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六爷远行,婠至北海
啪啪啪——
权捍霆鼓掌。
可惜,沈婠不理他。
男人摸摸鼻子,心里不得劲。
沈婠低头上膛,前方靶环也适时更换成新的。
她抬手,侧头,深吸口气,开始瞄准。
下一秒,手背覆上温热,男人有力的大掌包裹住纤纤素手。
“看靶,压枪,三点一线,调试角度稍稍偏左——”
砰!
扣动扳机。
权捍霆收手,退开半步。
由于没做任何防护措施,他现在有点耳鸣,虎口也被震得发麻,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沈婠按照他教的几点,略作领会,继续打完剩下的子弹。
果然,成绩比上一把好。
见她放了枪,权捍霆上前替她摘掉耳塞。
沈婠这会儿已经气消了,伸手揉了揉男人耳朵,眼里有些心疼:“也不怕变成聋子……”
“不怕。”顺势蹭她的手。
沈婠轻叹,既是无奈,也是妥协,到底没把手抽回来,由他撒娇。
这是第一次,沈婠觉得自己没原则。
权捍霆却顺着杆子往上爬,目光含笑:“不气了?”
她别过头,不想让某人太得意。
下一秒,又被强势扳回来,和他鼻尖对着鼻尖,呼吸胶着,“躲什么?”
“有人得寸进尺,看不下去了!”
“婠婠……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一定会说。”
沈婠看见他眼底浮现的郑重与为难,抿了抿唇,轻嗯一声。
男人仿佛轻舒口气。
“有危险吗?”她问。
“担心爷?”
“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妥协了,不代表她傻。
权捍霆对上女人审视的目光,心口一窒,原本那些宽慰的话都被他咽回肚子里,避重就轻:“放心,都安排好了。”
沈婠忍不住皱眉:“所以,还是有危险?”
他没说话。
但这样的态度俨然默认。
“……非去不可?”良久,她才重新开口。
权捍霆点头:“嗯。”
海鲨不除,迟早变成变成心腹大患。
与其看着对方羽翼渐丰,不如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婠婠,你应该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但我保证,一定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好。”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宁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不大,没能垫起来,只够沾湿路面。
伸手去接,依稀可见晶莹,但很快就在体温的烘烤下,化为雪水。
权捍霆几人便是在这一天出发。
三爷胡志北和五爷邵安珩都去了。
当然,楚遇江和凌云这两员猛将也必不可少。
偌大的东篱山庄,仿佛一夕之间就空了。
除了Lolita偶尔撒娇卖萌,吱嘎几声以外,安静得有点不像话。
当然,沈婠也没闲着,趁元旦假期不用上课,她跟苗苗去了趟北海。
上午十点,航班安全降落。
“好热啊……”苗苗摘掉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虚扇着。
白白胖胖的脸上渗出一层粉霞,倒颇有几分明艳。
不说漂亮,但讨喜是真的。
沈婠也嫌热,脱了大衣搭在臂弯,此刻就剩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紧身牛仔裤搭配平底长靴,腰间系着一条银链,款款勾勒出纤腰。
她个子高,又瘦,走到哪里都很扎眼。
尤其那身冷淡的气质,仿佛鹤立鸡群。
“北海地处南方,冬天温度也不低,我们来的时候穿多了,要不要去洗手间换一换?”
苗苗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把外套脱了就行。”
沈婠接过她手里的围巾。
苗苗脱了外衣,长吁口气——
“总算舒坦了。不过……”她话音一顿,试探道,“沈总,咱们来北海做什么?”
看这架势又不像旅游,三天时间哪够?
更何况出发之前,沈婠就明确地告诉过她,这一趟是出差。
可苗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航亚在这边有什么业务。
就算有,那也应该陈默这个CEO出面,沈婠从一开始就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没道理这个时候主动暴露。
所以,她大胆猜测,这次出差并非为了航亚相关事务。
可具体怎么个情况,沈婠暂时没向她言明,苗苗这心里痒痒得很。
沈婠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苗苗两眼放光,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不急,有的是机会。”
“……”嗷!说了当没说,吊人胃口!
两人出了到达厅,苗苗拿出手机,准备用软件叫车送两人去酒店。
中途被沈婠制止。
“嗯?”
“不用,有人来接。”
苗苗感觉真相似乎在朝她招手。
很快,一辆黑色大众滑停在两人面前,男人从副驾驶下来。
苗苗余光瞥了一眼,不认识,继续低头玩手机。
最近,她迷上了一款养成竞技类游戏,叫“狐仙”。
名字有点俗,但真的好玩!
起初她也是听了别人的安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下载APP,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偶尔去游戏论坛逛逛,看一下大神分享的《养成攻略》和《竞技攻略》。
随着玩家人越来越多,论坛也差点被挤爆,很快就沦为屠狗圣地。
苗苗作为单身汪一只,不想被陌生人塞狗粮,渐渐也就不逛了,专心玩她的游戏,练她的等级。
如今也是第八区排得上号的玩家。
昨晚她秀了两把跨区竞技战,结果对方是个硬茬儿,她虽然赢了,但自己的小狐狸也伤得不轻。
这会儿忙里偷闲给买几个大还丹补补,晚上还可以继续浪~
就在她进入商店页面,准备付钱的时候,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朝她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苗苗动作一顿,多留了几个心眼儿,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坏人……
好吧,虽然沈总很能打,她的体型也足够唬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苗苗的戒备也越来越深,显然已经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婠婠——”男人停下,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苗苗有点方。
却见沈婠已经上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好久不见。”
周驰感慨:“是啊,好久不见。”
“既然你不回宁城过年,那我只好提前来看你喽。”
虽然知道她是玩笑打趣,但周驰心里还是忍不住暖了一下:“那是不是应该请我吃团年饭?”
“没问题,叫上工作室的小伙伴,今晚我请客。”
元旦,一月一号,虽然不是农历除夕,但勉强也算过新年。
周驰:“那敢情好,他们已经嚷嚷了好几次,要见大Boss。”
“我这么受欢迎?”
他不由轻叹:“神秘的东西,总是引人探究。这位……”目光投向苗苗。
沈婠:“介绍一下,我的秘书苗苗,”然后指了指周驰,“我的前锋。”
周驰主动报了名字,又主动和苗苗握手,相当具有绅士风度。
果然是成熟不少,跟两人初见时那个被渣女劈腿伤得要去寻死的青年判若两人。
沈婠很满意。
前世的遗憾又少了一桩。
苗苗虽然一头雾水,但并不妨碍她对沈婠口中“前锋”一词的理解,看来是隐藏的大将一枚,当即扬起一抹客气却不疏离的微笑:“你好,周先生。”
“叫我周驰就行。”他随意得很。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或者你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周?”
苗苗:“……”那就更不好了。
再说,您确定自己真的老?
明明是青年帅小伙一枚……
两人一番寒暄,对彼此感官都还不错。
苗苗眼里的周驰没架子,还长得好。
周驰眼里的苗苗虽然胖了点,外形跟“秘书”这个职位不搭边,但是笑容热情,看上去就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
如果未来两人能够当同事,想必能够合作愉快。
“先上车吧。”
周驰接过两人的行李放到后备箱,沈婠和苗苗坐进去以后才发现驾驶位上还有一个人。
是了,刚才周驰是从副驾驶下来的。
康剑透过后视镜飞快打量一眼,就再也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居然有俩妹子!
一个胖乎乎,笑容灿烂,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一个冷冰冰,气质出众,属于那种骨相绝佳的美人。
就在他看第二眼的时候,就被沈婠的视线抓个正着,康剑僵了,勉强扯出一抹笑:“Hi~”
沈婠在来之前就了解过这个团队的成员,不说把每个人的资料倒背如流,但基本信息还是了然于胸,也包括各自的长相。
“你好。”她微微颔首。
这个人叫康剑,Q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不仅是个程序高手,还是个破译专家。
估计宅男当久了,没怎么接触过女生,就这么被沈婠盯了一会儿,就双颊爆红,眼神无处闪躲。
“我、我叫康剑……”
沈婠报了自己的名字。
“哪个wan?”
苗苗眼珠一转,抢答:“一个女,一个官。”
“哦哦!真好听……”青年挠挠头,真心夸赞,不像他爸妈取什么不好,偏偏取个“剑”字,听起来就像“贱”好吗?
搞得公司那几个瘪犊子都管他叫“小贱贱”。
苗苗看她那傻样儿,忍不住抿了抿唇,幸好没有笑出声。
对方这情商,真心够尬。
放完行李的周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随口问了句:“在聊什么?”
沈婠没说话。
苗苗笑嘻嘻。
“没……没啥……”只有康剑才会傻乎乎接话,可你接就接,支支吾吾做什么?
好像他们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苗苗摇头,兀自感慨: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生物?
大约二十分钟后,进入市区。
苗苗出发之前就尽职尽责地订好了酒店,借助手机地图,很快就找到了。
周驰送两人,等办完入住手续,已经是一刻钟后。
他回到车上,一转头就对上康剑不怀好意的眼神。
“干嘛啊?吓我一跳。”
“小子,你不老实。”说着,还嘿笑两声。
“嘶……我才发现你咋这么猥琐呢?”周驰板着脸,“别笑了,辣耳朵。”
“可以啊老周,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康剑透过车窗,朝酒店大门看了两眼,暗示意味尤其明显:“说吧,你跟大美女什么关系?”
“我……”
“千万别说谎!在机场我可都看见了,你俩抱得那叫一个亲热!”
周驰耳根泛红。
恰好被康剑发现,顿时闹腾得更凶,非要他交代跟沈婠的关系。
“……我看你还是太闲了,脑子里才会琢磨一些有的没的,行,派你去管后台维护、修复bug正好。”
康剑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带你这样公报私仇的!我就问两句,你怎么跟刺猬一样?”
周驰一副“我就这样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康剑:“……”妈哒!奇虎人!
两人又马不停蹄回了公司。
如今“狐仙”爆火,随着注册人数越来越多,各个端口都要人盯着,以免出现意外状况。
能腾出一个上午来机场接人都算是放假了。
也亏得康剑猴儿精,瞅准机会才能当这个司机,不然又得坐在电脑前苦逼兮兮地干一上午,连喝口水、上个厕所都得抢时间。
“老周,说真的,咱们公司现在这种情况不招人不行了。以前吧,狐仙还没出来,大家专心搞技术就成,现在狐仙火了,像行政、公关这些杂事终归要人去做,不然迟早出事。”
“嗯,我知道。”
康剑翻了个白眼儿:“你知道个屁!每次问你都是知道知道,结果呢?都半个月了,还没着手招人。”
“啧,说得容易,你去招啊?”
康剑不说话了。
周驰:“咱们都不是专业的,只会捣鼓那点儿技术,就别瞎掺和了。”
“难道就这样放着不管?”
“那倒不至于。”
康剑已经习惯了他的“嘴把式”,呵呵两声不说话,严重表示怀疑。
“这回来真的,没看见人已经来了吗?”
“人?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
周驰正准备说沈婠,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惊吓”留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比较好:“你等着瞧!”
“老周,老康,你俩回来啦!人接到了吗?”
康剑点头:“接到了。”
“话说,接的谁啊?合作商?亲戚朋友?”
周驰之前没说,就只告诉大家他要借公司的车用用,去趟机场,还把会开车的康剑一块儿叫走了。
所以大家都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康剑对上众人好奇的眼神,想了想:“是两个妹子。”
“哦——”
一阵哄笑。
“漂亮吗?”
“还一接就是俩,行啊老周!”
第403章 她是老板,惊掉下巴
对于各种调侃和打趣,周驰坦然得有点不正常。
既没脸红,也没喝止。
最后,丢下一句:“你们懂个屁!”便头也不回进了办公室。
哐!
关门,图清静。
大家都以为他恼羞成怒,不敢再去追问本人,转而缠上了康剑。
“老康,你是目击者,说说当时什么情况。”
“还有,俩妹子跟老周什么关系?”
“叫啥名儿?”
“有多高?”
“年轻不?”
“……”
康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受欢迎过。
一群人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好像对待珍稀动物。
“不是……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众人异口同声:“没完!”
康剑:“……”
“行了老康,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吧?”
“你今天要是不吐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大伙儿可没这么好打发。”
“你看,是我们逼你说呢,还是你自己主动开口?”
康剑:“……”一群土匪!
终于在众人穷追猛打的攻势下,康剑蔫成一坨泥巴,什么都交代了——
一个叫沈婠,另外一个不知道。
高个儿的气质绝佳,胖点儿的喜气洋洋。
两人跟周驰的关系不详。
但刚出机场的时候,老周跟其中一人抱在一起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康剑咽了咽口水,辅一抬眼就对上一二三……六双放光的狼眼,那架势恨不得把他脑壳凿开,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猛料。
“小剑剑,你知道得不少嘛,嘿嘿……”
“还有什么?坦白从宽,你懂的。”
瑟瑟发抖。
突然,办公室的门打开,周驰从里面出来,清了清嗓:“今晚七点,折桂宫108豪包。”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周驰原路返回,砰的一声——
门再次合上。
“擦!折桂宫豪包,传说中一顿饭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销金窟?”
“北海地界儿应该没有第二个折桂宫吧?”
“那啥……我比较关心谁请客。”
“当然是老周,他攒的局!”
“啧,一个外卖预算精抠到角和分的人,你们指望他能一掷千金?”
“那可不一定,没准儿是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呢?”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笑得心照不宣。
看来有动静啊……
是夜,折桂宫大门。
“原非,你车停好了没有?赶紧的,已经七点半,要迟到了。”康剑一边看表,一边催促。
“不是要迟到,是已经迟到了。”原非甩着车钥匙,一点都不急。
常波已经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你俩好了没?动作麻利点儿!”
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入内。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传说中的豪包而去。
迎面撞上出门接人的周驰。
“嘿!老周!这儿——”
“你们搞什么?我就先走十分钟,结果你们拖了半个钟头。”
康剑轻咳:“游戏后台临时出了点状况,我们修复好了才往这边赶,所以……”他两手一摊,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样子。
周驰也不是真的要怪谁,他们现在的工作状态,能抽空出来吃顿饭已经很难得。
“走吧,进去再说,”扭头朝服务员道,“可以上菜了。”
原非一边推开包间的门,一边扭头跟身后的人说话:“隋舟,我跟你讲,就刚才那个小bug其实根本没必要用……”
话才说到一半,对方就朝他使眼色。
原非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了你?眼抽筋?”
“看里面,笨蛋……”
原非后知后觉把头回正,恰好对上女人含笑的双眼。
“!”
后面进来的人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都有不同程度的迟滞与惊怔。
原本还叽叽喳喳、侃天侃地的一伙人顿时安静如鸡。
就在气氛渐趋尴尬的时候,周驰从后面挤上来,别的不急,想安排众人落座。而他自己则坐到沈婠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而苗苗则在右边,两人以沈婠为轴,呈现一种和谐对称状态。
十个人,不多不少,刚好够围一桌。
“咳……老周,还等什么?真不打算给兄弟们介绍介绍?”原非朝他挤眉弄眼。
周驰从善如流,拉着沈婠站起来。
准确来说,不是“拉”,而是“请”。
可惜,两人动作不大,加上先入为主的观念,所有人已经把沈婠当成周驰即将公开的女友。
如此一来,别说拉拉扯扯,就是亲亲我我,也不为过。
“咳……”周驰清了清嗓,“介绍一下,这是康剑,下午见过的,依次数过去柳予安、杨为宁,他俩是双胞胎兄弟,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常波和原非,主要负责游戏画面设计和场景制作,是很棒的partners;桂东南和隋舟,程序天才和代码之王。”
沈婠一边听,一边挨个儿看过去。
即便视线偶有相撞,她也不闪不避,那种眼神,不像随意观望,反倒透着一股审视与研判。
说得残酷一点,就像在评估……货物?
柳予安和杨为宁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柳:搞什么鬼?
杨:感觉自己要被卖。
原非目光一闪,心头陡然怪异。
看刚才那架势,还以为周驰要向大伙儿介绍女朋友了,没想到居然是介绍他们?
这……
有点说不过去吧?
难道不应该先说这是我女朋友谁谁谁,然后再挨个儿介绍他们?
况且,这女的眼神也不对啊!
直勾勾盯着大伙儿瞅,还表现得饶有兴味,不怕老周吃醋?
康剑反射弧比较长,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浮动的诡异。
……发生了啥?
就在这时,沈婠倏然莞尔,周驰紧接着开口:“至于这位……沈婠,公司的幕后老板,也是你们称呼‘Boss’的那个人。”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半晌,在原非一声:“我靠——”的爆粗之后,众人才冷不丁回过神来。
“真的假的?”
“这小姑娘,是幕后老板?”
pia!
“真疼!看来不是做梦。”
“傻X。”自己扇自己耳光。
给足众人惊叹的时间,待声音渐歇,沈婠方才开口——
“很高兴见到大家,狐仙的成功在座各位功不可没,所以,今晚所有消费都算我头上,大家务必玩得尽兴。”
“吼——”
“谢谢沈总!”
“Boss威武!”
“……”
菜陆续送上来,红酒啤酒白酒样样都有。
起初碍于老板在场,大家还矜持着,后来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放飞自我。
“沈、沈总,能冒昧问您一个比较私人问题吗?”康剑喝得双颊泛红,舌头差点捋不直。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回答。”
“就是那个……您今年多少岁啊?”
“二十。”
不仅康剑被吓到,其他人也惊愕不已。
原本以为沈婠只是保养得好,显年轻,没想到人家是真的年轻。
原非:“我滴个乖乖,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吧?”
沈婠:“我没上过大学。”
再次收获一片惊叹。
柳予安:“我想想我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
杨为宁:“哥,别挣扎了。那时你经常逃课在宿舍补觉,然后被辅导员抓了典型,当着全系师生作检讨呢!”
柳予安咬牙:“你可真是我亲弟!”
“老桂,你怎么不说话?”隋舟压低嗓音,余光却一个劲儿往沈婠脸上飘。
“说什么?”
“你就不惊讶?不好奇?”
“那啥……我还没缓过来。”
隋舟嘴角抽搐:“你说咱这小老板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又没念过大学,居然有那么多钱投资工作室,还逐步发展成今天的公司。最重要的一点,你看老周多狂多傲的一根硬骨头,这会儿却对她尊重有加,恨不得软成一坨橡皮泥贴上去。”
桂东南:“……你问我?”
“不然我是在跟谁讲话?”
“可我也不知道啊。”
“……”得!这货一如既往的缺心眼儿。
隋舟懒得跟一块木头叨嗑,探出头,呲呲两声引起常波的注意。
常波随行跟桂东南换了位置,两人凑在一堆儿小声讨论。
“估计是哪家富二代?”
常波摇头:“现在这社会,富二代很少有不上大学的吧?就算考不起国内学府,那也可以花钱去国外镀金。”
“说得也是……看来,咱们小老板身上到处都是秘密啊。”隋舟不由感慨。
常波想起他最近正在钻研的骇客窃密技术,下意识拧眉:“我劝你消停点儿,好奇心会害死猫,人也一样。”
“嗤——至于吗?”他不以为然,对于自己的技术,隋舟相当有信心,查个人更是轻松容易。
常波显然比他谨慎,“得了吧,能让老周都俯首帖耳的女人,只有你才能会拿她当小姑娘看。”
隋舟一愣。
常波:“知道会游泳的人大部分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不知深浅,溺死的。”
隋舟目光迟滞。
常波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手肘捅捅旁边的桂东南:“老鬼,咱换回来呗。”
“……哦。”
大家提问都还算客气,没有涉及到一些隐私问题。
沈婠也不忸怩,答得干脆爽快。
要知道,这几个可是她花钱砸出来的小白菜,一颗颗青葱饱满,自然要多几分耐心。
酒过三巡,大家也都吃饱喝足。
离开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出现在大厅,格外扎眼。
沈婠递卡,签单结账。
康剑离得最近,无意中瞄到金额,两只眼睛瞪得堪比铜铃。
三十八万?!
还不算后面的零头。
乖乖,他们刚才是吃了龙肝,还是凤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那些菜除了一道京平烤鸭之外,他都叫不出具体名字,甚至连食材是什么都不大清楚。
“万——婠!”易弘一句“万先生”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反应够快,及时改口。
沈婠正准备签名,就听见有人叫她,顺势回头,便见易弘满脸激动,大步朝她走来。
康剑退回队伍,与小伙伴们快速交换眼神。
说起来,易弘还是他们的前投资者,上任金主爸爸。
以前只要谈到追加投资这个话题,这位大爷可是高傲得很,经常让秘书打发他们,连个见面机会都不给,更别说从他那儿得到半点好脸色。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堂堂恒易集团总裁,高高在上的吸血鬼资本家,这会儿端着一张堪比菊花的笑脸,比沙皮狗看到肉包子还兴奋地朝沈婠走去。
大衣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仿佛昭示着主人无比愉悦的心情。
“易总?”
“哎呀!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北海?”
“上午刚到。”
易弘不动声色扫过周驰等人,瞬间明了沈婠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犒劳手下!
也对,“狐仙”的成功让他都忍不住心动眼红,只要不做死,好好经营,相信凭借这个爆款代表作,启航未来不可限量。
有时候易弘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把工作室转让给沈婠,自己留着,那现在……
每每思及此,他都强迫自己打住。
周驰才是这款游戏的原创开发者,而没有沈婠,就没有周驰,更不会有如今的“狐仙”。
说到底,链条上最关键的一环还是沈婠!
所以,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
“都吃过了?”易弘感慨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
“嗯。”
“我陪几个客户,没想到出来买包烟还能碰见你。还真是巧了。”
沈婠微笑以对。
易弘抽过她手里的账单,交给前台:“记我账上。”
“好的,易总。”
沈婠正欲开口,男人仿佛早有所料,抢先道——
“你是稀客,难得来一次北海,所以别客气。再说,我跟这家会所的老板有些交情,”压低声音,“有折扣。”
沈婠:“……”
易弘:“行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
对方盛情难却,沈婠也并非不识好歹。
启航总部在北海,以后少不得要跟易弘打交道,有这条地头蛇护着,也好过孤立无援。
总之,与恒易集团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沈婠和易弘也算“共犯事”的交情,太过客气,反而适得其反,伤了情分。
“谢谢。”
易弘找前台拿了包烟,转身回去包间。
沈婠跟大家一起往外走,苗苗用手机叫出租。
康剑:“要不我送你们回酒店?”
第404章 都是人才,谁更会演
“别逗了老康,顾好你自己吧。”周驰扯着嘴角,“这一路全是查酒驾的。”
康剑拍拍脑门儿,“对哈,我怎么忘了自己刚才喝过酒……”
桂东南接过钥匙,沉稳道:“我没喝,我来。”旋即,询问的目光投向沈婠。
后者点头,从善如流:“也好。”
沈婠坐到后排,苗苗想了想,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她如果也跟着去后排,那桂东南成了什么?
司机?
跟班?
喽啰?
就算是,那也只能当沈婠一个人的,至于她,还是乖乖坐前面,自觉点比较好。
中途,沈婠闭目小憩,方才席上他们一人一杯轮着敬,想来喝了不少。
桂东南平视前方,专心看路。
除了必要的询问之外,几乎不怎么开口交流。
苗苗叹了口气,手肘半屈,搭在车窗边缘,余光扫过表面老实巴交、实则情商低下的某程序小哥,心道——
是“木头本木”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不该多在上司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说说好话,拍拍马屁,顺便拉近拉近关系,升职加薪不要太容易。
苗苗见桂东南主动提出送她们回酒店,还以为是个会来事儿的,结果……呵呵,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也罢,山不就我,我就山。
更何况她今天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苗苗眼珠一转,状若随意般开口:“刚才听他们叫你‘老鬼’?”
无矫揉,不造作,仿佛闲话家常。
加上她一直都是笑眯眯,感觉很好相处的样子,无意间便让人放松了警惕。
假如同样一句话,换成沈婠来说,恐怕桂东南脸上的神情就不是腼腆,而是惊悚了。
“咳……因为我叫桂东南,晃眼一看很容易念成‘挂东南’。那啥……中学课本里不是有首元曲,叫《孔雀东南飞》?”
“然后呢?”苗苗眨眼,听得津津有味。
“里面有一句‘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讲的是男女主角上吊殉情,结果死了。加上‘桂’和‘鬼’相近,一来二去就直接叫我老鬼了。”
啧,一群糙男还真不讲究,居然给人取这种外号。
关键是眼前这家伙居然还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谜一样的“工科程序猿”。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苗苗的表情始终不变:“中学语文课本,你现在还能背出来,厉害厉害!”
男人被夸得一脸局促,“没……我也只会这一句。”
“那也很厉害。”
然后,桂东南害羞了。
苗苗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这也太……好骗了吧?
看来,除了是“木头本木”之外,还是“傻白甜本甜”了。
半小时后,黑色商务大众停在酒店门口。
沈婠下车,站在一旁,亲眼看着苗苗朝桂东南客客气气道谢,然后,又把人家逗得脸颊通红。
“哈哈……这群工科男也太好玩儿了!”
沈婠:“别浪。”
苗苗下巴一扬,壮志满怀:“王者峡谷就需要我这种小浪浪!”
“当心被人反杀。”
苗苗蔫儿了。
两人回到房间,沈婠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一壶醒酒茶。
先给苗苗倒了一杯,推过去:“喝点?”
“谢谢。”她笑嘻嘻接过来捧在手里,温度透过手心传递到四肢,很快,整个人都暖洋洋。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脸上尽是满足之色。忽然又想起什么,噌的一下坐直——
“沈总,你也喝了不少,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沈婠摆手,示意无碍。
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醒酒茶,几口喝完,杯子放回茶几上。
她前世酒量很好,这辈子也不差。
只是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喝过,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
果然,养尊处优的日子很容易就让人退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是给她敲了个警钟。
“说说看,今天有什么收获?”
苗苗沉吟一瞬,似在组织语言:“先说康剑,爽朗大方,典型的北方硬汉,能喝,能侃,技术过关,综合能力不错;再说柳予安和杨为宁这对双胞胎兄弟,两人性格差不多,但还是有区别。”
“是吗?”沈婠挑眉,“区别在哪儿?”
“哥哥比弟弟稳重,弟弟比哥哥狡猾。”
“继续。”
“然后就是常波和原非。这两个人主要负责设计与制作,除了相对枯燥的编程工作之外,还跟美术搭边,可能是这个原因,他们活得比其他人都要精细。”
沈婠:“何以见得?”
苗苗咧嘴,“沈总,您是在考我吗?”
“可以这么理解。”
苗苗敛笑,倏地正色起来:“原非身上的风衣是B家今年推出的新款,常波手腕上那块表是一个瑞士小众品牌,以格调高,品味独特而著称,价格不菲,除了一些时尚追随者,普通人中很少有人了解,更别说买回来戴在手上。”
“除此之外呢?这两人身上,你还有什么发现?”
苗苗皱眉,竭力回忆那些可能被她忽略的细节:“……这两个人应该是多年的老搭档,对彼此很了解。我记得原非刚伸手,常波就自然而然把香槟递过去,这种默契如果没有长时间的相处磨合,肯定培养不出来。”
沈婠点头:“有理有据,分析到位。”
苗苗闻言,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至于桂东南……”
呃!
这位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木讷,嘴笨,老实巴交,让人一看就像欺负的那种。”
沈婠:“还有吗?”
苗苗想了想,摇头:“差不多就是这些。”
“在看人方面,进步很大……”
苗苗嘴角上扬,可欢喜不过三秒,便迎来当头一棒——
沈婠:“你漏掉了一个关键信息,以及误判了一个人。”
前面还好,只是一个信息而已,但后面,苗苗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误判?
说明她从一开始就错了,相当于大题不得分。
往小了说,是她眼拙,可往大了讲,就是掉以轻心!
试想,在一场商业谈判中,如果误判对手,导致估计错误,那么很可能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一败涂地。
苗苗捏了把冷汗,“抱歉,我……”
沈婠打断她:“那你现在知道是谁吗?”
“原非?”
“理由。”
“这个人吊儿郎当,思维活跃,很擅长与人打交道。而且他三番四次问及你的隐私,又和其他人窃窃私语……”
“不对。”沈婠摇头。
苗苗抿唇,手心冒汗。
“你在紧张。”
“……这种情况,我能不紧张吗?”她瘪嘴,说得委屈巴巴,感觉像在开玩笑,但眼眶却已泛红。
苗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沈婠对她失望。
“认知过程本来就是从无到有,从错到对。只有错过才会反省,才会去总结。现在,你还紧张吗?”
苗苗深吸口气,倏然莞尔,两只被肉挤得不算大的眼睛却无比明亮,灿若星子。
“不紧张啦!沈总,您可以给点提示吗?”
沈婠笑意不改:“我问你,目前的团队核心是谁?”
这点苗苗很肯定:“周驰。”
“那你知不知道,周驰是半路出家?”
“什么?”
“在他加入之前,剩下七个人是一个团队。”
苗苗目露惊讶:“这……”
“很难相信?”
她狠点了两下头。一个团队,尤其初始团队,凝聚力往往很强,因为相同的背景,同一个梦想,以致于后来人很难插入。
尤其是,启航这样的纯技术团队。
“周驰他……怎么做到的?!”
欺生,是团队常态。尤其周驰这样的资本空降兵,恐怕在加入之初,没少遭冷遇。
沈婠也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初,把周驰留在北海,的确起了要锻炼摩搓他的念头,但后来想想,又怕过犹不及,压力太大反而不妙。
曾经,沈婠一度想要把他叫回来。
可周驰做得更绝。
他直接打电话给青铜街单元楼的房东,把房子退了,用破釜沉舟的方式宣示他留在北海的决心。
“房子我已经退了,回去也没地儿住。”
沈婠还能说什么?
只能随他。
事实证明,周驰没有让人失望,他不仅做到了,还做得比谁都好。
康剑等人一口一个“老周”,七人隐隐以他为主,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苗苗现在对周驰刮目相看,甚至肃然起敬。
原本以为就是个技术过硬的天才青年,没想到还是个意志坚定的征服者。
“他……”苗苗深呼吸,调整情绪,“很厉害。”
可这跟她错判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总不会是周驰吧,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沈婠好似看穿她的疑惑,不疾不徐,缓缓开口:“周驰加入以前,初始团队的核心人物,你猜是谁?”
苗苗愣住,旋即,倒抽一口凉气。
她怎么忘了这个!
摆在明面上的信息,竟被她生生忽略了。
康剑?
不,不像,这个人虽然综合能力较强,但缺少作为领导该有的魄力与气势。
柳予安兄弟俩?
不符合领导者并独裁者这点,兄弟之间,容易形成思维依赖,难以做到决断有力。
常波?
直觉告诉她不是。
至于原非,轻佻有余,稳重稍欠。
那就只剩——
“桂东南?!”苗苗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沈婠默认的眼神下,她张大嘴,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
“这人哪里像个团队领导者?”
“哪里不像?”沈婠看着苗苗的表情,有点忍不住想笑。
她咽了咽口水,“……木讷无趣,呆笨闷骚,这都能当团队核心?”
“难道就许你装傻,不让别人卖笨?”
“你的意思是,桂东南刚才在车上都是装出来的老实?!天呐,这个人太奸诈了!”
沈婠:“也不完全是装的。”
“?”
“桂东南性格沉稳,在工作中就很少说话,但编程方面却从不含糊。一个领导者,注定在上位,他要让团队成员心服口服,在某种程度上,就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头狼总是独自在前,从不与身后的狼群为伍,就是这样的道理。
“在大家都默许的认识里,沉默寡言和老实木讷很容易划等号,这是造成你判断盲区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想想,我的确是先入为主了。”苗苗抿唇,自挂东南枝是吧?行,姑奶奶记住你了!
“那其他原因呢?”
沈婠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苗苗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到肩头:“你太轻敌。”
苗苗想方设法令对方放松警戒的同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当时,沈婠就在后座,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自然将两人的谈话听在耳中。
她没有提醒苗苗,就是想让她吃一堑长一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苗苗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
她想套路人家,结果被人家反套路,事后还一脸懵逼,清醒不过来。
“那个上吊鬼太过分了!他居然拿我当猴耍?!”
沈婠老怀欣慰,又替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嗯,还不算太蠢。”
苗苗:“……”
扎心了,老铁!
喝完一杯热茶,苗苗才缓和过来。
知道真相的瞬间,她简直要被气炸了!
最糟心的,还是自己被骗。
估计她上蹿下跳,自以为是的时候,桂东南心里正疯狂笑她蠢!
可——
“桂东南为什么这样做?装傻充愣有必要吗?”
沈婠笑意渐深,“我让你暗中观察他们,他们也在默默考察我们,这是一个双向认可。”
“意思是,团队目前还不稳?”
“如果桂东南想闹的话。”
狐仙的成功,虽说有周驰的创意在里面,但整个游戏却凝聚了团队的心血。
没成功的时候,大家还能齐心协力,共赴时艰,可一旦成功,名利双收,能够共苦的人未必愿意同甘。
以桂东南为首的初始团队担心自己不是亲生崽,呕心沥血反倒为周驰一人铺路,所以,才不得不迂回曲折地试探沈婠的态度。
“他们是怕成为那只被杀掉的驴。”
苗苗恍然大悟:“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们不知道。”
“有什么不能开门见山地说?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说到底,苗苗还是心有芥蒂。
她被骗了!
被一块老实巴交的木头骗了!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第405章 沈女王嘛,不差钱儿
“既然要试探你的态度,桂东南为什么一语不发?”
如果苗苗没记错,无论席间,还是车上,那块木头就真的是块木头,不声不响。
沈婠笑意渐深:“反正有人会坐不住先开口,他听着就好,既不必浪费口水,又不用暴露自身。”
苗苗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所以,她又被利用了?
靠!
足足两分钟,情绪才平复下来。
苗苗深吸口气:“我误判的人是桂东南,那遗漏的关键信息呢?”
沈婠语出惊人:“常波和原非是男女朋友关系。”
“?!”
“而且,常波在上,原非在下。”
“……这、都能看出来?”
沈婠:“你不也看出来了?”
“我?”苗苗指着鼻子,整个人明显游离在状态之外。
“你刚才说了,原非身上的风衣是B家今年推出的新款,而常波的腕表是瑞士小奢品牌,如果再仔细一点,你就会发现风衣袖扣是独家定制,上面有一个字母C,而腕表的表带同样如此,每一节金属扣上都有字母Y。”
C,代表常波。
Y,代表原非。
彼此互戴姓氏第一个字母,这般亲密的行为,除了恋人关系不做他想。
至于谁上谁下……
沈婠:“原非刚伸手,常波就自然而然把香槟递过去,说明日常生活中,常波习惯性照顾原非,就像男人对女人的呵护。你说谁攻谁受?”
苗苗听完,咂咂嘴,佩服得五体投地。
半晌,挤出一句:“沈总,你是魔鬼吗?”
沈婠:“……我是人。”
同一时间,距离折桂宫不远的老街大排档。
“老板娘,再来瓶啤酒!”
“好嘞——”
“哥,我这儿还有,你先喝我的。”杨为宁推过去。
柳予安也不跟他客气,大手一挥,直接拨了两串里脊肉到他盘子里:“喏,用这个换。”
隋舟见状,不由好笑:“我说,你俩至于算得那么清楚吗?”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这叫你来我往。”
然后异口同声——
“你丫不懂!”
同卵双胞胎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
隋舟摸摸鼻子,他还是吃串儿吧。
老板娘:“啤酒来了——”
柳予安抬手接过,说了声谢,直接用牙齿咬开瓶盖,然后给自己和大家都满上,“来来来,走一个。”
众人举杯,康剑兴致不高,勉强喝了一口。
被原非看到,“老康,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才舔一舔,你不干,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康剑皱眉:“我现在没心情闹腾。”
原非:“谁跟你闹了?我现在很正经。”
“你来真的?”康剑音色骤沉。
原非收敛了笑意:“从坐下来到现在,你他妈摆出一张晚娘脸给谁看?!”
气氛一滞,众人噤声。
隋舟:“怎、么了这是?”
同样搞不清状况的还有杨为宁,“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说着打了个酒嗝儿,在安静的氛围下尤其明显。
柳予安拽了他一把,低斥:“弄不清状况就别开口……”
免得被当作炮灰,轰成渣。
杨为宁后知后觉地“哦”了声,然后乖巧坐好,等待吃瓜。
康剑气极反笑:“我摆给谁看,你不知道?”
“抱歉,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论嘴皮子,原非比其他人都厉害,人送外号“撕X小能手”。
以前,康剑懒得与他争执,就算心里不认可,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勉强过去了。
但今天,此时此刻,他突然不想忍了。
“既然没兴趣,那你问什么问?逻辑混乱,前后矛盾,难怪只能做设计,编不了程序。”
字字诛心。
原非最讨厌别人说他逻辑差,虽然那是事实。
“康剑,没看出来啊!你这口才当个码农屈就了,应该去当律师,黑的都能让你辩成白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是不是该夸你一句深藏不露?”
砰——
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康剑猛地站起来:“原非,嘴巴放干净点!你他妈说谁是狗?”
“谁吠我就说谁。”
“你下面那个当久了,嘴巴也变得跟女人一样碎?”
原非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他不以“同”为耻,但并不代表喜欢被人挂在嘴上。这已经不单是调侃,还是一种侮辱。
不等他开口反击,常波突然站起来——
“老康,够了!”
康剑冷笑。
原非却像找到靠山,倚进常波怀里,委屈巴巴:“他讽刺我……”
“乖,我来处理。”
“嗯哪~”
康剑面无表情。
常波苦笑,满眼无奈。
他跟康剑平时关系不错,但手足与真爱相比,到底略逊三分。
“老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纵使小非说错话,你也不该人身攻击。”
原非翻了个白眼儿:他男人就是太客气,直接干他一架多爽?
非得先礼后兵,唧唧歪歪。
康剑深深看了常波一眼,旋即又落回原非身上,“抱歉,那句话我收回。”
呃……
原非微愣,不自然地动了动嘴唇,“那啥……你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呗。”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冲动的时候恨不得吐出最恶毒的话,可冷静下来又觉得后悔。
毕竟这么多年兄弟……
隋舟眼珠一转,跳出来打圆场:“嗨呀!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别伤了感情嘛。”
没人接话。
隋舟索性离开座位,走到康剑身边,抬手搭在他肩头上,微微用力:“老康,来来来,坐下说。”
康剑半推半就,顺着台阶下了。
常波和原非也觉得挺没意思。
大家重新坐下来,康剑拿了个串儿吃。
原非指了指对面那盘鸭胗,“想吃,帮我夹。”
常波满眼宠溺:“……好。”
还没伸筷子,康剑就主动把鸭胗换到两人面前。
原非目光一闪,别扭地说了声谢。
康剑摆摆手。
气氛这才真正回暖。
隋舟喝了口酒,放下,玻璃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老康,说说你怎么想的?”
康剑沉默。
原非撇嘴:“不就是怪我们撇下周驰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敌我……”
康剑一字一顿:“周驰不是敌人。”
“他背后站着一个资本家,加入团队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吸血!”
“嗤——吸血?那也要我们有血可吸才行。狐仙问世以前,我们算哪根葱?在互联网计算机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类似的游戏开发团队多不胜数,最后成功的又有几个?”
康剑一顿,视线缓缓扫过众人:“狐仙是周驰的创意,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成绩。”
“老康!你这么说有欠公平。没错,狐仙的雏形和框架设定都由周驰提供,但我们所有人在把构想变为现实的过程中,付出的汗水和努力都不容否定,也不可抹杀!”杨为宁不顾他哥的暗示,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康剑只平静反问:“我们自己能做出‘狐仙’这种档次的游戏吗?”
众人齐齐一默
康剑自顾自喝了口酒,讥讽爬上嘴角:“所以,现在要抹杀这一切的人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吗?”
杨为宁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目前的身份是什么?核心技术人员?公司骨干?哦,差点忘了,老鬼手里还握着大家共有的百分之二十干股,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不及百分之三,勉强算个小股东,还是没钱,用技术入股的那种。而沈婠最不缺的就是钱,刚才折桂宫那顿饭,你们满腹牢骚,说什么吃不惯、没吃饱,可具体花了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靠!不会真要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吧?”
这都是论坛上以讹传讹的谣言。
现实中谁会花十几万去吃一顿饭?除非脑子有问题。
康剑摇头:“不是。”
隋舟拍拍胸口,“呼……吓死我了……”
“准确来说,是三十八万七千九百二十三元,抹掉零头三十八万。”
隋舟动作一滞,表情僵硬。
杨为宁夹了一颗花生,差点喂进鼻孔。
常波与原非对视一眼,皆有惊讶之色。
“嘶……我们到底吃了什么?”
“天!早知道我就该使劲吃,这会儿还苦逼兮兮撸什么串儿啊?”
“我真不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人民币啊……”
康剑开始报菜单,全程面无表情——
“黑白顶级鱼子酱、清酒冻半头鲍、宁江王蟹、盐煎极品宫其牛排、野生黄鱼、堂灼大响螺、鲍汁扣花胶、鳄鱼尾炖汤……”
“那啥,咱们走的时候,桌上还剩了不少菜吧?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打包吗?”
“傻缺!”
康剑清了清嗓,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于有种脱离事外的超然:“我说这些,两个目的。”
“一沈婠没有看轻我们,相反,她尽可能地向我们展示了诚意。”
“二沈婠是真的有钱、有人脉,如今狐仙已成气候,就算我们全部离职,她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接替的人,介时,我们在这个游戏里投注的心血全部白费,只能安安分分当个小股东,每年定时出现在公司拿分红。你们愿意吗?”
杨为宁啪的一声撂了筷子,气愤道:“我们凭什么离职?又没做错事,她没有任何理由开除我们!”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康剑点头,“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以辞职相逼,给沈婠一个下马威。”
“咳咳……”
众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确实打算这么做。
不都说掌握技术的人,就掌握了谈判主导权?可听完康剑那番话,好像又不是那么笃定了。
沈婠有钱,周驰又熟悉这个圈子,加上“狐仙”的名头已经打出去,对于一些网络工程师和游戏开发人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他们不再享有独占市场,也并非不可替代!
思及此,大家都不约而同捏了把汗。
一直保持沉默的柳予安突然开口:“我同意康剑的观点。用离职当威胁,很可能适得其反。”
原非轻哼,小声吐槽:“她沈婠一个二十岁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大本事?反正我不信。”
柳予安:“如果她没本事,周驰会任她差遣,忠心耿耿?易弘会满脸带笑,主动寒暄?”
“那也可能是她家里的背景……”
“会投胎也是一种能力。”
原非无话可说。
安静,恍若死寂。
大家似乎都陷入纷繁的思绪中,酒也不喝了,串儿也不撸了。
半晌,隋舟试探着开口:“要不,咱们等老鬼回来再说?”
大约一刻钟后,桂东南找过来,把车停在路边。
老板娘殷勤地送上干净碗筷:“要喝点酒吗?”
桂东南:“来瓶啤的。”
“好嘞!”
他拿起筷子,闷头将每样菜都尝过一遍,才发现大伙儿安静得有点过分,遂后知后觉抬头:“你们……什么情况?”
“鬼,刚才折桂宫那顿,你没吃饱?”
桂东南点头:“大部分都是海里的东西,吃不惯。话说……你们这一个个痛心疾首地盯着我看,能解释一下吗?”
七嘴八舌,叽里呱啦。
桂东南就只捕捉到关键信息:“三十八万?”
“是的。”杨为宁点头,“现在告诉我,你后悔吗?”
“……有点。”
柳予安一个警告的眼神投向弟弟,示意他安分:“现在人齐了,说正事!老鬼,你这一路对沈婠印象如何?”
桂东南摇头:“她上车之后就开始闭眼休息,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上,倒是跟她的秘书苗苗聊了不少。”
“有什么发现吗?”
他沉吟一瞬,似在组织语言:“首先,对方字里行间都在引导、试探,想从我这里套话,可见沈婠对我们早有警惕之心。我甚至怀疑她上车之后就闭目养神是在故意回避。”
柳予安:“照你这么说,她很可能已经猜到我们想做什么。”
桂东南:“不排除这种可能。”
“老鬼,你继续。”
“从与苗苗的交谈中可知,沈婠背景不一般,且名下不止启航一家公司。”
与康剑的推测不谋而合。
桂东南:“最后,我感觉对方还算……有诚意。”
“怎么讲?”
“没有证据,就是一种感觉。”
隋舟听完,咽了咽口水,“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期待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桂东南。
“等。”
“等什么?”
“她接下来的动作。”
“那要到什么时候?”
“很快。也许,就在明天……”
第406章 服服帖帖,熟人应聘
一夜无梦。
第二天,沈婠和苗苗很早就去了公司。
见两人进门,众人齐齐一顿。
相比昨天大衣、牛仔裤、平底长靴的打扮,沈婠今天一袭白色西装,修身的剪裁在正式之余又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
一双裸色尖头高跟将她本就修长的双腿修饰得近乎逆天。
再配上她淡漠的表情,冷感的眼神,瞬间气场一米八。
第一眼,漂亮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第二眼,又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苗苗将大伙儿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扬了扬下巴,好像惊艳众人的是她自己。
这叫,与有荣焉。
“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沈婠丢下这么一句,就踩着高跟鞋率先入内。
苗苗紧随其后。
周驰收回目光,垂眸瞬间也掩盖了其中涌动的惊艳:“咳……大家准备一下,还剩九分零六秒。”
说完,拿上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朝办公室走去。
康剑开口把人叫住:“等等,我跟你一起。”
杨为宁还沉浸在沈婠所带来的震撼中,良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至,被他哥一巴掌拍在肩头:“发什么愣?魂儿没了?”
“……疼啊,哥!你下手轻点不行吗?”
“轻了你没反应。”
“……”擦!
原非勾了勾常波的手指,后者蓦地回神,扭头看他:“怎么了?”
“好看吗?”
常波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婠的美不在脸,而在气质。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往人前一站,即使面无表情,也依旧风姿绰约。
而这样的特质令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脱颖而出,成为目光汇聚的焦点。
常波是个男人,他虽然不喜欢女的,但对于美丑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体系。
而沈婠恰好符合他对“好看”二字的理解,便毫不犹疑选择点头。
原非冷笑:“行啊,难怪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常波后知后觉:“瞎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那只是单纯的欣赏!”
“So,你欣赏沈婠?”
这是个送命题。
常波沉吟一瞬:“你问我窗台上那盆多肉好看吗,我也会点头,两者是同样的道理。”
他欣赏沈婠,跟欣赏一朵花、一棵草、一盆绿植没什么区别。
原非轻哼,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算你反应快,这还差不多。”
常波:“走了走了,去开会。”说着,揽上他的腰,把人往前推。
“等会儿,我拿资料。人家新官上任,第一把火肯定旺,我得做好准备,免得被烧成灰。”
常波点头,是这个道理。
听昨晚老鬼的口气,字里行间透出对这位年轻女boss的警惕。
可见,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
隋舟办公桌靠外,离过道最近,打从沈婠进门起,他的视线就黏在女人那双大长腿上,抠都抠不下来。
直到沈婠进了会议室,他才遗憾地收回目光。
“诶,老鬼……”他脚下一蹬,滚轮椅划出老远一段距离,最后恰好停在桂东南旁边,“我突然咱们小老板还挺辣。”
“辣?”桂东南手上动作一顿,“你指哪方面?”
“当然是身材!”
“……无聊。”
“啧,不懂欣赏,我不怪你。”说着,又滑回自己位置上。
十分钟,不多不少,全员到齐。
沈婠没啰嗦那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各位都是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之前处于游戏研发阶段,为了不让你们分心,很多事都悬而未决,比如股权分配、职位安排、绩效评定等等。”
众人神情一振。
不得不说,沈婠列举的这几点都戳到了关键。
原本蔫了吧唧的神情不约而同收敛,纷纷坐直,竖起耳朵……
会议整整持续了两个钟头。
在股权分配上,以桂东南为首的七人依旧持有启航百分之二十的干股,同时,沈婠也保证只要他们不作死,不损害公司利益,就不会动用手段将他们驱逐流放。
还承诺,在座所有人只要干满十年,她会从自己的股份里拿出一部分作为奖励赠与。
当然,比例肯定不会太多。
但照目前的发展速度,谁又能预料那个时候的启航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或许百分之零点一的干股就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
至此,股权分配的问题,皆大欢喜。
桂东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和沈婠对着干,但又不得不顾及团队其他成员的诉求,所以在今天之前,他很难为,也很挣扎。
如今这样的局面最好不过,既不得罪沈婠,也对同伴有个交代。
接下来又说到职位安排。
沈婠一点没有客气,毫不掩饰自己对周驰的看重与信任,直接把技术总监和副总的位置交给他,对技术部,即核心团队拥有最高决策权。
两个副总监的位置,沈婠直接点了桂东南和康剑。
桂东南上位,众人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团队前任领导者,沈婠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至于康剑……
别人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跳出来,一脸惊愕:“我?”
沈婠抬眼,淡淡一扫:“有问题吗?”
“为什么选我?”
其他人也同样好奇。
“通常,无条件支持上级的人,得到重用的机会也越大。”
就像一个皇帝,需要拥护他的臣子。
你可以不拥护,甚至唱反调,那我就培养几个听话的、懂事的,占了你的位置,再夺了你的权。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康剑对周驰的拥护,也相当于对沈婠的支持。
她扶他上位,显然是奔着培养心腹去的。
康剑懂,周驰懂,其他人自然也懂。
沈婠:“你可以拒绝,但机会只有一次。”
康剑猛然抬眼,对上女人洞悉的目光,忽然生出那么一股急于证明自己的豪气,近乎孤勇——
他说:“我接受!”
周驰笑了。
沈婠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下一个问题是有关你们的绩效评定,将与年薪直接挂钩……”
“沈总,我有个疑问。”隋舟突然站起来。
“你说。”
“一个结构完整的公司和一个简单的游戏工作室完全不同。除了核心的技术部门之外,难道不该设立主管市场、商务等各方面的部门?”
沈婠:“应该。”
“那这些部门的人事任命您打算怎么安排?”他问得直白。
沈婠也答得干脆:“在来之前,我已经委托猎头公司推荐合适人选,笔试已经结束,面试定在今天下午,如果感兴趣,也可以旁观。毕竟,也是为你们挑选未来同事,大家都有发言权。”
不过,决策权还是在她手里。
隋舟“哦”了声,嗓音有点闷,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最后是绩效评定。
沈婠拿出了一套成熟的考核体系,将各项指标进行具体量化,按照最终评定结果给予不同梯度的年终奖励。
原非忍不住啧了声。
常波侧头问他:“又感慨什么?”
“小老板有备而来,不得了!”
“老鬼和康剑的判断没错,她确实有能力,也有诚意。”
散会之后,差不多也到了饭点。
气氛还算愉快。
苗苗提前叫了餐,会议结束,也刚好送到。
大家还在考虑中午应该吃什么,就闻到一股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海鲜饭?”
“我觉得像酸萝卜老鸭汤。”
大家耸动着鼻子,那馋样儿跟狗狗差不多。
就这么一会儿苗苗已经三两下拆开包装,将饭菜摆好,然后招呼大家来吃。
还有什么比开完一场枯燥的会议,再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大餐更让人愉快?
“谢谢沈总!”
“Boss万岁!”
“您可真周到……”
苗苗后退一步,让他们先坐,微笑浮上嘴角,静静退回沈婠身旁。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下午两点,猎头公司介绍过来的应聘者陆陆续续抵达。
大冬天一个个西装革履,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气质。
沈婠路过的时候,粗略一扫,有男有女,基本都在三十岁左右。
猎头公司那边一直由蔡云联系,她知道沈婠要招主管及其以上级别,所以对接的时候,就直接提出不要萌新。
随着“狐仙”走红,启航也变得炙手可热。
最明显的对比就是,狐仙公测之前,猎头公司推荐过来的人质量不高,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如今却人才济济,乍一看,个个都是精英。
苗苗:“这次招聘的职位有两个——CEO和总经理。前者应聘人数将近二十,后者略少十八。”
沈婠皱眉:“不是已经笔试筛选过一次,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我问了,蔡姐说原本两个职位最后只留五个人进入面试,但有人直接跳过猎头公司联系到她毛遂自荐,而那些人都很优秀……”
据说,其中还有不少硅谷背景的海龟。
苗苗轻咳一声,“蔡姐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砍人,索性让他们全部过来参加面试,把最终决定权交给你。”
沈婠嘴角一抽。
“人太多,时间不够。”
明天是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她跟苗苗已经订了明天上午的机票返回宁城,所以能用在面试上的时间也只有今天下午而已。
总共38人,按照最低标准,每人一刻钟时间,加上中途休息,根本不现实。
苗苗:“要不再筛一次?可我们没有提前准备,从哪里找笔试题?”
沈婠想了想,抽出一张A4纸,右手握笔:“我来出。”
……
“很荣幸大家能够选择启航,但今天面试人数较多,所以我们先为大家准备了一次测试,请各位保持安静,随我来。”
苗苗将三十八人引进会议室,依次安排坐下,然后开始分发试卷。
说是试卷,但实际上只有一道题,而且题干十分简单。
既不是经济学知识,又不是投资学应用。
而是——
一首童谣。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选自《鹅妈妈童谣》
这是题干。
问题也一目了然:请你对此进行推理分析,并得出至少三个结论。
时间:四十分钟。
苗苗看着众人或惊讶或愁苦或茫然的神情,心里对沈婠的崇拜又到达一个新的高度。
四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苗苗准时收卷,“请各位在此等候通知。”
有人问:“是现场公布吗?”
“当然。”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公平性和公开性。
如果有疑问,可以当场提出,当场闹开。
大家都松了口气。
苗苗微微颔首,拿着试卷转身离开。
大约一刻钟后,苗苗返回,“请下面念到名字的十个人起立。”
其中有两个名字,令她不由一顿,“……古清,张旸。”
随着两人站起来,苗苗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
但两人却仿佛不认识她。
其实,古清和张旸早在苗苗出现,宣布规则的时候就发现她了。
两人还在猜测苗苗什么职位。
人力资源部的?还是如她之前在学校所说,是总裁秘书?
不过工作中的苗苗跟平时仿佛换了一个,该和蔼时亲切,该严厉时不苟言笑。
“我有点担心……”古清忍不住皱眉。
张旸轻叹,拍了拍她肩膀:“苗苗应该不是最后做决定的人,不用这么紧张。”
“可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同一家公司,尤其是启航这样的新型游戏公司,虽然在人事要求上相对传统企业来说普遍比较宽松,但再怎么宽松,也绝对不会让男女朋友同时出任CEO和总经理两个要职。
没错,古清和张旸就是奔着这两个位置来的。
原本打算隐瞒情侣关系,保持距离,装作不认识,但如今杀出苗苗这个变数……
古清:“算了,来都来了,试试看吧,就算不行也没关系。”
张旸点头:“只能这么想。”
最终,有十个人被挑选出来,剩下的自然被淘汰。
当场就有人提出不服,要随机抽样检查这十个人的答题情况。
苗苗仿佛早有所料,当即打开投影仪,让那个人随便抽了一份投映在白板上。
正好是古清的。
结论:这是一桩“密谋杀兔”事件。
分析如下:首先,兔子也是有阶级的,大兔子病了,要治它的病,就只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一只兔子做药引。病的是大兔子,五兔子却突然死了,显然是被做成了药引……
第407章 掌舵无情,校长无心(万更)
而“买药”并非一些普通草药,而是暗指药引。三兔子买药,实际上就是去做掉五兔子。
那么,第二个结论出来了:五兔子是个杀手。
“二兔子瞧”,说明它会看病,也是它提出要让五兔子当药引。
所以,第三个结论:二兔子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死了五兔子。
到此,童谣分析过半,三个结论也有理有据地列出。
“剩下的一半呢?”
“怎么没了?”
有人在下面嚷嚷。
苗苗:“题目只要求得出三个结论即可,并未要求全篇分析。”
换言之,古清这三个结论都得到了认可,她才能顺利晋级。
再看看其他人写的什么?
苗苗从没能进入面试的那沓试卷里随手抽出一张,投映到白板上。
下一秒,偌大的会议室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分析1: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说明大兔子是个老头,二兔子是个医生,而且还是私人医生。
结论1:大兔子很有钱。
分析2: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说明三四两兔是打杂跑腿的下人。
结论2:大兔子真的很有钱。
分析3: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在大兔子病入膏肓的时候,恰好出现了五兔子的尸体。
结论3:大兔子要借尸还魂。
……
最后还来了个大总结:有钱能使鬼推磨,死兔都能变活兔。
好在没有将答题人的姓名一栏投映上去,大家笑归笑,至于是谁的,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有了现场抽验,那些被淘汰的人虽觉遗憾,但心头却并无不满。
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风。
趁这会儿气氛轻松,有人提议:“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分数最高的那个人是怎么作答的?就算输,也要让大伙儿输个明明白白,对吧?”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大片附和。
什么输个明白,那都是借口!
这些人纯粹是好奇,想知道正确答案。
“行啊!”苗苗从晋级的十份答卷里抽出最下面那张,投映到屏幕上。
相较于古清的言简意赅、点到即止,这份试卷的主人明显“骚包”得多,不仅把整首童谣都分析了一遍,还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入手,得出不同结论。
所以,答题区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却又不显拥挤凌乱,相反,排版清晰,字迹有力。
第一个角度:谋杀。
前半段分析和古清相差无几,甚至更为详细和具体,将这里面的逻辑梳理得清晰明了。
后半段大致如下:
二兔子为什么借刀杀人弄死五兔子?根据后面九兔子哭泣并哀悼五兔子,不难看出这是一起“情杀”!
二兔子爱上了九兔子,但九兔子爱的是五兔子,最后二兔子对五兔子起了杀心,借由大兔子生病建议让五兔子当药引,最后由三兔子动手,四帮忙行凶。
事情经过到此已渐趋明了。
那么,“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以及最后出现的十兔子又该如何解释?
“六兔子抬”,并不是指六兔子抬死去的五兔子(因为五兔已经被做成药引,根本没有尸体),而是六兔子“被抬”,因为——它死了。
从童谣所给出的信息来看,六兔和七八兔无冤无仇,因此,后两者并不具备杀人动机。
那杀死六兔的,就只能是杀手三兔。
因为三兔去杀五兔的时候,五兔恰好与六兔在一起并联手反抗,最终失败。五兔成了大兔的药引,那六兔的尸体怎么办?
这才有了“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在厮杀结束,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十兔子出现了。
根据上述分析不能看出,大、二、三、四、七、八、九、十兔活了下来。
而这些幸存者,能够保住性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大兔子——手握钱权的高阶层。
二兔子——心狠手辣的阴谋家。
三兔子——冰冷无情的杀人狂。
四兔子——见风转舵的追随者。
七兔子和八兔子——屈于淫威的帮凶。
九兔子——祸水一样的红颜。
十兔子——坐收渔利的老翁。
分析过程中,笔者还用了箭头、圆圈之类的符号来帮助梳理其中的逻辑。
得出的结论何止三个,随便挑一挑,三十个都能凑齐。
“嘶……这人是搞刑侦的吧?”
“不像白领,像警察。”
“当代柯南?”
“短短的一首童谣,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可怕的细节。”
“天呐!他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以前M国留学的时候,寄住在一个老太太家里,她平时为了吓唬捣蛋的熊孩子,就喜欢讲一些压箱底儿的黑暗童话。据说,上个世纪的童话其实都很血腥,只是大家不懂而已。懂了,就知道怕了。”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细思恐极……”
“MotherGoose(鹅妈妈童谣),除了这首《兔子之死》外,《莉琪波登拿起斧头》、《谁杀死了知更鸟》感兴趣的话,了解一下?”
“啧,我一听这些名字就忍不住手脚发凉,还是算了。”
“……”
议论声不歇,而试卷的答案也还没展示完。
苗苗把A4纸翻到背面,以第二种角度的分析,一览无遗呈现众人眼前。
相比第一种角度,第二种角度在措辞方式上有炫技的嫌疑,因为通篇采用了问答的形式——
为什么大兔子病了,死的却是五兔子?
因为大兔子早就死了。
那二兔子又去给谁瞧病呢?
五兔子。
三兔子不是已经去买药了吗?为什么大兔子还是会死?
因为它买的是毒药。
如果三兔子买的是毒药,那四兔子熬的是什么?
大兔子。
那五兔子是怎么死的?
五兔子没有死。
那六兔子抬的是谁?
八兔子。因为,七兔子挖坑,把八兔子埋了。
九兔子为什么哭着对十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因为从来没有过五兔子。
与其说这是一个答案,不如说这是一个故事——鬼故事。
“不寒而栗。”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过这个答案,所有人不得不服。
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苗苗带着最终进入面试的十个人来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门前。
“请应聘总经理的五人先进去。”苗苗将门打开,侧身做请。
五人鱼贯而入,古清也身在其中。
路过苗苗的时候,她看见对方无声动了动嘴唇,说的是——
加油。
那一刻,古清内心的忐忑奇异般平静下来。
她深吸口气,挺直脊背。
大约四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重新打开,进去的五个人都出来。
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旸看向古清的时候,古清也正好抬眼,四目相对,他看到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好似一言难尽的样子。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没给二人询问交流的时间,苗苗已经发话让剩下五个人进去。
古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朝张旸投以安心宽慰的眼神。
他有点摸不清头绪。
等进去里面,见到面试官的真面目,张旸才恍然大悟,为何古清脸上会出现那种神情。
现在的他估计也差不多吧。
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女人,指着前方一字排开的五把椅子:“请坐。”
居然是沈婠!
直到面试进入正题,前面的人已经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轮到他的时候,张旸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张旸,26岁,XX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现如今任职于……”
接下来的流程不如笔试的童谣那般刁钻而具有趣味,更偏向于专业知识与个人能力的考察。
张旸抛开最初见到沈婠的紧张,回答相当漂亮,而且干脆利索。
能用一句话概括的,就不会啰嗦第二句。
但答案却不偏不倚,直戳问题关键。
和另外四个人比起来,他就像参考答案——能简洁就简洁,只有结果,不少见分析过程。
转眼半个钟头过去,沈婠心里已有决断。
“张旸,我看过你对那首童谣的分析,两个角度,不同结论,运用不同的措辞方式,很精彩。”
男人颔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那你可知我出这样一道题目的何在?”
他沉吟一瞬:“商场如战场,波谲云诡,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是在某些方面拥有一技之长的,这是童谣本身讲述的道理。”
沈婠静静听着,不予置评。
面部表情也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除了平静,就只有冷淡。
却听张旸继续开口——
“至于您的目的,一来是想考察面试者的逻辑分析能力,限定在四十分钟内完成,无形中又额外增加了压力。”
“二来能想到,就能做到。一个能将这首童谣分析理解透彻的人,那么也意味着这个人能够将自己带入童谣中各个兔子的心境。”
既能当得起大兔子那样的上位者身份,也能适应四兔子那般奴颜婢膝的追随者角色;既能像三兔子那样必要时候当个冷心无情的刽子手,也能像九兔子那样利用眼泪与脆弱博取怜悯与疼惜。
见风转舵,能屈能伸。
这才是一个公司CEO应当具备的潜质。
沈婠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露出自五人进门后的第一个微笑。
“可以了,你们出去吧,面试结果稍后公布。”
十人坐在茶水间,静静等待。
一刻钟后,苗苗出现,带来最终录用结果。
“恭喜古清和张旸两位。其他人也十分优秀,虽然没有CEO和总经理的位置可以给大家,但部门主管的空缺各位都有能力胜任,至于,是去是留,你们现在有二十分钟考虑。”
说完,领着古清和张旸走了。
留下另外八人兀自陷入沉思。
“行啊,你们俩。”等走到没人的角落,苗苗忽然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二人。
古清长舒口气,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迫不及待问道:“苗苗,你跟沈婠,你们怎么……”出现在启航,还成了面试官?
苗苗没有隐瞒,反正,这两人已经被录取,迟早都会知晓——
“这家游戏公司是沈总的。”
古清瞪大眼。
张旸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设想过这个可能,但真正成为事实,还是免不了惊讶。
沈婠才多少岁?
就已经拥有这样一家公司。
现下最火爆的手游“狐仙”更是由这家公司制作出品。
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出现在“继承人班”,怎么会被安排在普普通通的C班,和他们这种“金融民工”为伍?
苗苗好笑地看着两人的表情——“差不多就行了,嘴巴张这么大,当心口水流出来。”
古清咂了咂唇瓣。
张旸赶紧管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走吧,去见一见沈总。”
再踏进这间办公室,两人已经从方才的面试者,摇身一变成为被录取的准员工。
沈婠也没再肃然不可侵犯地端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坐。”
古清和张旸对视一眼,分开坐到两边。
刚好苗苗端着茶盘进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们这是干嘛?刚才不还黏糊糊,现在开始避嫌了?”
“咳……”被说中心事,张旸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借以掩饰尴尬。
古清低着头,看似害羞,实则隐隐不安。
沈婠挑眉,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并不主动提及。
只问:“你们想跳槽?”
古清在宁城一家金融公司当高级经理。
张旸则在一家全球性的证券公司宁城分部任职,依他的资历和能力,想来职位不低。
“嗯。”
他们趁着元旦假期,出现在北海参加面试,就已经坐实了想要跳槽。
沈婠:“我能知道原因吗?”
古清:“我们考上起航以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点沈婠大概还是能猜到。
不说商界这个大圈,单单缩小到金融这一行,“起航学院”四个字就意味着泥塑的身体镀了层闪闪发光的金子。
很多人拿到了结业证就会考虑更进一步。
“我们俩在各自的公司也待了快两三年,差不多已经升到头了。趁着年轻,还没安定下来,想再尝试一下,多给将来攒点资本。加上,我俩的家乡就在北海,当‘宁漂’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
沈婠:“你们现在的工作单位肯放人?”
以前也不是没有刚从起航结业,拿到证书就跳槽的员工,相反,还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多企业为了避免人才流失,在员工入学以前,都会让他们签一份《保证书》,保证在完成了学习之后,依旧会留在企业效力。
通常还会承诺升职加薪。
张旸:“您说的这种情况多半出现在由公司推荐参加考试,并成功入读的人身上。但我和清清是自己决定要考的,与公司无关,所以没签过《保证书》。”
沈婠轻嗯一声,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入职?”
两人对视一眼,皆尴尬垂头,“可能……要等起航那边学业结束……”
这是除了情侣关系外,另一个让他们不好意思的地方。
像这样的招聘,当然越快入职越好,但两人目前都没办法做到。
沈婠皱眉,也的确是个问题。
CEO和总经理两个位置不是开玩笑的,关系到整个公司的决策和运营,如今,“狐仙”开了好头,后续一切都要跟上,否则出现了断层,很容易前功尽弃。
再火的游戏,也可能昙花一现。
太多前车之鉴,沈婠不敢松懈。
她想了想,“元旦之后,再过两个星期就是春节休假,中间你们可以用远程方式下达命令,管理公司,当然必要时候还需要在宁城和北海之间来回奔波,等熬过两个周,春节放假时间可能就需要你们来公司坐镇。等到三月份起航那边课程结束,立马飞过来开始工作。中途基本无休,甚至除夕那天,你们也不能陪家人吃团圆饭就,能接受吗?”
沈婠选中古清和张旸,并不是因为和他们熟,而是站在公司所有者的角度去挑选最拔尖的管理者。
她不是慈善家,不会好心帮两人解决跳槽问题,只会从公司利益出发,去考察两人是否合适这个职位。
而其中,时间安排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在她做出最大让步,给出最低底线的时候,古清和张旸仍然无法满足,那她会毫不犹豫将二人踢出局。
这也是为什么,她让苗苗留下另外八个面试者的目的。
没了第一选择,她随时都有第二选择作为替代。
这个时候,古清和张旸才清楚意识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仅是他们的同学、组长,更是一个公司的掌舵人。
前者可以亲密交谈,玩笑打闹;而后者却只能敬着远着,小心伺候。
足足过了一分钟,古清点头:“可以。”
张旸:“行。”
“好。苗苗,你带他们去签合同,然后把其余留下来的人叫进来。”
“沈……总。”古清差点就脱口而出“沈婠”,好在及时改口,她暗暗捏了把汗。
“还有事吗?”
古清动了动嘴唇,几番欲言又止。
沈婠便这样静静看着,耐心等待,就是不开口催促。
终于,对方好似下定决心,问出口:“我跟张旸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沈婠挑眉。
她解释说:“很多公司都禁止办公室恋情,况且,我俩的职位又……”太高。
一个CEO,一个总经理,若真的合起伙来,要做个什么,简直不要太轻松。
沈婠反口相诘:“你们会联手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吗?”
古清摇头,目光直白坦荡:“不会。”
张旸也摆手,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我是个好人。”
沈婠云淡风轻:“会也不怕,坏也所谓,如果真的有人吃里扒外,”她半眯双眸,笑意却并未入眼,“我有的是办法料理他。”
两人闻言,后颈不约而同蹿出一股凉意,冰冷逐渐传递到四肢。
古清和张旸离开以后,沈婠又见了剩下的八个人。
其中四人决定留下来,任职部门主管。
沈婠问他们原因。
四之二三都说对启航的未来十分看好。
而其余的四之一二则表示他们不服气,可以比已经被录用的张旸和古清做得更好。
对此,沈婠也承诺,看部门业绩每年给予他们升职调岗的机会。
另外四个选择离开,沈婠没有挽留。
至此,启航各部门大致雏形已定,接下来就是每个部门进驻新人。
这就不需要她来操心,自有部门主管张罗,CEO和总经理监督。
傍晚,六点四十,天空已经泛起灰蒙。
沈婠签好最后一份文件,啪嗒一声合拢,交给苗苗。
此北海一行,所有工作才算处理完毕。
苗苗将文件分别送往技术部和初创的人力资源部,返回沈婠办公室,将胖胖的自己摔进沙发里,舒服地长叹一声:“终于解放了!”
沈婠穿上外套,走到她面前:“起来。”
原本还软成一滩泥的胖苗苗瞬间坐直:“嗯?还有其他事?”
“请你吃饭。”
“嗷——Boos万岁!”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一家烤肉店里。
面前一个无烟碳烤盆,层次分明的顶盖上铺满了五花肉、肥牛、羊肉卷、排骨……
沈婠专心致志。
苗苗全神贯注。
待两人六分饱,才缓和了下筷的速度,边吃边聊。
“不是说好要减肥?这就是你的态度?”沈婠举着茶杯,忍不住调侃。
苗苗毫无愧疚,反倒理直气壮:“减肥的最佳方法不是节食。”
“到现在瘦下去多少斤?”
苗苗伸出肉呼呼的爪子在她面前一晃:“嘿嘿,这个数……”
“五斤?”
“嗯哪~”
沈婠挑眉,“难怪看上去下巴都变尖了……”
“真的吗?真的吗?”苗苗眼前一亮,欢脱得像只小喜鹊。
两人吃完出来,已经九点。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斑斓之中。
夜风轻拂,带来些许凉意。
沈婠在里面结账,苗苗就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衣袋里,静静等候。
中途,有只小奶狗跑过来咬她的裤腿。
是只三色柯基。
毛发油光水滑,梳理得整整齐齐,脖子上还套着项圈,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
小家伙她脚边摇摆着小屁股转来转去。
苗苗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怎么了,小家伙?”
它似乎更欢脱了,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苗苗把手抽回来,它浑身乐意,蹭啊蹭,好像在说:继续啊!继续摸~
苗苗失笑,看它着急的小模样儿还真是不忍心拒绝,便又摸了几把,还顺手替他挠了挠。
可能是太舒服了,小东西发出“嘤嘤叽叽”的小奶音。
苗苗差点被它萌出血,“你主人呢?怎么把你一只汪丢在这儿?”
“嘤嘤……”
“万一被狗贩子偷走了怎么办?”
“叽叽……”
“诶,小家伙,你是不是饿了?”
“汪~”虽然细声细气,但总算像条狗了。
苗苗去隔壁便利店买了根火腿肠,剥开,正喂到小家伙嘴边的时候,一声呵斥直接吓掉了她手里的肠。
“你喂元元吃什么?!”
苗苗下意识抬眼,目光一片茫然。
男人看也不看她,大步上前想要踢开地上的火腿,结果已经被小家伙吃掉大半,还得意地摇臀摆尾。
男人脸都黑了。
“咳……”苗苗清了清嗓子,“桂总监,这是你的狗啊?”
男人闻言,猛地回头,对上苗苗笑眯眯的眼神,他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苗苗指了指上面的招牌,“来吃饭。”
桂东南朝里面看了一眼。
苗苗仿佛看穿他的意图:“沈总也一起的。”
男人目露讪然。
“你还没回答我,这只柯基是不是你的?”
“朋友出差,放在我这儿寄养半个月。”
苗苗俯身,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真乖!”
而小柯基则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看得桂东南嘴角直抽:没良心的狗东西,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丫在我枕头上拉粑粑,人家不过摸了你几下,就开始撒娇卖萌。
双标狗!
“你会养吗?”苗苗站直,疑惑地看着他。
桂东南眉间褶皱加深,很想回她一句:会不会养与你何干?
苗苗不知他心中腹诽,接着道:“它看上去好像很饿,你确定自己喂饱了再牵出来遛的?”
呃……
桂东南想起他下班之后,只随手放了一些狗粮到盆里,等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盆里已经空了,至于吃没吃饱,这个不在他考虑范围内,难道不是吃过就行了?
苗苗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虽然是帮朋友养,但既然交到你手上,就该负起责任。这么小的狗,最惬意的就是吃好睡饱,然后跟着主人出门撒欢儿,你要是漠不关心,以后长大了会给狗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啥?没这么严重吧?”
还心理阴影,真当个人来养活了?
苗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当然有!”
桂东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好,我下次注意,之前也没养过狗,所以经验不足……谢谢你啊。”
苗苗:“不客气。它叫圆圆?”
“嗯。”
“哪个yuan?”
“一元钱的元。”
“那他主人肯定是个财迷。”
桂东南想起好友那德行,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猜对了!”
“诶,看你现在的样子也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木头啊?”
“什么?”
苗苗:“我说,你现在跟昨天送我们回酒店的时候,不一样。”
男人笑容微滞,眼神尴尬。
“哦,我知道了,你昨天是装的,想从我这儿套话,对吧?”
桂东南没想到苗苗会这么直接地点破。
他以为公司内部已经稳定下来,团队每个成员也都得到安抚,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然后绝口不提,一笔揭过。
没想到,苗苗竟然不按牌理出牌。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或者说,苗苗一脸坦然,尴尬的人只有他桂东南一个。
转眼间,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木头一样讷讷不会讲话的“老鬼”。
只不过这次苗苗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比昨天生动,看来,不是装的,是真被她臊得哑口无言了。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
“……你不也想从我这儿套话?”
苗苗点头,大方承认:“没错,我是这么打算来着。”
“你……”男人略显愕然。
他的内敛深沉,与苗苗的外放直白似乎形成了两个极端。
她应付他游刃有余。
而他应付她,却步履维艰,处处艰难。
“桂东南,”苗苗直接喊他名字,“你演技挺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我没演。”
苗苗哼笑一声,又摸了摸小柯基的头,才转身进去店里。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女人并不苗条的背影,眼中逐渐浮现疑惑之色。
他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
以前是漂亮女人的心思,他不懂;如今,连不算漂亮的胖妹妹,他都琢磨不透了。
明明之前还好声好气地教他养狗,后面又被惹到她,说变脸就变脸。
简直……
莫名其妙嘛!
桂东南不知道,女人这种生物都是记仇的。
他昨天把人当猴耍,今天碰上了,人家自然要讨回来。
苗苗和沈婠手挽着手,一起离开的时候,桂东南已经不在店门口,小柯基也被牵走了,就连火腿肠的包装纸也被清理干净。
沈婠:“你在找什么?”
“我刚才碰到桂东南。”
“在哪里?”
“就是这儿,他遛狗。”
“然后?”
“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沈婠看她嘚瑟的样子,无奈摇头。
这是个矛盾的姑娘,有时候可以很简单,但有时候却也很复杂……
两人打车回酒店。
苗苗刚坐下来就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
她把包包翻了个底朝天,没有。
房间也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她敲开对面沈婠的房门,借用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
她房间里没有传出铃声,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竟然有人接了!
“喂?”
苗苗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你好,我是这部手机的主人,请问……”
原来是掉在烤肉店的包间里,服务员收拾餐桌的时候发现,并交给前台。
接电话的则是收银员。
“好,我马上过去。”
苗苗把手机还给沈婠,“我出去一趟,拿到手机就回来。”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很快的。我直接打个车,拿到就走,也就十几分钟。”
沈婠想了想,“那你注意安全。”
“嗯。”
……
烤肉店。
“谢谢。”苗苗接过手机。
“不客气。”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企图分辨真假。
他不应该在宁城吗?
怎么会出现在北海?
苗苗想过去探个究竟,但有人比她更快,兔子一样蹿到男人身旁,揪住他袖口不放,神情有些激动地说着什么。
两人就在店门正对的小广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路灯很亮,足够苗苗认出沈春江的背影,以及……叶璇芝的侧脸。
嘀——嘀——
等候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见苗苗过了两分钟还不出来,使劲儿按喇叭催促。
苗苗先给沈婠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可能会晚些时候回酒店,让她不用担心。
又把车费付给司机,叫他不用等了。
安排好这一切,她才慢慢朝两人靠近。
“……春航,你究竟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男人表情平静,语气淡漠:“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璇芝,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女人凄惶地摇头,眸中晶莹涌动,“我不聪明,也不明白。”
沈春航皱眉,状若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叶璇芝抓他袖口的力道加重,好像那是她唯一能够握住的东西,一旦放手,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所以,不能放,也不可以放。
“春航,我知道,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我不该半夜去酒吧,也不该借酒撒疯,罔顾你的劝告。你带我走的时候,我应该听话的,可我醉了啊,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
女人微愣。
沈春航摇头:“不是这些原因。”
“你……”
“不用我说,你心里也该清楚。”男人的瞳孔是纯粹的黑色,像两个深邃无情的漩涡,将她的一片真心毫不留情绞碎,直至化为灰烬,任其散落风中,最后化为尘埃。
叶璇芝脸色惨白。
记忆中,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笃定的模样。
他会温柔地表达关心,帮她解决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中的一切难题,会在每个重要的日子送她昂贵而得体的礼物,会在她家人生病的时候联系最好的医院、聘请最厉害的医生主刀。
他在她心目中就仿佛英雄一样的存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些年,他给了她丈夫一般的温情与体贴,却在她鼓起勇气,想问他要一个名分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
叶璇芝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彻底。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是馈赠,是对她献出身体、付出青春的报酬。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相爱相知,有的只是明码标价和银货两讫。
这样的认知就像一把尖刀戳进她心脏。
可即便如此,叶璇芝还是舍不得放手。
她想,大不了不要名分,就算永远见不得光,也要跟在他身边,不求天长地久,只求这个男人能够在偶尔想起她的时候,来看一看,陪她半天,或者几个钟头。
如此也就满足了。
没错,叶璇芝不争气地想回到从前。
没有酒吧醉酒,也没有沈春航怒然而去。
他们还是以前恩爱和谐的相处模式。
可惜,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从那天以后,沈春航就再也没来过公寓,她也不敢去学校找他。
害怕别人看到,误会什么,她太清楚沈春航对自身羽毛的爱惜程度,他重视自己的名誉,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
叶璇芝不敢赌,更不敢闹。
因为她清楚,一旦闹开,磨掉最后的情分,那她和沈春航就再也没有可能。
所以,她只能等。
白天还好,她要上班,尽量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不会总是想到他。
难熬的是晚上,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即便在药物帮助下,也只能勉强睡上两个钟头。
除了闭眼的时间,她要么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等待天亮;要么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电视,关了声音,木然地盯着屏幕,可里面演了什么,一概不过心,转眼便忘记。
叶璇芝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疯。
但她还是低估了人的顽强,她很好,甚至连小感冒都没有。
某些时候,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生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是不是能换来那个人的一丝怜悯?
最后,她还是等到了。
却不是沈春航的回心转意,而是他的决绝无情。
一套市价千万的别墅,一辆跑车,以及存款若干就此买断他们几年的感情。
无疑,他是慷慨的。
这些东西的价值,再加上他送她的珠宝首饰,足够叶璇芝安稳富足地度过下半辈子。
她还年轻,又那么漂亮,离开沈春航,加之钱财傍身,不求找不到好男人嫁。
叶璇芝如果聪明点,就该拿着钱,潇洒走人。
但她没有。
在得知沈春航元旦将来北海实地考察分校区选址的消息后,她也义无反顾地跟了过来。
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春航,你能不能……对我仁慈一点?”她带着哭腔。
男人眼中闪过不忍,却依旧淡漠:“我会再往你卡上存一笔钱……”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他眼中闪过凌厉,转瞬即逝。
叶璇芝动了动嘴唇,她想说:我要你的真心!
可话到嘴边,对上男人冰凉的目光,她忽然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不能说,说了只能让情况更糟。
最终,“……我想继续,不想分手。”
“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她摇晃着他的衣袖,像个委屈的孩子,质问一声比一声强烈。
沈春航抽出衣袖,女人不放。
他稍稍用力,“听话,别闹了。”
语气带着她熟悉的温柔,仿佛他们没有分手,还是热恋时的样子。
叶璇芝心软鼻酸,眼眶泛红,手上稍稍一松,他便成功挣脱。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沈春航张开双臂,轻轻抱了她一下:“璇芝,你要的,我给不起,所以,只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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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酒吧轻醉,六爷冷绝(万更)
“不……我已经不奢求了……”女人使劲儿摇头,“就像当初说好的,不问结果,不要名分,也不干涉彼此,只当生命中陪伴前行的朋友。”
男人轻笑:“原来,你还记得。”
叶璇芝深吸口气,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不再逾越,酒吧的事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璇芝,太晚了。”男人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女人脸颊,状若叹息。
“怎么会晚呢?不会的……”
“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她的真心,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的爱就这么可怕?竟然让你如避蛇蝎?”女人的嗓音陡然尖锐,许是知道挽回无望,眼底涌动着一丝癫狂。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春航,”她忽然软了语调,“你要判我死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合适的罪名?”
“与你无关,”他垂眸,淡淡开口,“是我。我怕麻烦。”
“呵……当初在答应你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是个冷情凉薄的男人。可我不信邪啊,总觉得自己会成为例外,这么多年过去,我慢慢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到你,但事实证明,这些都只是错觉而已,我叶璇芝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男人静静看着她,目光依旧温和,仿佛能包容一切。
但越往深处,却是一片冷寂。
叶璇芝艰难地别过头,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抛下仅剩的自尊,像乞丐一样匍匐在这个男人脚边祈求一丝怜悯。
“好,我懂了。”
她转身,抬眼瞬间,还是忍不住滑落两行清泪。
“春航,但愿你这辈子都不懂爱……”
否则,也该尝一尝她今天这般万箭穿心的滋味!
男人站在原地,目送叶璇芝的背影渐行渐远,“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躲在树干后的苗苗呼吸一滞。
她被发现了?
不能啊!
她都已经把自己藏得这么好……
“出来。”
敌不动,我不动,万一是在诈她?
苗苗坚决装死。
沈春航:“看来,要我亲自去请才行。”
说着,朝她藏身的方向走来。
这回苗苗没法儿再躲,先从树干后面探出脑袋,咧嘴,嘿笑两声:“hi,沈校长,好巧!”
然后慢吞吞挪出去。
沈春航笑意不变,丝毫没有被学生撞破与女友分手的尴尬:“你怎么在这儿?”
“路、路过。”
“来北海做什么?”
“……旅游。”
“一个人?”
苗苗摇头:“和朋友一起。”
男人视线越过她,朝身后远处张望:“你朋友人呢?”
“回酒店了。”
“所以,”他挑眉,上下打量苗苗一番,“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
呃……
苗苗表情微僵:“哪能?刚才远远看到一个背影,觉得眼熟,才跟过来看看,没想到……”
“急吗?”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提问也毫无厘头,苗苗眼神略懵。
沈春航:“急着回酒店吗?”
她下意识摇头。
“一起喝一杯?”
……
Night,北海老街,最有名的清吧。
“两位喝点什么?”
沈春航:“一杯威士忌。你呢?”转头问苗苗。
“随便。”
“给她调一杯鸡尾酒,度数不要太高。”
“OK。”
很快,两个杯子分别推到二人面前。
苗苗看着里面层次分明的酒液,蓝与白交织,仿佛天空般清湛无垠。
却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款鸡尾酒。
“这叫什么?”她问调酒师。
“试做的新品,还没取名,如果您有好的想法,不妨给我个建议?”
“……晴空。”
“什么?”调酒师没听清,凑近询问。
苗苗伸到他耳边:“晴空,BrightSky,如何?”
这回,调酒师听清楚了,毫不掩盖对这个名字的喜欢:“很美,一听就让人联想到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苗苗笑了笑。
“作为感谢,这杯我请。”
“谢谢。”
苗苗喝了一口,咂咂嘴,入口瞬间既有洋甘菊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樱花玫瑰的甜,紧接着才是独属于酒精发酵的醇冽。
至于度数,是真的不高。
完全可以当饮料来喝。
调酒师:“味道如何?”
苗苗竖起大拇指,点赞。
哐——
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原来在苗苗和调酒师交谈的当口,沈春航已经喝完一杯,这会儿正好将空杯一放。
“续。”
言简意赅。
调酒师又替他倒了小半杯。
苗苗以为他又要一口闷,但沈春航没有,他开始优哉游哉地细品。
“小丫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苗苗一本正经:“在判断你是不是借酒消愁。”
男人低笑,结实的胸腔发出一阵共鸣,“所以判断的结果是?”
“无法确定,还要继续观察。”
这回,沈春航直接笑开:“年纪不大,好奇心还挺强。”
苗苗垂眸,鹌鹑一样啜着杯口,不予回应。
沈春航心道:这小孩儿,有点儿意思!
两人在酒吧待了将近一个钟头。
期间,沈春航三次要酒,却并非闷头就喝,而是细细品酌。
苗苗没有说谎,她是真看不出对方有到底是为了喝酒而喝酒,还是为了一醉解千愁。
离开的时候,沈春航已经有了醉意。
苗苗还好,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对于酒量不差的她来说毫无影响。
“诶,您慢点……”
眼看沈春航就要撞到石柱上,苗苗赶紧伸手,把人拉过来。
“嗯?”男人淡淡抬眼,目光落到袖口被苗苗拽住的地方。
下一秒,倏地皱眉,似乎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点折损他作为男性的阳刚。
毕竟,堂堂五尺男儿,被一个女人拉来拽去……
苗苗微笑:“不用谢。”
沈春航:“……”他什么时候想要道谢了?
这姑娘,脸皮不是一般厚。
苗苗对他的想法一概不觉,轻咳一声:“那啥……校长,你忍着点。”
说着,直接伸手往他腰上一环,再顺势用力往上托,斜肩,拉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不过转眼之间,就把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沈春航搀得稳稳当当。
对于这一系列“变故”,男人略懵。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苗苗带着出了酒吧大门。
“你……”
她没有侧头,目光平视前方,嘴角却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校长是想感谢我,不过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所以,不用谢,都是学生应该做的。”
第一次,口才不俗的沈校长不知如何接茬儿。
“对了,您住哪儿?我叫辆出粗车送您回去?”
“……不用了。就在旁边的酒店,几步路就到。”
“哦。”苗苗扶着他,径直往酒店的方向而去。
“那个……苗苗同学,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您确定?”
“嗯。”
“行吧。”她也不勉强,直接松了手。
沈春航不料她放得这么爽快,来不及稳住重心,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好在,苗苗眼疾手快,抓住他外衣才让谦谦君子的沈校长免于出糗。
“没事吧?”
“……无碍。”摆摆手,强装镇定,心头却微微犯窘。
苗苗:“您站得稳吗?”
沈春航苦笑,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使不上力了。
“要不还是我搀着?”
“……那就麻烦你了。”
苗苗笑得毫无芥蒂,也没有半分奚落嘲笑的意思:“都说了不用客气。”
沈春航又觉得,这姑娘除了脸皮厚之外,还挺实诚。
酒店房间。
嘀——
磁卡放到感应区,门应声而开。
苗苗扶着沈春航入内,径直走到床边,让他坐下。
“呼——”长舒口气。
“辛苦了。冰箱里面有瓶装水。”
苗苗也不客气,这一路可把她累得够呛,大冬天,汗水都出来了。
顺手拎出两瓶,掂了掂,问沈春航:“你要吗?”
“嗯。”
她递过去。
男人抬手接过,轻轻松松就拧开瓶盖。
苗苗这边出了点问题,也不知道是这个瓶盖太过顽强,还是她动作不顺,拧了半天都纹丝不动。
沈春航一顿,把自己的递过去:“你喝这瓶。”
然后又接过苗苗的,没两下就拧开了。
苗苗:“……”所以,小瓶盖,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看菜下碟啊?太欺负苗了!
男人喝水的动作优雅好看,仿佛喝的不是矿泉水,而是琼浆玉酿。
已经咕咚几口干掉大半瓶的苗苗:“……”
差距,无处不在,连一个喝水的动作都是鸿沟。
“你都听到了?”
苗苗眨眼,不懂。
沈春航拧紧瓶盖,把剩下大半瓶水放到一边,漆黑幽邃的双眸看向她,隐约浮现出一丝凌厉。
等她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如果您指的是分手过程,”苗苗点头,目光坦然,“我听见了,至于多少,估计有十之七八的样子。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我凭什么信你?”男人眸色微暗。
苗苗似乎并未察觉对方语气中的戒备与危险,两手一摊,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您也只有相信我不是吗?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杀人灭口了。”
沈春航被她一句“杀人灭口”逗得直发笑,旋即,点点头以示赞同:“你说得对,已经不流行了。”
“所以,您只有信我这一个选择。”
“不好奇吗?”
苗苗眨眼:“好奇什么?”
“分手的原因。”
她两眼放光,活像小狗看见肉骨头:“如果您愿意开口,其实我也不介意八卦一下。”
沈春航哑然失笑。
“我保证,听完之后就当秘密埋在心底,一定不外传。”
“虽然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杀人灭口了,但我觉得偶尔玩一下复古也不错。”
苗苗笑容一僵。
男人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跟朋友汇合,沈校长,谢谢你的矿泉水,我先走了哈,拜拜!”
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完一堆,没给沈春航半点反应的时间,苗苗两腿一迈,大步离开。
那匆忙的背影,好像有鬼在追。
直到房门砰的一声合上,男人才反应过来,想起小姑娘一连串的反应,他忍不住笑出声。
……
洗完澡,沈婠刚出浴室,就听见微信提示音。
她走到床边捞起手机,发现是苗苗发过来的,说她要晚点才回。
沈婠发了个“OK”的表情,放下手机,开始吹头发。
十分钟后,长发呈现半干状态。
她关了风筒,打开暖气,等它自然烘干。
权捍霆已经离开三天,期间并未与她联系。
沈婠拿起手机,拨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果然,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复。
权捍霆临走前虽然告诉过她会中断联系,但沈婠还是想试试看。
到底为了什么事,需要如此谨慎小心?
如今,他安全与否?
沈婠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凄清明月,眼底逐渐浮现出担忧。
……
同一片夜色下。
宽敞的顶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一个西装革履的清瘦男子端坐在皮椅上,面容沉静,眼中流露出无惧无畏的淡然之色,但紧抿的唇角和置于桌下微微颤抖的右手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而正前方,一道身影与之相对而坐,其后还立着两个保镖一样的人。
随着那道身影的静默不语,会议室内气氛陡然沉重。
明明还是炎热的赤道地区,终年高温,但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好像空气里都夹着冰渣,连呼吸都带着寒凉。
清瘦男子强装镇定,从表面上倒真像那么回事儿。淡淡的眼神,轻微的笑意,有种成竹在胸的笃定,只听他不卑不亢对上座之人缓缓开口——
“六爷,我的来意已经说得很明白,端看您要不要做这笔买卖。”
上座那道身影闻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漆黑的瞳眸,灯光照进去,却不见任何投影。
在他抬头的瞬间,夜风都冷了几度,冻得人浑身僵硬。
“六、爷?”清瘦男子开口催促。
男人却始终缄默,不语,深邃的轮廓在灯光下愈发俊美孤绝,一双幽黑的眸子宛如暗夜孤狼般,黑暗望不见尽处,而那片极色黑暗下却隐藏着一个冷漠而肃杀的灵魂!
清瘦男子脸上的笑容再难为继,置于桌下的手开始猛烈颤抖起来,有人给他介绍了这笔生意,只要做成,下半辈子就能吃喝不愁、逍遥快活,不能就这么败下阵来!
咬紧牙关,他还真就挺了下来,只是额上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片冷汗。
“吴先生真是好胆色!”开口的是权捍霆身后的楚遇江。
昨天他们就接到消息,说有个姓吴的古董店老板知道“海鲨”的踪迹,但一开口就要三千万。
之后,姓吴的主动联系上他们,说是要面对面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时楚遇江就想,这人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就想换三千万?
而且还要求面对面交易,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但本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楚遇江还是耐着性子与对方进行了交涉。
期间对方信誓旦旦,保证不仅有海鲨的消息,手里还有海鲨的成员。
就奔着第二点,权捍霆应了,同意面对面交涉。
如果消息真的有价值,那三千万也不算亏。
只可惜——
当他们得知吴姓男子口中的“海沙”时,却发现是一场天大的乌龙。
此“海沙”,非彼“海鲨”,而是非洲一个钻矿中开采出的顶级蓝钻的统称。
权捍霆要的是“海鲨”组织的消息,企图一网打尽。
而眼前这个人却在向他们兜售钻石?
啧……
看来这个世上,怕死的人很多,不怕死的人也有!
楚遇江此话一出,清瘦男子嘴角强撑的弧度蓦然一僵,脊背有些发冷,但转念一想,“海沙”系列中,最顶级五号蓝钻就在他手上,对方投鼠忌器,势必不敢动他,这才又平静下来。
凌云侧头,与楚遇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唇角扬起一个冷厉的弧,嘲讽而略带讥笑,该夸这人勇敢呢,还是该骂他愚蠢?!
正当楚遇江准备挑明的时候,权捍霆却突然朝他使了个眼神。
莫非……
“海鲨”和“海沙”,不是误会,也不单单只是巧合?
“吴先生,我们需要先验货。”楚遇江语调沉稳,声线木然,既然不挑破,那就只能将错就错,看看对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而吴姓男子却终于松了口气,以为对方软化了态度。
如此一来,他便从劣势,瞬间切换到卖方市场,掌控主动权。
深呼吸,适时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他淡笑开口道:“这是当然。我相信六爷的诚意,因此将五号蓝钻贴身携带,但是为避免意外的发生,小弟买了个小小的保险,还请您不必介怀……”
只见那人伸手从西装上衣内掏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小心翼翼置于桌面上,朝上首的方向打开,随着丝绒盒的缓缓开启,一时间蓝光流泻,月光下一颗沁蓝的钻石静躺盒中,熠熠生辉,仿似月下大海,波澜不兴,却汹涌暗藏。
但男人的动作并未停止,只见他接着又掏出一个小型的黑色遥控器,长宽皆不过五厘米,上面只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
楚遇江不动声色,看他表演;凌云目不转睛,眼神兴味十足;至于权捍霆自那短暂的一抬眼后便垂眸低敛,好似眼前这一切都无法入他的眼。
好吧,离开三天,他想沈婠了……
但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权捍霆不得不切断所有联系方式。
海鲨那群疯子对他怀恨在心,一旦发现沈婠的存在,势必会借此攻他软肋,介时,沈婠会相当危险。
他不敢赌,所以,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和谨慎。
将权捍霆的反应尽收眼底,吴姓男子也不傻,对方好像对自己的蓝钻并无狂热,甚至可以说十分冷淡。
心里猛然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孳生,但事到如今,犹如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从选择与虎谋皮的那一刻起,就由不得他回头了!
定了定心神,男人不再犹豫,果断按下绿色按钮,伴随着嘎吱声会议室的天花板上逐渐显露出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交错的红外热感应线极其敏锐,楚遇江只稍稍移动了一小步,那红外线便随着他的动作迅速移动,始终对准了他眉心的位置。
“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大声笑开,清瘦的脸庞因太过兴奋而浮现出两抹红晕:“吴某只是一介商人,虽然我相信六爷的诚意和诚信,但多份保障总是好的。还请勿怪。”直到此刻,他发凉的心才微微回暖。
这是有所依仗,所以才无所恐惧。
有了这些武器作为怙恃,他便不怕权捍霆的人耍花招,这种将主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他甚至想,若是今日,权捍霆在他手里伤了,或是死了,那他在道上也算扬名立万。
可惜,没等他做够这场白日梦,一颗子弹便已经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射穿了他的头颅,眉心一抹朱砂,男子得意的笑容尚且挂于唇畔,只是眼神却骤显惊恐,拇指微顿,最终没来得及按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一切定格,男子缓缓倒下。
凌云收回手,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才有了些微的轻笑,“嗯,比我在靶场练习的时候快了……零点三秒。”
不过须臾间,天花板上埋伏的人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就被一网打尽。
凌云掐着其中一人的脖颈,目露狠色:“说!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闭口不言。
“行啊,还是个硬骨头。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直接卸掉对方下巴,只听一阵呜咽的惨叫,成功让另外两人目露惧意。
他手一甩,直接将那人丢开,踱步走向其余二人。
两人虽然心中惧怕,但也深知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是以,迅速起身,利落出拳,快准狠辣,皆是朝凌云面门而去,如此力道的一拳若真落到人的脆弱部位,势必脑浆四溢,当场死亡。
凌云却像看小丑一样扫过二人,早在拳头袭来之际,他便利落侧身,愣是让对方扑了个空,自己却安然无恙,然后一个利落干脆的回身后旋踢,势如烈风,两人脸上便出现了血红的脚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肿胀。
被踢的男人眼神发狠,呸出一口鲜血,连带着两颗白牙,顿时全身青筋暴突,贲张的手臂肌肉开始积蓄力量,可惜不等他爆发,凌云已经像拎小鸡仔那样把他撂在地上:“最后问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
两人不说话。
“没用的东西,只能丢掉,既然你们不惜命,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家伙。
两人瞳孔一缩。
其中一个还想硬撑,但另外一个却已有动摇之色。
“哦,那就先从你开始。”
“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凌云冷声:“讲!”
“其实,我也不知道……”
“闭嘴!”硬撑的那人一脚踹在准备招供的那人身上,“再说一句,我特么弄死你!”
楚遇江冷嗤:“自己都性命难保,你还想弄死谁?”
“不准说!”
“威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你难道愿意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掉?那嫂子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
男人浑身一僵,原本强硬的神情也蓦然陷入怔忡:“……说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可是不说,就一定会死啊!我知道你重义气,可也不用拿命去换啊?活着不好吗?对不起……我、我还没娶媳妇儿,没给老方家留后,我真的不想死……”
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啧,看来也是有故事的人?
权捍霆始终保持沉默,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通常,手下能办的事,他就不会亲自动手。
不然,养这一个两个的干什么?吃白饭吗?
在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下,男人挺直的脊背突然垮塌,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他不如我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你们想问什么,我来回答。”
凌云后退半步,让出位置。
折磨人他擅长,审问还是楚遇江比较在行。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吴有全,他给钱,请我们当保镖。”
“吴?”
“就是被你们干掉的那个人。”
楚遇江冷笑,朝凌云使了个眼色:“看来有些人没挨够打,还这么不老实。”
男人恶狠狠瞪眼:“我没撒谎!”
“嗤——就凭你们能拿到这玩意儿?”楚遇江伸脚一勾,狙击枪就到了他怀里。
男人目光微闪。
被楚遇江反手一个枪把砸在额头,顿时血流如注:“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
男人闷哼一声,但对于武器来源绝口不提。
而比较胆小的那个男人居然也三缄其口,无论怎么威胁,都套不出话。
这就有意思了……
楚遇江:“你以为,你们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只是时间问题,可等到那个时候,也许我们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自然要找人泄愤出气,所以,别自作聪明,到最后得不偿失。”
“你们!”
“再问一遍,东西哪来的?”
“这是我们自己的!”胆小的那个脱口而出。
“你……们?”
“是,我们恶狼组!”
恶狼组?
楚遇江询问的目光投向凌云:丫知道这什么帮派势力吗?
凌云一脸茫然,就差画几个问号:我只知道J国山口组。
“你们跟‘海鲨’什么关系?”
“海沙?不是吴有全收藏的那些宝贝钻石吗?我们可没想要偷!”
楚遇江嘴角抽搐:“我说的是——海、鲨!鲨鱼的鲨。”
“那是个什么东西?粉钻吗?为什么要取同音的名字?”
楚遇江:“……”
凌云:“……”
最终,权捍霆发话:“行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走吧。”
“六爷,那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问出口的瞬间,三人包括被卸掉下巴的那个,都齐齐颤抖。
权捍霆:“带走,我还有用。”
“是!”
“你们这帮混蛋!都已经交代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凌云:“我说过交代了就放你们走吗?”
对方目瞪口呆。
好像……确实没有。
第二天,阳光明媚,到底属于热带地区,这个季节很少有雨,几乎每天都是晴空万里。
辉腾集团分公司,便矗立在一片骄阳之中。
挺拔,巍峨。
叩叩叩——
“进来。”
一个身穿西装的大汉推门而入,这是他第一次面见那位传说中的“六爷”,集团了不起的掌舵者,心中激动难掩。
辅一抬眼,只见面容酷戾的男人斜坐于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宛如傲视天下、指点苍生的王者。
窗外朝阳,为压抑的办公室镀上一层橘红的光亮,男人半张侧脸隐于光辉之下,霎时温软了棱角,却不期然带上几丝邪魅。
魔前菩提相,佛前修罗色!
“什么事?”只听男人沉沉开口,冷漠入骨,目光笔直,仿佛穿越了山山水水,染上几许暖薰,刺破几缕秋色。
“爷,您要的恶狼组资料。”
“放下。”
“是。”他躬身退了出去。
……
又一个注定不眠的夜晚。
废弃工厂内。
权捍霆坐在大方桌一头,结着蛛网的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而方桌另一边坐着一个魁梧的大汉,膀阔腰圆,铁臂铜拳,嘴角有一处伤疤,面容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却是实打实的硬汉形象。
孙毅看着对面容貌精致、肤色白皙的男人,以及他身后的凌云,眼中划过一抹不屑,倒是看向楚遇江的时候,颇有些赞赏,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权捍霆将他眼底的鄙夷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难道身体壮硕就等于武力值高?
没错,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恶狼组领头人孙毅,而真正让权捍霆感兴趣的却是他曾经的身份——特种作战部队因违纪而被强行退役的特种兵!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亲自出现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喂!有话快说,大晚上谈事情,扰人清梦,烦不烦?”孙毅开口一嚷,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权捍霆眉眼微动,“想跟孙老大谈笔生意。”
“生意?”孙毅眉心一皱,“老子就是个混混,不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谈生意上别处去!别找到我这儿来!”他明显烦了,耐心告罄。
“放肆!”楚遇江冷呵。
竟然敢在六爷面前自称“老子”?嫌命太长?
“嗤——我就放肆了,你想怎样?干架是吧?”他拍桌而起,“我孙毅不带怕!”
权捍霆淡淡开口:“稍安勿躁,何不先听我把话说完?”
“有屁快放!”
相较于孙毅的激动,权捍霆冷静得有些不像话:“告诉我,海鲨的行踪。”
孙毅眼神微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心中却担忧起来,难道阿威他们已经……
权捍霆:“报酬是你那三个兄弟,还有带着你的恶狼组加入辉腾集团的机会。”
孙毅眼神一紧:“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还活着。我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孙毅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对方会说到做到。
至于加入什么集团……
“你想让我替你卖命?”
权捍霆:“可以这么理解。”
大笑两声,孙毅目露狼光,一瞬间属于特种兵的铁血与刚毅悉数爆发,就连凌云也下意识皱眉,“不、可、能!”
权捍霆表情不变,甚至还悠闲地整了整衣袖。
孙毅微微愕然,要知道他一身的气势是从部队里摸爬滚打、上阵杀敌无数中方才练就,一般人见到此阵仗无不吓得腿软脚软,就连他手下的人也受不住,没想到这个身形单薄的男人竟然面不改色?!还一派悠闲?!
目光淡淡落到孙毅脸上,权捍霆缓缓开口:“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但是冲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五年前,你已经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希望五年后,你可以有点长进,至少不再意气用事!”
“你调查我?!”孙毅全身气息陡然一寒,一股阴冷之气弥漫在他周围,五年前发生的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关于孙毅,关于恶狼组,通过今天上午送到他手里的那份资料,权捍霆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而对于孙毅这个人,他只能说可惜。
五年前,孙毅还是特种作战部队的精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没想到却遭战友眼红,设计陷害,说他窃取部队机密,有卖国之嫌,最后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将孙毅真正定罪,因而就此作罢。
本来已经没事了,可偏偏有人在孙毅耳边旁敲侧击地点了两回,孙毅不傻,稍稍想想就能明白是谁干的,气血方刚的年纪,哪里忍得下这种委屈,二话不说冲到对方宿舍,当众将人暴打一顿,那人被打折了四根肋骨,脑震荡,最终,孙毅因目无法纪,殴打战友被强制勒令退伍。
离开了部队的孙毅身无长技,又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最后迫不得已才走上了这条路。
组建恶狼组,以帮人看场,收取保护费等维持帮会开支,手下大约有几十号兄弟,鱼龙混杂,稂莠不齐,虽然是一帮之主,但也只能勉强度日。
楚遇江上前,儒雅一笑:“其实孙老大当初可以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打人。”
孙毅眉心微动,“什么意思?”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可以给部队高层投递匿名检举信;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污蔑你泄露部队机密,难道你就不能予以还击?再或者,上场练靶的时候,枪口一不小心……抑或实战演习的时候,混乱误伤……总之,以上任何一种方法都比当众揍人一顿强,不仅可以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事后还可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卑鄙。”
楚遇江嗤笑一声,毫不留情戳破他那点自尊与坚持:“对光明磊落的人自然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但对卑鄙无耻的人讲光明正大,这叫愚蠢!”
“你!”
“我的话你可以仔细想想,卑鄙的人此刻高官厚禄,娇妻美眷;而你,这个自以为光明正大的人,沦落这般田地,为人不齿,勉强糊口都艰难!”
孙毅面色阴晴不定,眸光晦暗不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话字字诛心,曾经他以为实力就是一切,但终究比不过权势,算不过人心,他也想破罐破摔,可是心中那份隐隐存在的使命感和正义感又让他无法踏出大奸大恶那一步,所以,即便潦倒,他也没有想过出卖曾经的信仰,去作奸犯科。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告诉他,卑鄙的人就要用卑鄙的方式,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像一瞬间,他的坚持,都变得无比可笑,他的信仰,脆弱得不堪一击。
见他有所意动,楚遇江决定再加一把火,“孙老大有没有想过,作为领头人,你要负责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些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一个人的坚持却要让所有人为你买单,你觉得这样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孙毅如遭雷击。
当初被处分的时候,有好几个哥们儿为他抱不平,一起向上级抗议,却遭到记过处分,最终选择了跟他共同进退,放弃了铁饭碗,一起离开部队!
但这些年,他们跟着他却没有过上一天安逸日子,大老爷们儿一把年纪了,却连个婆娘都找不到!即便恶狼组在几个片区都有些名头,但内部却一贫如洗,连三餐吃肉这样最基本的温饱条件都无法达到。
孙毅目露愧色,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
权捍霆:“如果你还有所犹豫,不妨跟我去个地方……”
漆黑的夜,寒风呼啸,浓重的夜色弥漫,南市最大的歌舞厅夜场,灯红酒绿,极尽喧嚣……
而就在夜场后方,一个漆黑的小巷,与前场的热闹喧腾、气氛高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除了凄清,便只剩下冷瑟。
“强哥,西区那帮混蛋,又抢了咱们的生意,好多兄弟都伤了,医药费又是一大笔!妈的!要是再任由他们这样猖狂下去,咱们恶狼组今后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第409章 六爷出事,婠婠援救(万更)
强哥闻言,吸了口烟:“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操家伙干他!”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找孙哥,他同意,我绝无二话。”
那人却蔫巴下来,“还是算了……孙哥一直都不赞成咱们逞凶斗狠。”
“知道你还提?”说着,顺手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强哥,你打我干啥?!”
“臭小子,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听孙哥的,少惹事,多干活。”
“咱们干的活还少吗?看场子的时候,哪回不是尽职尽责,遇到闹事儿的,人正规保镖还没动,咱就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每个月收入低不说,受了伤还得自己出钱包扎。我就没见过比咱们还惨的小混混,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到后面,他可能也觉得挺没意思,又或者根本无所谓了,从神态到动作,都透出一股疲惫。
这日子还能怎么过?
就这么过呗!
活一天,算一天。
巷口拐角的视觉盲区,权捍霆朝凌云微微颔首,后者就将先前抓到的三人推出去。
“看!是阿威和老甘他们!”
一群人涌上来。
“都冷静点!别围得太近,让空气保持流通。正昌,你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情况;老周,你来松绑;小华,你带几个兄弟追出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猖狂,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强哥这一番安排,很快令众人平静下来。
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
暗处,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没想到一群街头混混,还挺有秩序。
“老甘下巴让人卸了,嘴里全是血;阿威伤得最重,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林崽儿倒是好好的,但怎么也叫不醒。强哥,现在怎么办?”
“先送医院,我马上通知孙哥。”
“可是……”正昌欲言又止。
“别磨叽,要说什么赶紧的!”
“咱们没钱进医院……”
“不管了,先送过去再说,那些白大褂总不能见死不救!”
“没用的,我们上了附近几家大医院的黑名单,除非真的很严重,人快不行了,否则人家根本不会接诊……到头来还不是白跑一趟?”
强哥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不去医院,那先找家诊所看看。”
“行!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应该够了。老周,你搭把手,我背阿威……”
“等等。”强哥伸手从上衣内包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红封。
展开,然后摊开手,从里面倒出来一条金链子,“小华,你跟对面金店的小妹儿熟,把这个拿去卖了,最少三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强哥,这不是嫂子那条……”
“行了,让你去就去,废话别那么多。”
“……哦。我会争取多卖点钱。”
“嗯,到时给你提成。”
“我不要!”说着,转身跑出巷子。
等众人离开,权捍霆才从拐角踱步而出。
随行的除了凌云和楚遇江,还有孙毅。
此刻,他眼眶通红,满脸愧疚。
“是我没用……害了兄弟……”
“从你决定接下海鲨那笔生意,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机会只有一次,决定权在你。”
孙毅表情微动:“你刚才说,只要我坦白,就会给我和底下一帮兄弟安排一条出路,是真是假?”
楚遇江听不惯他的质问,沉声冷哼:“六爷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好!我说!”
……
孙毅并不知道“海鲨”是什么东西,他只收了姓吴的钱,派出他们一群人中身手最好的三个去给他当保镖,当然,那三把老式狙击枪也是孙毅提供的。
目的不在伤人,而是唬人。
至于唬谁?
一个是吴有全,内行看门到,外行看热闹,有家伙在手,姓吴的才会觉得物超所值,心甘情愿掏钱。
另一个自然是跟吴有全谈判的人。既然他们收了的钱,自然要按规矩帮雇主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孙毅让阿威三人前去,也是因为这三人身手最好。林崽儿虽然性格软了点,但他枪法不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一类人。
说到底,孙毅当着混混头子,心里却还惦记着道义,收了姓吴的钱,也没想过偷奸耍滑,而是认认真真帮他做事。
楚遇江觉得,恶狼组有这么个“侠肝义胆”的头头,能坚持到今天还没被人干掉,纯粹是运气好。
“……我虽然答应了吴有权,但事关兄弟安危,我不敢大意,就想弄清楚任务的难易程度,再看看吴有权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所以之后几天,我悄悄跟踪他……”
吴有权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看上去斯斯文文,但那双眼睛尤其精明。
在盯梢过程中,孙毅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好在有惊无险,都被他应付过去了。
权捍霆:“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
“从一开始他来跟我谈生意,我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种涉及危险交易的会面,为保险起见,都不会提前定好时间,但他提前一个星期就找到我,好像已经料定你们会答应同他见面。”
权捍霆:“那你跟踪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什么发现?”
“每隔两天,有时候三天,会有一批人在傍晚时分去他店里,看上去不像南市本地人,口音也不一样。这个天气他们一直都穿长袖外套,而且还是很宽松的那种,有一次,我假装路过,撞到他们其中一个人身上,发现那人里面穿的竟然是作战服!”
“作战服?”
“没错!还是特制的作战服,耐高温,抗低温,防水防火,我以前在特种部队见过,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应该就是海鲨那帮人了!
他们果然在南市的雨林区进行秘密训练,看来,二爷的情报没错。
权捍霆:“那些人去了哪里?”
孙毅:“我曾经试图跟踪,但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不敢跟太紧,在西区那一带郊外就跟丢了。再往前是一片原始森林,我没敢进去。”
楚遇江两眼放光,找到了!
西区原始森林!
“我不清楚你们口中的‘海鲨’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权捍霆:“拨给他一个码头仓库,让他带着他手底下那帮兄弟过去。”
楚遇江:“是!”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权捍霆不再久留。
凌云紧随其后,跟着离开。
只剩楚遇江留下来兑现承诺。
孙毅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码头仓库?是……搬运工的活儿?”
“怎么,你看不上?”
孙毅摇头,“我自己还有把力气,肩挑手提没问题,但有些兄弟受过伤,有旧疾,手脚关节已经不好了,恐怕累不下来。”
“那你就给他安排轻松点的活儿……”这么简单的事,至于纠结吗?
“我安排?你别开玩笑了……”孙毅勉强扯了扯嘴角,透出一股苦涩的意味。
其实,他也没指望权捍霆能真正许诺他什么。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从他离开部队的那天,就明白了。
楚遇江:“爷说拨给你一个仓库,你当然有权力安排其他人做什么。上货、搬运、装卸、库藏管理、出纳、财务……这么多岗位,难道还照顾不了你手底下那些有旧伤的兄弟?”
孙毅瞪大眼:“你说,给我一个仓库?!”
“嗯,南江码头,9到27号,你随便挑。不过,仓库这玩意儿肯定不能送给你,但接手之后,除了集团下发的货运单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以外,允许你们接私活。”
“集团?什么集团?”
“之前爷已经说过——辉腾集团。”
“是那个总部在宁城的辉腾?!”孙毅惊呼,一个严肃的壮汉,脸上却挂着小丑一样滑稽的表情。
楚遇江嘴角抽搐:“不然还有哪个辉腾?”
“那刚才那位……是权六爷?”
“嗯。”
孙毅彻底懵逼,所以,他的人对着权六爷举枪,而他自己还在对方面前口无遮拦地称“老子”?
后悔,后怕,惊恐,错愕,种种情绪尽数上涌。
“我……”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遇江:“算你走运,遇上咱们六爷,否则……”后半句,他没说完。
但孙毅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从今往后,你和你手底下那帮人就都是辉腾的员工了,别让爷失望。”
“我明白!”
“至于接私活,所有仓库都有这个权力,吃肉还是喝汤各凭本事,你好自为之。考虑好要哪间仓库,明天来辉腾报到,找一个姓黄的经理,他会帮你安排。”
楚遇江说完,把名片递给孙毅,然后大步离开。
当晚,权捍霆下榻的酒店套房内。
“爷,我有个地方始终没想明白。”
“说来听听。”
楚遇江沉吟一瞬,组织好语言:“海鲨既然知道我们来了南市,按理说,应该尽量低调,避免暴露,可他们却恰恰相反,策划了这么一出戏,目的何在?”
权捍霆:“你觉得‘海沙’系列蓝钻和‘海鲨’联盟,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除了同音,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关联。”
“笨!”凌云止住擦枪的动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同音,就是最大的关联。”
楚遇江:“什么意思?”
凌云却不再理会,继续擦拭手里的小可爱。
楚遇江:“……”
凌云:他不跟蠢货说话。
“爷?”
权捍霆:“从孙毅口中得知,吴有权跟海鲨早有联系,他会拿出‘海沙’系列的蓝钻与我们交易,多半受了对方指使,或者说,诱导。而这种诱导隐瞒了关键信息,也就是说,吴有权并不知道我们要找的‘海鲨’根本不是他手里的‘海沙’,否则,他不会蠢到主动前来送死。”
“而海鲨也没有派出成员保护他的安全,可见,吴有权只是投石问路的环节中,那颗被抛出来的石子而已。”
从海鲨选定他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投石问路?”楚遇江不明白,“他们想问什么路?”
权捍霆不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万千灯火。
凌云轻咳一声,正准备骂一声“蠢”,想了想,又咽回肚子里:“海鲨想弄清楚的是爷的态度。”
如果单单一个同音的“海沙”都能引起权捍霆的必杀之心,那么和真正的“海鲨”狭路相逢时,又会变成怎样的修罗场?
对方在试探权捍霆此行的决心。
而权捍霆直接用吴有权的死告诉了对方答案——灭汝之志,不可动摇!
楚遇江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这种转弯抹角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像海鲨。”
早些年,这个杀手联盟是出了名的铁血冷硬。
蛰伏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变得忸忸怩怩。
如果说曾经的海鲨是个钢铁硬汉,那么现在的海鲨就像个纠结的小娘儿们。
凌云:“据说,当年那一战,爷的外祖父亲自坐镇指挥,海鲨不仅折损了大批成员,首领罗刹婆也下落不明。”
楚遇江:“所以?”
凌云:“如果罗刹婆还在,早就趁我们和吴有权谈判的时候策划一场暗杀,怎么可能用这种迂回婉转的方法来试探爷的态度?”
“你怀疑海鲨不想与我们为敌?”
凌云:“不是不想,是不敢。毕竟,罗刹婆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只有换了新的首领,才会出现前后两种不同的领导风格。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猜测,需要进一步证实。”
楚遇江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权捍霆忽然开口:“……做好准备,明天进入林区。”
海鲨什么态度,是否换了新首领,一探便知!
“爷,明天就去,时间会不会太赶?”
权捍霆只说了四个字——夜长梦多。
“那需不需要召集南市的兄弟……”
“不必。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雨林地区太过危险,到时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拖累。而且,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不到两个钟头,楚遇江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完毕。武器是必须的,而且还得保证弹药充足、容易携带,另外就是一些干粮、防蚊灭蚁的驱毒药粉等雨林区必需品,甚至连蛇毒血清都有。
“爷,您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进去的?”
权捍霆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没了。你去休息,两个钟头以后出发。”
“是。”楚遇江退出房间。
权捍霆整理好背包,站在窗前,几分思量斟酌后,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
沈婠上午的航班,天气原因,中间有几个小时的延误,直到下午才降落宁城。
她没有回沈家,而是去了东篱山庄。
可惜,那个每次都会站在门前,张开怀抱迎接她归来的人,这次却不见踪影。
空荡荡的山庄,满地落叶与冰霜。
她心里好像空掉一块,被寂寞与恐惧填塞。
沈婠打开门,冲进客厅,疯狂叫着“Lolita”。
许是家里几天没人,她找不到互动的对象,自动开启了休眠状态,沈婠喊了两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
最终还是在饭厅的角落里找到她。
开机,启动。
“呀!你的宝宝睡醒啦~”这是邵安珩设置的开机问候语。
三十秒后,Lolita小可爱正式上线。
“小婠婠!小婠婠!你终于肥来哒!Lolita真的好想你哦,抱抱~”
沈婠摸摸她的头:“乖,先帮我做件事,然后再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如何?”
“好呀!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呢?”
“锁定权捍霆现在的位置!”
嘀嘀——
“开启卫星定位功能——正在搜索——”
两分钟,对于沈婠来说却漫长得如同过了一年。
终于——
“已定位!目标:权捍霆。位置:南市……”
随着Lolita的播报,她肚子那一块的显示屏也随之展开一幅地图,最终框定在南市!
当然,定位的原理并不是手机这类电子产品的无线讯号,而是通过植入人体皮下的芯片连接卫星,而Lolita则作为指令发出方与接收方,得到反馈信息。
这个功能还是邵安珩无意中提了一嘴,沈婠觉得好奇,才仔细询问他具体操作方法。
没想到真的有用!
刚才站在院子里,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萧瑟荒凉,沈婠突然感到恐慌,冥冥中牵挂着权捍霆的第六感仿佛在向她示警!
沈婠这才狂奔进屋,让Lolita定位。
他植入皮下的芯片还能接收讯号,至少说明权捍霆此刻还活着。
她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查询胡志北和邵安珩的位置,发现他们和权捍霆虽然隔得很近,但并不在一处。
入夜后,沈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办法睡着。
她索性爬起来,开始处理邮件。
期间,她习惯性拨给权捍霆,仍是无法接通。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但终归担忧居多。
手机放到一边,她强自镇定下来,开始浏览邮件。
其中大多都是启航、航亚、飞扬这三家公司发来的工作问询,沈婠看过之后,一一回复。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二点。
突然,她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为……南市?!
她眼前一亮,忙不迭接通,可真正通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吗?”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婠婠……”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最终都化为深深的思念。
那一刻,沈婠鼻头泛酸,差点哭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我才不担心!”
那头,传来一阵低笑:“是,你不担心,一点都不。”
沈婠逼退泪意,抿了抿唇。
“婠婠,我想你了。”他说。
宁谧的夜晚,男人清沉的嗓音说着最平凡却最动人的情话,我想你了,四个字,简简单单,却让沈婠耳朵发痒,心口发烫。
“嗯,我也想你了……”
“怎么想的?”
沈婠不接茬儿。
那头又自顾自道:“那我告诉你,我怎么想的,好不好?”
“……”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我啊,吃饭的时候想,出门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更想,想把你搂进怀里,狠狠抱住,然后手探进衣服下摆,扫过平坦的小腹,又攀越高耸的雪峰,如果可以过一过草地……”
“嘶!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婠开口打断,双颊红若云霞。
好在,隔着电话,男人看不到她此刻窘迫羞恼、娇羞无匹的模样。
“宝宝,你明明听懂了。”
“不,我没听懂。”她一本正经。
“行,那我重复一遍。”
“你!闭嘴!”
“刚才不是没听懂吗?”
沈婠嘴角一抽,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小骗子,就知道哄爷。”
“谁让你满口骚话……不得体!”
“在你面前,爷还管什么得体不得体,直接上手下嘴,干了再说。”
沈婠:“你饿久了是吧?”居然还学会过嘴瘾了。
“等爷回来,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这么大肆挥霍,不怕将来有心无力?”
权捍霆:“爷是永动机。”
沈婠:“……”
明明应该是多日不见、以慰相思的温馨气氛,歪着歪着就变成了透着猥琐的开车之旅。
“事情办妥了吗?”终于进入正题。
那头沉默一瞬:“……还没有。”
“那什么时候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男人心头骤然一暖。
权捍霆:“尽快。”
沈婠没有再追问“尽快”是多快,因为她知道,为了也不会有答案,男人自己都不确定,又如何告知她?
“注意安全。”
“怎么,怕爷出事?”
“对啊,怕你死了,我又变回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沈婠以为,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只在报仇,注定得不到亲情,也从不奢望爱情。
可权捍霆的出现,让她逐渐改变。
“你不能在我已经习惯你,爱上你的时候,又不负责任地把我丢开。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宝宝,你刚才说……爱上我?”
沈婠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咬唇,故作冷淡:“你听错了。”
“乖,再说一遍。”
“说什么?”她装傻。
“说你爱我。”
“嗯,你爱我。”
权捍霆无奈失笑:“听好了,是——我爱你。”
沈婠展颜,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心中却自由一片温暖与光明:“我知道,你爱我。”
从一开始就知道。
很抱歉,现在才给你回应:“我爱你。”
那头似乎傻掉了,一片怔忡之后,方才欣喜若狂:“婠婠!再说一次!乖,听话,再说一次!”
“等你回来,再说一百次都行。”
权捍霆:“一言为定!”
……
翌日,天刚蒙蒙亮,整个南市还在沉睡中。
一辆黑色越野已经抵达西区郊外。
“爷,再往前就进入原始森林了。”
权捍霆:“三爷和五爷那边什么情况?”
“三爷从淮市赶过来,五爷那边暂时联系不上。”
当日,他们从宁城出发,乘坐私人飞机抵达南方,但降落的地点却各不相同。
权捍霆和楚、凌三人来了南市,而胡志北带着几个手下去了北面的淮市,邵安珩则单枪匹马直奔东面的临市。
而这三个地方,都有原始森林。
没想到,还是被权捍霆一行碰上了。
保险起见,应该等胡志北和邵安珩都到了再行动,但时间紧迫,海鲨那帮人又特别狡猾,多耽误一天都是变数。
权捍霆:“发消息通知过就行,我们等不起,现在检查装备,随时做好入林准备!”
“是!”
楚遇江和凌云齐齐动作。
一刻钟后。
权捍霆:“出发!”
……
元旦三天假期已过,该返回起航上课。
沈婠睡得并不好,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不到固定生物钟就醒了。
这种情况在之前从来没有。
她感到一丝不安,胸口堵得慌,即便拉开窗帘,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也没办法得到缓解。
她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起昨晚权捍霆那通电话。
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起来,回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哐!
她气得摔了手机。
突然想起什么,沈婠快步下楼去到客厅,叫来正在为她准备早餐的Lolita……
定位显示,权捍霆还在南市。
她才堪堪松了口气。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出了点小事故,对方纠缠不放,沈婠无力争执,最后赔钱走人,但还是无法避免地迟到了。
苗苗微诧,“……昨晚没休息好?”要知道,从开学到现在三个多月,沈婠一次也没有迟到过,除了今天。
“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说着,拿出笔记本开始听课。
苗苗见沈婠精神状态不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也极有眼色地不再追问。
上午的课程结束。
古清和张旸过来叫两人去食堂吃饭。
苗苗:“走吧。”
沈婠摆手:“我今天不去了。”
古清看了她一眼,不由皱眉:“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沈婠想了想,忽然站起来:“是,我生病了。所以,现在就该去请假。”
说完,离开教室。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古清小声问道:“沈总怎么了?”
她和张旸被启航录用之后,对沈婠的称呼就自动切换成了“沈总”。
苗苗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昨天从北海飞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
办公室。
“你要请假?”张凡挑眉。
沈婠表情冷淡:“嗯。”
“原因。”
“生病了。”
张凡上下打量她一眼,好像脸色是有点苍白。
“行,那你回去休息一天……”
“可能这个病明天好不了。”她开口打断,一双黑凌凌的双眸与之对视。
张凡一顿,想了想,沈婠能力出众,学习也从不马虎,加上她跟校长那层关系,自己也没有理由为难她:“那就休息两天……”
“教授,等我的病养好了,自然就会回来上课。”
说完,不给张凡半点反应的机会,转身离开。
等他醒过神,哪里还有沈婠的影子?
“这丫头,到底在着急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的空气,以及窗外吹入的冷风。
……
沈婠没病,她只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必须回到东篱山庄!
一路上,她几乎把车开得飞起来。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Lolita,查询权捍霆的具体位置。
嘀嘀——
“结果已显示!”
沈婠盯着显示屏,下一秒,眼神僵滞。
那一瞬间,她反倒平静下来。
有种事情终于发生的泰然,比起提心吊胆,不知所措,她更喜欢这样的尘埃落定。
她不怕事,只怕心悬在半空,无穷无尽地等待着。
只见代表着权捍霆的那个小红点,已经不在南市,而在南市附近的一片海域上。
“Lolita,把具体位置框定到最小、最精确的范围。”
“好的!”
很快,结果出来。
幸好不是漂浮在海上,而是在一个荒岛上。
沈婠竭力镇定,“再查一查胡志北和邵安珩。”
一个在淮市,一个在临时。
沈婠观察了十分钟,红点并未移动,也就是说,两人还不知道权捍霆已经在南市遇险,又或者,被什么突发状况绊住,无法及时脱身赶去援救。
她抱着一丝希望,用手机拨给两人,但得到的回应都是“无法接通”。
沈婠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不……
不能慌!
胡志北和邵安珩那边已经不能指望,现在只有靠她自己!
宁城还有什么人能够救急?
对!贺鸿业!
“您好,请问哪位?”
“我找贺总。”
“抱歉,贺总跟朋友进山滑雪,要两天之后才会出来,我是贺总的秘书,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转达。”
“进山滑雪?!”沈婠眉心狠狠一拧。
“是的。”
“哪座山?具体在什么地方?我有很急的事需要立马见到他!”
“抱歉,这可能有点困难……因为,贺总现在人在北欧极地雪山……”
沈婠掐断通话,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
贺鸿业不在,还能找谁?
她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身着唐装、手持佛珠的身影——
二爷,宋景!
说起来,他比贺鸿业更合适,毕竟与权捍霆属同道中人,对道上的规则更为了解!
但难度也成正比。
如果沈婠没记错,宋景和权捍霆、胡志北这些人……都有仇!
但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拿定主意,沈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而是先上楼,用温水洗把脸,还特地用了洁面乳。
看着镜中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自己,她满意地勾了勾唇。
从衣柜找出一条黑色长裙,换上之后,坐到化妆台前。
沈婠细致利落地给自己画了个极显气色淡妆。
眉梢轻描,红唇稍点,再打上一层薄薄的腮红,淡然而桀骜。
她却并不满意。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黑色长裙,她拿起眼线笔,在眼睑处画了飞扬的两笔,再抬眼,一个眼角流媚的女人跃然镜中。
沉吟一瞬,她换了个颜色更深的色号,覆盖住唇瓣上那一点柔弱的樱粉,眨眼间,便成就一张烈焰红唇,性感至极。
沈婠拿上包,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下楼。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Lolita一眼,红唇轻动……
她说的是:等我。
时值中午,夜巴黎并未营业。
沈婠进去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调酒师:“Hi,你怎么又是白天来……”
可惜,这次女人并没有与他搭话,而是直接朝值班经理走去。
调酒师摸摸鼻子,不理他也好,反正这姑娘每次一来就得出事儿……
“我找二爷。”
经理斜着眼,上下打量她一圈:“你是谁?”
“再说一遍,我找宋景!”
“嘶!哪里的疯子,跑到夜巴黎耍横?保镖过来两个,赶紧把人给我丢出去!”
沈婠一个冷眼扫过,挟裹着凛凛杀气扑面而来,两个保镖一瞬迟疑,竟不敢上前。
经理大怒:“你们干什么吃的?!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
两个保镖不再干愣着,朝沈婠伸出手……
就在她准备出招的当口,“这是怎么了?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郦晓昙款款而来。
第一看沈婠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她就知道准是这个惹祸精没错!
“阿昙,这女的你认识?”经理眉头挑得老高。
“认识,我一朋友。”
“什么玩意儿!一来就找什么二爷三爷,谁知道她说的什么疯话。既然是你朋友,那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不再追究,赶紧把人给我领走!”
“是是是……谢谢经理,改天请您喝茶。”
郦晓昙把沈婠拉到角落:“你要找二爷?”
她没说话,显然默认了。
“那个经理是新换的,级别太低,根本不知道二爷是谁。”
沈婠定定看着她,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你知道。”
“什么?”
“你知道宋景的行踪,带我去!”
郦晓昙目光一闪:“我也只是听说……”
“在哪里?!”
“不是……你穿成这样,火急火燎地跑来,到底想干什么?”
沈婠一字一顿:“我说了,找宋景!”
“每次你找二爷肯定没好事,上回我就被你给害惨了,在医院躺了……”
“不说拉倒,我自己想办法。”言罢,作势离开。
“你回来!我说——我都告诉你——”
沈婠止步,转身,目光沉邃。
郦晓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二爷这段日子都在欢乐天地……”
欢乐天地,宁城排名前三的地下赌场。
顶楼办公室,宋景正修剪办公桌上的发财树。
叩叩——
“进来。”
“爷。”
“阿狸,来得正好,过来帮我看看。”
黑衣丰满的女人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男人身旁:“又在修理它?”
“勤剪,才会长得好看。”
阿狸抿唇,垂眸看着盆里的小树,卷发从她肩头耷下,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其实,很少有人会剪发财树,觉得意头不好。”
美色当前,宋景表情不变,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分毫。
“别人不剪,那是因为他树上的枝蔓本就少,剪无可剪,便只能任其生长。我剪,是因为太过茂盛,长出太多无用的旁枝,清理干净,才不会影响到正枝的发育。”
“嗯,爷说的,总有道理。”
宋景低笑:“对了,找我有事。”
阿狸目光微闪:“是有个人,想要见您。”
“哦?谁这么有本事,能让你亲自过来传话?”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阿狸:“……沈婠。”
“老六的女人?她来做什么?”宋景轻喃,旋即,笑意浮现在唇畔,“有意思。”
“见吗?”阿狸问。
宋景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随口反问:“你觉得呢?”
女人迟滞一瞬,“……还是见见吧。”
这下,宋景是真的惊讶了。
按理说,上回闹了那么一出,沈婠那个疯丫头不仅用酒瓶砸晕阿冲,还划伤了他的手臂。
照阿狸的性子,不为难沈婠就已经是个奇迹,怎么可能会替她传话?
宋景这回是真的来了几分兴致。
“说说,她拿什么贿赂你了。”
阿狸微愣:“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会出手帮她?”
女人眼中闪过一抹纠结,也不知想起什么,眉头也逐渐聚拢。
宋景眼中闪过讶然,沈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阿狸露出这种表情?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那走吧。”男人放下剪刀,独留发财树的残枝四散零落在桌面上。
语气和动作就跟去看一场电影没什么两样。
纯粹,兴趣使然。
……
沈婠坐在二楼会客厅的欧式沙发上,抬眼环顾四周,距阿狸答应帮她传话已经过去整十分钟。
她起身,行至外面的扶栏处。
低头俯瞰一楼赌博厅,整个赌场呈现出很独特格局。
听说,精通赌术的信者,每次出手前,都会拜“五鬼”或者“财神”,以此求得好运。
虽然赌术是真本事,但运气也至关重要,就像万事俱备,东风就成了决定性因素!
眼下的格局,沈婠曾在一本讲解奇门遁甲、风水布阵的杂书上见过,谓之“五鬼运财”。
水为财,属阴,因而拜鬼。
五鬼,即指九星中的廉贞星。
坐为山龙,向为水龙,山龙水龙各立一卦,依法行卦,依净阴净阳及三爻卦纳甲原理纳入二十四山,把山龙上廉贞所在之向位,将来水排于巨门位上。阳宅中,使山龙廉贞位开门、窗等气口,使水龙巨门位有水,此即为五鬼运财。
看来,宋景还是个中高手。
她此行的难度又加剧了。
沈婠苦笑……
第410章 一场豪赌,出发营救
女人站在栏杆前,一袭黑色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体,纤腰长腿,肤白如雪。此刻正垂眸俯瞰,侧颜冷漠而深邃。
从宋景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卷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抖。
前额,鼻梁,下巴,脖颈,连成一道优美的弧形。
曼珠沙华的根,开出罂粟一样花——纵使外表如何美艳,也改变不了带毒的本质。
所以,男人的惊艳只在一瞬间,很快便被平静所取代。
如果了解宋景的人就会知道,这样的不动声色已经是防备状态。
“找我有事?”男人淡淡开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在逗弄一只宠物。
沈婠转身,与他面对面。
这时她垂放于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可避免暴露在男人眼前。
只见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鲜红的伤口自臂弯开始,蜿蜒到手腕处,保守估计也有十来厘米。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此刻还渗着血珠。
而沈婠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表情淡然,目光沉静,就这样定定望向宋景,无悲无喜。
男人眉心稍紧:“你的手……”
沈婠:“自己划的。”
一旁阿狸小声开口:“我也在场。”
宋景懂了,回想自己手臂上被划的那一道,无论位置,还是长度,都跟沈婠现在的相差无几。
那么,阿狸为什么会替她传话,就不难猜了。
这个女人在用自己作投名状!
让阿狸消气的同时,也顺便博取同情。
宋景扫过她手臂上鲜红的血痕,许是肤色过于白皙,衬托对比之下愈显可怖。
就像白色画布上,被人恶意涂鸦。
呵……
自己划的?
也亏她下得了手!
“阿狸,学着点。”宋景音色冷冽了几分。
女人垂眸。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这可比你那些训练课程生动得多。”
“是。”
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沈婠却不见丝毫被冒犯的恼怒或羞窘。
她像一片深海,沉邃无波。
宋景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顿觉失望。
但接踵而至的,却是更大的兴味与探究欲:“走吧,里面谈。”
三人进入会客厅。
宋景坐在沙发上,阿狸静静站到他身后,以守卫的姿态。
沈婠则立于厅中。
二对一,优势明显。
即便如此,沈婠也没有丝毫畏惧退缩之意,下颌微扬,脊背挺直。
“找我什么事?”宋景沉声开口,无论坐姿,还是神态,都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闲散。
“想问二爷借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一架直升机和一个有经验的飞行员。”
男人挑眉,表情微诧:“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有用。”
具体怎么个“有用”法儿却绝口不提。
宋景:“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沈婠:“您看我的样子像在看玩笑吗?”
男人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受伤的手臂:“……不像。可我凭什么答应你?”
“我不会白借。”
宋景无甚兴趣,懒洋洋开口:“你要的这些东西,老六随时都能给,又何必找上我?”
沈婠轻笑:“如果权捍霆点头,您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么说,老六拒绝了?”
沈婠紧抿着唇瓣,不说话,眼中似有一抹难堪闪过。
宋景将那一丝情绪捕捉个正着:“吵架了?”
她唇抿得更紧。
“说说看,你要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
“我说了,你就借?”
“看心情。但不说,一定不借。我宋景虽然不缺那一架飞机,但也不是冤大头。谁知道你借了我的东西去干什么坏事?万一闯了祸,谁来背这口锅?”
沈婠早就料到不会这么顺利。
她咬了咬唇,端出合适的表情:“权捍霆在南海买了一座岛,取名莱卡。我几次提出上岛,他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人说,那上面藏着一个销金窟,是他的后宫,搜罗了世界各地的美人……”
权捍霆搜罗美人?
宋景第一反应:怎么可能?
印象中那就是根不开窍的棒槌!合金都没他刚!
别说开后宫,在沈婠之前,权捍霆估计连女人都没碰过!
等等……
莱卡岛?
宋景垂眸,敛下眼中厉芒,若沈婠口中的销金窟不是搜罗美女的后宫,那会不会是贮藏重要物资的仓库?
前段时间,他有一批走水路的货莫名其妙失踪,不是没有怀疑过权捍霆,而是半点指向他的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而那些东西,全都装在大型集装箱里,如果被劫,或是被抢,按理说只要送上岸,进行了路运转移,那么监控一定多多少少都拍到一些。
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那批货就像在海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宋景之前怎么都想不通,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可如果那批货根本没有离开海域,而是被藏在岛上……
拳头蓦地收紧,好你个权捍霆,几年不见越发长进了,居然玩儿“灯下黑”那套!
很好!
宋景胸口怒气翻涌,但抬眼瞬间,一切都归于平寂,让人察觉不出任何端倪。
“说说你的计划。”
沈婠压抑着愤怒:“我打算瞒着权捍霆上岛一探究竟,如果他真的给我头上染了绿,我就……”
男人挑眉:“如何?”
她目光一狠:“踹了他,再找别的狗!”
“哈哈哈……”宋景大笑,“好!东西可以借给你,但爷从来不是慈善家。”
沈婠挑眉,静待下文。
“租赁得付租金,借钱也要给利息。”
这是在谈条件,要报酬。
妥妥的商人嘴脸。
沈婠索性直接问他:“二爷想要什么?”
宋景环顾四周,目光轻飘飘落到一旁的赌桌上:“会玩德州扑克吗?”
“会一点。”
“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bluff。”
沈婠点头。
Bluff,虚张声势。
“根据bluff的灵感,我们试试一种新玩法,名字就叫……InfiniteBluff!”
显然,这个名字,是他临时想出来的。
沈婠:“二爷要跟我赌?”
“没错。”宋景点头,“赢了,东西借你;输了,我要你这个人。”
“什么意思?”她当即敛笑。
阿狸的表情也随之僵硬。
要你这个人……
二爷他对沈婠?
宋景轻笑:“意思很简单,你输了,就要无条件帮我做三件事,比如……”他想了想,“弄死权捍霆,或者窃取机密文件……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怎么样,敢不敢赌?”
沈婠瞳孔微缩,而后红唇轻扬:“好啊,赌就赌。”
Infinite—Bluff,无限恐吓的虚张声势,玩法很简单,7副扑克牌混在一起,每人依次从中抽牌,从第二张牌开始就可以选择加大筹码跟牌,或者认输退出。
赌局结束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有一方自认自己的牌比对方小,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输掉前一轮累积的筹码,自动退出;另一种是,双方都抽满5张牌后,摊牌结束。
除了最后一轮,整个赌局中,没有任何出牌或摊牌的流程,而且7副纸牌,基数太大,记牌、算分都没用,唯一有用的两个因素,一是运气,还有一个就是心理素质!
通常来说,几百张牌中随机抽取张,都是随机散乱的牌,到最后一轮往往拼的是牌的点数。而过程中,玩家要装作自己的牌很大,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逼迫对方先退出。
这种玩法最大程度降低了“赌术”对结果的影响,通常取决于个人运气和心理素质。
宋景:“带筹码没有?要不要我先借你?”
沈婠从包里取出支票本,厚厚的一沓:“这些够了吗?”
“看来,老六对你还是很慷慨。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管什么莱卡岛,什么销金窟,安安分分当他笼子里的金丝雀,高枕无忧,不是很好?”
沈婠心中冷嗤。
宋景明明巴不得她来当这个开路兵,先一步上岛探知情况,嘴上却还故作虚伪地劝解。
或者,是一种另类的激将法?
看来,大家都是戏精,端看谁演得更具欺骗性。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她冷笑还击,正是宋景希望看到的一幕。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也无话可说。阿狸,去叫人。”
十分钟后,荷官出现。
宋景与沈婠分居长桌两端,呈对峙之势。
男人一声令下:“发牌。”
荷官开始动作,很快,第一张牌发到两人面前。
沈婠看了一眼,表情不变。
宋景挑眉,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随手翻了下牌面,状若无意地轻瞥,俨然成竹在胸的架势。
Bluff,玩的就是“恐吓”。
越是轻松无所谓,那么给对方造成的压力就越大。
宋景抬手,“来者是客,你先。”
沈婠也没有推辞,直接叫码:“一百万……”
男人唇畔笑意加深,似乎在嘲笑她的小家子气。
下一秒,却听她继续开口——“美金。”
一百万美金!
眼皮猛然一跳,宋景忍不住挑眉,余光锁定沈婠那张淡到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老六的女人,还真是……
越来越有意思了!
宋景:“跟。”
荷官开始发第二张牌。
沈婠垂眸,“两百万。”这次,她没看牌。
宋景自然奉陪到底。
对她又高看一眼,这丫头八面来风,岿然不动,心理素质是真的好。
紧接着是第三、第四张牌,赌注都是美金,且一次比一次金额大。
现在宋景手里的四张牌,分别是两张K,两张A,全部黑桃。
最后一张牌,沈婠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五千万。”
宋景皱眉,“阿狸,去拿医药箱。”
女人微愣,抬眼朝沈婠看去,对方却没有给予任何眼神上的回应,那只受伤的手也被她放在赌桌下,如果只观察神态,根本看不到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痛苦。
阿狸眸色渐深,“是。”
然后,出了会客厅。
宋景垂眸看牌,他拿到的是黑桃K,加上之前四张,一对A连三K,已经是很好的牌面,他不信沈婠会比他大!
看来,这把想输,难喽。
“跟!”赌有赌的规矩,宋景虽然很想让她身先士卒,但该赢的,也绝不手软。
这是一种……态度。
或者说,虔诚。
荷官:“现在,请二位开牌。”
宋景拿起面前的牌,往赌桌中央一甩。
全黑桃,一对A连三K!
沈婠睁眼,不疾不徐将面前五张牌一一翻开。
巧了,也是全黑桃,一对K连三A。
险胜!
宋景一愣,随即缓缓笑开,丝毫没有输牌后的气急败坏,淡淡道:“恭喜,你赢了。”
沈婠:“承让。”
“直升机已经在命人准备,正好这栋大楼的顶层就有一个停机坪。”
沈婠长舒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掉精气神,软软倚在靠背上。
这时,她才感知到手臂传来的尖锐疼痛。
宋景上前,把支票交给她。
沈婠摇头:“放着,我一会儿再拿。”
这时,阿狸带着医药箱进来:“爷。”
宋景退开:“你替她包扎。”
说完,大步离开。
阿狸蹲下来,打开医药箱,沈婠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经常帮人处理伤口?”
“嗯。帮人,也帮自己。”
“跟着宋……二爷,会经常受伤吗?”
“以前我还不够强,现在不会了。”
沈婠没再多问。
“好了。”
“谢谢。”
“你的伤口不算深,可以不用缝,但很长,容易感染,所以不能沾水,你自己注意。”
阿狸说完,把医药箱收好,站起来。
“你是第一个,赢了二爷的人。”
“是吗?”沈婠轻笑。
“很得意?”
她好似没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敌意,笑容不变:“既然你都说我是第一个赢他的人,再怎么得意也不为过吧?”
阿狸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对我用苦肉计。”
她指的是沈婠当着她的面,自己动手划伤自己。
“你知道,但你还是答应了。”
阿狸皱眉。
沈婠看着她,轻轻莞尔:“心软的姑娘,都很善良。”
不知道为什么,阿狸看这个笑容比之前顺眼许多,但还是不大领情地别过头:“那狠心的女人呢?”
沈婠想了想:“她们对某些人残忍,是因为想对另一些人善良。”
阿狸:“强词夺理!”
“麻烦你,替我催一催直升机。”
“很急?”
沈婠似笑非笑:“捉奸,你说急不急?”
“呵,你胆子真大。”
“谢谢,我当你这是夸奖。”
阿狸:“……”见过脸皮厚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厚的!
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偌大的会客厅,此时又只剩下沈婠一人。
她心中默默祈祷:坚持住,一定要等我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
阿狸去而复返。
沈婠听见脚步声,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不是直升机到了?”
阿狸摇头,把装着葡萄糖水的玻璃杯塞到她手里:“喝了。”
沈婠平静下来,垂眸往杯子里看了一眼。
“放心,没有下药。”
这时,有人来报:“狸姐,直升机已在顶层待命。”
沈婠仰头,大口喝完,然后把杯子一放,大步朝报信的那人走去。
三分钟后,直升机起飞。
阿狸看着沈婠渐行渐远,最终在云层深处化为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她收回目光,去了宋景办公室。
“爷。”
男人拿着小剪刀,继续修理他的发财树:“走了?”
“嗯。”
“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沈婠这样做,会不会惹恼权捍霆,从而迁怒到我们身上?”
宋景眼皮不抬,专心致志做着手里的事,“还有呢?”
“还有什么?”阿狸目露疑惑。
“你真相信沈婠那番‘上岛捉奸’的说辞?”
“……爷,您是说她撒谎?!”
啪嗒一声。
宋景放下剪刀,力道不算轻,但也不算重。
“她费尽周折,甚至不惜自残,难道就只为证实权捍霆金屋藏娇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
“那她为什么?”
宋景摇头:“这得问沈婠才清楚。”
“既然您有所怀疑,为什么还要答应?”
“她赢了。”
阿狸怔愣一瞬:“荷官是我们自己人……”
她以为,输赢不过宋景一句话的事。
沈婠赢了,是因为宋景要她赢,而不是宋景真的输。
可现在……
宋景:“我没让荷官动手脚,换言之,她赢得光明正大。”
“爷,我不懂。”
“看在她运气不错的份上,就陪她玩一玩又何妨?”
反正,他还留了后手,也不怕沈婠使诈。
叩叩叩——
宋景:“进来。”
阿冲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形,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堵肉墙,仿佛整个空间都变得逼仄而压抑。
“爷,查到了。”
“说。”
“权捍霆名下确实有座岛屿,是前年买下来的,具体位置在南海海域附近。”
阿狸:“沈婠没有撒谎。”
宋景沉吟一瞬,笑着摆了摆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
却说已经登上直升机的沈婠,从坐下来就没说过话,直接闭着眼睛开始休息。
引得飞行员频频朝她望来。
大约五十分钟后,她才睁开眼睛。
原本苍白的面色在睡眠的蕴养下,开始恢复红润。
她问:“现在到哪里了?”
飞行员:“还有两分钟,进入南市。”
“很好。”
飞行员不明白她这两个字的意思,下意识扭头想观察女人的面部表情,可惜,不等他转过来,一管冰凉的东西轻轻贴上了他的太阳穴。
“别动,这玩意儿是上了膛的,你要是不想变成尸体,最好乖乖听话。”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哦?”沈婠挑眉,“你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二爷派我来送你上岛,你现在用枪抵着我脑袋,怕是不妥吧?”
“送我上岛,然后趁机监视我?”
飞行员目光微闪,显然被沈婠说中。
“我猜,你身上一定还有类似画面传感仪这样的东西,对吗?”
“你!”
“看来我猜中了。”沈婠加重力道戳他太阳穴,恐吓威逼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交出来!”
男人慢慢伸手,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电子探头,沈婠抬手夺过来,看了一眼。
呵……
该说这人对她防备心太低,还是她本就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居然还没打开。
“我就这么让你看不起啊?”她轻声一笑。
飞行员自知失策,心中懊恼。
其实也不怪他大意,实在是沈婠一上来就开始睡觉,他一个不注意就丧失了警惕。
结果……
“还有呢?”
“没……没了……”
“是吗?”她随手将电子探头丢出窗外,小东西坠进云层,不知落到哪个旮旯角。
飞行员冷汗顺着额角下滑,感受着冰凉枪口所带来的触感,他浑身忍不住颤栗。
“真的没了……”声音也在发抖。
沈婠冷笑,伸手在他头上抓了一把,帽子落下,露出绑在他头上的微型感应器。
“自作聪明!”
说着,眼神骤然凌厉,抬起枪柄往他前额狠狠一砸。
飞行员只觉眼前一阵金星飞溅,头上传来剧痛,两眼翻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女人恶魔般的嗓音顽强地钻进耳朵里,她说:“你要是敢晕,我就把你扔出去,摔成肉泥。”
“你……不敢。没有我,谁来驾驶直升机?”
“有自动驾驶模式,怕什么?”
“降落怎么办?没有自动模式。”
沈婠指了指座位下方:“有降落伞,我的命保得住,而你摔下去,就不一定了。”
她上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降落伞。
飞行员噎住,彻底哑火。
“还能说话,逻辑清晰,应该不想晕了吧?”似笑非笑。
飞行员:“……不晕了。”
“很好。现在立即改变航线,照这个位置飞。”沈婠把记录了具体经纬度的纸条递到他面前,“看清楚了吗?”
“你不是去莱卡岛?!”他震惊地瞪大双眼。
沈婠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卡莱岛?”
“二爷明明交代——”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交代什么?”沈婠手上力道不减,“让你监视我,顺便探勘岛上地形?”
“你……都知道?!”
“是我亲自引导宋景,让他一步一步往这个方面思考,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卑鄙!愚弄二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男人愤怒开口。
“别废话,”沈婠双眸微眯,“照我说的做!”
男人无奈,只能被迫改变航行方向……
第411章 深入雨林,她会来的
说“改变”航向,其实并不准确。
严格说来,只是在既定航线的基础上,稍作偏离。
因为,莱卡岛和沈婠所提供的这个岛屿位置,相距并不远。
“……你这样抵着我的头,我没办法操作。”飞行员沉声道。
沈婠“哦”了声,“原来你驾驶直升机不是用手,而是用头?”
男人不说话。
“我知道宋景有任务交给你,听说,二爷手底下的人想往上爬只有一个途径——立功。但前提是,你得活着才行。人死如灯灭,再悲壮,也一了百了,能捞着什么?”
他目光微闪。
沈婠:“我要是你,就乖乖听话,命在,不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语气淡淡,没有半点威胁恐吓的意思,可男人背上却冒出一层冷汗,很快被衣服吸收,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曾发现。
接下来一段航程中,男人老实了,不再作妖。
大约半小时后,“就是这里,准备降落。”
……
同一时间。
办公室内,修剪完毕的发财树摆在一旁,静静扮演装饰品的角色。
宋景面前的电脑液晶屏打开,却不见任何图像传回。
阿狸皱眉:“她发现了?”
“如今看来,只有这一个可能。”
“沈婠,真是不简单……”
宋景轻笑,右手拨弄着佛珠,“她若简单,也入不了权捍霆的眼。”
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平衡稳定的一种关系就是——
彼此好奇,充满探究欲,并且势均力敌。
阿狸:“那现在怎么办?”
“不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啪嗒一声,宋景放下佛珠,目光稍冷。
……
直升机降落在一片近海滩涂之上。
沈婠:“下来。”
飞行员:“我就不用一起了吧?”
“两个选择,一块儿走还是我把你绑起来留在原地?”
“为什么要绑起来?”
“不绑,难道给你机会开着直升机逃走?三个数,给我答案,三二……”
“我跟你走!”
沈婠从怀里拿出显示器,屏幕上一个红点距离她只有几公里。
没错,就是这儿!
“你,带齐水和干粮。”
“啊?哪来的水和干粮?”男人一脸茫然。
沈婠冷笑,抬步朝他逼近,“确定没有吗?”
男人目光闪烁,最终,败下阵来,绕到机身的储备仓,从里面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背包。
“这里是三分之二的存货,剩下三分之一以备不时之需。”
沈婠轻嗯一声。
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懂。
男人朝她手中看了一眼:“你来这儿,是要找人?”
那个红点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沈婠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男人:“我刚才在空中俯瞰,这座岛屿不算大,但几乎四分之三都被原始雨林覆盖。如果是找人,可能会有一定难度……”
比起视野无阻、一目了然的近乎沙滩,显然森林暗藏的危险更大,除了恶劣的生存条件之外,还可能遇见毒蛇毒虫之类的威胁。
总之,不容乐观!
沈婠:“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单枪匹马地来?!”
“谁说单枪匹马?不是还有你?”
男人一哽:敢情,他就是来陪着送死的?
“我叫沈婠,你叫什么名字?”
飞行员一愣:“……阿钊。”
沈婠此时才正眼打量他,男人不算高,大约一米七五,皮肤黝黑,想来应该是飞行训练留下的后遗症。
身板儿也算不上魁梧,比起宋景身边那个像头棕熊一样的大汉,好像……叫“阿冲”还是什么来着,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也归功于此,沈婠才能在手臂受伤的情况下,轻松将其制服。
若换成阿冲那个级别的,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要说男人浑身上下跟“阿钊”这个硬名沾边儿的,也就那双眼睛而已。
明亮,清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与他身材不符的坚毅与强韧。
“刀,借来用用。”
阿钊从裤袋里摸出来,递给她。
沈婠接过,拿在手里把玩,似笑非笑道:“还真有刀啊?”
男人:“……”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碍事的长裙,用刀子在下摆破出一道小口,然后手抓着一撕。
只听呲啦几声,及踝长裙变成了及膝短裙,露出女人那双雪白修长的小腿,没有一丝赘肉。
阿钊像被烫到,飞快移开视线。
沈婠将他的反应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心中稍稍舒了口气。
毕竟是宋景的人,她虽然暂时把对方制服,可谁能保证之后他不会趁机反抗,或者心生歹意?
从安全的角度来讲,沈婠就该把人绑了,丢在直升机上,不让他跟来,可眼下的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如果遇到危险,还能有人帮手。
不帮手,也可以丢出去当炮灰。
综合考虑,沈婠还是决定冒险赌一把。
好在,目前看来这人不似穷凶极恶之辈,暂时可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婠把刀收起来,枪用胶带固定在腿上。
阿钊还想让沈婠把刀还给他,见状,只能悻悻闭嘴。
“现在往哪个方向?”
沈婠:“西。”她拿出指南针。
男人撇嘴:“别看了,是那边。”他伸手一指,恰好和指南针所显示的方位不谋而合。
沈婠挑眉,是了,这人飞行员来的。
两人出发。
半小时后,进入雨林地带。
阿钊从背包里拿出驱虫粉,问沈婠:“你要吗?”
她没有客气,接过来,往身上洒了一些,然后又用之前撕下来的裙摆将露在外面的小腿裹缠起来。
男人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略觉惊诧:“你受过训练?”
“你指的是什么训练?”
“野外生存。”
沈婠:“没有。”
“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老练……”
女人不予回答。
老练,是因为冷静。
越着急,就越镇定,不管受没受过训,凡事只要动动脑子,再结合常识,都不会太糟糕。
“走吧。”沈婠把药粉还给他,率先朝林区深处迈步。
阿钊把东西塞回背包里,紧随其后。
不是没想过趁沈婠不备,动手将其拿下,可一路走来,这个女人警惕得不像话,他根本不敢动手。
一旦进入林区,他的顾忌就更多了。
首先,反抗不成的后果自己能否承受,这点阿钊需要深思熟虑,一旦失败,很可能就是死在这里。
其次,如果他真的干掉沈婠,那么单靠自己能否成功走出这片林区?
随着二人步入的区域越来越深,阿钊知道,他反抗的几率就越来越低。
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听从沈婠安排。
显然,沈婠也意识到这点,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不用再处心积虑地防备阿钊。
“天已经黑了,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沈婠皱眉,拿出显示器看了眼红点的位置,还有三公里……
如果赶一赶……
阿钊见她面露犹疑:“别告诉我,你想继续走。入夜后的林区比白天危险数倍不止,要走你走,就算现在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再往前了!”
与其成为毒蛇猛兽的腹中餐,还不如一颗子弹,死得干脆。
说完,直接往横斜的树干上一坐。
沈婠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在现实条件并不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没傻到真的不顾安危。
如果出了事,不仅救不了权捍霆,还会白白搭上自己。
“找个山洞过夜。”
说完,拿着电筒走开。
阿钊松了口气,拿上背包跟在后头。
往前走了几百米,借着手电筒的光,两人发现了一个被草丛掩映的洞口。
沈婠伸手去拨。
被阿钊制止,“不可以。”
“?”
“这洞有主了。”怕沈婠不信,他指了指的草丛边几个浅浅的脚印。
像狗……
“应该是狼。”
沈婠心口一惊,却也没有太过慌乱。
阿钊是真的佩服这个女人了。
要说她是什么受过特殊训练的专业人员,无论从谈吐举止,还是一些专业技能上看,都不像。
可若是普通人,谁能有她这份临危不乱的镇静?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离洞口。
继续往前走,终于找到一个看似没主的洞。
沈婠退开。
“你做什么?”阿钊微愣。
“进去,探路。”
“凭什么我先?”万一判断失误,里面真有什么,那第一个进去的人肯定完蛋。
沈婠摸了摸绑在腿上的家伙:“就凭这个。”
阿钊:“……”
行!你有武器,了不起!
他认命地爬进去,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才退出来,“里面空间挺大,也没有兽类活动的痕迹,进来吧。”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两人各靠一边,准备休息。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是阿钊在翻背包。
不一会儿,沈婠察觉到男人的靠近,戒备全开。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他默默补充一句。
沈婠还是忍不住皱眉:“离我远点。”
阿钊退开一段距离,然后递过来一包压缩饼干:“从中午到现在,你一直没吃东西。”
“饿死了,不正好?”
“好什么?”阿钊沉声,“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林区腹地,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你死了,我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沈婠点头:“你明白就好。”
言罢,接过他手里的压缩饼干,撕开,往嘴里塞。
说实话,味道不算好,干得厉害,还喇嗓子。
喝了水才好受一点。
但再难吃,也要吃下去。
没力气,明天怎么找人?
沈婠觉得手臂伤口有点痒,她猜可能是发炎了。
却什么都没说,表情也分毫不露。
吃完饼干,两天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却都没睡着。
“喂,问你一个问题。”阿钊突然开口。
沈婠没有说话。
他还是自顾自出声:“你来找谁?”
“……”回应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像这种荒岛根本不可能有人,况且,这一路上我也没有发现人留下的痕迹,是不是你……”弄错了?
“闭嘴!”
阿钊不再开口。
长夜漫漫,虫鸣阵阵。
当天边第一缕光辉冲破云层撒向大地,将这一方黑暗驱散,沈婠就醒了。
眼皮很重,嗓子也很干,她第一反应是伸手探额温。
还好,没有发烧……
很快,阿钊也醒了。
两人吃过压缩饼干,继续出发。
清晨,露还很重。
走了没一会儿,鞋子就湿了。
沈婠脚上还是那双高跟鞋,只不过鞋跟被她掰断丢掉,倒也方便走路。
但裸露的脚背和脚踝却无法避免被地上的枯枝划出道道血痕。
阿钊看着都觉得难受,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这个女人还真是……
突然,沈婠停下来,十分警惕地打量四周。
阿钊咽了咽口水:“怎……”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阿钊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爬行?
“愣着干什么?!”沈婠咬牙切齿,“把昨天用过的驱虫粉拿出来!”
阿钊不敢耽误,迅速动作,先往自己身上洒了几下,然后丢给沈婠。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但两人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又过了几分钟,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阿钊才走到之前声音传出的位置,扒开草丛。
沈婠走过去:“是什么?”
“……蟒蛇。”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更加小心。
终于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距离红心所在位置,就剩最后五百米。
阿钊看了一眼:“还真有人?”
沈婠口干舌燥,腿酸脚软,本该疲惫不堪,但她浑身却充满了力量,不由加快脚程。
阿钊一个大男人在后面都跟得有些吃力。
……
权捍霆三人是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赶在爆炸之前,根本来不及抵达海域,所以,跌进了林区。
而且,还是腹地深处。
他们没有物资,且凌云还伤了腿,不敢贸然越林行走。
所以,能做的就只有——等!
“爷,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但三爷和五爷都没有回音。”
这是他们被困的第二天,楚遇江用随身携带的信号发射器试图联系外界,但收效甚微。
“我再发一次……”
“没用的。”权捍霆沉声开口。
这座岛未经开发,全然处于封闭状态,“普通信号联系不上外界,只有卫星讯号才可以。”
卫星讯号……
楚遇江目露颓然,他们手里什么设备都没有,如何连接卫星?
“有,Lolita。”
“爷,您的意思是?!”
权捍霆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浅浅的:“她会来。”
第412章 接你回家,求你醒来
男人脸上的笃定泰然,与恶劣的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天生的王者,即便身处困境,也能尽掌乾坤。
楚遇江所能想到的倚仗有很多,比如辉腾旗下那帮兄弟,再比如,爷的外祖家——那个只存在于长辈口口相传中、恍若隐遁的安氏一族……
却从没想过寄希望于一个女人身上。
但权捍霆不这样认为。
她会来……
没有丝毫迟疑,也不带半点犹豫。
那样的信任,不用嘴说,无以字表,而是直接寄托安危、交付生命!
惊讶的不止楚遇江,还有凌云,不过他一向话少,又面无表情,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爷,咱们还是做两手打算吧……”楚遇江想了想,慎重道。
不是他小看沈婠,而是目前的情况确实无法盲目乐观。
且不说一个女人的体力能否穿过林区,找到他们,单上岛就是个难题。
除了直升机,没有别的途径。
可短时间内,沈婠去哪儿弄一架直升机?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弄到了,会开吗?
一个个现实问题摆在眼前,楚遇江不得不打做最坏打算。
权捍霆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
楚遇江后颈泛凉。
就在这时,凌云忽然开口:“听——”
三人同时戒备。
楚遇江习惯性将权捍霆掩护在身后,凌云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脚步声……有人?”
“也可能是猛兽。”
对视一眼,皆不再开口,全神戒备。
突然,一道黑色残影从旁边蹿出,直扑权捍霆。
“爷!”
“小心——”
楚遇江目眦欲裂,凌云也双目泛红。
他们全力防备着前方,却不想旁边会有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权捍霆非但不躲,反而侧身张开双臂,以迎接的姿态将“危险”纳入怀中。
所有人懵了,傻了,怔了,愣了。
只有紧紧相拥的二人,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沈婠是直接跳过去的,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双臂紧箍着男人脖颈,冷静如她此也无法避免浑身颤抖。
而男人的手臂则严密无缝地环住她,那一刻,心缺掉的一块终于补齐。
“你来了。”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好像他只是在等她看场电影,吃顿晚餐,而非救命。
沈婠笑着轻嗯一声,“是啊,我来接你回家。”
……
阿钊看着劫后余生、亲密相拥的男女,也跟着咧嘴一笑。
原来,她是来找她的爱人。
楚遇江至今还懵着。
看见沈婠的第一反应:他可能出现了幻觉。
第二反应:这林子里的野兽成精了?
足足三十秒,在凌云一记不客气的拐肘之下,他才猛然醒过神来。
“靠——她还真来了?”
“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你以为呢?”凌云鄙视。
楚遇江咂咂嘴,像看外星人一样把沈婠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凌云见状,在一旁凉飕飕开口:“再看,当心爷挖了你的眼珠子。”
楚遇江像被烫到,瞬间收回目光。
很快,注意力又被阿钊吸引过去。
“兄弟,你谁啊?”
阿钊不喜欢对方说话的语气,笑意骤敛,没理。
“你跟沈……”他顿了顿,出于防备,并未说出沈婠的名字,“一起来的?”
“不然?”阿钊冷笑。
嘿!臭小子还挺有性格!
沈婠和权捍霆没有过多腻歪,当务之急,还是要趁着天没黑,尽快走出林区。
一行五人循着之前沈婠来时的路返回,中途却下起了暴雨。
热带地区,小岛又四面环海,天气说变就变。
“小心……”
沈婠脚下打滑,差点没站稳,幸好权捍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她笑着捏捏男人温热的虎口:“没事。”
“冷吗?”
沈婠摇头,就这气候,只有热的份儿怎么会冷?
“我看你脸色有点苍白。”
“可能淋了雨……没事的……”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到她裹缠着纱布的手臂上,“我看看……”
沈婠避开:“不用,解开多麻烦,没有药和纱布怎么包回去?”
“所以,是上岛前受的伤?”
姜还是老的辣。
即便身处困境,男人的敏锐也丝毫不减。
“嗯。”沈婠没法撒谎,只能承认。
权捍霆眸色微暗:“怎么弄的?”
“等出去再告诉你。”沈婠也同样平静。
“除此之外呢?”
“什么?”她眨眼,雨水打湿卷长的睫毛,散发出无端的柔弱,让人想将她揽进怀里,用命去呵护。
权捍霆拈动手指,忍不住了。
因为,还有账没算清——
“不准备解释解释你这身打扮?”带笑的语气,但那双沉凛的黑眸之中却无半分笑意。
生气了。
沈婠低头,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有多狼狈。
长裙破裂,只至及膝,留下来的部分尚能穿,只是这样的打扮并不利于行走,尤其是深入林区。
小腿虽然被裙摆撕碎的黑布裹缠,但仍然有些地方无法顾及,稀开了缝,露出肉。
而脚背和脚踝更是惨不忍睹,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划痕,有新有旧。
权捍霆起初还没发现,见到沈婠的喜悦让他丧失了应有的洞察力。
这会儿反应过来,一颗心像被泡在盐水里,又酸又胀,丝丝沁着疼痛。
沈婠捧住他的脸,往上抬。
不让他继续看。
一字一顿:“我们还活着,这就够了。”
“……好。”半晌,就在沈婠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权捍霆突然开口。
两人相视一笑。
只不过接下来的路,沈婠明显感觉那只握住她手的大掌,力道更紧三分。
不是不介意,只是没有放在嘴上而已。
沈婠轻轻回握,像说给他听,又像鼓励自己:“不会有事……”
“爷,雨越下越大,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雨水浸泡,泥土松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空。
“嗯。”
阿钊:“那边有个山洞!”
“过去看看……”
山洞通风,入内便觉凉爽,驱散了几分燥热。
“啊——”
一声惊呼,沈婠没想到树枝掩映下居然还有个空洞。
权捍霆反应最快,伸手去拉沈婠,却因下坠力道太猛,他也被带着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两个人一起跌下去……
一刻钟后。
哗啦——
权捍霆破水而出,怀里抱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沈婠。
他们从上面的山洞下坠几十米,跌进了一个水潭。
暴雨令水位急涨,且暗流汹涌,不过眨眼间,两人就被冲走。
眼下,又是另一个山洞。
权捍霆试着喊了两声,除了回音,并未得到楚遇江等人的应答。
意料之中。
看来,他们已经被冲出一段距离。
将沈婠放到岩石上,权捍霆立马进行急救,每30组心肺复苏按压,伴随两次人工呼吸。
“婠婠,别睡!”
“沈婠!我们还要活着出去,这是你自己说的!”
“醒来!”命令的语气,但下一秒,却柔软得不可思议,“求你……”
在持续一分半钟后,“咳咳咳!”
女人呛出之前喝进去的水,幽幽转醒。
喘了两口,慢慢缓过来后,她苍白的脸庞染上几许浅笑:“怎么,怕死了?”
“闭嘴!”恶狠狠的眼神,咬牙切齿。
沈婠却只看到他微红的眼角,“权捍霆,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刚才求我。”
男人别开眼:“做什么白日梦?”
沈婠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先戳了戳他脸颊,再揉揉男人耳垂,“想反悔啊?行,那下次你再叫我,我就不醒了。”
“你!”他气得两眼冒火,总算把头转过来,与沈婠无声对峙。
四目相对——
女人眼神温软,透着笑;男人火光四溢,带着狠。
但剥离表象,对彼此的情意却一般无二。
“……我不会让你再睡过去。”他无比郑重,旋即勾了勾唇,“所以,你没机会‘不醒’。”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
沈婠眨眼:“我说如果……”
“那我求你。”
女人微愣。
权捍霆:“求你,一定要醒来。”
沈婠坐起来,抱住他:“好,我答应你了!”
男人紧紧回拥。
由于水下待得太久,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脱力,权捍霆还好,但沈婠已经软成泥,只能靠在岩石上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了水的缘故,她感觉手臂伤口越来越痒了。
权捍霆问起,她没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先休息一会儿。”他把身上的衬衣脱下来,然后是沈婠的裙子。
沈婠没有像个傻白甜一样大惊小怪,或者害羞忸怩。
在这种情况下,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穿湿衣服,否则只会让身体状况更糟糕。
“你的烘干了?”不然,换给她也是白换。
权捍霆:“嗯。”
沈婠挑眉:“这么快?”说着,伸手摸了摸他手里的衬衣,虽然还有点润,但真的干了。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身处的山洞,似乎跟之前那个……不太一样。
温度不一样。
之前的山洞送凉风,而这里,似乎在送热气。
顺从地配合权捍霆,沈婠换上衬衣。
整个过程无比乖巧,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
权捍霆低头,从下往上,替她系纽扣。
“如果平时,你也能像现在这么听话,那爷……”
“如何?”
他顿了顿,手上动作却不停,明明端着正经无比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意有所指:“爷会很高兴。”
沈婠嘴角抽搐:“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是玩笑,是事实。”
她装傻,只当听不懂。
权捍霆替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爷的要求不高,就这么一个,难道也不值得满足?”
“一个?说得轻巧。”
她要是听话点,那就得千依百顺,由着他胡来,这个过程中可能包括的要求就不止一个。
“就你爱斤斤计较,说得自己好像承受了多大损失。”
“……”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们要怎么出去?”
“不出去了。”
“!”
“古人有句话,叫——生同衾,死同穴。你既然不愿在床上乖一点,那咱们就在这洞里当一对快活夫妻。”
沈婠:“幼稚!”
权捍霆:“真心话。”
哪怕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阿霆,不闹了好不好?我们说正经的……”她握住男人的大掌,晃了晃,几分撒娇示弱的姿态。
男人自是相当受用。
也不由正色起来:“我看了一圈,这里和我们之前掉下来的地方是通过水潭相连,但却不能原路返回。”
“为什么?”
权捍霆:“在水底下的时候,我发现暗流不止沟通两个地方。”
沈婠皱眉:“也就是说,这个水潭实际联通的不止两个山洞,还可能有其他地方,甚至……”四通八达!
即便现在潜回去,也无法保证上岸的地方就是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山洞。
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只会越来越偏离原点。
所以……
沈婠:“我们只能等?”
“两个地方不远,楚遇江和凌云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
然而事实却是,当山洞内的光线逐渐变暗,黑夜降临,还是没有人发现他们。
慢慢地,洞内温度开始降低。
沈婠从一开始抱住双臂,到后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婠婠,你在发抖……”
“嗯,我、有点冷。”
权捍霆察觉不对,作势探她额前,被沈婠后仰避开。
女人抬眼,黑眸璀璨,继而笑开:“干嘛呀?”
“沈婠,别拿我当傻子!”说着,眸色骤沉,不容抵抗地将手心贴上她前额。
强势,霸道,甚至带着一丝逼迫。
不给女人半天退避、逃让的机会。
“你、在、发、烧!”权捍霆快要气疯了,这个蠢女人!
“你没长嘴?不舒服都不知道吭一声?!”
沈婠被他骂傻了。
等反应过来,委屈也接踵而至。
“你……吼我?”
许是怨气太大,又或者,身体不舒服的直接反应,眼眶说红就红,水泽积聚,随时都可能落泪。
权捍霆既担心,又懊恼。
担心的是沈婠。
而恼的则是他自己。
“我不是吼你……”
“明明就吼了。”
“好,我不吼,以后都不吼。”
沈婠没说话,耷拉着眼皮,苍白的小脸仿佛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就碎。
权捍霆心软成一团棉花,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自责似要将他湮没。
“……婠婠,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她终于肯开口,音调染上几分沙哑,“告诉你,然后呢?除了平添担忧,不会有任何作用,咳咳……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你担心我,可我不想让你担心……”
沈婠更怕成为他的累赘。
依权捍霆的身手和体能,一个小小的山洞根本困不住他。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放弃自救,待在原地,为什么?
因为她。
沈婠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
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却没有矫健的身手,那么,她唯一能做,并且能够做好的,就只有——
忍!
“我不难受啊!”说着,扬起一抹笑。
权捍霆真的无法从她弯弯的眉眼之间看到任何勉强,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强撑,在假装!
力道收紧,两人贴得更近,他恨不能把全身温度都传递给她:“还冷吗?”
“不冷了……”
“嗯。”
“阿霆,我有没有说过,你好暖?”
“没有。”
“我明明说过的,就在宁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缩在被窝里,我把放脚到你肚皮上……还记得吗?你嫌弃我太凉,躲开了,那我就说,因为你暖啊,所以我要靠近一点……”结果,他用了一种更深刻的方式让她大汗淋漓。
“嗯,记起来了。”
“这次回去,你还要帮我暖脚的。”
“暖!哪儿都帮你暖!”
第413章 走过阴阳,幸福久长
沈婠:“真的?”
“嗯。”
别说“暖脚”,就是要他的命,恐怕权捍霆也会给得毫不犹豫。
“喏。”沈婠把手伸到他面前。
“?”
“现在不方便暖脚,那你先帮我暖手,好不好?”
“好。”温热宽阔的大掌拢过女人还带着血痕与脏污的双手,放到嘴边,轻轻哈气。
沈婠害怕碰到男人的唇,稍稍往后收。
下一秒,被他按住,又强行拖回去:“听话。”
“诶,手上脏……”
权捍霆撩起眼皮:“我都不嫌,你怕什么?”
“……”
然后,一边哈气,一边摩擦,像搓面条似的:“暖了吗?”
“嗯。”沈婠点头,凝视着他,嘴角带笑。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深,洞内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对于发烧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沈婠蜷缩成虾米状窝在权捍霆怀里,明明冷得浑身发抖,脸颊却浮现出不正常的红。
“冷吗?”权捍霆不知道第几次询问。
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不冷。”
男人心都碎了,只能将她拥得更紧。
“咳咳咳……松一点,要勒死我吗?”
权捍霆收了些力道。
“阿霆,我想睡会儿……”
“好,我守着你。”
沈婠笑了笑,闭眼,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分不清现实,最终一个冷颤之后,猛然惊醒。
谈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很快就有一个温热的东西主动贴上来——是权捍霆的手。
眉心骤暖,是他低头落下的轻吻。
“别怕,有我在。”
那一瞬间,所有惊慌与恐惧,所有惶惑与不安,都如潮水般退去,沈婠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坦然。
她缓缓抬眼,目光清湛:“嗯,我不怕。”
权捍霆笑了:“要不要再睡会儿?”说着,摸了摸她额头。
还在发烧,却没有之前滚烫。
轻轻松了口气,微不可察。
沈婠摇头:“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权捍霆:“说什么?”
“有趣的。”
“比如?”
沈婠眼珠一转:“你给我讲个鬼故事。”
“现在?”
“嗯!”
女人坚持,最后男人妥协。
权捍霆想了想,“从前,有一个道士……”
道士每天从家里去市集摆摊都会路过一个村落,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一户人家,门口的白幡大半年了一直没摘。
他好奇之下抓住一个村民询问,村民说,那户人家连续半年一直有人去世,从年纪最大的张老头、张老太,到下面几个大孙子,前些时候张老头、张老太正值壮年的儿子张春旺也没了,这一家人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去地底下报到。
如今,只剩春旺媳妇儿和她改嫁带过来的大儿子还活着。
不过,春旺媳妇儿整日缠绵病榻,明明身上一块疤都没有,非说有人拿热水烫她,整天鬼哭狼嚎,估计也不远了。
唯一没病没灾的倒是那个改嫁带进老张家的便宜儿子,随他死去的爸姓叶。
叶小子一边照顾他妈,还得一边料理张家人的丧事,不过十二三岁却要被迫承受这些,实在不易。
村民们看他小小年纪,于心不忍,能帮的便帮衬着。
尤其下棺入殓的时候。
但奇怪的是,每次去帮忙的人之后几天不是病了,就是摔了,总之各种倒霉。
久而久之,村民们都说,张家这是撞了邪,招了晦,不再有人上门。
叶小子只能勉强在家门口挂一挂白幡以示祭奠。
这才有了道士路过所见的一幕。
而这样的诡异与荒诞,不出意外激发了道士的好奇心与探究欲,这天,他没有去市集摆摊,而是踏进了张家小院。
床上痴痴傻傻的春旺媳妇一见他那身明黄色的道袍,忽地灵台清明,直接从床上滚到地面,两腿一曲,跪得响亮干脆。
一口一个“道士先生”,直呼救命。
道士心生不忍,咬咬牙,答应替她驱一驱这张家屋子里的邪祟。
沈婠听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昏了,身体也不抖了:“真有鬼啊?”
“不是你要听鬼故事?”
“……哦。”
那就是真有鬼咯,至少,故事里有的。
“你继续。”
权捍霆目露无奈,伸手将女人散乱的长发拨顺:“后来……”
道士在询问过村民之后发现张老头死前半个月曾经失足掉进过池塘,而早些年,那口池塘溺死了一对偷情的奸夫**。
浸猪笼。
而当时出主力的并非别人,就是张老头!
到底害了两条人命,心头发虚,那之后,张老头就从不往这口池塘过,绕路都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死前半个月突然就掉里边儿,还差点淹死。
幸好张春旺发现得早,把他老爹给救起来,不然早没命了。
道士说,这家人招惹了水鬼,而且还是两只。
他开始动手做法,缠绵病榻、已有死相的春旺媳妇便奇迹般恢复了生机,可一个月后,突然暴毙,七窍流血。
道士惊愕,嘴里不断重复:这怎么可能……
而此时,叶小子突然求上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道士救他的命。
家人接二连三逝去,起初他还能强作镇定,如今心理防线全盘崩溃,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害怕与恐惧也在情理之中。
道士决定再进张家一探。
这次,他不仅看遍堂屋每个角落,还去了后面的厨房。
最后,红着眼睛出来,连骂几句“畜生”。
权捍霆:“猜猜,他发现了什么?”
沈婠眼珠一转:“难道水鬼不在池塘,而是藏在厨房?”
“不是水鬼。”
“嗯?”
“是张春旺夫妻刚满一岁的小女儿。”
原来,张家还有个小孙女,是个顶顶俊秀的女娃,生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但有一天忽然就没了,说是睡熟翻身,从炕上掉下来摔在硬邦邦的地面把脑子给磕坏了,当场断气。
可事实却是,张老太不喜孙女,带着的时候从不上心。
那天,她本来在堂屋,可八岁的二孙子喊饿,她赶紧去厨房,拿出家里剩下不多的一点荞麦面准备下一碗给孙子解馋,可她手里还抱着孙女,为了干活方便,就把她随手放在灶台边。
张老太转身取面,结果小姑娘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了敞口铁锅之中,而里面,煮的是沸水。
张老太吓得尖叫出声,引来了家中其他人。
包括张老头、孩子爸妈,以及三个孙子,除了还在地里干活的叶小子,都到齐了。
春旺媳妇儿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她女儿啊!
但三个孙子却一脸垂涎地盯着灶台,那肉味儿实在太香……
张老头和张老太也忍不住咽口水,他们有几个月没沾荤腥了?
太久太久,已经记不清楚。
紧接着动摇的是张春旺,反正女儿都已经死了,与其就这么埋了,还不如……
只剩春旺媳妇儿一个人反对。
但她只是个二嫁寡妇,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她也忍不住……
等叶小子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敏感地闻见一股肉香,可没等他开口细问,小妹死去的消息来得措不及防。
那天晚上,他没吃饭,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抹眼泪,连口汤都没喝。
其他人则早早睡下,冷漠得不像失去了亲人。
第二天,叶小子出门干活的时候,踩到一截硬硬的东西差点滑倒,他捡起来仔细端详,发现有点像骨头,但又不像,因为细细的一根,哪有猪这么小一只的……
他随手将那截骨头埋到一个坑里,又往上面撒了两把土,才转身离开。
沈婠:“所以,最后只有叶小子一个人活了下来?”
“嗯。”
“道士呢?”
“他超度了那个女婴,云游四海去了。”
沈婠不由唏嘘:“知道真相的叶小子心里肯定很难受,妹妹死了,最亲近的家人禽兽不如,最后只剩他孤零零一个……”
权捍霆轻抚她纤细的后背,状若呢喃:“想听真正的结局吗?”
沈婠没急着回答,反问:“是喜是悲?”
“……用悲喜来定义不准确,各得其所罢了。”
“那我要听。”
“叶小子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俗称阴阳眼。在妹妹死去那晚,他见到了她,并得知了所有经过,而那节肋骨也并非偶然拾得,而是他从土里挖出来的,然后换了一个风水极恶之地掩埋,这才让女婴得以化作怨魂,向全家复仇。”
当一切尘埃落定,作恶的人得到惩罚,女婴的怨气也逐渐消散,轮回投胎。
可叶小子却因此沾染“业果”,完全影响了他原本的人生轨迹。
道士怜他孤苦伶仃,又业障缠身,却天赋异禀拥有一双可窥阴阳的好眼,遂收他为徒,从此入得道门。
沈婠试探:“你认识叶小子?”
这根本不像个故事,细节如此清晰,好似画卷展开,所有场景浮现眼前。
“认识,”权捍霆说,“算起来,我还应该称呼他一声……师祖爷爷。”
而叶小子也改了姓,“叶”同“夜”,全名——
夜机山!
沈婠听得认真,却没有催促。
一直以来她都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权捍霆身份不俗,可究竟不俗到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
无疑,她是好奇的。
但男人不说,她也不会逼问。
这是尊重,也是恋人之间,应当保持的距离。
眼下,权捍霆主动提及,自然最好不过。
总归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开的口,而沈婠需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当一个聆听者。
“祖师爷爷幼习道法,造诣颇深,精通阴阳术数、算命堪舆,天赋奇高。他出师之后,在当时的国内及港岛声名赫赫,却在巅峰之时,急流勇退,从此大隐隐于市,收养了包括我外祖母在内的十几个兄弟姐妹。”
“至于我外祖母,那又是另一段传奇了。说来,你对她应该不陌生。”
“?”
“她叫夜辜星。”
嘶……
沈婠倒抽一口凉气。
夜辜星,国内走向好莱坞的第一人,她在影坛所创下的奇迹至今无人超越,是真正的“国宝级”演员,名副其实的“五金影后”!
她竟然是权捍霆的外祖母?!
最近几十年,几乎都已经听不到有关她的消息,有人猜测,Athena·夜已经不在人世,却没有一家媒体敢拿这个说事。
权捍霆轻笑:“别瞎想,她老人家身体硬朗,一切安好。”
沈婠耍赖:“我才没瞎想。那……你母亲呢?”
据说,夜大影后有个宠若珍宝的小女儿,一直保护得很好,从未在媒体面前曝光……
“安安,我母亲的名字。她是个温婉如水、端庄大气的女人,听外祖母说,她从小就活得像个公主,长大之后也丝毫没变。可能人生中唯一一次叛逆,就是与我父亲的结合。不过,一切苦难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很幸福。”
“还有,”权捍霆凑近,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父亲姓易,叫易风爵。”
沈婠很快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
“姓权?”他替她补完剩下的疑问。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月叔叔,他是师祖爷爷的大弟子,为我起了一卦,卦象上说,我命格过重,普通名字压不住,必须要一个集天下之大气运的姓才可以,最后,用了‘权’字。”
试问普天之下,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权力”、“权势”更大的气运呢?
沈婠好奇:“除开这个,卦象还说了什么?”
“还说……”他停顿一瞬。
女人睁着一双漆黑清泠的双眼看着他,明澈如水。
权捍霆立马投降认输,“能与我共接连理的女人,可能会出现,也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如果不出现,即便倾尽人力,也是找不到的,所以,只能随缘。”
沈婠一时怔忡。
即便倾尽人力,也找不到——为什么?
这样的语气太过笃定。
除非,那个人根本不在这个世上!
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等她回到沈家的时候,权捍霆以及他的辉腾集团已经彻底消失,成为传说。
上辈子,他们错过了,所以,才有了重活一世弥补的机会?
沈婠不信鬼神,但她相信缘分。
“婠婠,我很庆幸,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
她轻笑婉然:“所以,要共结连理吗?”
“当然。”
相视一笑。
夜色渐深,时近凌晨。
山洞温度更低了,连权捍霆也开始感到吃力。
一阵凉风刮过,沈婠抑制不住颤抖:“怎、怎么会这么冷……”
“外祖母说,这样时冷时热的洞有个名字,叫——阴阳窟。而阴阳窟有一个传说,相爱的人只要一起走过,就会幸福长久。你看,我们不仅一起走过,还待了这么长时间,所以,肯定会白头偕老。”
“……嗯。”
第414章 生死与共,终于脱险
向来不善言辞、沉默居多的权捍霆一反常态,不停说着什么,想用这种方式让她保持清醒。
沈婠很努力地在听,也很用心去理解每个词的意思,但慢慢地,她只能看见男人嘴唇在动,声音却逐渐远去,直至被一阵嗡嗡耳鸣彻底取代。
冷,占据了大部分感官。
她下意识朝更温暖的地方靠拢,但很快,男人的体温也开始下降。
除了水潭中的暗洞之外,他们头上几十米高的地方还有一个豁开的顶洞,月色倾洒而下。
此时,风声呜咽。
每每刮过,洞内的温度就被带走一分。
权捍霆知道再这么下去,只怕等不到人来,他们就会被冻僵。
必须想办法让两人都暖起来!
可这个鬼地方一没干柴,二没火种,根本无法依靠外物。
那就只能……
权捍霆正准备放开沈婠,下一秒,被她冰凉的手指攥住,那点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他只要稍稍一挣,就能摆脱。
但权捍霆没有,他舍不得,更不忍心。
顺着沈婠的动作,男人低头,柔声宽慰:“别怕,我不走。”
沈婠张了张嘴,她想说:你可以走,不用管我,去找人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但对上男人温柔沉静的目光,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她没那么伟大,甚至可以说自私。
她不想一个人,更害怕被抛弃……
愧疚与自责在某一刻蜂拥而至,也许男人的目光太过包容,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一滴晶莹自眼角滑落,最终没入鬓边,消失不见。
“傻不傻?哭什么?”
沈婠不说话,眷恋地看着他。
男人心头一软:“乖,爷舍不得丢下你。”
她抿了抿唇,权捍霆把她那条裙子铺开,扶沈婠躺好。
然后开始跑步。
大约一刻钟后,才停下。
而此时,他已经出了层细密的薄汗,浑身散发着热气朝沈婠走来,把她抱进怀里。
“暖不暖?”男人笑问。
“汗。”
“怎么,还挺嫌弃?”
沈婠咧嘴,“话还没说完,急什么?”
权捍霆挑眉。
“即便浑身臭汗,我也爱。”
他笑了。
可这样的方式,所能维持的温度并不长久,除非沈婠也能像权捍霆那样通过运动产生热量,否则,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沈婠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
别说跑步,就是下地都有点困难,只能躺着。
权捍霆眉眼微动。
“婠婠……还记得那次,我是怎么帮你暖脚的?”
“……”
“看来没忘。”他笑了。
四目相对。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权捍霆知道,她同意了。
心照不宣。
……
楚遇江和凌云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雨停了,天放晴,阳光从顶洞投射而下,让一切都明亮起来。
而洞内温度已经升高到可以让人坐着不动就大汗淋漓的地步。
阴阳窟,这个名字真没叫错。
沈婠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体温也恢复正常,但脸色仍然苍白得厉害,嘴唇也干裂见血。
权捍霆:“要坐起来吗?”
沈婠点头,却听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
楚遇江和凌云从水潭里浮起来,还不及上岸就被眼前所见的一幕呛到,险些岔气。
顶洞投下的金色光柱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其中。
女人脸色不太好,略显狼狈,却也自有一种零落的美。
男人表情怜爱,抱得很紧。
没有被恶劣的条件打倒,也不为自身处境慌张,仿佛一对野外露营的情侣,不是来受苦受难,而是悠闲度假。
“咳咳咳咳……”
楚遇江是真被呛到,没有半点打扰提醒的意思。
权捍霆退开,抵着女人额头,轻轻开口:“爷说了,咱们都会好好的。”
沈婠也发现了潭水中漂浮的两个救兵:“嗯,你说的都说。”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乖乖听话。”
她却笑而不语。
“出去咱们再好好探讨这个问题。”
沈婠:“……”
楚遇江和凌云除了人到之外,还带来了工具。
考虑到沈婠的身体,权捍霆没有选择从水潭潜回去,而是直接用绳索从顶洞离开。
几人上去之后,与外面的阿钊汇合,又继续穿越林区。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看到了海岸线。
来时的直升机还在,只不过驾驶人变成了凌云。
阿钊被楚遇江严密监控起来,防止他与宋景联系。
而沈婠自从上了飞机,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连螺旋桨的噪音也无法将她惊醒。
楚遇江一颗好奇心都快被她的所作所为给勾到天上去了,积压了满腹疑问,可惜,都没办法问出口。
问了,也没人解答。
这不当事人还在呼呼大睡吗?
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权捍霆也想知道她是怎么跟宋景当搭上线,又如何说服他出借直升机和飞行员,余光落到她扎着绷带的手臂上,眉眼沉沉。
一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南市机场私人停机坪。
匆匆赶到的胡志北和邵安珩带着一队医护人员,神情冷肃。
一刻钟后,看似睡着、实则陷入昏迷的沈婠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男人侧脸之上,愈发显得轮廓深邃,但此刻,他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睛仿佛丧失了焦距,变得木讷黯然。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处理完善后事宜的胡志北。
“那个叫阿钊的飞行员已经被暂时控制起来,老五亲自看着,不会让他逃掉。另外,那架直升机的确记在二……宋景名下。”
权捍霆没有看他,平撑着视线,盯着不远处那扇不知何时才会被打开手术门,“开口了吗?那个飞行员。”
“他也不清楚沈婠跟宋景之间谈过什么,只是突然接到命令,让他把直升机开到赌场顶楼的停机坪。”
“我知道了。”
胡志北沉吟一瞬,明知不是时候,却依旧忍不住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荒岛上?”
权捍霆不说话,直勾勾盯着门看。
胡志北心里那个急。
还是楚遇江把他叫到一旁,小声叙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进入南市西区的雨林地带,一番搜寻,却并没有发现“海鲨”的踪迹。
彼时,三人已经深入腹地,好在有信号可以联系外界,楚遇江直接安排了一架直升机来接。
在等待过程中,他们遭遇了“海鲨”的袭击。
对方显然是在他们入林不久后,便有所察觉,因此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待三人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动手。
好在直升机及时赶到,三人上去之后,对方心有不甘,用重型武器对着机尾轰了两炮。
直升机是邵安珩最新研发的无人驾驶机,不管智能系统,还是内部零件都还存在改进之处,结果,这一轰不知损坏了什么地方,直接启动了紧急跳伞警报。
就这样,权捍霆三人飘到距离南市几百公里的小岛上,而降落点好死不死正中林区。
“……如果不是沈婠,我们现在还被困在岛上。”
胡志北长声一叹:“我跟小五都被绊住了,没有接到她的求救电话,谁曾想她竟然直接找上老二……那可不是乐于助人之辈,尤其事关老六的生死,就更不可能松口,沈婠到底怎么做到的?”
楚遇江也想知道,不过一切只能等沈婠醒来再说。
突然,急救室的门,开了……
沈婠做了个很长的梦。
春梦。
而主角是她和权捍霆。
各种地方,各种姿势,她变得热起来,忽然,一阵山崩地裂,她低头,才发现自己身处冰面之上,而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猛然睁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鼻端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沈婠大脑空白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医院?
“醒了?”
视线左移,男人精致的面庞映入眼帘,却依稀透出几分疲惫。
“我……”一开口,嗓子又干又涩。
权捍霆扶她坐起来,然后拿出玻璃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大半杯,插上吸管,递到沈婠嘴边。
她下意识抬手,被男人按住:“我来。”
音色沉沉。
她张嘴,轻轻一吸,温热的液体滋润着喉咙,顺食道下滑。
“还要吗?”
沈婠摇头。
他放下杯子,坐回床边。
“我睡了多久?”
“……两天。”
沈婠看了眼自己没有作任何包扎的手臂,虽然有些红肿,但并不算深,已经开始结痂,只是……
看起来很丑。
像一只巨大的蜈蚣。
“会不会留疤啊?”她茫然抬眼,对上男人凛冽的目光,一时无措。
沈婠:“你……怎么了?”
权捍霆面无表情:“现在才开始害怕留疤,早干嘛去了?”
她反应过来,眼神微沉。
以不说话表示无声的反抗,好气!
“沈、婠!”他忽然拔高音调,“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我做的什么?我不过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了你,没什么,不重要,根本不值一提,这样行了吧?你满意了?”
“你!”
下一秒,女人眼里迅速积聚起水泽,莹莹剔透:“权捍霆,你没良心!白眼儿狼!”
楚遇江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嗓子,吓得当即止步。
这个时候闯进去,他多半会变炮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先撤吧,去隔壁病房看看小蘑菇……
那丫腿伤了还强撑着潜入水潭,真是该!
唉,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呐……
楚遇江兀自感慨。
病房内,四目相对,爱意不在,全是火光。
“你说清楚,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刚醒来就被你甩脸色、撂狠话,权捍霆你是不是在我昏迷期间看上医院的哪个小护士,才搞了这么一出想逼我提分手?!”
男人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别胡思乱想,哪有什么小护士……”
“好啊!原来你看上了女医生!”
“……”他比窦娥还冤。
“婠婠,”权捍霆眸色微暗,眉眼之间凝聚着复杂与沉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说着,视线落到她手上。
沈婠抿唇,下意识往回缩。
被男人温热的大掌轻轻按住:“你为我伤的,还怕我看?”
“你都知道了?”
权捍霆别过头,沈婠看见他眼尾泛红,但转回来的时候又恢复平静,“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一字一顿。
“其实伤口不深,一点都不疼,我下手的时候控制了力道和角度,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够了!”男人浑身发颤。
沈婠看他这样心里又酸又软:“权捍霆,你听好了,这是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也不行!”他开口打断,腮帮紧咬,竭力压抑波动的情绪:“我的命,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换。”
“可你知道我一定会来,不是吗?”沈婠冷静地看着他,“你能在我掉进洞里,不离不弃,我又为什么不能在你身陷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权捍霆被问得哑口无言。
沈婠:“我是你的爱人,将来甚至可能成为你的妻子,而不是养在屋子里的宠物或开放在温室里的花。”
宠物需要主人照顾,花朵需要园丁浇灌。
无论宠物,还是花,都只不过是为博主人一笑或一赏的工具,而沈婠想要的从来不是权捍霆的照顾或逗玩,而是携手并肩、共担风雨。
“如果,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如何当你权捍霆的女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眼里仿佛有光,透出坚韧,是渗入灵魂的不屈。
他骄傲,她又何尝不是?
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她又为何不可?
“我们的爱,从来都是平等的。你能为我做的,我也能为你做。”女人弯了弯嘴角,笑容桀骜。
第415章 注意休息,跟鱼较劲
权捍霆早就知道沈婠是不一样的。
她不羸弱,不攀附,不讨好。
在她眼里,自己不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权六爷,只是权捍霆——她的爱人,而已。
因为她爱他,所以才不惜代价、不顾一切。
“除非不爱了,否则,你出事我永远没办法袖手旁观。”
从十岁离开占鳌岛,孤身漂泊在外,到如今坐拥半壁江山,期间每一次博弈,每一场鏖战,权捍霆从来都是冲在前面。
雄兵集结,哪有将帅在后的道理?
从来都只有别人寻求他的庇护。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保护他。
“婠婠……”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权捍霆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婠却径直扭头,不再看他。
男人眼里闪过委屈,想抬手抚上她脸颊,却被女人轻轻避开:“刚才不是还骂我来着?别动手动脚……”
“我是因为担心……”
“担心就可以乱发脾气?”
“……我错了。”
沈婠抿唇。
权捍霆抬手捧住她的脸,稍稍用力,又让她重新转回来。
四目相对,男人说:“你不想看着我送命,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婠婠,我舍不得。”
听见这样的话,她心里纵使再大的气,也消了。
小声嘀咕:“认错倒是认得挺快……”
权捍霆轻笑,看上去好像还有点儿……得意?
擦!
沈婠的最大问题就是发烧,由于伤口感染造成,而感染的主要原因则是在水里泡得太久,加上营救过程中,体力透支和神经紧绷,种种因素作用下,才最终昏迷。
经过抢救,发烧导致的肺部炎症已无大碍,烧也退下去了。
至于手臂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划得并不深,连包扎都不用,等自然结痂脱落就行。
沈婠醒来没多久,便要出院。
权捍霆不赞同,医生也不批,就这样沈婠直接在病房住下。
傍晚,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
权捍霆把打包的饭菜取出来,放到病床中间支起来的横板上。
三荤三素,外加一个鱼头豆腐汤,色香味俱全。
沈婠是真饿。
上岛以后,她只吃了包压缩饼干,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权捍霆,也不觉得饿,这会儿,食物的香气直往鼻孔钻,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肚皮瘪得不成样子,都已经往里凹了。
沈婠准备动筷,被男人制止。
“?”这人不会还在生气,连饭都不给她吃吧?
权捍霆:“我喂你。”
沈婠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动动手臂,意思是:我还没有残废吧?
权捍霆:“乖,听话。”
在山洞里,他也是这么说的,沈婠彻底没办法了。
接下来就是“你喂我张嘴”的游戏。
沈婠七分饱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
“?”
“医生说,你饿得太久,一次不能吃太多。”
“可我没饱。”
“不饿就行。”
“……你虐待我。”沈婠语气幽怨。
权捍霆被她这副可怜巴巴求投喂的样子气笑了:“爷没那么缺德,也就你惦记这口吃的。”
“人是铁,饭是钢。”
“……”
说不给就真的不给,权捍霆向来有原则,所以,剩下的菜和饭都打包进了他肚子里。
沈婠眼睁睁看着他用自己吃过的筷子,碗里还剩了两口饭,也都被洗劫一空。
护工进来把碗收走,权捍霆知道她有饭后散步的习惯:“要不要下楼走走?”
“好。”
医院大厅旁边,有个小花园,得益于热带气候,即便时值寒冬也依旧林木茂盛,郁郁葱葱。
沈婠和权捍霆十指紧扣,迎着夕阳余晖,吹着习习晚风,沿石板路前行。
两人很少交谈,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弥漫。
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老先生扶着身体佝偻的老伴儿,颤巍巍走着。
每当老太太开口说话的时候,老先生就会不自觉低头,主动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听懂之后,哦一声,然后彼此相视而笑。
沈婠静静看着,笑容不自觉爬上嘴角。
权捍霆往她腰上一揽,“羡慕?”
“世上夫妻太多,能够从一而终、白头到老的,却只是少数。”
或许感情破裂,或许一方早逝,总有那么多残缺不全。
“不用羡慕,因为我们也会这样。”男人说得笃定。
沈婠撇嘴:“我才不要当小老太太。”
权捍霆往前看了一眼,霎时明了:“放心,你就算老了,那也是身材最好、气质最佳的俏老太。”
噗嗤——
“这还差不多。”
青丝暮雪,伴你左右。
……
入夜,权捍霆留在病房陪床。
楚遇江和凌云就住隔壁,被某人勒令不准敲门打扰,否则……呵呵,后果自负。
沈婠的手臂不能沾水,但她又想洗澡。
“……我用保鲜膜包好了。”说完,就往浴室冲。
被权捍霆眼疾手快揪住后领拉回来:“包好也不行。”
沈婠有点烦躁:“那怎么办?!”
“不洗不行吗?”
她摇头,不行。
男人摇头轻叹,把她按回床边坐好,“等着!”
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很快端着一盆水出来,放在地板上。
权捍霆:“衣服。”
“?!”
“不然我怎么帮你擦?”
沈婠:“……”
最终,她同意了。
权捍霆眼窝一热。
沈婠伸手盖住他眼睛:“非礼勿视,听过没有?”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却让两人靠得更近。
权捍霆虽然看不见,他其他感官变得非常灵敏。
他能闻到女人身上淡淡的幽香,区别于这满屋子的消毒水味,宛若空谷幽兰,吐露着芬芳。
“听过,但不奉行!”一字一顿。
沈婠连忙退开,缩回床上。
“过来。”男人哑着嗓子。
沈婠摇头。
权捍霆气得发笑:“洗澡是不可能的,擦一擦还行,再不过来水就凉了。”
“……哦。”
一番折腾,总算擦完,女人气息微乱,半晌,才调整过来。
“……好了。”
权捍霆去倒水,顺便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沈婠裹着被子靠在床头。
他走到床边,浑身上下还笼罩着一层润泽的水汽,然后掀开被子,作势躺进来。
沈婠傻眼,“你的床在旁边。”
“我挨着你。”
她赶紧把棉被扯回来,摇头以示抗拒:“不行,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
“爷抱着你,就睡得下了。”
“……”抱着,谁知道会不会抱出事。
“乖。”
沈婠嘴角一抽,还真拿她当小孩儿哄?
“你先把头发擦干。”丢了张毛巾给他。
权捍霆接过来,随手擦了两下,这回没等沈婠拒绝,干脆利落地往床上一躺。
“……”无赖!
九点,医生照例巡房。
轮到沈婠这间的时候,先象征性敲了两下,然后直接推门进来。
下一秒,医生愣住,只见狭窄的单人病床上,冒出来两颗紧挨的头:“诶,你们……”
这时,另一名白大褂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医生再看过来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尤其是对权捍霆,莫名肃然。
原本冷硬的表情也随之缓和,语气好得不能再好:“这个……虽然是单人床,但也不是不能睡两个人。”
啊呸!他到底在说什么?
“睡当、当然可以睡得下,但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二位还是早点休息……”
好像越说越乱了,医生脸上笑容有点僵。
“唉,反正就那意思,你们懂的……”
后面的实习医生们集体失语,眼神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主任啊,大家都是腰椎间盘,您要不要这么突出啊?
没看见那位脸都黑了吗?
主任心里也是苦哈哈,满屋子冷气压,他要是还没感觉,四五十年的大米饭就算白吃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
有些话,不能不说。
小姑娘被送来的时候,就是他接的诊,后来,又把妇科主任给请过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共同看诊。
都不由感慨:小姑娘实在太惨了!
至于权捍霆,碍于他的身份,两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早就把他当成禽兽王八蛋。
多水灵的一小丫头,还发着烧,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这会儿主任完全是硬着头皮、拿生命在刚。
“查完没有?查完就出去!”权捍霆冷眼一扫,众人只觉压力山大,差点喘不过气,纷纷朝主任使眼色:您就可怜可怜孩子们吧!
“记住!早点休息!不能胡来!”被半拉半拽着往外走的主任,仍然不忘叮嘱。
权捍霆那脸……
啧,黑得能滴出墨了。
“很好笑?”
沈婠敛了敛嘴角的弧度,“咳……是有点。”
“我这么做是为谁?心里没点儿数?”棉被下,男人拽住她的手。
沈婠没感觉到痛,便也没阻止他的动作,眼尾轻佻:“为谁?我怎么不知道?”
“……装傻。”
“德行!”
权捍霆气得想咬人,引得沈婠倒抽一口凉气。
“你是狗吗?!”
“汪汪!”
“……我不想当肉骨头。”
权捍霆勾唇,“不是骨头,是……肉包子打狗。”
靠!
医生叔叔,这里有人不老实啊喂!你们赶紧回来!
这晚,权捍霆也只敢过过嘴瘾,可不敢真的动手动脚。
第二天,沈婠复查结果一切良好,准许出院。
凌云也跟着离开。
考虑到有两个病号,权捍霆决定暂留南市,过几天再回宁城。
就这样,一行人住进了胡志北安排的小别墅。
沈婠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是权捍霆:“阿钊呢?”
胡志北:“谁?”
“那个飞行员。”
“在地下室,怎么了?”
“入林途中,他帮了我不少忙。”
胡志北懂了,不过,真正拿主意的人是权捍霆,因此询问的目光投过去,后者似乎不太想答应。
沈婠紧跟着扭头,然后,六爷笑了笑,大度道:“放心,不会拿他怎样。”
胡志北:这变脸速度,奇了……
权捍霆留下来一方面是考虑到沈婠和凌云的身体状况,而另一方面也有事情没处理完,所以,接下来两天,他跟胡志北、邵安珩经常聚在书房议事。
沈婠识趣地没有过问,自得其乐。
南市不愧为四季如夏的“燎城”,即便刮风下雨,温度也不会降。
沈婠穿一条棉质长裙,露胳膊露锁骨,完全没问题。
别墅前面有个池塘,面积还不小,沈婠偶然发现这里面有鱼,不是金鱼、红鲤那样的观赏性鱼类,而是可以吃的花鲢、白鲢,还有鲫鱼。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鱼竿,每天上午太阳晒不到的时候,就搬个椅子坐在池塘边,似模似样地架根鱼竿,好几次还真让她钓到了。
有了成绩,沈婠就越感兴趣了。
不仅自己钓,还把伤了腿只能轮椅代步的凌云一块儿拉入队伍。
“沈、沈小姐……我不会啊!”
“第一,叫我沈婠,‘小姐’可不是个好称呼;第二,我也不会啊。”
凌云:“……”
“你试试嘛,我又找到一根鱼竿,而你又伤了腿,闷在屋子里多无聊,这就说明,老天都在冥冥中指引你加入钓鱼行动。”
他竟无法反驳。
“你看,你连椅子都省了,多方便?”
“……”
就这样,凌云也开始静坐池塘边,当个钓鱼翁。
可他运气远不如沈婠,坚持了两天,一条都没钓到。
这可不得了,直接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凭什么?
他身手了得、枪法如神,飞机大炮就没有玩儿不转的,居然被一条鱼难倒?
凌云还真不信这个邪,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开始认真起来。
沈婠看他一脸冷肃,像在瞄准靶子似的集中注意力,忍不住嘴角抽搐。
钓个鱼,没必要这么刚吧,亲?
凌云:完全有必要!
沈婠:呵呵,算你牛X。
沈婠只钓上午,中午太阳晒过来,她就乖乖躲进屋里了。
凌云就不,他非要钓到才罢休。
下午四点,烈日当头。
沈婠第N次朝窗外看去,正对池塘边,一个笔直的身影端然而坐,比课堂上的学生还要认真。
她丢开遥控器,大步朝外走。
“小子,你还有完没完?这么热,你也不怕被晒晕?”
“……你说,我钓不到鱼,是不是因为气温太高,这里面的鱼也晕了?”
沈婠觉得,鱼不会晕,是她要晕。
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还是说,性格随主人?
都是狗脾气,倔得要死,硬得要命!
第416章 酒会碰面,舞翻醋坛(万更)
二楼书房,邵安珩撩开窗帘,恰好将一坐一站两个背影尽收眼底。
而后,不由失笑。
“老五,在看什么?”胡志北上前。
邵安珩侧身将位置让出一部分给他。
“这是在干嘛?”
“钓鱼。”
胡志北啧了声,略觉惊讶:“小云还有这闲情逸致?”
他怎么不知道?
印象中,凌云是个拽上天的酷boy,话不多,身手好,枪械沙袋就是他的日常消遣,钓鱼还真没见过。
邵安珩轻扯了下嘴角:“凑热闹,又没那技术。”
“?”
“沈婠起的头,小云一条也钓不上来。”
胡志北懂了,这小破孩儿在较劲。
“随他们去吧,能吃能喝能玩才是病号该有的待遇。”
“三哥,你来看……”
胡志北闻言,撞了撞邵安珩:“走吧,老六在叫了。”
“嗯。”
邵安珩放下窗帘的时候,凌云和沈婠已经不满足于干站着,开始拌嘴了,一个稚气未脱,一个满脸无语。
果然呐,智障儿童欢乐多。
……
“总之,不是我的技术问题,是这些鱼不识好歹!”争论半晌,凌云一锤定音。
沈婠看傻子一样盯着他,然后,果断转身进屋。
得!想钓就钓吧,人和蘑菇不是一个物种,没法儿沟通。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苦守池塘的凌云收获了平生第一条亲手钓上来的鱼。
嗯……
就是个头,有点小。
凌云:“红烧还是清蒸?”
沈婠默默伸出手掌比了比,还没有她手一半长。
凌云仰头,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耷在额前的碎发中分,露出脑门儿。
瞳孔是纯粹的黑色,高度聚光,显得晶莹透彻,此刻带着几分茫然,活脱脱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
“有什么问题吗?”要不炸着吃也行啊。
沈婠实在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薅了一把,发质细腻,触手顺滑。
“?”少年眼中茫然更甚。
女人轻笑:“你最好还是把它放了。”
“为什么?”
“太小,刺多。”
“……哦。那个,你干嘛摸我的头?”
平时很少听见他说这么多话,沈婠挑眉,却也不觉得惊讶,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在超市日用品货架前,这只小蘑菇还主动提醒她拿错了小号内裤,结果反被调戏。
好像她印象中的凌云和大家普遍认知中那个冷漠寡言、心狠手辣的少年有着很大偏差。
“因为你可爱啊。”沈婠笑嘻嘻。
少年呆滞一瞬,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红,迷茫的眼神隔着一层轻雾,犹如林间走丢的麋鹿。
沈婠手痒,又往他脸上掐了一把。
凌云:“?”
“真萌。”
突然,她那根鱼竿动了,沈婠当即收线,一条肥硕的胖头鱼泼水而出,鱼尾在空中卖力挣扎。
沈婠:“发什么愣?赶紧帮忙!”
“啊?哦!”
凌云赶紧伸手,最后两人合力将胖头鱼丢进桶里。
“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她说。
“什么?”少年想,他今天的智商有点不够用。
沈婠:“刚才你问红烧还是清蒸,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那……红烧还是清蒸?”
“都不。”
“啊?”茫然又回到那双沉静的眼里。
“因为,酸菜鱼是用煮的。”既不清蒸,也不红烧。
说完,拍拍手,敛了鱼竿,转身离开。
凌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脚边的塑料桶:“诶,你的鱼……”
沈婠既没回头,也没止步,仅挥了挥手:“就当是你钓的。”
凌云默然,看了眼桶内因空间狭小而蜷缩弯曲的“大胖头”,再看看另一个桶里,他钓的那条鲫鱼,游来游去,毫无逼仄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余光一扫女人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沈婠的踪影,凌云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脸颊,而这两个地方都是刚才沈婠碰过的。
有点烫。
……
晚餐吃鱼,胖头鱼。
神通广大的胡三爷直接打电话叫来一个大厨,半小时后,酸菜鱼出锅。
沈婠坐在沙发上,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忍受香味折磨。
凌云坐着轮椅,低头收拾钓具,那认真的态度跟擦枪的时候无甚两样。
“什么味道?好香……”胡志北率先从二楼下来,紧接着权捍霆、邵安珩、楚遇江。
“酸菜?”
“有点饿了。”
沈婠见人到齐,放下电脑,径直往餐厅走,刚迈出半步,就被权捍霆拽着后领往回拉。
她今天穿了件短款棉质上衣,领口是松紧带,呈V字,被权捍霆这么一拉,松紧带直接连同整件衣服往上扯,惊鸿一瞥。
身后的权捍霆没有发现,站在旁边的胡志北与邵安珩也不曾注意,但凌云就在正对面,而且坐在轮椅上,视线本就矮了一截。
沈婠被扯过去的时候,他刚好抬眼,没有任何准备就看到了那样一幕。
目光微闪,双颊泛红,他慌乱地错开视线。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沈婠按住衣服下摆,然后扭头去瞪权捍霆,“拽我干嘛?”
“跑得太快。”
“你们是钢铁巨人,不用吃饭,但我饿了!”
哟,这是……在闹小脾气?
胡志北和邵安珩对视一眼,十分明智地决定不吃这盆狗粮。
“三哥,听说你找这个厨子花了不少心思……”
“那当然!人家祖上干御厨的,手艺绝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饭厅走,溜得自然而然,清新不做作。
楚遇江摸摸鼻子,抬步跟上。
“咳……”凌云轻咳一声,“推我过去。”
楚遇江:“看在你是病号的份儿上,今儿伺候你一回。”
凌云也不说谢,他觉得那玩意儿矫情。
任由楚遇江推着他调转方向,一路往饭厅而去。
突然,凌云回头朝后面看了一眼,沈婠已经笑眯眯挽住权捍霆的手臂,而权捍霆则一脸无奈地说着什么,满眼纵容与宠溺。
“看什么?”
“……屠狗现场。”
楚遇江没想到冰坨子一样的凌云还有玩梗的时候。
啧,不得了!
厨师手艺很好,一道简简单单的酸菜鱼被他做出了极致的美味。
反正最后剩下的那点汤都让胡志北拌饭吃进肚子里了。
是夜,凌晨两点。
沈婠口渴,习惯性去拿床头的水杯,摸了半晌没够到,才猛然清醒她这是在南市,而非东篱山庄,身处的房间也并非她和权捍霆的主卧。
“怎么?”察觉到她的不安分,权捍霆闭着眼睛,音调略显沙哑地询问。
“想喝水。我下楼去倒。”
权捍霆愣了两秒,然后翻身坐起来,二话不说掀了被子,“我去。”
沈婠又累又困,不跟他抢。
一楼,厨房。
“爷?”
权捍霆回头,只见凌云坐在轮椅上也朝饮水机的方向过来,手里还拿着空的玻璃杯。
“大半夜渴了?”
“嗯。”少年点头。
权捍霆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接到八分满,然后递给他:“药吃了吗?”
凌云:“吃了。”
“记得按时。没有特殊情况,这几天都好好坐轮椅,不准下地走路,听见没有?”
“……哦。”您是爷,您说了算。
权捍霆又接了一杯,没打算自己喝,显然是给沈婠送上去的。
凌云目光稍滞,停留在权捍霆肩头,杀气毕现:“您受伤了!我叫楚遇江过……”
“叫什么叫?回来。”
凌云又转回去,目露茫然。
权捍霆脸上难得浮现尴尬之色,却伴随着唇畔一抹轻笑矛盾地并存,“咳……不小心划到,小伤。”
凌云不懂他为什么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权捍霆没有解释太多,拿上水杯直接走人。
留凌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满眼疑惑。
……
第二天,沈婠被生物钟叫醒之后,想了想,又倒回去多睡了一个钟头。
再次醒来,枕边已经没有权捍霆的温度。
她慢慢吞吞洗漱完,然后下楼吃早餐。
“早,小蘑菇。你吃的什么?”沈婠凑过去。
凌云动了动嘴唇,嘴皮上一层反光的油水,差点被呛到。
“牛肉面?”真香!
恰好作为御厨后代的大师傅转出来,手里还拿着漏勺,笑眯眯问她:“小姐早餐想吃什么?”
沈婠:“跟他一样。”
“好的,请稍等。”
十分钟后,热腾腾的牛肉面送到沈婠面前,“谢谢。”
“您慢用。”
她吃了两口,牛肉浓而不膻,面条劲道有力,火候刚刚好。
“他们人呢?”
凌云半晌才接话:“你问我?”
“不然?”
“……哦,在书房。”
“你怎么不去?”
凌云想了想:“爷说,我是病号。”
沈婠点头:“确实不该瞎掺和,好好将养吧,骚年。”
骚、骚年?
凌云双颊一红,有点委屈:其实他不是……
中途,沈婠挑面的时候,手滑,油溅到她衣服上,就在前襟的位置,她赶紧去擦。
油没擦掉,领口倒是因她粗略的动作下滑,露出脖颈,连接着锁骨,白是真的白。
凌云眼神一顿。
怎么她也受伤了?被划的?
他正准备开口问清楚,谁知沈婠放下筷子不吃了。
话又咽回肚子里。
昨晚,爷和她有发生争执吗?
没听见吵架或打斗的声音啊。
算了,一会儿问问楚遇江他们……
“小云,你怎么干坐在客厅?”电视不开,手机不玩,连最宝贝的枪也不擦了,难道……
不钓鱼改思考人生了?
邵安珩挑眉,与胡志北对视一眼。
“……爷受伤了。”凌云忽然开口。
“受伤?!”
“什么时候?!”
两人皆惊。
凌云:“昨晚。”
“伤哪儿了?”
他伸手指了指肩膀,然后画了个圈,意思是,这一片儿。
凌云不会撒谎,但老六今天确实神采奕奕,没有任何受伤之后该有的表现。
“咳……你说清楚,”胡志北坐到沙发上,看这架势,显然打算问个明白,“你昨天几点发现的?”
“夜里,两点三十二分。”
“能不能从伤口特征判断出何种利器?”
凌云回想昨晚的场景:“伤口很细,不深,像被什么东西划到,留下长长的几条。”
“几条?”
“嗯。”
胡志北挑眉,忽然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复杂:“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四道并列的划痕。”
凌云点头。
这下,邵安珩也懂了,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凌云还在懵逼茫然的状态。
“咳……”胡志北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小云呐,你也有十六岁了,对吧?这个大人的事呢,也该慢慢了解,不然以后要闹笑话的。”
“了解什么?”
“就……男人和女人……”胡志北挤眉弄眼,脸部器官都在传达同一个信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豪爽归豪爽,但脸皮还没厚到直接把这种事拎到台面上讲。
凌云一知半解,“三爷?”
胡志北:“……”
凌云又转向邵安珩:“五爷?”
“咳……前段时间,你不是问楚遇江拿东西,做过功课了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明白?
轰——
凌云双颊爆红。
胡志北见状,老怀欣慰:“看来,我们家小云长大了。”
邵安珩点头:“是该科普科普这些东西,不然整天对着靶子、沙袋,以后还怎么讨媳妇儿?”
两人对视一眼,胡志北笑呵呵,语带诱哄:“小云,三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邵安珩推着他往外走:“去了就知道。”
三人入夜之后才回来,胡志北和邵安珩笑容满面,凌云耷拉着头坐在轮椅上,脖颈那一片儿红得滴血。
沈婠打开门,见状,不由好奇:“去哪儿玩了?”
凌云把头埋得更低。
胡志北和邵安珩则笑而不语。
“……”什么鬼?
等权捍霆回到房间,沈婠忍不住揪着他问:“凌云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管,三哥和五哥带他上课去了。”
“上什么课?”
权捍霆凑过去,耳语一番。
只见沈婠的表情越来越惊悚,听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能行吗?别教坏小孩儿。”
“他已经满过十六岁,不小了。”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权捍霆啧声:“骂谁呢?”
沈婠撇嘴,没想到三爷和五爷,一个看似憨厚,一个假装正经,都是隐藏的老司机,居然带凌云去那种地方。
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老实交代,”沈婠拽住男人领口,瞪着水汪汪的俩眼,故作凶狠,“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玩儿?”
男人瞬间警惕。
“凌云那种愣头青能跟爷相提并论吗?”他想表达的意思是,爷很牛,爷天赋异禀,爷无师自通。
可听在沈婠耳朵里,就成了——
“哦~你不是愣头青,看来没少经历啊?”似笑非笑,但眼神是凉的。
“瞎说,爷清清白白!”
沈婠不信,裹着被子离他远了点,莫名有种嫌弃的意味。
权捍霆咬牙:“咱们温泉山庄,就头一回见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你也清楚自己怂啊。”
“……”MMP!
看了某人吃瘪的样子,沈婠这一觉睡得特别好,唇畔还挂着笑。
半梦半醒之间,权捍霆开了灯,然后是开抽屉的声音,很快,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袭上手臂伤口的位置。
沈婠觉得疼,下意识往回抽。
被男人按住,“别动,很快就好。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上点心?又忘记擦药……”
同一时间,凌云也好梦正酣。
他梦见一个女人,身材高挑,冷淡的眉眼却对他笑得灿烂无边。
凌云猛然睁眼,噌的一下弹坐起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大汗。
梦里是谁?
其实,女人的脸已经很模糊。
他只记得大概场面和一些碎片的画面。
想起自己昨天问三爷和五爷的问题,凌云把头埋进被子里,他怎么会那么蠢呐?
昨天,他虽然拒绝了那个女人,但三爷还是押着他必须待在现场,没想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趁凌云吃早餐的空隙,胡志北和邵安珩偷偷溜进他房间检查,效果喜人。
两人对视一眼,胡志北忽然生出一阵感慨:“转眼这么多年,小云也长大了……”
邵安珩目光投向远处,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半晌:“时间过得真快……”
……
晚上有个酒会,权捍霆让沈婠一起去。
她在这边没有礼服,只能现买。
所以,下午就拉着权捍霆出去逛街了。
“哪件好看?”
左边是深V到腹部,右边是开叉到大腿。
权捍霆端详一番,正儿八经给出建议:“都不行。”
沈婠:“……”
店里的员工极有眼色,看得出来这两位客人非富即贵,尤其是男人,单单往那儿一坐,就让人挪不开眼。
“不如,再帮您换一件?”
沈婠直接指了旁边衣架上,那条酒红色长裙。
权捍霆看过之后,终于点头:“这个好。”不露胸,也不露腿。
女人轻笑,问他:“决定好了?”
“嗯,就这条。”
“不再选一选其他的?”
“不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沈婠转身进了试衣间。
五分钟后,她从里面走出来。
酒红裙摆及踝,修身的设计,虽不露腿,但比例完美,更显身材窈窕修长。
胸前斜肩设计,露出一边锁骨,虽然还是比较大胆,可相比深“V”那条已经好太多。
员工看了眼时间,提醒道:“还剩两个钟头,该上妆了,小姐这边请。”
沈婠转身,下一秒,男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背后几乎没有布料,大面积挖空,清楚可见女人的脊椎曲线,弧度完美。
白皮肤,酒红色,彼此映衬。
“你——”使诈!
沈婠朝他眨眨眼:“这可是六叔你亲口敲定的,我已经穿上了,不许反悔。”
权捍霆:“……”好气哦!
不对啊,怎么又叫上“六叔”了?
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店员笑呵呵奉承:“小姐,这条是我们店里最贵的礼服裙,你叔叔对你可真好。”
“当然,那可是我亲叔叔。”
店员领着沈婠朝化妆间走,依稀可以听到“叔叔长叔叔短”。
权捍霆一张脸黑得堪比锅底。
去他妈的六叔!
……
金达集团与禾邦实业达成战略合作,特地举办了一场商业酒会,借此场合,昭告天下。
“金总,今天您可是大喜,怎么魂不守舍,一个劲儿望着门口?”
金超反应过来,忙不迭致歉:“不好意思啊张老弟,我邀请了一位贵客,这会儿还没到,我有点担心路上出状况……”
“贵客?有多贵?”不以为然。
金超不动声色:“也没多贵,辉腾集团而已。”
“辉腾?哪个辉腾?”
“咱们南市还有几个辉腾?你码头上的货,不也要从那位手底下出?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那人表情一震:“你是说……六、六爷?”
金超矜持又淡定地轻嗯一声。
这位“张老弟”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不早说?那位向来不出席这种场合,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老弟我也学着点?”
其实金超也很纳闷儿。
金达集团与辉腾合作了五年,所有水路货运都是交给那边,有了这尊大佛当靠山,这么些年码头上就没有谁敢给他脸色看,左一个“金总”,右一个“金爷”,他还没脸大到以为那些道上的人是给他面子,说到底,还不是冲着权捍霆去的。
金超能把公司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也不是个蠢人,对方投桃,他自然也要报李。
首先态度上,必然恭恭敬敬。
其次利润方面,也是尽可能多让双赢。
这些年下来,他也算在那位面前混了个熟脸,每次酒会必定派人送上请帖,可惜啊,六爷从不买账。
没想到这回,居然答应了!
金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对方总有自己的考量,他无意探究,所能做的只有扫榻相迎。
为此,他还特地追加了酒会预算,务必要办得隆重风光,如此,才不会失礼于那位。
很快,禾邦实业的人到了。
金超扬起笑脸,迎上前,“孙总,里面请……”
“金总,今儿我可不是主角。”
“?”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只负责禾邦的日常运营,而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说着,让出位置,好让身后之人暴露于前。
金超皱眉,抬眼望去,只见男人身形挺拔,眉眼温润,手中一串佛珠与现场氛围不太契合,但却和他这个人融为一体。
孙总:“介绍一下,这位是禾邦背后的实际控股人即大老板——宋景,宋二爷。”然后指着金超,对男人恭敬道,“这是金达集团总裁,我们的合作对象。”
宋景颔首,“合作愉快。”
金超皱眉,禾邦背后还有个实际控股人?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宋景?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等等!
宋……二爷?!
那不是权捍霆曾经的兄弟,如今的死对头吗?!
他怎么会跟他的公司签订战略合作计划?
金超出了身冷汗,手脚冰凉。
当年这几位爷还未分道扬镳之际,金超就与权捍霆搭上了线,也算是曾经那段兄弟情最终走向分崩离析的见证人。
完了完了……
他一个集团小总裁,只想抱住权六爷这一条金大腿就心满意足,可宋二爷又跑出来捣什么乱啊?
生活终于要向他这个小可爱下手了吗?
不过……
金超转念一想,六爷一反常态答应出席今天的酒会,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早就知道了?
呼……这下有大佬护着,金超明显松了口气。
如果权捍霆非要怪罪,那反正他也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金超完全放心了。
笑呵呵开口:“二爷大驾光临,招待不周,里面请——”
宋景含笑看了他一眼,仿佛洞察所有。
金超被那样的眼神盯着,心里发毛。
但很快,对方就移开视线,抬步往里。宋景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禾邦,一个小公司而已,还不值得他亲自跑这一趟。
阿狸一袭黑色抹胸长裙,勾勒出火辣的身材。
此刻,她挽着男人手臂,一举一动收敛了锐气,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优雅女伴的角色。
“爷,他会来吗?”
“会。”笃定确信。
“那如果权捍霆还没有脱险……”
“阿狸。”宋景突然叫她名字。
女人微怔。
“你太小看老六,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距离酒会开始还剩最后五分钟,受邀宾客大部分已经入场。
金超一边看表,一边焦急朝进门处张望。
金太太见状,拽了他一把:“你还在磨蹭什么?酒会马上就开始了,赶紧上台啊!”
“别吵,再等会儿……”
“差不多都来齐了,还要等谁?”
“一会儿就知道了。”
金太太看出他的敷衍,顿时沉下脸:“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人让在场所有人陪着一起等?老金,你得有点分寸!”
“我告诉你,就这一个人的分量,顶得上在上所有人。”
金太太被他严肃的语气镇住:“真的假的……”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金超两眼放光,“来了来了……”
金太太顺势望去,下一秒,就彻底愣住。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尊贵宛如欧洲贵族,刀削斧刻般硬朗的面容无形之中带着一种凛然沉冷的杀伐之气,鹰眸凌厉,薄唇紧抿,随着他的步入,方才还热烈的氛围霎时冰冻,众人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腾,瑟瑟发凉。
男人臂弯稍屈,一只白净纤长的手臂缠绕而上,柔婉灵动,俨然世间最美的装饰。
众人目光随着那只纤长玉臂缓缓上移,女人一袭酒红长裙,尽显低调神秘,高挑的身材,白皙如瓷的肌肤,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樱。
美人在骨不在皮。
沈婠的美会让人忽略了外貌,第一眼看到是她卓绝清然的气质。
宋景勾唇:“这不是来了吗?”
随着两人入内,金超连酒会都顾不上主持,亲自上前相迎,人群中出现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人是谁啊?”
“看气势非同一般。”
“能让金总如此热情相迎,必定不俗。”
“……”
对于权捍霆身份的猜测,直到金超上台致辞,宣布酒会开始开始以后,也未曾停歇。
可惜,没一个猜对。
沈婠:“你是因为宋景才来的?”越过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混迹在西装革履之中一身唐装、温润佛系的男人。
许是察觉到这边投来的打量,宋景抬眼回望。
视线相接,彼此颔首示意。
只听一声冷哼,沈婠明显感觉揽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微微用力,她收回目光,转而落到近处权捍霆脸上,“嘶……你稳重点。”
“不痛不长记性。谁让你跟宋二眉来眼去?”
沈婠很想给他一锤。
权捍霆:“不准你再看他!”
“……”
没想到,沈婠不看了,宋景却主动走过来。
“老六,又见面了。”
权捍霆沉声:“二哥。”
“看到你平安无事,也不枉费沈婠一片心意。毕竟,这小丫头都敢对自己下狠手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权捍霆心口一刺。
沈婠却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然后朝宋景笑了笑:“二爷不用羡慕,你也会有的,”视线旁移,落到阿狸身上,“我觉得您身边人就很好。”
阿狸一愣,心中隐秘地漫上欣喜。
宋景眉心骤紧,旋即,低声笑开,余光扫过她和权捍霆十指紧扣的手:“小丫头护着人呐,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老六,你什么时候窝囊到要个女人来护着?”
权捍霆非但没有生气恼怒,反而心情大好:“我有女人护着,可你有吗?这个世上,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会说葡萄酸。”
得意洋洋,十分欠打。
宋景:“……”小瘪犊子!
“二哥,这多年,你还一个人,有点寂寞吧?”
“……”
“我就不一样了,我有婠婠。”说着,当着两人的面,在沈婠嘴角落下一吻,还吧唧啜出了声。
宋景:“……”幼稚!可笑!
沈婠也很无语。
最后,两个男人到外面借一步说话,留下沈婠和阿狸大眼对小眼。
“那个……你手臂的伤好了吧?”
阿狸看了一眼,但沈婠用了一条酒红色绑带缠住了受伤的地方,所以看得并不清楚。
“落痂还要等几天。”
“抱歉……”
沈婠摆摆手,“我知道你心疼二爷,所以想从我这里讨回来。”
阿狸抿唇。
“以前经常听人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我信了。”
阿狸抬眼,认真道:“如果时间倒流,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眼睁睁看你划伤自己,然后再帮忙递话。”
“理解。你护着二爷的心情,就像我护着权捍霆,虽然立场不同,但出发点一样……”
阿狸红唇轻勾,目露欣赏。
沈婠状若随意:“都是为了自己爱的男人。”
爱?!
阿狸大脑一懵,慌乱间,只能用沉默遮掩。
沈婠没有再继续试探,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嘴说,一双眼睛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这时,宋景突然从外面进来,气势凛然地穿过人群,然后一把拽住沈婠,将她带入舞池。
“你……”
“嘘!别挣扎,让你看个好玩儿的。”
沈婠被他带着,不得不跟上舞步。
宋景:“你很勇敢。”
“?”
“为了救他,不惜涉险。”
看来,宋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小子倒是有福气。”冷冷一哼,带着不忿。
沈婠嘴角一抽,二爷,你是小孩儿吗?
“不过丫头,你骗了爷。”
沈婠浑身一僵。
“什么莱卡岛,什么捉奸,都是你胡编乱造用来迷惑我的。怎么,怕我知道权捍霆有危险,会落井下石,补上一刀?”
沈婠撇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宋景冷哼:“这支舞是为了惩罚你的不坦诚。”
言罢,一曲终了,宋景放开她。
沈婠一头雾水,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直到她看见不远处冷着一张脸,定定望向这边的权捍霆……
糟糕!醋坛要翻。
这个宋景……
权捍霆径直踏入舞池,将沈婠拽出来,大步往楼上走。
然后推开一个休息间的房门,顺便也把她推进去。
沈婠辅一回身,只觉野兽般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眨眼之间便落入怀抱中。
其实,依她现在的身手和力气,逃脱束缚不是难事,但她清楚,这个男人正在气头上,就像炸毛的狮子,只能顺着他,绝对不能反着干,但心里却把宋景那货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如果不是他那支舞,能把权捍霆惹毛?
“嘶——”沈婠倒抽一口凉气。
男人目光幽沉。
“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跟宋景相谈甚欢?还是贴面热舞?”
“就说了两句话,跳了一支舞,哪有‘甚欢’和‘贴面’,你胡说……”
“哼!爷长了眼睛,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