开一抹浅笑:“比我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吗?
……
虽然江凌让她直接进去,但沈婠还是先敲了门,得到允许以后,才推门而入。
“婠婠来了。”沈春江笑容满面。
“爸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来,坐下说话。”
沈婠依言而行,简直就是模范乖宝。
通常这样的孩子最容易讨家长喜欢,果不其然——
沈春江脸上笑意扩大,一派慈父模样:“项目资料都收到了?”
沈婠适时摆出惊讶的表情,“爸爸,这……”
“别紧张,这也是你小叔的意思。”
“我不明白。”
“阿如去了粤省任职,项目部经理的位置空出来,刚好你三月份就从起航毕业,我打算让你来坐。”
这是沈春江第一次把话挑明,摆到台面上来讲。
沈婠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尽职尽责维持好一个受宠若惊的形象。
眼里既有动容,也有愕然,但更多的是女儿对父亲的敬重与感恩。
没办法,沈春江就吃这一套。
被孩子这么看着,那一颗慈父之心顿时膨胀到极点,只觉浑身舒畅,无比熨帖。
“爸……”她吸吸鼻子,眼尾泛红,“谢谢您。”
“傻孩子。”
沈婠深吸口气,像要借着这个动作逼退眼眶中的泪意。
沈春江愈发感慨,心中复杂至极。
原本还有些顾忌董事会,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一个父亲对女儿满满的爱呢?
沈春江想当个“慈父”,好啊,沈婠就满足他一切幻想。
都是做戏,只不过一个已经完全带入,无法自拔,另外一个看似深陷,实则清醒。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前世沈婠就见识过她这位好父亲唯利是图的嘴脸,这辈子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如果她没能考上起航,沈春江恐怕连一个正眼都吝于施舍。
如果没有“权捍霆女朋友”这层身份,别说进入集团内部任职,还许以部门经理这样的高位,只怕她连公司大门都踏不进来。
或许沈春江确实想当个慈父,但亲情也要为利益让道。
简单点说,有价值、能够创造利益的人,才配拥有他施舍的那点微薄亲情,否则,就跟沈如和沈嫣一样随时都可能被丢弃。
而沈婠如今最大的作用,就是一座桥,沟通明达与辉腾,即便不能从权捍霆手里得到什么好处,也可以借他的势狐假虎威。
沈婠看得一清二楚,曾经,她或许还会觉得悲凉,如今早就无所谓了。
反正都是相互利用,粉饰太平。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自问比沈春江高明。
至少,迄今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你有信心吗?”
沈婠点头,“不过……”
“有话直说。”
“我怕自己突然空降,难以服众。”
沈春江目光微闪:“这个好办,你只要拿下石泉湾项目,就算通过董事会的考核,介时,所有人自然会心服口服。”
“爸,您在跟我开玩笑吗?”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
男人面色微沉:“怎么,你做不到?”
沈婠点头,“做不到。”
“……”沈春江差点被她噎死,正准备发火,却听她细声细气接着道——
“这样一个项目,且不说耗资巨大,在建周期也长,需要专业化、有经验的团队负责跟进,我现在手里就只有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独立完成如此庞大复杂的项目。”
沈婠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硬件配备不够。
纵使雄心壮志,手中没有锋利的武器,如何上阵对敌?
就算她敢接,沈春江也未必敢给,因为他承受不起项目失败的风险。
男人听罢,面色稍缓,“你考虑得很周全,像这种大型项目,确实不可能压到一个人身上。”
沈婠眼里掠过冷色,终于,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不过,”沈春江话锋一转,“你只要解决了这个项目的关键问题,剩下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功劳仍然算在你头上。”
“什么关键问题?”沈婠努力扮演好“懵懂女儿”的角色,满心满眼都是对父亲的绝对信任和服从。
沈春江十分满意,笑容不经意间从眼角流泻而出,连带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你看过项目资料,应该清楚石泉湾广场的前期规划已经很完善,资金也随时准备投放,现在唯一的问题在选址上。”
沈婠点头,接连报出三串数字,是之前讨论的时候,张旸在手机地图上圈出来的三块地皮在国土资源局的登记编号:“……我看了一下,这三个地方都还不错。”
沈春江目露诧异:“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不怪他惊讶,因为这三处地方也是明达的团队千挑万选以后定下来的,并未写进资料里,所以沈婠能够脱口而出,实在超出他的想象。
“我和同学一起分析得出的结论。”她腼腆一笑。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这个女儿,似乎真的很有天赋……
不过须臾间,沈春江又恢复如常,“没错,这三块地皮都可以,但有一块比另外两块更合适。”
“0019?”
“哈哈……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沈春江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带着几分自豪,几分欣慰。
如果沈婠是个儿子,那他一定会不计成本精心培养。
可惜了……
“如果你能拿下0019地块,就等于为这个项目重新注入生机,那么,实战演练的成绩满分,并且项目部经理这个职位也是你的。”
沈婠懂了,沈春江不需要她完成整个项目,只想让她去拿地而已。
不过……
“以集团的实力和财力都搞不定那块地,单凭我和几个同学能谈下来吗?”
沈春江笑了,“你不能,但有人可以。”
她装傻:“什么人?”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权捍霆。”
沈婠暗暗冷笑,表情却不露分毫。
难怪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还利用起航的结业考作筏子,以项目部经理的职位当诱饵,闹了半天,都是冲着权捍霆去的!
最终,沈婠答应了,像个一无所知的傻白甜。
节骨眼上,没必要跟沈春江正面起冲突。
再说,他以为地皮是街上的大白菜,想买就买?
“婠婠,把握住机会,项目部很快就是你的天下了。”
“谢谢爸,我会尽力而为。”
“嗯。”
搞清楚沈春江的目的,沈婠反倒冷静下来。
“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轻而易举就能挑起内心的恐慌。
离开总裁办公室后,沈婠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江凌的陪同下,去了趟项目部。
“江秘书。”接待两人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不认得沈婠,所以只跟江凌打了招呼。
江凌不敢托大,当即介绍说:“这位是沈小姐,总裁让我陪她下来找一些资料。”
沈……小姐?
姓沈!
年轻姑娘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朝沈婠多看了两眼,微微低头,恭敬道:“沈小姐,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资料呢?平时都由我负责整理归档。”
“石泉湾项目的市场调研、立项申请,以及具体规划方案。”
“这……”
沈婠:“没有吗?”
“有是有,但由于项目太过重要,相关资料都设置了阅览权限,除非经理级别的高层,否则不能轻易查看。”
沈婠没什么反应,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表情之前淡了很多。
隐隐泛出冷色。
江凌暗骂,这小姑娘看着机灵,一点眼色都没有,还得她来帮着收拾烂摊子——
“没听清刚才的话吗?是总裁让我陪沈小姐走这一趟,请问现在有资格查看了吗?”
总裁秘书和部门经理属同一职级。
年轻姑娘脖颈一缩,忙不迭点头:“当、当然可以。请两位稍等片刻,我这就是去拿。”
雅文吧
沈婠只带走了复印件:“……辛苦江秘书陪我跑一趟。”
“应该的,您慢走。”将人送到电梯口,看着沈婠进去,门合上,江凌才松了口气。
别看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可说话做事有条有理,让人不敢小觑。
江凌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累得够呛。
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她又折回项目部。
“柳婷。”她直接叫刚才那个年轻姑娘的名字。
“来了——**,还有事吗?”
“今后,如果沈小姐再过来要项目资料,你直接给她,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可是副经理那边……”表情犹豫,很是为难。
江凌知道,她那个位置不上不下夹在中间也很不好做,“放心,我会去打招呼。”
年轻姑娘松了口气,不经意间流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娇俏,“谢谢**!刚才那位‘沈小姐’是不是……”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江凌及时开口,打断她。
年轻姑娘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真是那位颇具争议的“三小姐”……
不仅气质好,身材也超棒。
沈婠乘电梯到负一层取车。
她刚迈出电梯,旁边那扇电梯门也紧跟着打开。
“婠婠。”
男人一身西装,皮鞋铮亮。
此刻双手插在裤袋里,踱步而出。
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又深又沉,仿佛隔开另一个世界。
下一秒,男人垂敛了眼睑,掩盖其中翻涌的复杂。
再抬头,又是一片云淡风轻:“来找爸?为了泉水湾的项目?”
沈婠微眯双眼,隐约掠过一抹暗色:“你怎么知道?”
“对于我这个安排还满意吗?”
“你故意挖坑让我跳?”
“坑是我挖的,没错;但跳不跳,可是你自己选的。”
“原因。”她冷冷开口。
“董事会那么多双眼睛都把你盯着,难度自然不能太低,否则还有什么看头?”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幸灾乐祸。
“你觉得我做不到?”四目相对,沈婠没有任何躲闪。
男人迎上她的打量:“完成一个项目,尤其是泉水湾广场这样的大项目,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甚至更久。短短半个月时间,你能做什么?介时,不仅起航那边要交白卷,董事会这头也不好交代。”
沈婠轻嗤,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婠婠,”他上前半步,嗓子里压抑着什么,以致于音调也变得低沉沙哑,“我们原本不该是这种局面。”
她冷笑不语。
“为什么不听劝?非要进明达?你要是太闲,可以逛街、聚会,甚至世界各地去旅游。沈家不会缺你一分钱花,又何必自寻烦恼?”
“既然游手好闲被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干脆抛下这里的一切?反正在你眼中,都是‘烦恼’而已。”沈婠耸耸肩,拿他的话堵他。
男人咬牙切齿:“这能一样吗?”
沈婠挑眉:“哪里不一样?”
“男人征服天下,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
“哥,”她扯了扯嘴角,“大清早亡了,你醒醒吧。”
“与性别歧视无关,而是男女分工不同。”
沈婠不耐烦听他那套,作势要走,却被沈谦扣住肩头。
幸好她早有防备,借着巧劲儿挣脱,霎时退开两步远。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男人薄唇紧抿,目光沉沉。
“哥,你就真的以为我会输?没错,半个月时间的确做不了什么,更何谈完成一个项目?可是爸刚才已经应承我,只要拿下0019号地皮,解决目前最棘手的选址问题,就算通过董事会考核,起航那边也会记满分。”
沈婠语速不快,方便说话的同时关注男人的神态变化。
对此,沈谦并不惊讶。
看来早就知道沈春江有这层打算。
老的小的,都是狐狸成精!
沈谦:“即便如此,你也没有任何赢面。”
男人的语气太过笃定,沈婠不由皱眉。
“你拿不下这块地。”
“试过才知道。”说完,转身找到小玛莎,拉开车门坐上去,而后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沈谦站在原地,看着白色跑车渐行渐远,蓦地收紧拳头,眼神晦暗不明。
“婠婠,你太犟了……”
又爱又恨的语气,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最终化为唇畔一抹苦笑,夹杂着一声叹息。
沈谦想,自己上辈子肯定做了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女人来收拾他。
……
驱车回到东篱山庄,已是傍晚。
夕阳西下,暮色昏沉。
冷风夹杂着刺骨的寒凉,刚下车,就往她领口里灌,沈婠不由裹紧外套,将半张脸埋到围巾里,像只认怂的鹌鹑。
“回来了?”
她换好拖鞋,走过去,挨着权捍霆坐下,然后把手贴在他手上。
“呼……好暖。”
温热的掌心充满了热量,沈婠忍不住在上面摩擦摩擦,这下就更暖和了。
她眨眼,笑容无辜:“像不像要……搓出火来?”
说完,赶紧把手收回来,拿上包直奔房间,“我上楼看两份文件,吃饭的时候叫我。”
权捍霆:“……”还火着呢!
不远处的陆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撇嘴。
“再这样下去,我六哥迟早得被小妖精祸害。愁啊……”前段时间老爷子大寿,他回京平待了两个星期,昨天才回来。
恰好凌云从他身旁走过,陆深赶紧把人叫住:“小蘑菇,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啊?”
凌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根据字面进行回答:“我一直都过得不错。”
陆深搓搓手,嘿笑两声,“听说,你这颗小青瓜被三哥和五哥联手催熟了?”
“小七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懂啊?”
“不懂。”
“就是片子里那回事儿呗,就男人和女人……唔!”下一秒,就被凌云捂了嘴,像拖麻布袋一样拽到角落里,抵在墙上。
陆深下半张脸被捂,说不出话,只留一双黑**人的眼睛在外面,又惊又怒地瞪着凌云。
“唔唔唔唔唔唔……”你敢不敢撒手,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单挑?!
凌云不为所动,更加用力把他按到墙壁上,标准的壁咚姿势:“让你胡说八道,活该!”
低调的小蘑菇也开始撂狠话。
果然,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还说不说?”
“唔唔!”就说!
凌云眼神一狠,把人扯过来,又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还说不说?!”
像头发了狠的小狼崽子。
陆深痛得五官皱成一团,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大。
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唔唔……”不说了还不行吗?
凌云这才松手。
陆深觉得自己牙齿都快让他给按掉了。
“靠!说着玩玩而已,要不要下手这么狠呐?”
“我不喜欢玩。”一字一顿,大步离开。
转身瞬间掠起一股凉风,陆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嚓——丫的吃错药了?”
他揉了揉差点被凌云挤压到变形的脸部肌肉,一边走,一边骂。
“小七?”胡志北难得在家,刚从二楼下来,便见陆深满腹怨气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三哥……”蔫头耷脑,关键下半张脸还横亘着明显的手指印。
胡志北皱眉:“谁干的?”
陆深瘪瘪嘴,小爷心里委屈得很:“小蘑菇凶死了。”
“凌云?”胡志北浓眉一挑。
“小云怎么了?”恰好邵安珩从实验室上来,顺耳听到那么一句,调转脚步凑上前。
陆深:“也没什么……就是我拿你俩带他上夜总会的事儿开玩笑,结果他就把我嘴给捂了……”
胡志北:“该!”
邵安珩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陆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是没看到他有多生气,恨不得把我给吞了一样。”
“小云性格腼腆,你拿这种事笑话他,不生气才怪。”
“我真的就只说了一句,谁知道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准备都没有,打得我措手不及。”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不是……”陆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觉得他状态不行,又或者心情不好?反正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凌云身手好,但向来有分寸,可是陆深被他拽着往墙壁上撞的时候,那股子狠意与杀气却很明显。
否则,陆深也不会那么快就认怂。
胡志北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想好再说,别胡编乱造。”
“我感觉小蘑菇好像很暴躁……虽然他没表现在脸上,但一件小事就可能让他失控。”
“小云这段时间好像越来越不爱说话……”邵安珩摩挲着下巴,突然开口,“是不是我们那天把人逗得太过分,给未成年心头留下阴影了?”
胡志北张了张嘴,“……有可能。”
是夜。
凌云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或者说,他排斥睡觉。
再进一步,是害怕做梦。
他怕自己又梦到那种场景,而梦中女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沈婠。
怎么可以?!
那是六爷的女人!
他觉得羞耻,羞愧,无地自容。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那样的梦境,从南市回来,凌云就严格将睡眠时间控制在两个钟头以内。
困到极点,应该就不会再有精力做梦吧?
缩短时间,就算做了,也会被及时打断。
这样就很好。
他已经开始调整缓和过来,已经逐渐遗忘了梦里的场景,可是小七爷偏偏说了那些话,让他无法控制地想起这一切。
凌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的努力全都白费,才会恼羞成怒,下了狠手。
今晚,或许连两个钟头都不能睡了……
叩叩叩!
凌云目光骤凛,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谁?”
“我。”
“还有我。”
胡志北和邵安珩。
凌云皱眉,这个时候,他们来做什么?
心里疑惑,还是替两人开了门:“三爷,五爷。”
不等他招呼打完,两人快速挤进房间,灵活得不像人类,像泥鳅。
凌云:“……”
他把门关上,又把灯打开。
“咳咳……小云哪,你看今天这月亮真不错。”胡志北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
开场白尬到不行。
凌云:“……”
邵安珩:“……”
胡志北自己都被自己这番话给蠢到了,但开了头,硬着头皮也得坚持住:“这么美好的夜晚,必须适合聊天啊!”
“?”
胡志北忽地正色,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种风格,拍拍面前的椅子:“坐下,咱仨聊会儿。”
“哦。”凌云依言,坐了。
胡志北问他:“最近不高兴?”
“……”
没说话就是默认。
三爷想了想,轻咳两声:“是靶场的靶子不够扎实,让你打得不爽;还是手上的枪玩腻了,想换把新的?再不然从南市回来,山庄里没有池塘,你钓不到鱼了?”
在胡志北眼中,凌云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所求不多,爱好也就那么几样。所以把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列了一遍。
凌云听罢,摇了摇头:“都不是。”
第424章 凌云想通,认真的婠
胡志北与邵安珩对视一眼,不想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问道:“那你怎么了?”
凌云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他怎么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
胡志北试探着开口:“是不是上次我跟老五带你去……咳……那种地方,你不高兴?”
那这仇也记得太久了点。
凌云稚嫩的脸庞极快地掠过一抹纠结,好像自己就是从那以后开始不对劲的。
胡志北看在眼里,顿时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脑补了一场纯情小男生被两个猥琐抠脚大汉挟持进了夜总会,看了场真人表演,然后留下心理阴影的大戏。
罪过罪过……
凌云还不满十八岁,他就跟老五这样荼毒未成年,好像确实有点过分。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太单纯了点。
这还没有真枪实弹地干呢,只看了几眼战场、听了几响炮声,就怂成这样,那将来还怎么娶媳妇儿?
像老六这种运气好的,毕竟是少数。
到时候,他去哪儿给凌云找一个沈婠?
三爷愁啊。
想了想,既然发现问题所在,就不能放任自流,得把这思想掰正了才行。
“小云,其实你不用觉得别扭,因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必经之路。”胡志北拿出正儿八经的态度,那严肃的表情像在讨论生死攸关的大事。
“成熟男人?”
“没错。你现在正处于过渡期,对于两性方面的认识一知半解,我跟老五带你去夜总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直观全面的认识。”
一旁邵安珩微微怔愣,他们是出于这个目的吗?
难道不是调侃和笑闹居多?
胡志北隐晦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我说是就是,丫别捣乱。
哦。
邵安珩秒懂。
凌云眼神微动,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这个还需要认识吗?”
“当然!里面学问可大了去!”
少年表情未变,目光却流露出几分好奇与探究。
胡志北立即开始科普:“这个男生啊,长到一定年龄就会思春……”
三爷是个大老粗,他不会书本上文绉绉那套,专业术语更是匮乏,他只会用粗俗浅显但很容易理解的语言再结合自身的实战经验,告诉凌云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
果然,凌云那个小雏鸡听得津津有味,面上沉郁之色也消散不少。
“……做那种梦也很正常吗?”在胡志北鼓励的眼神之下,凌云终于有勇气开口。
如果不是气氛太过正经严肃,胡志北怕功亏一篑,真的很想笑着反问一句:所以你小子是做那啥梦了?
到底没能调侃出口,万一又把这小子吓得缩回壳里,那才是真的糟糕!
“当然正常。哪个半大小伙子不怀春?除非天生没有X能力。”
“可是梦里出现的那个人……”
胡志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就连邵安珩都不由侧目,竖起耳朵。
“小云,你梦到谁了?”
凌云目光一闪:“没看清……”
“真的?”
少年以沉默表态,胡志北也不好追问下去。
忽然,凌云:“三爷做过这种梦?”
“嗤——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吃上肉了,谁还靠梦里那点事儿来打发?”得意,炫耀,好像自己很牛X。
凌云有些疑惑,这种事不都应该是难为情、羞于启齿的吗?
为何三爷如此理直气壮?
邵安珩看出他的疑惑,轻笑一声,直白道:“新手开车当然会比较谨慎,有的还会害怕,当你修炼成老司机,哦,就三爷这样的,就会以飙车为乐趣,越刺激,就越兴奋。”
凌云好像有点懂了。
可对于自己梦里那个人是沈婠,他仍然无法释怀。
想了想,问胡志北第一次做那种梦,梦里的女人是谁。
三爷回想了好一会儿,实话实说:“……记不得了。”
“那能记得的?”
“哈哈,那就有点多了,”他开始如数家珍,“花店的老板娘,雇佣的女杀手,酒会服务生,坐台小姐,美女司机,还有兄弟的小情儿,连中学时期的班主任也梦见过。”
“兄弟的人也有?”凌云心口一震,但表情还是不露分毫,“这都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胡志北反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梦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想梦到什么就梦到什么。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我还梦到过小白兔,就是那种真的动物,不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妖精……”
邵安珩嘴角一抽。
这就有点重口了。
凌云发现,从今往后他可能都无法直视三爷,不过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压抑在他身上的东西,忽然之间,全部消失。
经过一番促膝长谈,当然主要还是胡志北在苦口婆心地传授经验。
如果说之前那些碟片是为凌云打开了一扇门,后续的夜总会所见将他带入了一个全新未知的世界,那么今晚胡志北这番的话就教会了他应该如何坦然地面对新世界。
送走两人,凌云躺回床上,睡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再次睁眼,居然已经日上三竿。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天光大亮,原来不知不觉,他居然睡了十个钟头。
……
“哟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深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从二楼下来的凌云,又瞅瞅墙壁上的挂钟。
以往这个点,凌云不是在靶场练枪,就是在训练室打沙袋,总之不会刚起床。
“诶,小江江,看到了没?”
楚遇江收回视线,表情也很纳闷儿:“看到了。”
“你说小蘑菇是不是运动过度,所以才会赖床?”
“运动……过度?!小七爷,您确定?”
陆深发出一阵猥琐的嘿笑。
“凌云还没成年,也没有女朋友。”楚遇江提醒他说。
“这有什么?没成年不代表没能力,至于女朋友,他好像确实没有,不过他有五指姑娘啊,方便得很!”
楚遇江:“……”有点晕车。
沈婠从饭厅捧着水杯出来的时候,恰好和凌云迎面撞上。
“早。”他腼腆地笑了笑,开口打招呼。
沈婠诧异,那一瞬间脑子里跟陆深一个想法——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年前几天碰见她都还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偶尔目光相接,也是有多快,闪多快,怎么今天非但不躲,还主动开口打招呼?
沈婠心里疑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微微颔首,回了句:“上午十点,不早了。”
凌云耳根泛红,讷讷地:“……哦。”
噗嗤——
“你也太经逗了。”说完,女人笑了笑,错身离开。
突然脚下一滞,提醒他说:“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冰箱里有剩的三明治,你让Lolita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哦。”想了想,可能觉得有点生硬,便补充说了句,“谢谢。”
沈婠没放在心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夹着文件上楼去了。
权捍霆掌管着偌大一个集团,而且是在运输行业拥有绝对垄断地位的集团,虽然聘请了职业经理人,不用亲自去公司坐镇,但有些重要文件和重大决策还是要经过他的手才能正式敲定。
所以,他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忙。
昨晚,他跟沈婠一个在书房开视讯会,一个在主卧查看文件,差不多熬到两点才休息。
开了荤的男人再累也还惦记着那档子事儿。
可沈婠是真的招架不住,娇滴滴说了几句软话,又附赠几个香吻,就把某匹狼安抚得妥妥当当。
两人什么都没做,相拥而眠,睡了个好觉。
早上起来,沈婠又继续看文件。
都是昨天从明达项目部拿回来的,随着对石泉湾项目的了解加深,她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明达拖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顺利完成。
首先,启动资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后续追加只会更多。
倒不是说明达没钱,只是需要更为谨慎,这也是为什么沈如还在项目部的时候没敢贸然动手。
其次,策划方案里提到的融资对象,三家金融机构,两家合作公司,总共五个伙伴,但其中三个都没能谈下来。
这个不打紧,无非就是明达这边让利多少的问题。
最后,那块不得不提的地皮——0019!
沈婠查过它背后的持有人,在国土局的文件备案上,写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正宇地产!
她在网上搜过,也让苗苗去查了,法人是刘宇。
但的房地产行业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有实力拿下上百亿的地皮,却像个透明人一样,这本来就是一种反常。
所以,沈婠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家的“壳公司”。
这种公司具有上市公司资格,但经营状况很差,生来就是为了让其它企业收购,然后注入资产,上市套现。
背后肯定还有另外一家公司,也就是这块地皮的真正主人。
“……沈总,我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查到。”
苗苗的声音有些沮丧。
沈婠并不意外,安慰她说:“能让我们轻易查到,那对方也不配拥有这样一块地皮。”
0019处于宁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网传某某企业还从港岛那边请了风水先生来看,发现这块地天生就有藏风聚气、招财纳宝的优势,不仅明达在动脑筋,其他人也在暗自观望,伺机而动。
这样一个香饽饽,若是没点实力能守得住吗?
有实力,就意味着难以窥探,深不可测。
那么苗苗失败,也在意料之中。
甚至可以说,合情合理。
沈婠:“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苗苗应了声,“……那我再想想办法。”
结束通话,沈婠继续翻看文件,大多只作浏览,并不细看。
而那些需要细看和进一步研究的,都被她分到另外一摞,早在昨晚就已经全部搞定。
权捍霆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女人坐在飘窗上,手边散落着文件,文件上面放着手机,手机旁边是一个玻璃杯,里面的水还剩下一半没喝完。
而女人穿着睡衣,斜靠在竖枕上,微微低头,目光专注于手里的A4纸。
垂敛的眼睑,小巧的鼻头,线条流畅的下巴……
窗外明亮的光将她笼罩其中,与室内的暗色仿佛划开一道结界,形成鲜明对比。
不经意间泄露的美丽让男人心跳怦然,目眩神晕。
权捍霆下意识放轻脚步,没曾想,还是惊动了她。
女人抬头,一双盈盈水眸朝他望过来。
男人缓声:“打扰到你了?”
“没有。”她摇头。
权捍霆走过去,沈婠拉着他的手,无形中流露的亲密与依赖令他心情舒畅。
“来得正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什么问题?”权捍霆在飘窗边缘坐下。
沈婠往里挪了挪,留出更大的位置给他,然后偏头枕到男人肩上,顺手将A4纸递过去,上面是她迄今为止搜集到的有关这块地皮的所有消息。
权捍霆扫了一眼:“0019?”
“怎么?有问题?”
“为什么突然对这块地感兴趣?”
沈婠没有瞒他,直接把泉水湾项目以及学校考核、沈春江的要求一并说了。
“呵,他算个什么东西?!”权捍霆不由冷笑。
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在那个老东西眼里就是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沈婠笑着捏了捏他虎口,然后换成十指紧扣的姿势:“我都不生气,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婠婠……”她越是风轻云淡,男人就越是心疼。
“原本我就对他不抱期望,现在也不会觉得失望。”女人清泠的眼中蒙上一层淡漠的颜色,没有温暖,也没有憎恨,犹如深海般平静,毫无波澜,“既然他都把梯子递过来了,我要是不趁机往上爬,那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对不对?”
“嗯。”权捍霆收紧手中的力道,与她握得更紧,“你喜欢就好。”
沈婠笑了:“说说这块地皮。”
“背后的人是谁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跟老二有些交情。”
“二爷?怎么说?”沈婠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兜兜转转都是熟人。
上次,她好像把宋景给得罪死了……
“这块地位置太好,拍下来之后就有苍蝇盯上了,但不久老二就放话出来,说这块地和这块地的主人都归他罩……”
第425章 爷在你心,又遇校长
宋景做的是道上买卖。
无论夜场,还是赌场,这些灰色产业他都有涉猎。
相较于权捍霆摆在明面上漂得不能再白的辉腾集团,宋景的产业见不得光,连带他这个人也被置于阴暗中,几乎妖魔化。
人总是本能地对未知产生恐惧。
宋景的低调造就了他的神秘,而这种神秘又为他增添了几分“不好惹”的感观。
毕竟,大佬都很凶残。
即便他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落在其他人眼里顶多就是穿了一层儒雅的皮,可本质上还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综上所述,宋景的话,尤其是狠话,威慑效果可想而知。
难怪明达不敢下手……
看来沈春江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普通人不行,只有权捍霆才能说得上话。
“你打算怎么做?”
沈婠沉吟一瞬:“先找出这块地的主人。”
“我让楚遇江去查……”
“好。”沈婠没有拒绝,因为她很清楚,单凭自己恐怕连边角料都够不上。
权捍霆对于她的“不见外”相当满意。
开口之前,也想过沈婠会拒绝,不过,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出口,总之,结果很让人满意。
沈婠敏感地察觉到男人心情变好。
她不由失笑:“对于麻烦,正常人的反应不该是能推就推,能甩则甩,怎么你好像生怕落不到自己头上?”
权捍霆肃着脸:“爷不是正常人……”
“?”
“爷是你男人!”
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女人分忧解劳。
而一个女人,尤其像沈婠这样内心强大、很少服软的女人,她会同意让他帮忙,不仅代表着认可和依赖,还是一种信任。
证明,这个男人已经走进她心里。
沈婠听罢,小山眉轻轻一挑:“还能这么解释?”
她质疑的表情然让权捍霆莫名不爽,冷冷一哼,傲娇又笃定:“当然可以。”
沈婠能反驳吗?
不能。
所以——
“承认吧,爷已经在你这儿……”他点了点沈婠心脏的位置,“牢牢扎根了。”
“看把你给美得!”
权捍霆低头,在女人樱粉的唇瓣上落下一记深吻——他还能更美!
一吻毕,沈婠喘息不定,男人却气定神闲。
“大概多久能查到?”她问。
“两天。”
沈婠点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块地会不会是二爷的?”
权捍霆目露沉思,然后缓缓摇头:“他在地产行业没有任何根基,地皮动辄上百亿,老二不会这么草率。”
可……
不是宋景本人,那会是谁?
或者说,有谁值得宋二爷倾力相护?
“你真打算替明达完成这个项目?”权捍霆看她积极的样子,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婠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可以?”
男人表情愈发怪异:“你甘心?”
凭他对沈婠的了解,沈春江既然敢拿她当工具,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你觉得我会消极怠工,故意失败?”
“……”好吧,他还真冒出过这种念头。
沈婠轻叹:“这是最拙劣、最下等的方法,不用脑子,小学生都会。”
“那什么方法不拙劣?”权捍霆就喜欢看她算计别人的样子,一双眼睛好像在发光。
“就算消极,在别人眼里也是积极;哪怕失败,也会被当成英雄。这样的法子是不是高明多了?”
权捍霆抬起女人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很高明,所以,这是奖励。”
沈婠推了他一把:“谁要你的奖励啊?”
“我给的,必须要。”
霸道得像个土匪。
……
同一时间,苗苗攥着手机,在卧室来回踱步。
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明眼可见的烦躁。
突然,手机响了,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亮色,以最快的速度接通:“怎么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神情也变得沮丧。
苗苗:“……好,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结束通话,她坐到床边。
这已经是第六个,仍然查不到有关0019地皮拥有者的任何信息。
怎么办?
苗苗焦虑了一上午,许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她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肚子也开始痛。
想起自己熬了个通宵,早餐也没吃,她赶紧下碗面条垫肚子。
安抚好五脏庙,按理说就不该痛了,可症状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最后,苗苗捂着肚子进了厕所才发现亲戚造访,来势汹汹。
这人一旦倒霉,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
当她翻出卫生巾,发现里面还剩最后一片的时候,苗苗整个人都不好了。
认命地洗漱、换衣服,其实也就用湿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裹上一件厚厚的羽绒外套,缠条围巾在脖子上,顺便把下半张脸也一并埋进去,当然,毛线帽也不能忘,这才风风火火出了门。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要不然怎么说她倒霉呢?
除了春节从不关门的店家,偏偏今天大门紧闭,贴在告示栏上的《通知》写明了原因:老板喜得贵子,休息三天!
苗苗扶额,许是站在风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办法,只能去趟超市。
她出来得急,没带车钥匙,好在手机和钱包都没忘,她深吸口气,走到小区侧门叫了辆出租。
“去百盛。”
“好嘞!”
“师傅,”苗苗白着一张脸,“能不能把空调温度打高点?”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了她一眼,登时就被吓到:“姑娘,您这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我就觉得冷,暖起来就好了。”
“那行,温度我给您调高点。”
“谢谢。”
超市距离不远,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苗苗下车付钱,也没让司机找零。
毕竟,空调也是要耗油的,而且耗得不轻。
她从百货大楼正门进去,充足的暖气扑面而来,她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对着玻璃橱窗揉揉脸颊,顿时变得红润起来。
她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直奔负一楼生活超市。
没要手推车,干脆利索地捡了个提篮,苗苗走到货架前,日用夜用、薄款加长、有香无香都拿全了。
某种意义上讲,她是个粗人。
没有偏好的品牌,也不会过分追求什么东西而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比如有人喜欢搜集大牌香水,有人穿鞋只穿JimmyChoo,还有人连纸巾都要用固定的小众品牌……
苗苗用过大牌香水,也穿过JimmyChoo,那个牌子的纸巾也尝试过,但她感觉没什么不一样。
JC的鞋是穿,意尔康的鞋也是穿,上脚舒服,方便走路就行,哪来这么多讲究?
有时候苗苗也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得太不精致?
但事实证明,她不是不精致,而是其他人太精致,甚至到了吹毛求疵、刻意造作的地步。
这就没什么必要了。
她喜欢尝试新的东西,没有固定的喜好,比如卫生巾,她会在自己用过并且评价不错的几个牌子之间轮流更换。
再比如吃方面,几乎不挑嘴。
怎么方便怎么来。
因此,她动作很快,在货架前站了不到一分钟,篮子就已经满了,全是卫生巾,还有安睡裤和护垫,当然,都是不同牌子。
选好自己想要的,苗苗没有再闲逛,直接排队结账。
“抱歉抱歉,借过——”
一个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推着购物车的年轻女人横冲过来,反应及时的人迅速侧身,倒也没怎么样,可苗苗因为体型的原因,稍慢了半拍,购物车是擦着她半边身体过去的。
虽然冬天的衣服厚,但也不能当防护罩,这一撞,恰好抵在苗苗腰上,顿时脸色一白,痛呼出声,提篮也砸在地上,各式各样的卫生巾散落一地。
全场静默两秒,年轻女人率先反应过来,丢开购物车去扶苗苗,嘴上一个劲儿道歉:“不好意思,有没有撞伤?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许是母亲的焦虑与不安间接影响了孩子,小婴儿开始嚎啕大哭。
苗苗扶着被撞的地方,脑子有点晕,胸口也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不甚通畅。
该死的是,小腹传来一阵闷疼,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弄。
耳边传来小孩儿尖锐的哭声……
苗苗懵然,过了半分钟才缓和过来:“没、关系……”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不方便蹲下来,自然也没有帮她把散落一地的卫生巾捡起来。
在苗苗表示不计较后,女人就直接去前面结账了。
苗苗轻叹,认命地蹲下来,先把歪倒的提篮扶正,才伸手去捞卫生巾。
但有一只手比她更快,苗苗顿住,心想:小说里形容男主角的手都是“骨节分明”,应该就像这样了吧?
总之,这是一双好看的手。
她顺势往上,男人儒雅的面庞映入眼帘,带着几分善意的温润。
“傻了?”沈春航轻声一笑。
连带眉眼也跟着弯了弯,牵扯出眼尾几条褶皱,却并不显老,反而有种岁月赋予的从容。
面相清颧,气质如玉。
“校、长?”
“嗯,要不要紧?”在苗苗怔愣的时候,他已经把卫生棉捡起来装进篮子里,整个过程,做得无比自然。
没有少年的羞涩,也不带中年的油腻。
好像只是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跟翻开教案和批改试卷没什么两样。
沈春航扶她站起来,然后把篮子递过去。
苗苗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视线一扫才发现男人手里也提着东西,有鱼有肉,还有新鲜蔬果……
“您也来逛超市?”两人加入排队的行列,准备结账。
“买点食材回去。”
“自己做?”
沈春航点头。
苗苗仿佛发现新大陆,惊讶地看着他。
男人失笑:“怎么这种眼神?”
“抱歉……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挑了挑眉,“君子远庖厨?”
苗苗尬笑。
“我不常做饭,只会一些简单的菜式,厨艺就更谈不上,成品只能勉强入口。”
苗苗看了眼他手里的鱼,活的,没点真本事敢买这玩意儿?
反正她是不信。
便将沈春航这番话归于自谦。
结了账,两人一起走出商场大门。
沈春航:“我的车在对面,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个车就行,十分钟。”
男人坚持:“反正顺路,客气什么?”
“我……”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步离开。
突然,男人脚下一顿,又折回来。
苗苗两眼发讷。
“东西你先帮我看着。”话音未落,两个购物袋就齐齐放到她脚边。
等苗苗醒过神来,却只能看见男人远去的背影,挺拔如青松。
她看了眼购物袋,又茫然地平时前方。
而后,眼中朦胧尽数化作清明。
几次碰面,巧合也好,缘分也罢,只要能这般远远地看上几眼,她就很高兴了。
真好。
微微侧头,苗苗看见橱窗玻璃上的自己,雀跃的心情霎时跌落谷底。
围巾、帽子、大棉衣、雪地靴……
所以,她刚才就是这副样子出现在沈春航眼前?!
天呐……
比恐怖片还可怕。
她赶紧把杂乱的头发拨顺,围巾也不再随便缠着,而是换了种更复杂的系法。
嗯,总算像个人样了。
苗苗忍着腹痛进去一家便利店,“麻烦,给我一瓶水,温的。”
老板递过来,她刷了二维码付账,捧在手心,热度也随之传到更深处。
苗苗轻舒口气。
她又提着三个购物袋回到之前站的位置。
沈春航说,让她在这里等。
她便等着。
只是地出风口,吹得她有点难受,但也不是不能忍。
苗苗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温水下肚,有一瞬的温暖。
但小腹的疼痛依然没能得到缓解,站着实在难受,她索性蹲下来,愈发像只企鹅。
一阵恶心的感觉上涌,苗苗几次压抑,但身体却越来越难受。
终于——
沈春航回来了,车停在她面前。
苗苗顺势抬头,想要扯出一抹笑,突然面色微变,哇的一声——
吐了。
沈春航赶紧拉了手刹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旁:“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苗苗因为羞愧和窘迫始终低垂着头,也不知道男人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
厌恶?
应该的。
嫌弃?
很有可能。
第426章 替她买药,带她回家
毕竟面前这一滩污秽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沈春航那样干净文雅的人,如果不是秉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想来早就有多远避多远了。
可这个时候,苗苗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伤心失落,而是觉得怠慢了他。
月亮一样的人啊,怎么可以看到这样不堪入眼的东西?
或许,他此刻已是满脸嫌恶。
又或者,故作淡然?
苗苗不想知道,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却见男人面色如常,没有嫌弃,也没有厌恶,只是微微蹙眉,流露着关切与担忧。
他又问了一遍——
“哪里不舒服?”
苗苗捂着小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沈春航:“肚子?胃?”
“……都不是。”她抿了抿唇,声音压得很低,细若蚊蝇。
不是她矫情,而是刚吐过,这个时候张大嘴巴说话,味道肯定特别难闻……
虽说对这个男人不抱任何幻想,但苗苗也是要脸的啊。
她不讨好,不谄媚,不引诱,可并不等于她就会故作丑态,平白惹人厌恶。
沈春航把水递过去,苗苗喝了一口,然后不自然地背过身,吐掉。
“你到底什么地方难受?”
“……小腹。”嘴里没了那股味儿,这下苗苗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
“也没什么,就是……痛经。”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有点艰难。
沈春航一顿,余光掠过购物袋里的卫生巾,原来如此。
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尴尬,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明显有别于青涩少年,“你到那边坐着,我去买药。”
苗苗抬眼望去,是一家咖啡厅。
她没有拒绝,或者说,无力拒绝。
虽然吐过一次,但疼痛并未缓解,她现在浑身上下都不停冒冷汗,若非强撑着与沈春航说话,恐怕这会儿已经不顾形象地蜷成一团。
繁华的商圈,药店并不难找,所以男人回来得很快,手里还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温水递给她。
苗苗一时恍惚。
慢吞吞接过药片,又慢吞吞吃了下去。
沈春航:“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不等苗苗回答,他便自顾自继续说道——
“火锅店外面,我胃病发作,你也像这样跑去给我买药,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温水。”
“您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沈春航咂摸一瞬,点点头:“概括得不错。”
苗苗:“……”
药片起效不是很快,腹痛依然没能得到及时缓解,但苗苗摆出一副“没有大碍”的样子,笑语盈盈。
男人见状,眸色微沉,冷冷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苗苗微愣。
他继续说:“怪丑的。”
“……”然后,苗苗就真的敛下嘴角的弧度,不笑了。
大约一刻钟后,疼痛开始缓解,女人脸上逐渐多了血色。
期间,沈春航一直陪着她。
苗苗虽然不说话,也没有笑,但心情却格外好。
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两人之间有什么牵连羁绊,他能在自己触目所及的地方,原本就是一种幸福。
“……好点了吗?”沈春航问。
苗苗点头,实话实说:“已经不疼了。”
言罢,从椅子上站起来,男人也跟着起立:“走吧,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厅,然后上车坐定。
沈春航不是第一次送她,很清楚苗苗住在哪里。
十分钟后,抵达小区门口。
苗苗:“到了……”真快啊。
男人却没有停车的打算,对着大门按了两声喇叭,门卫赶紧开闸,看着那一晃而过的豪车车标,他忍不住眨眨眼,好家伙,得上百万吧?
“其实把我放在门口就好,没必要开进来,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还得调头……”苗苗小声念叨。
沈春航有些好笑地透过反光镜看了她一眼:“对于开车的人来说,调头很难吗?”
“……”不难。
“你之前帮我的时候处处周到,现在换成我帮你,难道不应该体贴细致一点?”
“……”应该应该,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沈春航:“几栋?”
“……六。”
他直接把车停在单元楼前。
苗苗推门下车,便见不远处几个大妈对着车标指指点点,正大光明地窃窃私语。
闲成这样,让人无话可说。
苗苗弯腰,准备透过车窗向沈春航道谢,不料,男人突然熄了火,从驾驶位上下来,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提着一大购物袋的……卫生巾。
神情自若:“还有这个,别忘了。”
苗苗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窘迫,深呼吸,稳住,伸手接过来:“谢谢。”
“这是剩下的药,你拿去,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也好应急。”
“哦。”
沈春航斜靠在车旁,看着她上去之后才转身坐回驾驶位。
他环顾四周,打量窗外景致,发现这个小区好像有点旧了,不过处处透着生活气息。
相较于那些新建楼盘打出的豪华喷泉、音乐水池等噱头,这里非但不豪华,反而有些落后,却不得不说,又是另一种美感。
一根烟燃完,沈春航没抽几口。
将烟头丢出窗外,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然后,他习惯性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便猛地顿住。
却见本该已经到家的苗苗此刻有些焦急地从单元楼里跑出来,许是没料到他竟然还在,不由怔愣。
沈春航:“跑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苗苗不自然地抓了抓围巾,“也没什么……”
“说实话。”语气微沉。
“……我出门出得太急,忘了带钥匙。”
男人嘴角一抽:“所以你打算?”
“找牛皮癣小广告,让开锁师傅来一趟……”平时不需要的时候,她在楼道里、门上、墙壁上随处可见,但正需要的时候,那些号码不是让人涂了,就是被人恶作剧给改了,以致于她这一路找下来,居然没找到一个完整的。
沈春航听完,好气又好笑:“物业那边没有备用钥匙?”
苗苗摇头,“没有。”
像这种老一点的小区,户主对物业的依赖并不强,物业的服务质量也不高,怎么可能帮忙保管备用钥匙?
毕竟,这里面担的责任不小,户主也不放心。
沈春航:“现在没有钥匙,也找不到开锁电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边没有,我打算去隔壁那栋找找。”
“……”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饿不饿?”男人突然转移话题。
苗苗有点懵,她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完整的牛皮癣小广告,然后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像条咸鱼一样翻来翻去,沉入梦乡。
沈春航这样问,难道……是想请她吃饭?
苗苗斟酌着,回了句:“饿也不是很饿。”毕竟,她出门之前还吃了碗苗条,虽然吐得差不多了,但饥饿感不会很强烈。
“哦,那就是有点饿。”
苗苗:“……”她有这层意思吗?
男人笃定的眼神告诉她:你有,非常有,必须有!
然后,苗苗坐上车,被沈春航带着去了……他家里?!
苗苗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公寓,环顾四周,发现主色调以米白为主,整体装修风格大气简约,处处透着现代化气息。
她几乎一眼就可以肯定,这是沈春航常住的地方。
屋子也像他人一样,有种不显棱角、不动声色的温和。
“将就一下,家里没有小码的。”男人取出一双墨蓝色棉布拖鞋,苗苗穿进去发现确实很大,看尺码应该是沈春航的。
“谢谢。”
“进来吧,你那边的锁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去处理了,一会儿吃过午饭再回去,所有事情就都搞定了。”
苗苗点头,再次道谢。
沈春航一手一个购物袋,径直往厨房走:“你要是觉得困,可以去房间休息,最左边那间。”
“好。”
沈春航进了厨房,苗苗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接连换了十几个频道都没发现想看的节目。
她起身,想去外面的阳台看看,不料这一动,小腹涌出一股热流。
苗苗怕弄脏了裤子,拆开一包卫生巾往厕所走。
十分钟后,她清清爽爽地站在阳台上,不愧是高档住宅公寓,这一眼望出去,视野不要太开阔。
站了一小会儿,冷风吹得她清醒不少,小腹也不疼了,苗苗仿佛重新活过来。
她不敢在室外多待,转身进到客厅。
忽然听见厨房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脚下一转,朝里走去。
刚到门口,便见男人拿着刀,斗鸡一样盯着菜板上的鱼。
整个画面是静止的,鱼不动,他不动。
一场无声拉锯就此展开。
终于,感受到死亡威胁的胖头鱼挣扎着跳起来,一蹦老高,惊得男人后退两步,恰好到了苗苗面前。
沈春航似有所觉,猛地回头,便见胖姑娘笑得整张脸绷大一个号,眉毛弯弯,几乎看不到眼睛。
但牙齿和皮肤白得晃眼。
他眯了眯眼,第一次发现抛开臃肿的身材,她是有那么一点好看的。
苗苗不知道男人此刻的想法,如果知道,估计会像见鬼一样,不是惊喜,是惊吓。
“校长,杀鱼呢?”
“……嗯。”为什么沈春航觉得这个时候被称呼“校长”有种讽刺的意味?
“会杀吗?”苗苗问。
“……不太会。”男人紧抿薄唇,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苗苗一默。
她现在相信沈春航在超市里说的那些话了。
“我不常做饭,只会一些简单的菜式,厨艺就更谈不上,成品只能勉强入口……”
沈校长挺诚实的。
菜板上,鱼还在蹦跶;门框边,一男一女相顾无言。
终于,苗苗轻叹一声,无奈地……走了?
沈春航微愣。
但很快她又回来,只不过脱掉了外套,剩下里面打底的高领毛衣,边走边撸袖子,“还是我来吧。”
说着,伸手去接男人手里的刀。
“校长?”
沈春航反应过来,忍不住皱眉:“你会杀鱼?”
苗苗点头:“会。”
“可你现在特殊时期,不能碰冷水。”
女人顿了顿,显然根本没考虑到这点。
沈春航:“还是我自己来吧……”
话音未落,鱼猛地一跳,直接从菜板砸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苗苗发现男人额上青筋暴起,眉眼之间俱是懊悔的神色。
估计是在怄自己怎么就买了条活鱼回来。
可买都买了,只有硬着头皮上……
但沈春航发现,他可能还欠缺一点勇气,表情愈发凝重。
苗苗发现清隽严肃的沈校长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由心情大好。
“没关系,我用热水就好了。不过,”她走到水龙头前,试了试,“能出热水吗?”
“可以。”
“刀?”苗苗伸手。
沈春航慎而重之地递过去,好像在完成性命攸关的交接。
苗苗嘴角一抽,接过刀,扣在菜板上,然后弯腰捞起地上的胖头鱼。
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沈春航觉得新奇,非但没有离开,还留下来给苗苗打下手。
但凡需要沾到冷水的步骤,他都会抢过来,不让她碰。
所以,抛开校长、学者、为人师表的身份,他依然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
“……这个要洗几遍?”
苗苗:“把血沫冲掉就行,还有背上的鳞片再检查一下,我怕没弄干净。”
沈春航照做,很快,没有血污干干净净的鱼肉放到菜板上。
“你检查一下,我有没有洗干净。”
苗苗翻看鱼腹,又摸了摸鱼背,“嗯,很干净。”
男人仿佛做成一件大事,长舒口气。
接下来,苗苗开始秀花刀,将整条鱼打成薄片,不仅动作干脆,片出来的鱼肉大小厚薄也基本一致。
“学过?”沈春航好奇。
“多看多试慢慢就会了。”
男人摸摸鼻子,表情讪然,心说:他看过,也试过,怎么就不见会?
“沈校长,您平时很少在家做饭吧?”苗苗根据厨房的洁净程度、灶具炊具的新旧状况,很轻松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是油烟呛的,还是被自己尬的。
“那个……学校的事情比较多,我平时也忙,所以没什么机会……”
苗苗只笑了笑,并不拆穿他。
“现在我该做什么?”打下手倒是很积极。
苗苗:“有没有芡粉?”
“芡……粉?”是什么粉?
第427章 女人的菜,男人的胃
看他一脸懵逼的样子,苗苗也不抱什么期望。
沈春航反倒来了兴致,一个劲儿追问。
对于琴棋书画诗酒花的学者兼校长来说,这些东西就像普通人眼里的天文物理,因为不了解所以好奇,更添探究欲。
“芡粉就是勾芡时用的淀粉。”苗苗想了半天,挤出这样一句。
嗯……
比较抽象。
沈春航:“都是什么食材里的淀粉?”
“马铃薯、绿豆、菱角、藕……还有麦类。”
“楼下有便利超市,我现在就去买……”
“诶!不用了——”苗苗条件反射抓住男人手臂,“可以用鸡蛋清代替。”
说完,自然而然地松开手。
沈春航并未将这个小动作放在心上,径直朝冰箱走去,里面还有他上个星期买回来没动过的生鸡蛋。
苗苗抿了抿唇,下意识拈动指尖,那一抹温热仿佛挥之不去……
她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开始调味腌鱼。
芡粉是为了让鱼肉更嫩滑,鸡蛋清也有同样效果。考虑到材料的局限,像麻辣鱼、酸菜鱼这类的大菜都没法做,苗苗想了想,决定做一道滑鱼片。
“蛋清好了吗?”她一边温油,一边问道。
“……”
沈春航仿佛突然之间消了声,苗苗下意识回头,却见男人疑惑地看着碗里,手边还有几个蛋壳。
苗苗把火调小,走过去,“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蛋黄和蛋清完全分开。”他试过把整颗蛋打进碗里,然后去捞中间的蛋黄,要么蛋黄散掉混进蛋清里,要么蛋黄和大部分蛋清都被捞起来,只剩少许可用。
对此,沈校长拿出研究课题的专注和构思论文的慎重,跟一颗鸡蛋,哦不,是一堆鸡蛋杠上了。
而他手边散落的蛋壳,都是实验失败的证明。
苗苗:“……”
“抱歉,厨房里的这些事我都不太懂……”男人摸摸鼻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苗苗随手拿起一个鸡蛋,在碗口边缘轻轻一磕,顿时分成两半,将蛋黄在蛋壳之间捋来顺去,蛋清随之掉进碗里,到最后只剩一颗完整的蛋黄被托在蛋壳上。
苗苗:“喏,这样不就行了?”
沈春航目露惊讶,像看神迹一般。
“油温好像差不多了……”苗苗后知后觉,赶紧回到灶前,顺手把蛋清搅进鱼片里,混匀,下锅。
呲啦——
油锅乍响。
沈春航把烟机打开,长臂从女人头顶横亘而过,恰好苗苗突然转身,面前是男人温热的胸膛,鼻尖触及柔软的羊毛衣料,她觉得有点痒。
沈春航退开的时候,苗苗也若无其事拿起蒜和姜,问他:“你能吃吗?”
“可以。”男人接过来,“蒜要几瓣,姜要多少?”
苗苗:“七瓣蒜,小半头姜。”
“好。”
处理完毕,沈春航又冲洗一遍,放到菜板上。
女人用刀三两下剁成末,放到一旁备用。
然后翻炒,捞起锅里的鱼片。
沈春航:“现在要做什么?”
苗苗:“调汁。”
“需要用到哪些东西?”
“生抽,老抽,醋和蒸鱼豉油。”
沈春航一一取来,摆到她面前。
苗苗按照一定比例放进锅里,然后再下姜末和蒜末,“白砂糖,有吗?”
“有。”
调汁完毕,鱼片回锅,原本还偏黄偏白的色泽瞬间变成金黄,附着一层酱色,香味浓郁。
起锅,装盘,苗苗交给沈春航,后者端上餐桌,满意地欣赏两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转身回到厨房。
接下来,苗苗又炒了仔姜牛肉丝,煮了一锅番茄肉片汤。
从她进厨房到菜齐上桌,没超过一个钟头。
沈春航闻着那股香味,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饿过。
盛好饭,两人坐定,开始享用午餐。
“……味道如何?”
男人嘴里嚼着饭菜,不方便说话,却朝苗苗竖起大拇指。
鱼片香滑,牛肉丝味足,肉片汤则鲜美异常。
三道热菜正适合这样的凛凛寒冬。
沈春航没有虚夸,而是发自内心地满意。
“你经常做饭?”
“嗯。”
“因为喜欢吃?”
苗苗一愣,忍不住笑起来:“对啊。”会吃,慢慢地也会做,这和“久病成医”是同样的道理。
沈春航吃了整整两碗饭,把最后一块滑鱼片放进嘴里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苗苗吃得不多,归功于她出门前那碗用来填饱肚子的面条。
“沈校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来听听。”吃饱喝足的某人心情不错。
“你既然不会做饭,那为什么还特地出门卖菜?”
“我会做,只是做得不好。”
“也会做鱼?”苗苗看着他。
“咳……不会。”
“那为什么要买?”
“……我想试试。”
结果,连杀鱼都搞不定,何谈做成菜?
“那如果我也不会,您打算怎么处理那条鱼?”苗苗眨眨眼,蛮好奇。
丢掉?
沈春航:“送人。楼下的王奶奶手艺很好。”
“她做了估计也会给您送一份上来吧?”
“……”校长讪笑,有种被人戳穿小心思的不自然。
苗苗:“……”哦,原来你是这样的心机男神。
洗碗是沈校长的活儿。
苗苗没和他争。
等事情做完,沈春航从厨房出来,苗苗便提出告辞。
“这就走了?”
“嗯。还有事情没做完。”
“学习上的?”
苗苗眉眼微动:“是关于最后一次实践考核……”
男人含笑不语,仿佛就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们这组拿到了难度最大的项目,是明达集团的石泉湾广场开发案……”
沈春航表情不变,哪怕听见“明达集团”四个字,他也没有多余情绪。
苗苗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明达集团八竿子打不着,可事实上,这位也姓沈!
她不信沈春航对此一无所知。
更甚者,他可能还做了什么促成这一切。
毕竟,那样一个大项目,动辄几百亿资金的投入,再怎么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用来当实验小白鼠。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不符合常理!
“嗯,我知道。”男人行至沙发落座,明明还是那个人,连笑容都未曾改动半分,可周身气场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和她坐在一起吃饭的那个沈春航是温润君子,那么眼前这个带着审视目光的男人更像精明的上位者。
冷静,理智,高深莫测。
“所以,你想说什么?”他这般问道。
苗苗张了张嘴,对上男人沉静如深海的目光,她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沈春航却并不催促,相反,他很有耐心,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
“关于石泉湾这个项目……”她深吸口气,“您有什么看法?”
“难。”
“您指的项目本身?还是我们完成的可能性?”
“都有。因为本身困难,你们想要完成自然也不轻松。”
“如此重要的项目,您就不怕交到我们手里,最后给搅黄了?”苗苗笑问,但眼里的神情却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我怕什么?”男人低声一笑,“又不是我的项目,何必操那个心?反正,盈亏都有别人单着。”
“毫无意义。”
沈春航挑眉:“什么意思?”
“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项目,作为我们最后一次实践考题,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无用功。”
“那可不一定。”
苗苗目露探究。
沈春航:“你要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问你们做主的那个人,说不定她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办法呢?”
苗苗离开公寓。
途中,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男人最后的话。
做主的那个人?
化腐朽为神奇?
难道……他说的是沈婠?
……
手机铃响的时候,沈婠正在浏览一份土地资料,编号为0019。
没错,就是那块地皮。
“喂。”她没看来电提醒。
“沈总,是我……”
苗苗约她第二天见面,沈婠想了想:“好。叫上蒋硕凯他们。”
是时候该给他们交个底了。
……
第二天,咖啡厅。
沈婠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有点消化困难。
古清:“意思是,我们只需拿下这块地皮就算过关?”
沈婠点头。
蒋硕凯:“情理之中。”完成项目不太现实,可校方确实又布置了这样的任务,那么复杂问题关键化势在必行。
对于泉水湾广场来说,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拿地。
一旦这个难题解决,剩下的流程也就顺理成章,相当于间接完成了这个项目。
张旸:“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拿地?毕竟,我们连这块地的主人是谁都还不清楚。”
“这就是今天找你们来的目的,”沈婠扫过众人,平静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使什么手段,都尽力去查这块地的主人,两天时间为限,然后将每个人查到的信息进行汇总,制定行动方案。”
……
离开咖啡厅,古清和张旸打车回家。
一路上这对小情侣显得格外沉默,引来司机再三打量。
该不会吵架了吧?
古清眉头微蹙,张旸表情凝重,别说,还真像闹了什么矛盾。
司机大叔是个老好人,见状,苦口婆心劝说:“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啊,有什么矛盾积极沟通,好好交流,千万不能冲动。这生活嘛,就是磕磕绊绊才有意思……”
古清:“?”
张旸:“?”
两脸懵逼。
半晌才反应过来司机大叔的用意,当即尴尬得不行。
“大叔,您误会了,其实我们没闹……”
张旸试图开口解释,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当男人外面怎么凶怎么横那都无所谓,可对着自个儿媳妇儿那就大大的不应该了。老婆是用来疼的,你听大叔的话,准没错!”
张旸被训得苦哈哈,却没办法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点头。
古清眉间愁思一扫而空,侧过头,捂嘴偷笑。
司机大叔:“对嘛,就是要这样和和乐乐、欢欢喜喜……”
到了地方,两人下车。
张旸付钱的时候,从窗口说了声谢,“这年头,向您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小事一桩,不客气!小伙子,记得回去好好做功课……”说着,朝不远处的古清淡淡一瞥,丢给张旸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张旸嘴角一抽:大叔,您懂的不少嘛!
两人回到家,古清换上拖鞋往客厅走,张旸顺手将她的靴子摆正。
“老公,这事儿你怎么看?”
两人面试成功从北海飞回宁城之前就去当地的民政局扯了证。
所以,现在是合法夫妻。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张旸扯掉领带,丢到沙发上:“我已经托人在国资局查过了。”
“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古清噌的一下坐直。
“昨天。不一定能查到,所以就没说。”
“结果呢?”
“文件资料显示,这块地挂在正宇地产名下。”
古清:“正宇地产?咱们宁城有这号企业吗?”
按理说,能拿下这样一块地,实力必定不可小觑,可她居然连听都没听过。
这就奇了个怪了。
张旸:“我在网上查过,一家小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但是账面做得非常漂亮。”
“壳?”
“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
古清啧了声:“背后的大佬还挺神秘的,你说这又是何必?拿着价值百亿的地皮非要玩低调那套,实在搞不懂这些有钱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方隐瞒身份,估计是为了避免麻烦。”
“接下来怎么查?”
张旸一时无言,显然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
古清幽幽一叹:“沈总这是给大家出了个难题,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老公,你说她是不是在试探咱们?”
“试探?”
“我跟你三月底就要去北海走马上任,而且职位都还不低。对方把一个势头正劲的游戏公司交到咱俩手上,虽说有笔试面试的环节,但多少有点不放心。我在想,沈总是不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咱们的能力?”
男人浑身一震:“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可得好好表现。”
张旸咬牙:“我现在就去找人,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找谁?”
“一个研究生学长,他现在在市政任职,专管城建这一块,应该知道点内幕。”
同一时间,苗苗也在几番纠结,终于忍不住拨通沈春航的手机号……
第428章 吃人嘴软,心机沈三
漫长的嘟声之后,电话接通。
“你好。”男人的声音,温润清隽,如淙淙流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
“沈校长,我是苗苗……”
“找我有事?”
“有……点。关于石泉湾项目……”
“电话里说不清,你来我家。”
“啊?!”苗苗略懵。
“咳……”那头轻咳一声,借以掩饰窘迫,“我还没吃午饭。”
“……”所以?
“你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点菜,我想吃昨天的牛肉丝……算了,你直接过来吧,我现在出去买,备用钥匙我放门口的软垫下面,你到了直接开门进来。”
哦,原来这才是真正目的。
苗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用商量的语气:“要不我请您下馆子?”
“外面的东西不好吃,还不卫生。”这理由,完美得一匹。
她竟无言反驳。
最后,苗苗旁敲侧击:“您可想好了,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言下之意,不能白吃我做的菜,是要付出同等回报的。
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反正沈春航不带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至此,苗苗这通电话的用意算是达到了,不由心情大好:“您想吃什么?”
“可以点菜?”
“我尽量。”
沈春航:“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其他的你看着做,我都可以。”
苗苗嘴角一抽,呵呵两声:“您可真会点。”
宁城四大名菜都让他给报齐了。
那头愉悦笑开:“好说好说,不过我听某人的语气,好像有点咬牙切齿?”
苗苗:“……”她一个免费苦力,不收钱,也不图色,难道还不准有点小脾气?
“那说好了,我现在就出门买菜。”
“诶,等等……”
“嗯?”
“你知道做这四个菜需要哪些食材和配料吗?”
“鱼?虾?还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他十分严谨地做出回答,滴水不漏。
苗苗扶额,可惜,那头的人看不见。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趟超市吧……”
“那敢情好,我在家等你。”
在家等你……
家……
等你……
苗苗一时恍惚,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结束通话,她一点没耽搁,直接打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一个钟头之后,食材齐备,装了整整三个大号购物袋。
抵达男人所在小区,苗苗哼哧哼哧把东西从出租车上搬下来,突然,一双铮亮的皮鞋映入眼帘,往上是两条被休闲裤包裹的大长腿,紧接着沈春航那张带笑的脸出现在眼前。
“辛苦了,我来吧。”
他给了车费,然后毫不费力地提着三个购物袋走在前面。
脚下一顿,回头:“愣着做什么?不冷吗?跟上!”
苗苗弯了弯嘴角,大步紧追。
“怎么这么多东西?这是什么?”手上不得空,他用脚尖踢了踢其中一个购物袋,里面只有一样东西,硬硬的,像个架子。
苗苗:“笼屉。”
“用来做什么?”
“蒸蛋烧麦。”
“这么麻烦?”
“……哦。”你现在才知道啊?
沈春航识趣地没有再问,美食的诱惑让他心甘情愿当个怂炮,而且,还不觉得委屈。
估计是疯了。
馋疯了。
到家之后,沈春航把食材放进厨房,苗苗脱了外套挂到衣帽架上,然后捋起袖子,准备干活。
男人继续给她打下手,洗菜、涮锅、递调料,那叫一个积极。
这次的菜,因为多了沈春航指名道姓的那几个,工序比昨天不知复杂多少倍。
首先是松鼠桂鱼,苗苗选择了用鳜鱼作为原材料。
手脚麻利地去鳞、去腮,挖掉内脏,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剁掉鱼头,从脊骨处用刀片开,去掉梁骨,又将鱼尾平均分半,使两片鱼都带尾,剔去骨刺。
中间,苗苗玩了一手穗花刀,俨然大厨模样,把某个厨艺小白唬得一愣一愣的。
沈春航:“你从哪儿学的?”
“网上。”
“……”
鱼下锅,炸至金黄,下了花刀的地方随之爆开,美感立马就出来了。
最后浇一层熬至焦黄的酱汁,便可出锅。
蛋烧卖,以虾肉作馅,用鸡蛋皮包成烧卖状,然后上笼蒸熟再浇上鲜汁。
凤尾虾比较简单,虾肉处理好之后混豌豆下过炒熟即可。
至于美人肝,其实就是鸭胰配上鸡脯,用鸭油爆炒而成。
四个大菜出锅之后,苗苗又按照沈春航的要求炒了个牛肉丝,最后简单打了个紫菜蛋花汤。
这顿饭,沈春航吃得比上次还猛,就像饿了十天半个月。
也不知道是行为会传染,还是气氛太和谐,苗苗也跟着吃了不少。
最后五菜一汤被二人扫荡一空。
剩下满桌空盘。
“沈校长,这顿还行吗?”
“行!”必须行!
赶得上私房菜馆的手艺了。
“那您吃饱了没有?”
沈春航点头:“饱了。”
“那现在还有其他事吗?”
男人狐疑:“没有。”
“行,那我们来谈谈项目的事。”苗苗笑眯眯看着他。
沈春航一时恍惚,旋即眼底闪过兴味,似笑非笑:“还惦记着呢?”
“要记入考核成绩的,事关毕业,不惦记不行。”
“说吧,”男人大手一挥,“你想谈什么?”
“0019地皮的真正主人是谁?”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沈春航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错,能这么快想到地的问题。看来,你们小组没拿错项目,的确有这个实力。”
苗苗嘴角一抽:“您不觉得这种证明实力的方式太过恶劣?”
“恶劣?”男人挑眉,“从何说起?”
“用远超能力的考验去求证,这叫为难。从为人师表的角度刻意不让人好过,这难道还不叫恶劣?”争锋相对,字字珠玑。
沈春航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一面。
很新奇,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以为她善良无害,是那种敦厚贤惠的女人,没想到,也有如此尖锐的一面。
有趣!
苗苗看不懂男人眼里的神情,只隐约觉得那目光亮了几分。
但沈春航清楚,那叫——兴味。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这顿饭的报酬?”
苗苗想了想,十分坚定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沈春航笑了,他发现这姑娘脑子很灵光,而且拎得特别清。
“在电话里,我提醒过您。”
“吃人嘴软?”
“没错。”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沈春航沉吟一瞬,突然道。
苗苗两眼放光。
但下一秒,男人话锋急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
“从今天开始,以后每个周至少抽一天时间过来给我做顿饭。”
……
东篱山庄,书房。
权捍霆坐在沙发上,沈婠陪坐在侧。
而楚遇江则以汇报公事的姿态低眉敛目垂手立于两人面前。
“查到了,地皮的主人是徐劲生。”
徐劲生,竞林地产总裁,宁城地产行业除沈谦之外的另一个传奇。
如果说沈谦是家族荫蔽之下强势崛起的天之骄子,那么徐劲生就是白手起家的草根代表。
据说,他生于农村,来自一个贫穷的家庭,父母都是农民,还有三个早早出嫁的姐姐。
从小成绩优异,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京大,就读于金融系,本科毕业之后拿到MIT的offer,并获最高奖学金。
留学两年,在M国工作一年,然后回国创业。
在国内地产业渐趋饱满,不断有新入场者被淘汰的严峻环境之下,他带着竞林一路杀出重围,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就已经发展到与沈谦的天水地产平起平坐。
而徐劲生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期。
沈婠知道这个人,前世沈谦最大的对手。
权捍霆:“他跟老二什么关系?”
楚遇江头垂得更低:“……暂时还没查到。”
沈婠:“他不卖地的原因?”
楚遇江:“……还不清楚。”
“你先出去吧。”
“是。”转身离开书房,顺便带上门。
沈婠陷入沉思。
权捍霆问:“你打算怎么做?”
“徐劲生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没打过交道。”
沈婠低头翻看这个人的基本资料:“……32岁?离异?”
“嗯。”
“他前妻是谁?”资料上没写。
权捍霆:“查不到,被人刻意抹掉了。”
沈婠若有所思。
……
晚上,她接到苗苗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沈总!我查到了——”那头,语气兴奋。
“?”
“地皮的主人地徐劲生!竞林房产!”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沈婠没想到苗苗动作这么快,她是借了权捍霆的渠道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获知内情,可苗苗倚仗的又是什么?
人脉?
哪个人?
哪条脉?
苗苗:“就一个朋友,我答应帮他做件事,他就告诉我。”
沈婠听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委屈,想必也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遂放下心来。
……
两天期限一晃而过。
五人再次聚集到咖啡厅。
沈婠和苗苗是带着文件来的,古清和张旸各持一台笔记本电脑,只有蒋硕凯,两手空空,只带一个脑子。
鉴于他的本事和能力,大家都没话说。
沈婠:“大家查得怎么样?”
苗苗眼珠一转,没着急开口。
古清和张旸对视一眼,“我们在国资局找到这块地皮使用权的拍卖纪录。根据其使用年限可知当时这块地是以商业、旅游、娱乐用地拍出,只有四十年期限。且记录存档的拍卖时间为2XXX年X月X日。”
“根据以上线索,我们排查了这个时间点在资金上有过大动作的地产企业,然后发现有五家满足条条件。经过排除,最终锁定在天水地产和竞林地产两者之间。”
沈婠眼里染了笑,带着几分满意:“有没有确切答案?”
古清:“竞林地产的可能性更大。”
“依据?”
“财务走向更吻合,但奇怪的是竞林对外披露的关键信息里找不到有关这块地的任何记录。而0019的官方记载则归属于一家名为正宇地产的小公司,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是借壳。”
啪啪啪——
沈婠鼓掌,“很精彩,也很严密的逻辑推理。”
她看向蒋硕凯:“你呢?”
“这块地的实际拥有者确实是竞林没错。”
“理由?”
“前两天去这个工地搬砖,听工友闲聊说起。”
“……”
这个答案可真是……简单又粗暴。
和古清、张旸的方法比较起来,更注重实践,而且相当接地气。
最后,沈婠给出了肯定回答——
“是竞林地产没错。”
看来,大家都比她想象中厉害得多。
苗苗:“既然已经知道地皮的归属,那我们什么时候找对方谈?”
“没那么容易。”蒋硕凯沉声。
“?”
“我听工友说,之前就有人盯上这块地,出高价让竞林转手,却惨遭回拒,对方也是蠢,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雇了一群小混混到工地上闹,半小说后,十几个黑衣保镖突然出现,逮着那些混混就开打,最后基本全部进了医院。据说有人报警,但……好像没什么用。”
苗苗:“你的意思是竞林背后有靠山?”
蒋硕凯:“总之,不好惹。”
此话一出,几人皆默。
沈婠仿佛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苗苗只惊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面色如常。
古清和张旸脸上浮现出严峻的神色,却不见半点退缩。
“沈总,您拿个主意吧?”
希冀的目光落到沈婠脸上。
后者沉吟一瞬,笑了:“我们五个人,刚好五天。”
“?”什么意思?
“谈,肯定是要谈的。可怎么谈,派谁去谈,任何一个决策都可能导致不一样的后果,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与其拼这一个机会,不如让每个人都有表演发挥的余地。”
大家越听越糊涂。
沈婠又继续道:“所以,我们五个人,每人一天,轮流上门找竞林谈判。”
“每个人都去?!”
“有什么问题?”
“没……就感觉一个人上门的话势单力薄,容易被欺负。”
沈婠反问:“我们一群人去,难道就不会被欺负?”
会!
而且,说不定更惨。
毕竟人家有黑衣保镖护航……
苗苗抿了抿唇:“五个人,五次机会,风险分散,我感觉可行。”
蒋硕凯耸耸肩,两手一摊,无甚所谓的样子:“我都OK。”
最后,古清和张旸也点了头。
第429章 苗苗上阵,硕凯布局
按照抽签结果,第一天上场的是——胖苗苗。
早晨,八点一刻。
竞林大厦人来人往,拉开了忙碌的序幕。
“小姐,请问您找谁?”前台姑娘端起标准的微笑。
苗苗今天穿了套西装,从头到脚都透着正式,除了面嫩之外,各个方面都像浸淫职场的老人。
闻言,轻笑莞尔,不需要太灿烂,看上去公事公办就行:“你好,我姓苗,找商务部的张经理。”
“请问您有预约吗?”
苗苗神色不变:“没有。不过,我有一笔合作要谈,相信你们会很感兴趣。”
前台姑娘并未因她没有预约而产生半点轻慢,相反,还很重视。
毕竟,苗苗迄今为止表现出的气场,令人不敢小觑;再者,商务部本就是沟通内外合作的桥梁,不是我找上你,就是你找上我,像这样的情况实在太正常。
如果苗苗一开口就是找总裁或者总经理,没有提前预约,那前台这边肯定不会放人。
至于商务部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的,请您稍等,我马上联系张经理。”
说着,拨通电话,五秒之后——
“张经理您好,这里是前台,有一位姓苗的小姐找您……好,我问问……”然后捂住话筒,看向苗苗,“您是哪家公司的代表?”
苗苗想了想,“明达集团。”
前台姑娘如实回禀,只听一串连声应好之后,通话结束。
“……张经理请您上五楼面谈。”
苗苗微微颔首:“多谢。”
五楼。
叩叩叩——
“请进。”
苗苗推门而入,绕过博古架,最终站定办公桌前,未语先带三分笑,“张经理,幸会。”
张泉四十出头,中等个子,挺着一个不小的啤酒肚,一看就是常年出席饭局给喝出来的。
见苗苗笑了,他也十分愉悦地勾起嘴角,乍一看,竟有几分憨气。
不过能坐上这个位置,又深受徐劲生器重的人,又怎么会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敦厚无害?
男人眼底不时掠过的精光让苗苗不敢放松警惕。
“苗小姐找我有事?”
“想跟您谈笔生意。”
张泉并不接茬儿,只是平静道:“刚才电话里说,阁下来自明达集团?”
“没错。”
“那就怪了,我们竞林和明达好像从来没有交集。”
相反,还因为天水地产的缘故,在某些项目竞争中隐隐较劲儿。
两家的关系不说僵至冰点,可也远远没到能够坐下来谈合作的地步。
“苗小姐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苗苗莞尔,一字一顿:“我今天特意来找竞林地产商务部负责人,您难道不是?”
张泉笑开,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我倒是有点好奇阁下口中所谓的‘生意’了。”
言罢,示意苗苗坐下。
看样子是打算给她阐明来意的机会。
第一关,险险通过。
苗苗兀自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沉吟一瞬,组织好语言,方才继续道:“据说,贵公司在2XXX年初拍下了宁城市中心编号为0019的地皮,目前还处于工期未半的待开发状态……”
谁知,对方一听0019号地皮,面色骤沉,直接出言打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苗小姐有什么证据证明编号0019的地皮为竞林所有?”
苗苗眉心一拧,土地使用权归属于企业无形资产,强调,是资产,不是负债,更不是丑闻,在她已经戳破的情况之下,张泉为什么还要否认?
难道仅仅是因为“财不露白”?
偌大一个竞林地产,既然有拿地的本事,那么也该具备守地的实力。
若能轻易被抢,那竞林就不是竞林了。
多方因素综合考虑之下,张泉的拒不承认已经无法用“低调”两个字来解释,反倒像刻意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呢?
或者说,竞林地产在这块地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苗苗千头万绪,脑海里一片混沌。
而张泉已经冷声下了逐客令。
“张经理,我知道地皮一定在贵公司手中!您放心,我不会说漏嘴……”
“走走走!赶紧的!什么地皮不地皮,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苗苗仗着自己体重的优势,勉强稳住不被推走:“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否认,但我可以保证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再给我两分钟……”
“疯疯癫癫!胡说八道!小赵——”
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入,被眼前一幕吓得心惊肉跳:“经、理?”
张泉勃然大怒:“去!给我叫保安!”
很快,两个保安出现在办公室,却见张经理气喘如狗,女人倒是安然无恙,嘴里还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张泉:“来得正好!把她给我弄出去!”
两个保安立即行动,一左一右走到苗苗身旁,作势动手。
却听女人高声一喝:“谁敢碰我?!张经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事儿还没完。”然后丢给两个保安一人一记眼刀,“用不着,姑奶奶自己会走!”
说完,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离开。
看背影,妥妥的王者风范。
张泉气得扶桌角,“简直、不像话!明达欺人太甚!派出来的代表这都什么素质?!比土匪还野蛮!”
秘书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没事吧?”
张泉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表情一僵:“不行……我得跟徐总通个气……”
苗苗离开竞林大厦后,径直穿过马路,进去对面一家茶楼。
包间内,古清、张旸和蒋硕凯正玩牌。
“老公,你傻啊?他是地主,咱俩一帮的,你压我牌做什么?”
张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别急,四个三,炸!要不起吧?”
大小王已经出过,三家手里剩的牌也不多,他这一手完全是称王称霸的节奏。
蒋硕凯丢出手里仅剩的四张牌,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四个二。”
张旸:“!”为什么他还有炸?
古清扶额:“秀!让你秀!现在好了?”
“咳……”张旸摸摸鼻子,“下次我保守点?不浪,绝对不浪。”
古清撇嘴,显然不信。
夫妻俩给了钱,蒋硕凯收进口袋,洗好牌,问:“还玩不玩?”
“继续。”
“我要报仇!”
蒋硕凯乐了,这可比搬砖挣得多:“来啊。”
就在三人准备开始下一把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苗苗气冲冲进来。
“可恶!”
古清和张旸对视一眼,目光微沉。
蒋硕凯反扣下手里的牌,“什么情况?”
苗苗:“……没谈成。”
她把具体经过详细无遗地说了一遍:“……我感觉张泉的态度很有问题!他否认地皮的存在,这是其一;提到地就像炸毛的狮子,这是其二;拒绝得太干脆、太果断,按理说应该汇报给上面做决定,这是其三。”
张旸:“否认地皮的存在可以理解,毕竟0019的真正主人对外一直都是秘而不宣。但在你言之凿凿,并且已经找上门的前提下,仍然拒不承认,这就有点奇怪了。”
好比,一方囤积居奇,一方上门询价,你可以对价格不满意,却不能说这批货根本不存在。
蒋硕凯:“一个部门经理,在未经询问的前提下擅自做决定,要么经验不足,要么……上面已经有过明确表态。”
古清愕然:“你的意思是对方知道我们的意图,所以早有准备?”
“也可能不仅仅是我们。”苗苗轻喃。
“?”古清皱眉。
“竞林的高层,或者更准确点说,是竞林的总裁不想卖这块地,不单针对我们,而是觊觎这块地的所有人。”
只怕徐劲生很早以前就下过死命令,下面的人才会连通报都省了,直接拒绝。
沉默在狭小的包间内弥漫。
张旸啧了声:“看来,咱们这次的任务难度不小啊……”
古清:“明天轮到谁?”
蒋硕凯站起来:“我。”
“你打算怎么……”做?
“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一阵风似的离开。
那叫一个潇洒。
古清皱眉,小声抱怨:“这人也太狂了……”没有半点团体意识。
可她却忽略了一点,若真的没有团体意识,蒋硕凯会浪费时间出现在这里吗?
还不如上工地多搬两块砖。
张旸碰了碰她手肘,示意少说两句。
古清也不是真有多大的不满,毕竟同在一个团队,她也不想把关系闹僵,可就是忍不住吐槽。
说到底,还是蒋硕凯这人太傲。
可在场的人有谁不傲?
偏偏就他端着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子,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好气哦!
张旸:“说不定明天他会有办法呢?”
古清撇嘴:“你还真当他是神了?”
男人苦笑,老婆惹不起,只能顺毛捋。
……
蒋硕凯离开茶楼,顺手在前台结了账。
总共消费一百六十八块。
啧。
他舔了舔后槽牙,真他妈坑!
心里不得劲,掏钱的动作却不慢。谁让他今天赢了,能力范围之内,该懂的人情世故他还是心中有数。
拿上找零的钱,里面刚好有两张一块,够他坐一趟公交。
回到工地已经上午十点。
“小蒋,接着——”工友丢过来一个红色安全帽,里面一层厚厚的灰。
他也不介意,往脑袋上一罩,就开始干活。
“你今天怎么又请假了?考试?”
“嗯。”蒋硕凯不想多说。
奈何工友是个话唠,“你说你何必呢?好好的大学生不当,跑来这儿糟践,当把书读好了,还在乎这几个钱?你说那些白领金领的,是不是只要每天穿得漂漂亮亮,一杯咖啡拿在手里,刷刷两下在文件上签名,就能拿到几十万、几百万的年薪?”
蒋硕凯搬砖的速度不见迟缓,回应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也有压力,也需要付出劳动才会获得同等回报。”
“真的假的?我看电视剧里那些男男女女端个咖啡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有钱……”
“你想多了。”
工友咧嘴一笑,掂了掂手上的红砖:“不管怎么说,总比咱们这活儿轻松。”
“各有各的想法。”
“小蒋,你该不会搬砖搬上瘾了吧?”
蒋硕凯一顿:“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工友笑他傻。
蒋硕凯耸耸肩,无所谓的态度。
这个世上,聪明人太多,他倒宁愿蠢点。
十二点半,几个中年女人推着送餐车过来,吆喝道:“开饭了——”
工友撒丫子跑得快,排到队伍前列,然后朝蒋硕凯招手:“小蒋,过来站这儿。”说着,留出自己前面的位置。
“我说付新华,你这殷勤劲儿快赶上哈巴狗摇尾巴了。”
“瞧你那龇牙咧嘴的逼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替女朋友占位呢。”
“哈哈哈……他哪来的女朋友啊?顶多一那什么基来着?”
“基友!”
“对,基友!要不你跟小蒋凑一对儿得了。”
“关键是谁上谁下啊?要不你俩打一架,看谁厉害,谁就当爷们儿!”
起初只是调侃,越到后面,那些话越发不成样子。
付新华脸色一黑:“丫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是刚的,纯爷们知道不?!”
再看蒋硕凯,人充耳不闻,已经站到队伍里一脸平静地排着了。
没劲。
“小蒋,你别听他们胡咧,一群大男人跟女人一样嘴碎。”
“哦。”
“……”
领了饭,各自找地儿蹲着吃,蒋硕凯不习惯这样的姿势,搬了两块砖垒起来,坐在上面,才开始动筷。
刨饭的速度不比付新华慢,但吃相却怎么看怎么斯文。
大家又开始小声调侃,不时发出一声嬉笑。
蒋硕凯始终充耳不闻。
吃过饭,他收了盒子,连带付新华的一块儿拿去扔掉。
其他人就摆在原地等那几个妇女来收。
“小蒋,谢谢啊,其实放那儿就成,大家都这样……”
蒋硕凯嗯了声,但女人知道,下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像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成搬砖的了?”
女人摇摇头,兀自惋惜。
“嗤——装什么装?”总有人看不惯,要挑刺。
大家都这样,偏偏你要当个例外,排挤由此产生,但蒋硕凯不在乎。
反正他就是个临时工,拿钱就走人的那种。
“华哥,烟,要不要?”他抽出一根,递过去。
付新华笑眯眯接了:“谢谢啊。”
蒋硕凯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比起付新华这样的老烟枪,他的手法有些生疏,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华哥,问你个事儿。”
“嗯,你说。”
“张头儿什么来历?”
“啥意思?”
“我不信他一个高中毕业的泥瓦匠能包下这么大一工程。”
第430章 粉墨登场,劲生这人
张水,这块地皮所有花园景观建设的承包者。
他没读过大学,甚至连正式的建筑设计公司都没有,手底下仅有一支施工队,不足二十人,却能轻而易举拿下动辄千万的工程。
这里面要没点猫腻,谁信?
蒋硕凯之前怀疑过,却从不问出口,他就一临时搬砖的,打听这么多也没用。
可如今,他需要求证某个大胆的猜测,不得不问。
“嗨,你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付新华有些忌讳。
张水这个人,嚣张惯了,从不把他们当人看,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罚款,偶尔还会动手。
好像除了这些方式,他就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优越感。
非得作点的妖,心里才舒坦。
要是被他听见有人私下议论,那后果……啧啧……
蒋硕凯吸了口烟,秀气又冷郁,“没什么,问问而已。”
付新华脸上闪过纠结。
老实说,他挺喜欢小蒋的,当然是哥们儿之间的欣赏,跟基腐不沾边。
一来,小蒋有知识有文化,虽然语言不多,但是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素质,付新华对这类人天生崇拜,没有任何理由。
再者,有几回事出紧急,他必须离开半天,又舍不得请假扣工资,蒋硕凯都主动站出来帮他顶工。可实际上这孩子不比他闲,听说还在读书,课业繁重。
有些人,心是热的,善的。
付新华学历不高,却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因此在工地上对蒋硕凯便多有看顾。
见他平时默不作声,好不容易对一件事如此好奇,自然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压低声音:“张水背后有关系撑着,不愁没活儿接。我跟着他干了快两年,比这还大的工程都干过,捞了不少油水,据说外面小三儿都养了好几个,个个开的都是奔驰宝马。”
一边说,还一边做贼心虚地打量四周,生怕没人知道他在做坏事。
蒋硕凯嘴角抽搐,差点被烟呛了嗓。
“你别不信啊……我亲眼见过,他一个月之内搂了三个不同的女人过来视察工地。”
说起财富、艳闻,男人的八卦之心不比女人少。
香烟燃至尽头,蒋硕凯扔到地上,用鞋底碾灭,直接问:“张水背后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他哥。”
“叫什么名字?”
“张泉。”
蒋硕凯笑了。
……
竞林地产,商务部经理办公室。
张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秘书,“尽快落实,招标工作也赶紧策划起来,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这个项目需要招标吗?”秘书微愕。
张泉被他那副傻样儿气笑了,“像招标这种最基本的流程,还用我来告诉你到底要不要进行?!”
“不是……”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中气十足,隐隐含怒。
他今天心情非常不美丽,归根结底还是被那个自称明达代表的疯女人给闹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拽不动她?!
张泉足足气了半晌,等到下班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结果被自己的蠢秘书一惹,顿时又不美丽了。
秘书也冤啊,咬咬牙,解释道:“前两天,您弟弟打电话来,希望我们取消对外招标,直接把项目交给他来做。”
张泉面色微变,既有刚才发作秘书的愧意,也有对自己那个不争气弟弟的气愤。
可以说,颜面尽失。
“谁让你答应他的?!”沉声一斥。
秘书面上惶恐,心里却隐隐不屑,敢做不敢认,这跟“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留了后手——
“没有经过您同意,我怎么敢随便答应?只能先拖着。”
张泉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抬手,拍拍他肩头:“小陈呐,刚才是我误会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周全妥当,滴水不漏。”
“哪里……”秘书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是您教导得好。”
张泉面色稍缓。
“那您弟弟那边?”
“不用管,我会处理,招标流程你继续跟进。”
“是。”
……
张泉前脚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去房间看看宝贝女儿,张水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哥,你什么意思?”一开口,怨气十足。
张泉坐到沙发上,冷笑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咱们兄弟之间就没必要装傻了吧?”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弟!”这话,语气咬得太重。
那头沉默一瞬,再开口,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哥,谁惹你了?”
“……蠢货!”
张水挨了骂,非但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得!你不痛快,尽管骂,我能当个出气筒,也值了!谁让咱是亲兄弟?”
张泉闻言,忍俊不禁,终于转怒为笑:“……你个臭小子!”
“嘿嘿……哥,现在不生气了吧?”
“少来这套,有屁快放!”
张水憨笑两声,“就是竞林最近打算招标的秦皇别墅……”
“你想都不要想!”
“哥,我这都还没说完……”
“你不用说,也不用想,秦皇别墅你连边儿都沾不上!”
“凭什么?前几个工程,我哪个不是替竞林完成得规规矩矩、妥妥当当?哥,咱俩一开始可就说好了,有钱一起赚,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吃独食儿啊!再说,前几次哪回不是让你拿大头……”
“闭嘴!”
“我偏要说,当弟弟的可从没亏待过你。是,工程都要从你手底下过,可真正跑前跑后负责管理的人是我。活儿干了,汗水流了,钱也没挣多少,结果还被自己亲哥一脚踢开……”
张泉额上青筋猛跳:“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你都打算卸磨杀驴了,临死之前还不许我叫唤两声?”活脱脱一地痞无赖。
张泉想不明白,同一个爸妈,怎么就生出这种货色?
目光短浅,唯利是图,野心还大,可惜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就像一头栅栏里不停叫唤的猪,偏偏身无二两肉,还鼻孔朝天,自以为天下无敌。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张泉耐着性子,可咬牙切齿的调调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秦皇别墅的由徐总一手主导,从开发到建设,再到后期策划销售,都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团队,别说你不行,就算我也只是个打杂的!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打、打杂的?”张水被吓了一跳,嗓音颤颤,“哥,你开玩笑吧?”
张泉:“……”
“怎么会是打杂的呢?经理啊,管着一个部门,权力不应该很大吗?”
“再大,大得过总裁?”
那头瞬间消音,默了。
张泉深呼吸,面色稍缓:“阿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了。”
想起徐劲生近些年愈发狠辣的手段,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之前那些工程对于竞林来说无关痛痒,他才敢靠着职位谋点便利。
可秦皇别墅不一样……
徐劲生对待这个项目就跟对待……亲儿子似的,大到整体构图,小到景观设计,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张泉不是没有眼馋其中丰厚的利益,可徐劲生盯得太紧,他就算费尽心机刮下一层油水,那也得有命去享。
“阿水,我警告你,这事儿到此打住,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如果从中作梗,那么后果自负,我不会帮你擦屁股,说到做到!”
“……哥,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张水仍不死心。
“没有!记住,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给我烂在肚子里。”
“我也没说什么啊……”
“张水,”他直接叫了名字,“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要完蛋,肯定会在落水之前打翻整条船,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才不寂寞。你也说了,咱俩是亲兄弟,这种时候自然应该荣辱与共。”
“哥,你——”没等他说完,张泉已经单方面结束通话。
……
第二天,竞林大厦对面的茶楼,同一间包房。
古清:“早,我买了豆浆和油条,一起吃点?”
她说话的同时,张旸站在后面晃了晃手里两个食品包装袋。
苗苗没吃早餐,当即点头,应承下来,“好啊。”
三人围着茶几坐到一起,古清把豆浆递给她。
“谢谢。”
“客气什么?”古清掰开一截油条,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没冷,赶紧趁热吃。”
张旸:“蒋硕凯呢?”
苗苗摇头,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方才开口:“没看到。”
“今天该他‘表演’,这小子不会像上课的时候习惯性迟到吧?”张旸乐呵呵,倒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玩笑调侃的成分居多。
古清却有些当真,忍不住皱眉。
“你们男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么多臭德行?”
躺着也中枪的张旸:“……”
苗苗:“放心吧,他有分寸。”
吃过早餐,蒋硕凯仍旧没影儿,古清:“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苗苗有些动摇,想了想,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
张旸:“他可能不过来,直接去竞林大厦……咳!不说这个了,时间还早,咱们玩两把?”他捞起桌上的扑克。
苗苗两手一摊:“我没意见。”
然后,两人将目光投向古清,后者撇撇嘴,“玩就玩呗……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信任他……”
同一时间。
“阿嚏——”蒋硕凯打个喷嚏,直接把瞌睡打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朝洗手间走去,开始不紧不慢洗漱。
等把自己收拾干净,他从衣柜取出唯一一套正装。
半年前在地下商场花两百块钱淘的,因为保护到位,所以至今还跟新的一样。
先是衬衣、西裤,然后打上领带,最后外套一穿,秒变社会精英。
他满意地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然后高高兴兴出门。
“哟,这是小蒋啊?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今儿老精神了!”
“谢谢,一碗杂酱面。”
五分钟后,热腾腾的面上桌,时近中午,摊子生意没早上好,老板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同他叨嗑。
“小蒋啊,你今天穿得这么正式,相亲呐?”
蒋硕凯哧溜吸了一大口面,“不是。”
“那去见谁?”
“一男的。”
“谈生意哇?”
“嗯。”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中年妇女,也不介意蒋硕凯态度冷淡,通常她说一长串,对方只回一个字,她说一大段,对方才回一句,但依然乐此不疲。
“……那肯定是老大的生意了,阿姨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出息的!”
蒋硕凯还能说什么?
不能。
就只有赔笑。
“面条够吗?要不要再加点儿?”
“够了。”
“你可别跟我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
说完早餐(又或者午饭?)他才坐公交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竞林大厦。
没急着进去,就蹲在门口,一根烟的时间,掐着点,张泉和秘书便领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从里面出来,笑容那叫一个殷切。
然后微微躬身,替为首那人拉开车门——
“您当心……”
“张经理不用送了,回去吧。”
“杨总,通过刚才的参观,相信您对我们公司的实力也该有所了解,我方本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想要促成这次合作,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就在这儿静候佳音了。”
“好说好说……”
目送车队走远,张泉收回目光,连同嘴角的笑容也一并收敛干净。
秘书见状,试探着开口:“杨总看上去好像很满意,这次合作应该十拿九稳吧?”
张泉嗤笑一声:“十拿九稳也还有一分不稳的变数,这只老狐狸,看上去哪哪儿都满意,可表态的话一句没说,这是在跟咱们打太极、玩心眼子呢!”
“那怎么办?”
张泉双眸微眯:“这次要是再谈不下来,就只能让徐总亲自出马。走吧,先去吃饭……”
“张经理?留步。”一道清沉带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张泉回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正装的年轻男人,配上这身衣服本该相当严肃,可他一双手却吊儿郎当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故作高深的玄妙。
“你是……”
“蒋硕凯。”他自报家门,“找你有点事,换个地方谈?”
没有任何谦虚,直视的目光甚至可以说不太礼貌,更谈不上尊敬。
张泉下意识拧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再开口语气已冷至冰点:“我不认识你,也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
“哦?那关于张水,你亲弟弟……”
张泉面色微变。
蒋硕凯:“现在有兴趣了吗?”
“你到底是谁?!知道些什么?!”男人压低嗓音,同时也在竭力遏制上蹿的怒意。
“想知道?那就找个地方,我跟你,坐下来,好好谈。”
张泉带着蒋硕凯去了他的办公室。
后者四下环顾一周,咂咂嘴,点评道:“视野开阔,环境不错。”
“说吧,找我什么事。”
蒋硕凯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我不习惯仰着头跟除了老师以外的人讲话。”
张泉狠狠咬牙,生平第一次把“坐”这个动作演绎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刚才提到我弟弟……”
“是啊,你弟张水,借你职务之便,这些年没少占竞林地产的便宜吧?”
“你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
张泉皱眉,他一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年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证据,只要让徐劲生徐总听到那么一丝风声,凭他的手段和人脉,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徐劲生从一个农家子走到今天,其心智、手段都远非常人可比。
由着张家两兄弟在跟前儿蹦跶,不是他蠢,而是他懒——
懒得搭理,懒得费那心思。
可如果有人揭发,或者告密,促使徐劲生不得不查,那么张泉做过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可能逃过那位的法眼!
“介时,你不仅地位难保,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蒋硕凯屈起指节,优哉游哉地打着拍子。
显然张泉也意识到这点,虽极力镇定,可冷汗还是忍不住往外冒。
“你威胁我?!”外强中干。
蒋硕凯嗤笑一声:“没错,我就是威胁你,如何?”
男人气得浑身发颤。
“说——你的目的!”
蒋硕凯终于高看他一眼:“原来张经理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那最开始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喘息更甚,胃疼,肝疼,肾疼,到处都疼!
蒋硕凯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倏地坐直,眼中掠过一道厉光:“把我引荐给徐劲生。”
“你要做什么?”
“跟他谈笔生意。”
“?”
“编号0019的那块地皮。”
“嘶……”张泉倒抽一口凉气,联想到昨天找上门的疯女人,还有眼前这个卑劣的青年,“你们是一伙的?!”
“现在才看出来啊?可惜晚了。”
“……”
“张经理,赶紧去吧,躲也躲不掉。”
张泉两眼一懵:“去、去哪儿?”
“当然是去总裁办公室告诉徐劲生我们明达要他手里的地啊!”说着,摇摇头,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像在吐槽那谁太笨。
“说来说去就为了一块地皮,你们可真是大费周章!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您还真说对了,我们就是为那块地来的。”
张泉被他的无耻程度惊到,偏偏当事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做!”
竞林大厦正对宁江,而总裁办公室则位于顶层视野最开阔处。
从落地窗望出去,只见江波浩淼,水雾笼罩。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请进。”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凛,夹杂着一丝沙哑。
张泉推门而入,“徐总。”
“有事。”办公桌后,男人刷刷落下签名,收拢文件夹放到一边,然后拿过另一份开始翻阅浏览,期间始终未曾抬头。
张泉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仿佛千金重量落到肩头。
“徐、总……”
“有事说事。”
“明达那边派人过来,说、说要跟你谈笔生意。”
徐劲生眉心微蹙:“明达?”
“是。”
“什么生意?”
张泉咬牙,仿佛鼓足莫大的勇气,“关于0019那块地皮……”
男人动作一滞,书写流畅的笔尖也顺势停顿,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郁。
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面颊下滑。
张泉几次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可辅一对上徐劲生凛冽的眼神,他都不自觉哑然。
半晌,“那块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
张泉像被人掐住脖子,呼吸困难。
“还有,明达怎么知道这块地在竞林名下?”忽地,目光骤凛,“你走漏了消息?”
“不不不……我一个字都没说!”张泉忙不迭否认。
这个锅,他可不背!
“是吗?”上扬的语调,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徐总!你要相信我啊!”
男人扬起嘴角,冷厉的弧度挟裹着肃杀的意味,“那就怪了,不是你,也不是我,还会有谁?”
“知道这事儿的,不止我一个!”
徐劲生挑眉。
张泉忙不迭甩锅:“其他部门的经理,还有当时参与竞标的人……”
“行了,把他叫进来,我亲自问。”
一切都在蒋硕凯意料之中,张泉的妥协、徐劲生的兴趣,随便哪一点都能让他此行顺利达成目的。
可能唯一超出预计的,是徐劲生这个人。
“谁告诉你这块地在我手上?”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四目相对的瞬间,蒋硕凯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
“调查加推理。”
“哦?说来听听。”
他先把古清和张旸的排除法阐述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在工地上的所听所闻娓娓道来。
“……两相结合,答案一目了然。”
“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倒也不怕麻烦。”似褒似贬,意味深长。
“为了混口饭吃,您过奖。”
徐劲生这才正眼看向他:“你说你代表明达集团?”
“是。”
“有何贵干?”
“买地。”
……
下午两点,蒋硕凯离开竞林大厦。
距离他进去,不到两个钟头。
相较于来时的意气风发、稳操胜券,男人离开的时候眉心紧蹙,表情凝重。
失败颓丧倒不至于,可眼神却透出一股迷惘。
像被什么难题困住,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真的直接就去了……”二楼包房之中,苗苗站在窗前,正对竞林大厦前门,自然也看到了从里面出来、明显状态不对的蒋硕凯。
“什么去不去的?”张旸走过来,下一秒瞪大眼,“他……”
“打个赌吧。”苗苗忽然开口。
这时,古清也凑上来,见状,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赌什么?”
“赌他有没有的见到正主。”
正主是谁?
徐劲生。
与他传奇的创业经历同样有名的是他的神秘感。
这人很少在镜头前露面,从没接受过媒体采访,即便偶有破例,也是电话中进行。
在竞林步入正轨之后,他也开始深居简出,需要应酬交际的场合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大多由竞林地产的副总代劳。
所以,徐劲生长什么样,可查资料少之又少。
昨天他们对苗苗的失败攻略进行了抽丝剥茧的分析,最终得出一致结论——
拿地的关键不在张泉,而是在徐劲生本人!
这点,蒋硕凯也是赞同的。
不出意外,他今天应该是打算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地产大鳄。
可徐劲生已经低调到连媒体杂志都不想上,又怎么会见一个陌生人?
见不到,还谈什么合作?
张旸摸出两百块拍在茶几上,这些都是他刚才玩牌赢的,现在全部拿出来当赌注:“我押他成了。”
古清也拿出两百块,放到另外一边,以实际行动表示相反的态度和观点:“我赌他没成。”
“老婆,你这是何必?”她对蒋硕凯的质疑都快写到脸上了,张旸觉得同在一个团队,这样不好,可又没把握能说服她。
“怎么,你以为我会输?”
“蒋硕凯的实力有目共睹。”
“嘶……才结婚没两天你就开始反驳我了?等时间一久,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
张旸:“……”天底下的老公都像他这样憋和怂吗?
惹不起,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古清没有强制要求他改答案。
苗苗也拿出两百放到茶几上:“我跟张旸看法一致。”
两分钟后,蒋硕凯推门而入。
扯掉领带,任其松松垮垮吊在脖子上,脱了外套掷进沙发里。
这下谁都看得出来蒋硕凯心情很差。
古清扬了扬下巴,仿佛可以预见自己收钱时候的样子。
“辛苦了,喝口茶。”张旸倒好,递过去。
蒋硕凯接了,沉声道谢。
张旸把杯子放好以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咳……今天收获如何?”
蒋硕凯正准备开口,猛地发现苗苗和古清这两个女人用一种过分灼热的眼神盯着他,就像盯着烤架上呲啦呲啦冒油的五花肉,就盼着熟透那一刻,放进嘴里……吃掉!
张旸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收敛点,别把人给惹毛了。
蒋硕凯:“?”莫名其妙。
“我见到徐劲生了……”
此话一出,张旸和苗苗满意地笑了,只有古清瞬间黑脸。
蒋硕凯:“?”
六百块钱,分成两半,三百给苗苗,三百给张旸,古清眼巴巴望着,突然,一把夺过张旸的放进自己包里——
“结婚之前你说过,让我管钱。”
张旸:“……”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纵着啊!
苗苗:“?”还能这么搞?
蒋硕凯:“……”这怕是一堆智障!
打赌的事,输赢既已分晓,便就此揭过。
张旸:“见到徐劲生,然后呢?你们怎么谈的?”
“他不答应。”
“为什么?”
蒋硕凯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复杂起来,既有疑惑,也有茫然,就跟之前苗苗从窗户看到他从大厦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旸:“到底什么原因,你说啊……”急死人了。
“徐劲生说……那块地他要用来建房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清翻了个白眼儿,“他本来就是房地产商,地皮不用来建房子,难不成还用来当菜园啊?”
“不是开发楼盘出售,而是建他自己的房子。”
“?”
“啥玩意儿?”
“自己的房子?”
蒋硕凯点头:“自己的房子,他自己住。”
包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块地皮足够建一个小区了,他说,他要自己住?”张旸咋舌。
古清皱眉:“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骗鬼呢?”
苗苗也不信,但她先问蒋硕凯:“你觉得呢?”
“……我看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徐劲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那么慎重,眼神那么明亮,仿佛看到了光。
如果他只是想找一个敷衍的借口,没必要拿出这种引人质疑的说辞,他可以假托地皮要建卖场、建电影院、建商业中心,或者他就是不想卖、不愿意卖。
以上任何一个理由都比他实际给出的那个听起来靠谱。
但徐劲生偏偏没有。
他诡异的说法成功打乱了蒋硕凯的节奏,让他深陷迷雾之中,想要窥探全貌,却发现前方一片茫茫。
离开茶楼,苗苗照例将今天的情况汇报给沈婠。
她也很好奇徐劲生的说辞到底是真是假,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沈婠只给了她一句话——
“姓徐的不简单。”
……
第三天,轮到古清。
她也没做别的,就是要求见徐劲生。
前台小姐皱眉打量她一圈:“……抱歉,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昨天我同事已经完成和徐总的初步接洽,今天由我接替他的工作,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
前台小姐见她振振有词,眼神有所动摇:“那我先打个电话……”
古清微微颔首,“可以。”
她并不知道昨天蒋硕凯用了什么方法才得以见徐劲生一面,还以为桥梁已经搭好,只是后续接洽出了问题,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可以说服对方。
前台小姐:“您好,梁秘书,楼下有位自称姓古的小姐来找徐总,她说昨天已经有同事来过……是,对,明达集团……对不起,我的失职……是,我知道了,抱歉,我会马上处理……好,再见。”
通话结束。
前台小姐脸上仅剩的一丝笑容不见,看向古清的眼神透着一股怨怪:“你这人一点都不诚实,满口谎话,害我信以为真报上去,被骂得狗血淋头!”
“谎话?”古清皱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很快就在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徐总说了,他根本没见过你那个什么同事,跟明达集团也并无合作往来,你这个骗子!”
古清目瞪口呆:“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趁我没叫保安之前赶紧走吧,看上去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疯子!”
古清抿了抿唇,再继续逗留于事无补,她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后,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前台小姐清脆的抱怨——
“什么人啊这是?穿着正装就敢找徐总谈生意,谁给她这么大脸?幸好我打了电话求证,不然还真被她骗得团团转……”
古清气愤地紧了紧拳头。
忍住!
走到大厦外面的喷泉广场,她拿出手机,径直拨给蒋硕凯——
“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透着一股气急败坏,他放下手里的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古清一听,怒不可遏:“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全家……
蒋硕凯眉心骤拧,声音也凉了几度:“古清,人话会不会?好好说。”
那头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抱歉,我情绪不对。”
“嗯。”
“你昨天怎么见到徐劲生的?”
“威胁张泉,让他引荐。”对此,他没什么好隐瞒。
古清咬牙,难怪……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找徐劲生,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明达过来的人,连你们昨天见面的事也一并否认了。”
“正常。”
“你说什么?”
“很正常。我昨天已经暴露了目的,他既然不想转手地皮,自然也不会见你。”
昨天他能见到徐劲生,一来是张泉的作用,二来是这位金融大鳄心里的一丝好奇。
而这两点,古清上门的时候都已经不再具备。
徐劲生就更没有理由见她了。
“……现在怎么办?”古清攥住机身的力道下意识收紧,指尖泛出青白。
“想办法让他不得不见你。”
不得不见……
古清眼前一亮:“徐劲生的车牌号你知道吗?”
“宁A66666。”
“呵,还真是他啊……”
“你问这个做什……喂?古清?!”蒋硕凯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突然,眼皮猛跳。
她想干嘛?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想了想,他转手拨给张旸……
十五分钟后,古清把车开到喷泉广场上停着。
两个保安见状,围拢过来:“女士,上面不让停车,你可以去地下车库。”
“我不是来停车的。”
“?”
“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什么说法?”
“喏,你们这家公司的总裁挂了我的车,肇事逃逸,不想负责。”
“不是……你到底在说啥?谁挂了你的车?”
“徐劲生,车牌宁A66666,没错吧?”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有点懵。
“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让你们总裁亲自给我个说法,否则……”
“抱歉,您说的这件事,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真假,需要向上面请示。”
“行啊,请示吧。”
十分钟后。
“小姐,请问您是不是姓古?”
“是。”古清点了点头。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抱歉,对于闹事的人我们不会手软,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强制手段?”女人挑眉,却无惧色,反倒有种调侃与戏谑,隐隐透着讽刺。
“是!”
“这年头做错事的人还敢这么嚣张?我的车被划,你们有错在先,还想动用武力?”
“古小姐,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对不对?你想见徐总,刚才在前台被拦下,现在又想用碰瓷的方式吸引注意,要说嚣张,你怕是比我们更甚!”
“碰瓷?”古清面色骤冷,“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车门上是不是有条明显的划痕!”
“有划痕没错,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古清双眸微眯:“这么说,徐大总裁想要赖账?”
保安冷哼:“现在耍无赖的人是你!”
“既然你们不信,为什么不调监控?我的话可能有假,但是录像不会骗人。”
两个保安互看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这女的是想碰瓷,那也未免太理直气壮,整个过程古清就没虚过,眼神都不带闪。
“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行啊,让警察来看看堂堂上市公司总裁居然是个挂车不承认还想暴力驱赶苦主的货色!”
嘶……
两个保安再次进行了眼神交流。
A:妈的!这个女人太刚了,不像碰瓷。
B:连报警都不怕,这里面可能真有猫腻。
A:现在怎么办?
B:先去查监控。
两人再次离开。
这次足足二十分钟,才回来。
古清单手搭在车门上,笑不入眼:“怎么,查清楚了吗?”
“抱歉古小姐,我们已经看过监控录像,之前是我们误会了,言辞不当,请您不要见怪。”点头哈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要报警解决吗?”
“不了不了……这种小事,咱们私下协商,不必浪费国家警力资源。”
古清:“刚才全部经过我都已经录下来了。”
两个保安一惊。
她才缓缓开口,“我要见徐总。”
------题外话------
所以正确答案是C哦~
第431章 婠婠上阵,绝对不卖
古清没有撒谎,她的车确实被一辆牌照为“宁A66666”的宾利擦出一条划痕。
当时她刚把车停好,到后座换衣服,这时,一辆宾利倒车入库,因为速度没降下来,堪堪擦着她车门过的。
古清没什么感觉,可等她换好衣服,下了车,才发现驾驶座车门被划出一道白色的细痕。
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对方是豪车,又挂了个牛X轰轰的牌照,她急着赶时间,不打算扯皮,反正擦痕并不明显,下次把车送到4S店保养的时候,顺便喷点漆就解决了。
没想到,这辆宾利居然是徐劲生的……
既然老天爷都把机会送到她面前了,不好好利用怎么说得过去?
因为事实存在,所以古清才敢有恃无恐。
一刻钟后,她如愿以偿地站在竞林总裁办公室内,不动声色打量着办公桌后过分年轻的地产大鳄。
很帅,这是第一感官。
很冷,这是第二感官。
总之,不简单。
四目相对,古清好像不难理解昨天蒋硕凯脸上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迷茫近似颓丧的神情。
只因,对手太强,自负如他,挫败感也被无限放大。
“古小姐?”沉凛,冷然,透着非一般的理智与稳重。
无疑,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连声音也得天独厚。
“徐总。”古清顶住压力,微笑颔首。
“我看了监控录像,司机倒车的时候刮擦到你的车门,我方全责。对此,我深感抱歉,该怎么赔偿我们按正常流程来走,不会推卸责任,这点你大可放心。”
“徐总这样的大佬,自然不会赖我一个小人物的账,所以我很放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
“既然赔偿的问题已经商量妥当,古小姐也没有任何异议,那我就不多留你了,请吧——”
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古清一顿:“徐总,那块地……”
男人倏地抬眼,厉色毕现:“见你是为了商量赔偿,不谈其他。”
“既然见都见了,不如物尽其用?”
徐劲生面色骤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小梁,送客——”
秘书闻声,推门而入:“请吧,古小姐。”
……
茶楼包间。
蒋硕凯没来,只有苗苗和张旸还在等消息。
“出来了。”
张旸上前,看向窗外。
苗苗问:“看出点什么没有?”
男人沉吟一瞬:“……不太乐观。”
五分钟后,古清进来。
包一丢,整个人砸进沙发里,看样子被打击得不轻。
“老婆?”张旸小心翼翼地喊她,生怕触雷。
“别问了,没成。”
张旸:“……哦。”
苗苗把矿泉水递过去:“说说,具体怎么个情况。”
……
第四天,张旸的主场。
他没有直接找上门,只默默蹲守在地下车库。
苗苗知道他的打算以后,没像之前那样开个包间在茶楼里干等。
至于古清,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失利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处于万事不问的真空状态,由着张旸随便折腾了。
下午六点,暮色早早降临,天开始变得灰蒙蒙,地下停车场的温度也一降再降。
张旸第N次裹紧身上的大衣,从下午两点到现在,他已经等了四个钟头。
期间,没喝水,没吃饭,也没上洗手间。
七点,竞林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却不见徐劲生离开。
八点,依然没有。
九点,倒是看见了竞林的副总。
直到九点四十五分……
叮!
电梯门打开。
“……明天上午的时间空出来,我亲自过去一趟,后方不稳,我们前线会很吃亏。”徐劲生从电梯里走出来,身长腿长,气势惊人。
梁秘书点头:“我会提前打电话通知那边。”
“嗯。”
“如果您没有别的交代,那我先走了?”
徐劲生点头,秘书找到自己的车,开走。
徐劲生拿出钥匙,解锁,黑色宾利发出“嘀”的一声。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朝他猛冲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他面前。
“徐总,我是张旸,占用您两分钟时间。”
一句话,自报家门,表达诉求。
不给徐劲生拒绝的机会,他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开口:“我知道,那块地您有其他用途,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卖,抑或不想卖给明达……这些是您的权利,毕竟地在您手上,我们虽然心急火燎,却也无法指责什么。”
“但我们依然要尽力争取,这也是我们的权利。很抱歉因此给您带来的麻烦和造成的困扰,但请您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和您谈这笔买卖。”
“手段激烈了一点,方式偏差了一些,但心是真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不好意思耽误您下班。”言罢,侧身避到一旁,给他让路。
徐劲生收回落在表盘上的视线,“两分钟,刚刚好。”
张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暗藏一丝希冀。
可惜——
“话说得很漂亮,但你们的行为恕我无法认同。”
徐劲生缓缓开口,音色沉然,眼神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无形之中施加了压迫感。
他看着眼前神情疲惫,却目光清明的男人,“你在这里等我?”
张旸点头。
徐劲生挑眉,带着几分兴味:“等了多久?”
“从下午两点开始。”
“你很拼,也很有毅力,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径直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黑色宾利在张旸注视下扬长而去,很快,车屁股也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轻声一叹,他收回目光,转身坐回车上。
古清的电话仿佛掐好了点打进来。
“老公,还没等到吗?”大晚上的,又黑又冷,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心疼。
“等到了。”
“……怎么样?”古清提着呼吸,虽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一丝期盼。
张旸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对方不松口。”
那头沉默一瞬:“……没关系,意料之中。”
“徐劲生这个人……”他停顿一瞬,仿佛在思考下一句措辞,又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在其中。
古清:“他怎么?”
“确实不简单。”
“你快回来吧,等明天沈总去谈,我感觉她会有办法。”
“嗯。”
……
沈婠落到最后上场,不是抽签抽来的,而是大家强烈要求之下,被安排成这样。
用苗苗的话说:重量级选手当然要压轴出场,就算前面全军覆没,最后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这几天,苗苗张旸他们一个接一个轮番上阵攻略徐劲生的时候,沈婠一直没有露面,甚至连电话都通得很少。
因为,她在查徐劲生这个人。
从最基本的生活习惯、日常爱好,到个人隐私、关系交往,逐渐深入,几乎到了扒皮起底的程度。
一沓又一沓的资料被楚遇江送进书房,沈婠像研究一个课题那样去了解这位房地产大鳄。
起初,她对徐劲生的印象还停留在上辈子“沈谦劲敌”的层面,后来,随着不断深挖,人物形象也随之变得立体而饱满。
她甚至把竞林地产最近五年的重大决策和重要项目都拿出来逐一进行分析,从而侧面揣度决策之人的脾气性格和做事风格。
她发现,徐劲生虽然出身不好,但却是一个有着巨大成长潜力的人。
从生疏到老练,短短五年时间,他甚至比其他人一辈子做得都要好。
按理说,他生于农家、长在乡村,无论读再多的书,眼界这个东西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出来的,可他似乎天生就不受这些限制。
有的决策在当时看来甚至是荒谬不可理喻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其价值也逐渐显现,甚至对竞林的发展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重要影响。
这样的前瞻性和预见性,实在令人吃惊!
除上述之外,沈婠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关于他的婚姻,他的另一半,那就有意思了!
“还没看完?”男人修长的手指按在文件上,声音透着几许无奈。
沈婠抬眼,对上权捍霆不满的眼神,微微怔住。
她一直都在看资料,好像没做什么事惹到他吧?
“还有三十页。”沈婠翻了翻,是今天上午楚遇江刚送来的最新调查情况,主要是徐劲生的海外投资记录。
男人音色微凉:“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婠朝墙上挂钟轻轻一扫。
十一点四十五分。
啪嗒——
权捍霆不容置喙地将文件夹一合,“别看了,睡觉。”
“明天就要去见徐劲生了,我怕准备得不够充分。再给我四十分钟,不,半个小时,很快就看完……”
沈婠眨眼,撒娇讨好状。
男人心头一热,被她那副娇娇软软的模样给蛊惑了。
但出口的话,依然很刚、很强势——
“不行。”
沈婠:“……”
浪费她表情,顿时,不娇也不软了,恢复惯常的淡定沉静。
权捍霆眼里闪过一丝松动,又有些遗憾。
“你看了他整整四天,不腻吗?”幽幽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
腻?
沈婠正准备摇头,忽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这也吃醋吧?”
冷冷一哼。
嗯,是大醋坛子本坛了。
为了安抚酸味弥漫的某人,沈婠放下资料,乖乖回到主卧。
注定又是折腾的一晚,挥汗如雨,嘤咛轻喘。
结束之后,权捍霆斜倚在床头,胸膛的位置还挂着沈婠情动之下挠出来的挖痕。
“明天去见徐劲生?”
“嗯。”女人双颊绯红,缩在被子里,脖颈蒙着一层细汗。
权捍霆:“之前那四个已经把人得罪狠了,你要是想见,恐怕没那么容易。”
沈婠灵光突至,以谦虚的态度请教他:“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不难。”
“嗯?”
“爷一句话的事。”
沈婠顿时掀开被子,扑上去,在他唇上吧唧一口。
“真上道!”
“哼,臭德行!不过能不能说服他,还要看你的本事。徐劲生这个人,不容易打动。”
也不能用威逼利诱那套,人背后还有宋景罩着。
即便是权捍霆,也要顾忌三分。
沈婠:“放心,我有数。”
“听起来,你好像已经想到办法了?”
女人轻笑勾唇:“只要是人,总会有软肋,抓住了,自然无往不利。”
“软肋?”权捍霆挑眉。
沈婠:“他妻子……不,应该说是前妻。”
“徐劲生结婚了?什么时候?”
“他不仅结婚了,而且那个女人你也认识。”
“我?”
“嗯哼。”
“谁?”
“暂时保密。”沈婠目露狡黠。
这点,资料上可没有,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
至于真假,明天见了面,一试便知!
权捍霆也不追问,或者说,他对女人的兴趣仅限于沈婠,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都是浮云……
“你刚才说,谢我?”音色微哑。
沈婠点头:“我有计划没错,可如果见不到徐劲生一切都是白搭,还好有你权六爷的名头作为敲门砖。”
哪怕徐劲生跟权捍霆不熟,也不想来,但顾及“六爷”这两个字在宁城所代表的意义和他跟宋景的关系,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这就是“面子”。
“怎么谢?”男人的关注点在此。
沈婠眨眼:“不是都已经谢过了?”
“一个吻?”
“不然?”
男人唇畔挑起一个邪性的笑容:“再做一次。”
“你……唔……”
长夜漫漫,旖旎无边。
第二天,竞林地产,总裁办公室。
“小梁,几点的机票?”
“徐总,您今天的行程可能需要暂时押后。”秘书一脸慎重。
“说清楚。”
“辉腾集团的总裁邀请您喝下午茶。”
辉腾?
权捍霆?
他怎么会约他?
疑惑只在一瞬间,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坦然开口:“你回复对方,我会准时到。还有,今天不要再放明达的苍蝇上来,停车场也让保安去排查一遍。”
“是。”
因为权捍霆的临时邀请,徐劲生行程打乱,原本应该去外地出差考察,却整个上午都留在公司。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直到下午三点,都无人闹事,也没有人在大厅吵着要见他。
车轮战没用,明达那边放弃了?
这样也好。
地,他是绝对不会卖的!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