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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渝人     权少请关照txt下载     权少请关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2章 他的前妻,她的笃定

    下午,四点整。

    徐劲生抵达约定地点。

    “欢迎光临,先生,您几位?”

    “找人,7号包间。”

    服务员表情一肃,“六爷的客人?”

    “嗯。”

    “请随我来……”

    穿过长廊,乘电梯上二楼,最终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服务员躬身垂眸,自觉退到侧方,将进门的位置留给徐劲生。

    “就是这里,请——”

    徐劲生推门而入,率先撞进眼里的是一扇巨幅屏风。

    画着《大浪淘沙》,扑面而来凛凛磅礴的气势。

    绕过屏风,一张大圆桌,中间摆着花篮,铺了橙黄色桌布,中式的风格,质朴厚重。

    主位坐着一个……女人?

    徐劲生首先怀疑服务员领错了路。

    可转念一想,对方在听到他是权捍霆邀请的客人时,那种由内而外表现出的慎重与肃然,应该不太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等徐劲生开口,女人抬眼,略显清淡的脸上漾开一抹笑,有种“凉风掠幽湖”的美态,妖而不媚,反倒让人联想起冰山悬崖上,怒而盛放的雪莲。

    “徐总,不坐吗?”她指了指对面的空椅。

    “你是谁?”音色冷沉,目光犀利。

    “沈婠。”

    徐劲生懂了,“你是权六爷的女人。”

    他虽然很少出席宴会场合,也不经常在人前交际,但宁城社交圈子里该知道的东西,他也同样耳聪目明。

    宋家喜宴上,传中说不近女色的六爷高调认爱,而那个女人正是沈家刚领回来的私生女。

    其实,徐劲生也收到了喜帖,但那天他人在外地,没能亲自到场,因此无缘目睹那万众瞩目的时刻。

    不过第二天,他就从好几个人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

    也仅仅是“知道了”而已,他跟权捍霆不熟,对于他的恋情没什么兴趣,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见传闻中的女主角。

    漂亮是真的漂亮。

    不同于一般美丽的皮囊,第一眼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身上那股劲儿。

    用通俗的话讲,应该就叫“气质”吧。

    凄凄如月,淡淡似风。

    本该九天仙女下凡尘,不染半点尘埃,但那双眼睛却透出精明,暗藏着一片汹涌,充满野心和欲望。

    清香的外皮遮住了俗气的灵魂,明明如此矛盾,却又诡异地和谐共存。

    徐劲生自离婚后,第一次盯着一个女人看了那么久。

    沈婠的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

    迎上男人打量的目光,她不闪不避,坦然又镇定。

    “坐吧,我们谈谈。”她亲手执壶,斟满一杯热茶,推过去。

    徐劲生拉开椅子,坐定。

    沈婠笑意渐深。

    “谈什么?”他问,音色冷沉,不辨喜怒。

    “地皮。”

    男人脸上并无意外,或者说,从他进门后听见沈婠自报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预感。

    沈婠,沈家,明达集团。

    这还不够明显?

    可惜,她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不卖。”

    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徐总别急,说了请你喝下午茶的。”沈婠轻抚茶杯,素白的指尖在杯缘摩挲,不像谈生意,倒像闲话家常。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镇定,一个比一个高深。

    徐劲生嗤笑:“如果知道是你,我根本不会来。”

    沈婠不气不恼:“可事实是,你来了。”

    意愿不重要,结果才是王道。

    男人皱眉。

    这时,服务员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辆餐车。

    “鲜虾荷叶饭。”

    “绿茵白兔饺。”

    “冰肉千层酥。”

    “干蒸蟹黄烧麦。”

    “……”

    每报一道菜名,就送上一道,都是热气腾腾,卖相极佳。

    送餐完毕,两个服务员退出包间。

    沈婠:“徐总,不尝尝?”说完,开始动筷。

    徐劲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把每个笼屉的点心都吃过一遍,偶尔还抽空饮上一口热茶。

    哼!故作姿态。

    可五分钟后,当沈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收割,徐劲生终于坐不住了。

    “你不是要谈地皮的事?”

    “对啊。”沈婠“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他一句。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

    好似看穿他的疑惑,沈婠咽下一口燕窝粥:“吃饱了才有力气谈生意,都这个点了,难道徐总不饿?”

    徐劲生:“……”

    他好像是有点饿了……更何况,美食当前……

    然后,包间里又多了一个埋头苦吃的人。

    整整二十分钟,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沈婠吃饱喝足,放了筷子。

    紧接着,徐劲生也结束用餐。

    作为东道主,她体贴地询问:“够吗?徐总要不要再来点儿?”

    “……”

    他以为她在调侃,可抬眼望去,女人的表情郑重得不能再郑重,认真得不能更认真。

    “……够了。”

    “嗯,那就好,咱们可以谈正事了。”

    男人表情一肃,下意识坐直身体。

    沈婠见状,只觉好笑:“徐总是在紧张吗?”

    “……你想多了。”

    “也对,徐总这样的人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又怎么会轻易紧张?”

    徐劲生不想再虚与委蛇,“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语气不自觉染上急躁,显然耐心告罄。

    殊不知,在他先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好,”沈婠轻笑,恰到好处的语气,“那我就直说了,0019那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一定?”男人厉眸半眯,危险之色一掠而过,倏地扬起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沈小姐,谁给你的底气?权六爷?还是沈春江?”

    沈婠静静看着他。

    徐劲生冷笑:“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妨直白地告诉你,地,我是绝对不会卖的。”

    沈婠:“如果价格任开呢?”

    男人没有丝毫动容。

    “我很好奇,这块地到底有什么价值能让徐总不顾情面、不惜价钱,也要留住?”

    留就留吧,关键还不做任何开发,就搁在那儿当摆设。

    自己不动,也不让别人去动。

    徐劲生:“你的问题太多。”

    “说服我放弃,您至少也该给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吧?”沈婠面上平静如故,语气始终稳定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幽邃的目光却牢牢锁定男人的表情,像观察,又似探究。

    徐劲生目露冷色:“问我要理由?你配吗?”眼底流露出不以为然的鄙薄,目下无尘。

    一开始他就没有把沈婠放在对等的位置看待,因此言语间诸多冒犯,甚至近乎羞辱。

    他连沈春江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女儿?

    至于权捍霆那边,竞林和辉腾没有合作,答应见面纯粹是看在权捍霆和宋二爷的关系上,徐劲生给宋景这个面子。

    而沈婠的咄咄逼人,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仁慈。

    其他人畏惧权捍霆在宁城的影响力,多多少少也会给他的女人几分薄面,但徐劲生偏不怕!

    沈婠笑意骤敛,她不是面团,不会让人随意揉搓。

    既然先礼后兵不管用,她又何必再手下留情?

    有些人不识抬举,那就狠狠地虐……

    “徐总不想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沈婠笑着,眼神却是凉的,“大约六年前,这块地还不是如今荒芜的模样,而是一座美丽的西式教堂,里面有一个白胡子神父,穿着黑色长袍,专门为那些没钱办婚礼的小情侣免费主婚……”

    徐劲生无动于衷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六年前……

    教堂……

    婚礼……

    每一个词都戳在他心口上,痛到无以复加。

    沈婠看着男人扭曲怒极的表情,语速不减:“有一天,这里迎来了一对情侣。他们很穷,因为男孩儿留学归来,正在创业,所有钱都搭进生意里了,别说钻戒,他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给不起女孩儿。然后,他们找到这座教堂,在神父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只可惜,他们的婚姻只持续了五年。女孩儿决然离去,男孩儿不知道心中有愧,还是余情未了,抑或劣根性作祟,总之,他无法忘记这个女孩儿,却也没能挽回她,所以只能拼命留住两人曾经的回忆,当然,也包括这座铭记了他们婚姻的教堂。”

    “徐总,你应该庆幸自己创业成功,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标下这块地皮。只可惜,钱能留住的,终究是个空壳,你想真正留住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沈婠的质问就像一记清脆的耳光,打落了他的遮羞布,也打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男人眼眶泛红,目眦欲裂,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扶住桌沿,如困兽般低声咆哮,“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婠挑眉,看来徐劲生对他前妻……

    啧!

    如果说之前她对这个男人的感官是冷静自持的商人,那么现在对他的印象就只剩——犯贱的渣男!

    一个丈夫,等到离婚以后,才发现自己深爱着前妻。还有比这更滑稽、更可笑的剧情吗?

    “你调查我?”徐劲生缓过神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沈婠嗤笑:“徐总未免太高看我。这些年想要从你手上拿地的人不少,相信他们没少调查你的私事,希望借此拿住软肋,逼你就范。其中也有不少神通广大的人物,最终却连一丝八卦边角料都没能挖到,我一个根基不深的小虾米哪来这么大本事?”

    “你有权捍霆。”

    “不瞒你说,他还真没查到。这点,你应该最清楚,毕竟,你的前妻从辈分上讲,也算是他侄女。如果他能查到,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徐劲生登时一僵:“你知道?!”

    “贺泠,贺家大小姐,你的前妻,陪你苦熬五年最后却以离婚收场的女人,对吗?”

    男人瞳孔紧缩。

    震惊地后退两步,直接撞倒了屏风,却还犹自沉浸在情绪里,无法自拔。

    倏地,冷冷抬眼,凌厉的目光直击沈婠:“你怎么知道?!”

    他确实不信权捍霆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事。

    就连贺鸿业,这个曾经的老丈人,都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沈婠:“很简单,你对沈家、秦家和宋家都不算友好,却对贺家诸多宽容。宁城四大豪门,三个你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对一个情有独钟,要说这里面没点内情,谁信?”

    反正沈婠是不信的。

    她在分析竞林地产近年的投资项目时,发现竞林对于前三家盯上的东西,从不手软,该抢的时候管你什么地位、影响力多大,先抢过来再说。

    怼天怼地怼空气,像个小赤佬,不怕死的那种。

    可好几次与贺家华菱电子竞争的时候,要么主动退出,要么故意输给对方。

    起初,沈婠以为他是畏惧贺鸿业跟权捍霆和宋景的兄弟关系,所以才会放水。

    但通过之前一番试探,她发现徐劲生对权捍霆一点不怵,对宋景也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奉若神明,敬畏非常。

    又怎么会对贺鸿业手下留情?

    除非,他们之间还有另一层关系……

    而且,徐劲生对贺鸿业,或者说贺家某个人心中有愧,才会退让至此。

    “这些,只能说明我对贺家有所不同,你如何判断那个人是……阿泠?”

    沈婠:“很简单,找到当年的神父,查一查他记录的新人名单。”

    “……你想怎么样?”半晌,徐劲生无力跌坐回椅子上,低着头,语气透出颓然。

    “还是那句话,我要地皮。”

    这次徐劲生不怒,也不躁,凉淡的语气却自有一股坚定在其中:“你既然知道我的过去,也必然清楚这块地对于我的意义。”

    沈婠挑眉。

    “抱歉,我不卖。”

    “教堂早在三年前就被推平,你如今的留恋没有任何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

    他仍然不客气,却没有了之前的居高临下和目中无人。

    沈婠……

    呵,真不愧是权捍霆的女人。

    那些查得到、查不到的,她通通都了若指掌。

    在她面前,徐劲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地产大鳄,只是一个婚姻失败却无力挽回的痛苦男人。

    “我还有一个疑问。”

    男人抬眼。

    沈婠:“你跟贺泠……同在一个圈子,按理说见面的机会不少,你若有心,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把她追回来。”

    徐劲生不由苦笑:“那也要我能见到她才行……”

第433章 谈妥成交,得他优待

    两人离婚后,贺泠回到贺家,就在那个时候徐劲生才知道,她原来是贺家大小姐,真正的名媛千金。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同甘共苦的妻子,亲密无间的爱人,肝胆相照的伙伴,和一个爱他的女人。

    这些都通通没有了。

    原来,她曾经在他的生命里扮演过这么多角色。

    再见,是一场商业酒会上。

    彼时贺泠已经成为华菱总经理,据说,贺鸿业把她当做继承人培养。

    那晚,徐劲生也去了。

    她朝他迎面走来的时候,一声“老婆”几乎控制不住要脱口而出,却被一声淡淡的“徐总”堵回嗓子眼儿。

    她叫他“徐总”。

    不是“阿生”,也不是“老公”,哪怕叫一声全名,都不至于让他心如刀割。

    原来,没有那一纸婚书,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否认了他的存在,也否认了他们的曾经。

    从那以后,但凡徐劲生出席的场合,几乎看不到贺泠的身影。

    无疑,她在躲他。

    渐渐地,徐劲生也不爱交际应酬了。

    沈婠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根据徐劲生如今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对贺泠的感情愧疚占据了主要部分,而愧疚之下才是按捺的爱意。

    然而,能让一个男人,在离婚之后心生愧疚,沈婠看到的不是一个男人的深情,而是一个女人的悲哀。

    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贺泠绝对是付出较多的那方,以致于走的时候如此惨烈决绝。

    净身出户啊……

    虽然贺家不差钱,但这也太仁慈了!

    如果换做沈婠,没有爱情,也不能没有钱,再多也不嫌多,势必从男人身上刮掉一层皮,心里才痛快!

    所以,她不同情徐劲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人都没了,你守着一块地,装情圣呢?”沈婠笑得讽刺。

    男人脸色一黑:“你死了那条心吧,不卖就是不卖!激将法对我来说没用。”

    “如果我能让你跟贺泠见上一面……”

    徐劲生嗤笑,打断她:“如果我想,有的是见面机会,用得着你来安排?”

    贺泠虽然躲着他,但有些重要场合根本无法避免。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华菱电子,肩负着众多员工的生计,无关紧要的应酬她可以推,有些却不能。

    通常这种时候,徐劲生为了不碍她的眼,都会主动避开,派其他人出席。

    所以……

    “你的提议,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没错,你的确有很多机会见到她,只要你想。可见了又有什么用?她不跟你讲话,也不听你讲,甚至连个眼角都不给,全然拿你当空气。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免得扎心。”

    徐劲生必须承认,沈婠说的每个字都对。

    “你有办法?”

    “我可以让贺泠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你谈谈。”

    男人目露怀疑,显然不太相信。

    贺泠的性子有多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沈婠见状,也不出言辩白,只端着一副淡笑笃定的模样,俨然胸有成竹。

    半晌,在经过无数纠结之后,徐劲生:“条件。”

    “你知道的,我要地皮。”

    “……如果你能让阿泠跟我复婚……”

    “徐总,”沈婠打断他,“有一点您可能没弄清楚,我是人,不是神仙,只能给你们创造一个见面交流的机会,成与不成就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以内了。”

    徐劲生咬牙,森然一笑:“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只知道无奸不商。”

    “……”

    “想想吧,地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留着睹物思人,还不如物尽其用,帮你挽回一个活生生的老婆、未来孩子的妈。”

    男人面色微动,良久:“……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服她!”

    “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什么时候?”

    “明达集团购入0019地皮的庆祝酒会,暨石泉湾项目重启仪式,如何?”

    徐劲****、诈!”

    沈婠没有生气,反倒笑意盈盈:“这样徐总才好名正言顺的出席啊。”

    “我怕太名正言顺,阿泠更不会来,介时,你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成或不成,徐总拭目以待。”

    “哼!”丢下一个鼻音,男人怒而起身,抬步离开。

    目的达成,沈婠没再挽留。

    ……

    明达集团,总裁办公室。

    “……妥了?!”沈春江猛地站起来,声音透着兴奋和难以置信。

    “是的,爸爸。”那头传来女人柔和腼腆的嗓音。

    “婠婠,你确定徐劲生真的答应了?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说到后半句,音色冷沉下来,带着明显警告的意味。

    沈婠并不受其影响,缓声开口:“您放心,虽然目前还在交涉细节,但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我打算办一场庆祝酒会,也当做石泉湾项目的重启仪式,您觉得怎么样?”

    沈春江当然求之不得。

    酒会一办,这笔买卖基本就敲定了,介时,徐劲生想要出尔反尔都不可能。

    “那敢情好。”

    沈婠不动声色:“我在想,既然要办,那肯定要热热闹闹才行。一来,对竞林那边有个交代,表达重视;二来,顺便推广石泉湾项目,挖掘潜在合作伙伴;三来,我跟六爷在一起之后,好像都没有公开露过面,正好趁此机会带他见见人。”

    “六爷要来?!”沈春江精神一振,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沈婠不由冷笑,嗓音却温雅如故,不露分毫,“他怕我紧张,毕竟第一次当主办人。”

    言下之意,这场酒会得让她负责,权捍霆才会到场。

    沈春江一顿,他是打算让沈谦来办的,这么大一个项目,几乎关系到明达未来一年的投资回报。

    酒会主办权交给沈婠,外界难免多想,毕竟沈谦才是明达正儿八经的继承者。

    若沈婠只是一个人,沈春江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但问题是,她背后站着权捍霆,足以替她撑腰护航。

    所以,沈春江在决策的时候,也不得不考虑这层关系。

    当下陷入纠结之中……

    一边是女儿和权势滔天的六爷,一边是儿子兼继承人。

    沈婠仿佛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悠悠开口:“这次能成功说服徐劲生拿到地皮,全靠六爷的面子。爸,做人不能忘本,即便我是他女朋友,也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

    沈春江很想反问:为什么不能?

    但下一秒,沈婠的话成功堵住他的嘴——

    “情分是最经不起磨搓的,更何况,我对他来说还没那么重要,杀鸡取卵,非长久之计。”

    沈春江目光骤紧:“……婠婠,你考虑得很周全,是爸糊涂了。这次酒会就交由你全权负责,预算方案做好以后直接拿给我签字,你可以先去财务部预知款项。”

    “好。可是……”她停顿一瞬,“我该用什么身份去财务部走这一趟?”

    沈家三小姐?

    抱歉,明达虽然是沈家的,可也并非任何一个姓沈的人都能为所欲为。

    沈春江:“这个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直接让人事部下发通知,正式任命你为项目部经理。”

    沈婠勾唇,声音甜到她自己都觉得腻,“谢谢爸!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哈哈……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大展拳脚了。”

    办公室外,门稀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伫立。

    “谭秘书?怎么干站着不进去?”

    谭耀表情一僵,不过眨眼之间,又恢复正常,轻轻一带,将门缝合拢,而后,笑着转身,对上江凌疑惑的眼神,他不闪不避,一片泰然:“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忘了一份文件。”

    “是不是这份?”江凌递过去。

    谭耀接过来,翻开轻轻一扫:“还真是……谢了,江秘书,不愧是跟着沈总的人,业务能力比我强多了。”

    江凌谦虚摆手:“哪里的话?小沈总那儿的工作可不轻松。”

    两人互夸自谦了几句,谭耀作势离开。

    江凌:“不进去吗?”

    “沈总在忙,加上这份文件也不急,我明天送过来也一样。”

    “那行。”

    ……

    天水地产。

    谭耀没有敲门,直接大步流星迈进总裁办公室。

    “……所以,上个月的财务状况还算趋于平稳,只是有两个楼盘的尾款还拖着,我会继续跟进,让那边尽快补齐。另外……”一个部门经理正在汇报工作,谭耀的突然闯入令他骤然失声,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

    沈谦皱眉,他知道谭耀不会这么莽撞,一定有什么急事。

    “你先出去吧。”

    部门经理点头,急忙退出房间,还不忘顺手带上门。

    “出了什么事?”沈谦抬眼,目露询问。

    “那块地……”

    男人目光骤紧。

    谭耀表情凝重,一字一顿:“沈婠好像拿到了。”

    “好像?”

    他把自己在沈春江办公室外听到的内容复述一遍。

    沈谦眼里的光芒,飞速变暗,直至幽邃冷沉,像两个漆黑的漩涡,席卷起诡异的波涛。

    谭耀:“……看来,权捍霆比我们想象中更在乎她。”

    连徐劲生那块硬骨头都能啃下来!

    如果不是真爱,那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大约半年前,也是石泉湾项目陷入瓶颈期的三个月后,沈谦花了大价钱,又费了些人脉,才终于查到那块地的真正归属。

    徐劲生这个人,他没有合作过,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为了试探对方,他曾让一个交好的地产公司老总去谈那块地皮,徐劲生出乎意料的强硬不说,他似乎很忌讳被人知道他才是那块地的主人。

    沈谦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而,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却被沈婠办成了。

    不,准确来说,是权六爷神通广大。

    “……人事任命今天就会正式下发,我们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阻止?”

    沈谦摇头:“没用的。”

    他太清楚那块地对于沈春江的诱惑,别说一个小小的项目部经理,就是总经理,他都会照给不误。

    谭耀急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上位?”

    沈谦没有说话,整个人透出一股沉郁,目光幽冷。

    谭耀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这个时候,真的没有办法全然冷静:“一旦她掌控了项目部,再想拔除就难了。”

    沈谦迟早都会接手明达,或许一年,或许十年,这要看老爷子的意思。

    但毕竟不是现在,中间隔着一段时间,而沈婠大可趁此机会在明达内部培养自己的势力,介时,就算沈谦成功接过明达,也会被掣肘。

    不知道为什么,谭耀一直都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如果不能及时将沈婠扼杀在摇篮里,迟早会变成心腹大患!

    “沈总,你不能再犹豫了!”

    沈谦苦笑:“地已经被她拿到,我们做什么都没用。”

    谭耀眼底乍现狠色:“有!我们可以把手里刚谈下来的那块地转给明达,反正我们也做了两手准备……”

    沈谦标下这块地的初衷,就是为了在沈婠失败以后,能够及时补救。

    相当于Plan—B。

    除了沈谦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羞辱沈婠,还是替她收拾残局。

    若是前者,落井下石,未免太狠。

    若是后者,儿女情长,心软成灾。

    谭耀倒宁愿他狠一点,实在是沈谦对沈婠做出的妥协、退让,都已经超出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正常范畴。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得他这般优待。

    与其优柔寡断,还不如心狠手辣,至少这样的沈谦没有弱点……

    “咱们手里这块地比不上徐劲生那块,这点早在竞标的时候就已经考察清楚。你觉得,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会有人退而求其次吗?”更何况,明达董事会还有一群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老狐狸!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计划只能当做Plan—B,而无法成为首选。

    谭耀一默,整个人像蔫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喃喃出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沈谦低头,继续翻看财务报表,语气透着一丝随意和漫不经心,汇聚到眼底凝成一片冷色,“对她,我有分寸。”

    谭耀担心沈谦会因为心软而放弃既得利益。

    可事实上,如果能够轻易放下利益,那沈谦就不是沈谦了……

第434章 任命下达,杨岚隐秘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办公室内忙忙碌碌,茶水间中穿梭而行。

    一手咖啡,一手文件,喝的时候也不忘瞄上一眼。

    这就是明达员工的日常。

    突然——

    “爆了爆了!”一声惊呼扰乱了平静。

    “什么爆了?”

    “群消息啊!大家赶紧去围观,人事部有新动向。”

    “人事部?谁升职了?”

    “不是升职……”

    “?”

    “是空降。”

    根据公司的发展需求、经董事会提名备案,兹任命:沈婠女士为任明达集团项目部经理,负责公司项目开发、洽谈、跟进等工作。以上任命书自2xxx年x月x日起开始执行。

    张贴于公示栏处,并群发邮件至各个部门员工邮箱,因此,不到一个小时,这则消息就传遍了明达上下。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议论。

    而议论中,质疑的声音占据主导。

    “沈婠?那位三小姐?”

    “走了老大,来了老三,有点儿意思啊!”

    “这位三小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跟当年沈经理(沈如)一个待遇,刚来就坐上经理的位置。”

    “听说她是外面女人生的,长到十八岁才被领进家门,不管外貌,还是能力,都很一般。”

    “好像学历也不高吧?职业院校?也没出国留学。”

    “那她凭什么主管一个部门?还是重要的项目部。”

    “只要关系到位,有什么不可能?你要是总裁的亲女儿,你也能捞个经理当当。”

    “不对啊……”

    “什么不对?”

    “如果只是因为她姓沈,总裁可能会偏心,但董事会那几个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会允许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坐上项目部经理的位置?”

    众人一默。

    “那、可能是沈总说服了他们……”

    这话,连说的人都不信,以致于越到后面,语气越弱,最后再无下文。

    董事会和沈春江之间龃龉甚多,不给他添乱就已经很好,怎么可能帮他打掩护?

    若沈春江真的为沈婠开了后门,只怕董事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嗤——都省省吧,我们在这儿瞎猜乱嚷有什么用?人事部的通知已经下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面不会因为我们的意见,做出任何修改。”

    言下之意,高层变动,一群打工拿薪水的逼逼个什么劲?

    众人一时脸热,作鸟兽散。

    ……

    沈家老宅。

    杨岚从医院回来,刚进门那就接到了谭耀的电话。

    “夫人,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您有权利知道,毕竟,事关小沈总……”

    “阿谦?”杨岚语气骤紧,“出什么事了?!”

    “没有,您别紧张,小沈总很安全。”

    女人轻舒口气:“那是为了?”

    “关于沈三小姐的。”

    “她?”想起那个碍眼的孽种,杨岚忍不住眉心一皱。

    这段时间,她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杨岚的日子过得很顺心。

    冷不防听人这么一提,那种厌恶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令她极度不适。

    “沈婠怎么了?”

    “她已经通过考验。”

    “什么?”女人一怔。

    “她谈下了那块地皮,已经通过董事会的考验,成为项目部经理,”顿了顿,又补充道:“人事任命已经下发到公司,这会儿明达所有员工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人事任命?!”杨岚音调陡然拔高,尾音透出一丝尖锐,“就凭她?!”

    谭耀忍不住提醒:“这是当初就约定好的,董事会也无话可说。”

    杨岚一时哑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悔,但更多的是对沈婠的怨恨。

    那个贱种,她怎么敢?!

    好半晌,杨岚的呼吸才平稳下来,对着电话那头冷声:“我知道了。”

    “那好,再见。”谭耀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对着窗外幽幽一叹——

    希望能有用吧。

    傍晚,沈春江从公司回去。

    进门之后才发现家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平常这个点正该摆饭的佣人不见了踪影,餐桌也空着,厨房里没有一丝烟火气,也闻不到食物的香味。

    而杨岚,背对他坐在沙发上,虽然电视开着,但她僵直的脊背没有任何休闲放松的意思。

    沈春江换了拖鞋,走过去,忍不住皱眉:“你在做什么?”

    “等你。”虽然女人已经极力压制,但出口的话仍然无可避免染上了一丝冷凝。

    “等我做什么?”

    “坐吧,我们聊聊。”

    沈春江依言,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但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决定给她这个面子。

    “聊什么?”

    “你是不是把阿如的位置给了沈婠?”

    “阿如已经离开总部去了粤省,项目部经理这个职位很早以前就空出来了,还有,这不是固定属于谁的专座,能者居之。”

    “借口!全是借口!”杨岚激动起来,神情也逐渐扭曲,“因为沈婠帮你拿下地皮,所以你就松口了?沈春江,说你‘有奶便是娘’都抬举了你!”

    “闭嘴——”男人眼角直跳。

    “阿如离开不到三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那个野种代替她?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杨岚!注意你的措辞!阿如是我女儿,难道婠婠就不是?”

    “呵……呵呵……她现在成你女儿了?刚开始你把她领回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就当宠物似的养着,不用费心,等长到一定年纪就给点嫁妆打发了,不会影响到我几个儿女的地位。可如今呢?”

    沈春江脸色泛青。

    他恼杨岚的咄咄逼人,也怕这番话传进沈婠耳朵里,心生罅隙。

    夫妻多年,杨岚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冷笑,眼神讥讽:“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懂什么?!”沈春江眼神如刀,“我做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懂什么?我当然懂了!我就是太懂你,才会忍不住心寒!”杨岚眼眶通红,泪意翻涌,“你畏惧权捍霆的势力,又忍不住想要谄媚巴结,早些年不得其法,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沈婠替你在中间牵线搭桥,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别说项目部经理的位置,她要得更多,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春江啊,”杨岚忽然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仿佛情人之间呢喃轻语,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样的平静之下隐藏着随时都会爆发的疯狂,“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年轻的时候靠老婆,人到中年本该意气风发,你却还要靠女儿。怎么,女人皮肉带来的买卖,还没做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春江脸色青白,颤抖着手,脸皮抽搐,“你……”

    “羞了?还是臊了?原来你还有点自尊心。”

    啪——

    又是一个耳光。

    此时,男人眼中的愤怒被狠戾所取代,杀意稍纵即逝:“贱人!你还敢提以前?”

    有些记忆,两人都刻意忽略,默契地绝口不提。

    但今天,杨岚竟然动了那块疤,原本以为早就结痂长好,没想到一碰仍然是血淋淋的痛!

    “你该死!”

    杨岚笑得癫狂:“哈哈哈……我该死?当初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不是我,你沈春江能有今天,明达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你简直不可理喻!”铁青着脸,丢下一句,沈春江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杨岚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两人渐行渐远的婚姻和感情,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跌坐在沙发上。

    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渗出。

    她哭得无声无息,却比嚎啕哀叫来得更让人怜惜和心疼。

    明明知道这样闹一场不仅没有半点效果,还会让沈春江愈发厌恶了她,但杨岚就是忍不住。

    她太苦了。

    两个女儿已经被沈婠害成现在这样,现在该轮到儿子了吗?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明达是阿谦的,谁都不可以动!

    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夫人,您还好吗?”不时何时,周庆福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询问道。

    杨岚茫然一瞬,突然,两眼放光,“周庆福!”

    管家把身子压得更低,以此表示恭敬:“夫人,有何吩咐?”

    “你是那个人派来的对不对?”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庆福狠狠一顿:“夫人?”

    “别装了,我还没瞎!”

    “……是。”周管家垂眸,承认了。

    杨岚一时恍惚,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确认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陷入惊怔。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以为……

    “夫人,您既然已经知道,就应该明白……他对您的心意。”

    呵……

    心意?

    杨岚嘲讽地勾起嘴角。

    男人这种东西,“心意”对他们来说值几个钱?

    眼前不就有个最好的例子?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护住自己的儿子:“你能联系上他吗?”

    周庆福犹豫一瞬,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应该?”

    “每年这个时候,他人都在国外。我可以尽力一试,夫人有什么话需要转达?”

    杨岚含着泪,却笑得讽刺:“你告诉他,但凡还有一点顾念……就不该让属于阿谦的东西被那个狼崽一样的私生女夺走!”

    周庆福眼角微颤:“我会原话转达。”

    介时,三小姐的下场,恐怕……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命。

    ……

    与徐劲生见过面的第二天,沈婠就强势登门,一大早亲自跑了趟竞林,把敲定的细节完善,该签的合同签完。

    最后——

    “合作愉快,徐总。”

    徐劲生冷冷扫了她一眼,无甚诚意地扬了扬嘴角,很快放平,高傲得有点不近人情。

    沈婠也不在乎。

    合同一签,地就是她的了。

    管你高兴还是不爽,反正,都碍不着她的眼。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男人突然轻轻回握了一下。

    就真的只是一下。

    语气淡淡:“合作愉快。”

    沈婠整理好合同,一式两份,其中一份交给他,“徐总,收好了,这可是上百亿的东西。”

    “我很好奇。”男人抬手接过,看也不看丢到一边,“你这么劳心劳力,忙前跑后,就不担心明达拿你当跳板,把地弄到手之后,卸磨杀驴?”

    “担心啊。”她莞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担心有用吗?”

    “……没用。”徐劲生实话实说。

    “聪明人分两种。一种是‘傻聪明’,他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毕竟脑子不傻,悟性不差,可功劳却不归他领,白白干了活。”

    “还有一种呢?”男人忽然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歪理。

    沈婠:“还有一种叫‘抖机灵’,也就是俗话说的小聪明。这种人聪明不假,但都用在了耍滑头上,想着做最少的事,领最大的功,但别人都不是傻子,到最后往往把自己坑死。”

    徐劲生:“那你呢?”

    “取长补短,各占一头。”

    “哼,话说得漂亮,真正做起来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徐总怕我吃亏?处处提醒我要小心防备。”沈婠挑眉。

    男人面色骤沉:“想当然,自作多情!”

    沈婠发现,徐劲生除了有张冷面无情的皮,还有个骄傲到别扭的灵魂。

    而这种男人,无情起来会很伤人,但偶尔流露的幼稚却又相当迷人。

    之前沈婠一直想不通,贺泠那样的女强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冷到极点又怪到极致的男人,但现在她不那么绝对了,万一御姐就是喜欢这种可冷可萌的狗子呢?

    毕竟,各有各的审美。

    徐劲生:“那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沈婠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色请柬,上缀金色暗纹,华贵高档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周六晚上七点,霍顿大酒店1号宴会厅。”

    “阿泠也会去?”

    “当然。”

    徐劲生抬手接了,有些慎重地放进抽屉里,相较于那份被随手扔到一旁孤零零待着的合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沈婠:“……”

    “沈春江这个人……”他顿了顿,看在沈婠总算办了件令他满意的事,徐劲生不妨多给她提个醒,“功利心太重。如果可以,你还是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免得后悔。”

    “多谢提醒,不过我早就留好了。”

    “留好了?”

    沈婠点了点那份合同,笑得意味深长,“徐总可以仔细看看。”

第435章 奸诈婠婠,直面董事

    徐劲生狐疑地翻开文件,一目十行。

    突然,眼神一滞,瞳孔紧缩:“你居然——”

    “嘘!”沈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佛曰:不可说。”

    眨眨眼,拿起自己那份,转身离开。

    男人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忽然轻啧一声,吐出两个字——

    “奸诈!”

    ……

    而此时,明达集团,33楼会议厅。

    董事会成员尽数列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耐心也逐渐被消耗殆尽。

    安静的空气中浮动着一丝焦躁,突然——

    “现在几点了?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沈总,你女儿的面子挺大啊?”

    被点名的沈春江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若是搁在以前,他早就赔礼道歉,认输服软,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大可不予理会,优哉游哉地装聋作哑,气死对方!

    因为——

    有底气!

    “不是我女儿面子大,而是六爷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外人可不敢随随便便指手画脚。”

    那名董事脸色一青,却碍于“权捍霆”三个字,不敢再说什么。

    “老赵,你这又是何苦?”旁边另一名董事低声宽慰。

    “哼!”赵宝成隔着椭圆会议桌,冷冷睨了沈春江一眼:“他还真拿自己当六爷老丈人了?不过是卖女求荣、逢迎谄媚的伪君子!”

    “老赵,慎言!”沉声喝止,“他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以为抱上了权捍霆的大腿,可六爷不一定会娶他女儿,走着瞧吧,现在捧得越高,将来就摔得越重!”

    赵宝成闻言,面色稍霁。

    转眼,又过去一刻钟。

    大家明显开始躁动,不时变换坐姿以缓解情绪,叹气声就没断过。

    实在忍无可忍,资历最老的李立东站出来:“小沈——”

    他叫的是沈春江。

    后者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毕竟李立东的威望摆在那儿,就是老爷子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诶!李叔,您请说。”

    “沈婠具体什么时候到?总不能让我们这帮老骨头坐着干等,不管做人,或者做事,都要有个限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春江点头,态度恭敬:“明白,我出去打个电话,催一催她。”

    说完,起身出了会议厅。

    等他走开,顿时议论乍起,仔细一听就会发现这些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恶意——

    “他姓沈的一家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看沈春江倒是把这个女儿当成了宝!”

    “嗤——他哪里是拿女儿当宝?无非就是块抛出去的‘砖’,而真正目的是引出那块玉!”

    “呵,为了搭上权捍霆,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至于怎么个煞费苦心法儿……

    几位董事彼此交换眼神,笑得心照不宣。

    卖女儿呗!

    “话说,沈婠真把那块地谈下来了?”

    “我觉得悬。要是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办成,那我们之前的努力算什么?笑话一场?”

    “但认命通知已发下去了,沈春江既然敢这么做,那地皮应该十拿九稳。”

    “现在讨论这些有什么用?还是等着看结果吧。”

    “呵!只怕太阳下山,都还等不到人来!”

    此话一出,会议厅大门从外面被推开。

    沈春江率先步入,笑得春风得意。而他身后还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女人一身米白色西装,长裤带着铅坠的质感,一垂到底,宽大的裤脚恰好可以盖住脚背,露出高跟鞋的尖头。

    来了!

    沈春江坐回之前的位置,沈婠则径直走到最前方,打开投影,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下面,并调整好角度。

    “抱歉,刚从竞林集团赶过来,让各位董事久等。”

    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在场大部分人不是没见过沈婠,之前明达周年酒会上,她因为权捍霆的邀舞,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而那时她仅仅作为“沈三小姐”而存在,大家所关注的是她的身材外貌、穿着打扮。

    而这一瞬间,却被独属于沈婠的“气场”所惊艳——

    淡定从容,自信傲然。

    比起沈如,好像也没差多少……

    这是绝对部分董事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沈春江轻声一咳,有着为人父的骄傲与自豪,故作深沉:“差不多就行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董事们:“……”她是在给我们道歉,不是给你,脸皮能不这么厚吗?

    沈婠:“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份就是我代表集团与竞林地产初步达成的转让协议,具体流程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去接洽,换句话说,”她顿了顿,扬起一抹笑,“地,我们拿到了。”

    全场沉寂两秒。

    而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感谢总裁和董事会对我的信任,未来我会带领项目部为集团创造更大的利益,谢谢。”

    如今才叫心服口服。

    再也没有拈酸的人,再也没有恶意的话。

    因为,这块地,就是沈婠的投名状!

    会议结束,董事们鱼贯离场。

    沈春江与沈婠并肩走在一起,宛若一对温情父女。

    “婠婠,你做得很好!以前是爸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会如此优秀。”男人脸上写满了慈爱与温和。

    沈婠微笑:“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可能是沈家的气氛熏陶,再加上入读起航,才慢慢感觉自己开了窍。”

    “这说明你悟性高,天生就是这块料!”

    沈婠笑得腼腆,抬手将散落的鬓发别回耳后。

    低头瞬间,宛若白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沈春江更满意了。

    一个有能力又好拿捏的女儿,他上哪儿去找?

    幸好当初决定把她带回来,否则……亏大了!

    “现在还早,爸带你去项目部看看,毕竟是未来要工作的地方。”

    “带、带我去?”女孩儿两眼放光,期待之下藏着明显的受宠若惊。

    沈春江心酸了一把,看来以后还要多给这个女儿一点关心。说起来,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儿了。

    “走!”

    就这样,堂堂总裁带着自己的女儿,即新上任的项目部经理沈婠,出现在下级部门,亲自充当向导一角,这事儿不出半个钟头就传遍明达上下。

    “原来爸爸对女儿才是真爱……”

    “咱们总裁夫人好像都没这待遇吧?”

    “一直以为大沈不近人情,冷漠严肃,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宠!”

    “羡慕死了……我如果有这样一个爹,谁还想不开跑来上班啊?待在家里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日常生活就是买买买,多好?”

    “……”

    一路走来,沈春江就像“炫女狂魔”,虽然不太喜欢被员工围观,但这样应该能表现出自己对沈婠的重视吧?

    他冷着脸,一看就是不太耐烦。

    可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冷清总裁的宠女表现——明明严肃惯了,却还是为了爱女打破原则。

    沈婠跟在后面,任由他带着,适时调整表情,因为她真的很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冷笑。

    爱女?

    宠女?

    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罢了。

    这些人呐,言情小说看多了,什么场景都自动带入玛丽苏富家小公主。

    可事实上,豪门真不是那么好混的!

    而能混出来的,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

    沈春江带着沈婠象征性地逛完项目部,丢下一句:“你已经是这里的主管,接下来就交给你,我就先上去了。”

    “好的,爸爸。”甜笑目送,直到电梯门合拢,沈婠才收回目光。

    舌头顶了顶脸颊,借此缓解僵硬。

    沈婠回头,却见不少打量的目光触电一般收了回去,探出来的头也宛若蜗牛般缩进壳里。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走到她身旁,“您好,我是项目部副经理白羽。”

    沈婠挑眉,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女人容貌姣好,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很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化着淡妆,给人的第一感官不错。

    “我是沈婠。”她微微颔首。

    “我知道,人事部认命已经下发,从今天开始您就是项目部经理,我的顶头上司。”

    沈婠:“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白羽微笑:“合作愉快。”

    办公室昨天就已经打扫出来,白羽带她参观,沈婠站在中间,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这里之前是我大姐的办公室?”

    白羽顿了顿,而后点头:“是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白羽退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沈婠绕到办公桌后,拍了拍真皮转椅,可以想象三个月前,沈如坐在这张椅子上,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惜……

    现在是她的了。

    沈婠勾唇。

    ……

    白羽穿过走廊,来到外面的办公区域,一群人迅速围拢上来。

    “白姐!新来的经理人怎么样?”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之下,白羽想了想:“年轻,漂亮,身材好。”

    年轻,意味着没有经验,欠缺资历。

    漂亮、身材好,说明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果然大家虽然还笑着,但各自眼里都闪过沉思的光芒。

    白羽:“好了,别都围在这儿,一会儿沈经理出来看到该以为咱们偷懒了。”

    严厉苛刻,又添一桩。

    大家都有点兴致缺缺,鸟兽散。

    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如果白姐能再进一步,直接从副的变成正的,那该多好?至少,咱们还可以自由点……”

    谁知道新来的这个行不行,万一搞得部门乌烟瘴气,连累他们也不舒坦……

    人总是本能地排斥新事物。

    沈婠没有久留,在办公室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而这时,还不到下班的点。

    “什么鬼?带头早退啊?”

    “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直接下班?”

    “啧……都是千金小姐,怎么就不一样呢?”

    “别说了,弄得我怪想沈经理的……”

    这里的“沈经理”当然不是指沈婠。

    半小时后,一阵响动自电梯口传来,像在搬什么大型物件儿。

    很快,几个高壮大汉闯进来,还声音不小地吆喝:“动作慢点!轻抬轻放,都注意,尽量不要有磕碰!”

    这几个人只穿了单衣,大冬天却热出一身汗,不修边幅的样子一看就是下苦力的。

    “谁啊?”

    “怎么回事?”

    “好像搬的家具?”

    “咱们办公室又添经费了?”

    “白姐白姐,你弄的?”

    白羽笑了:“你看看那牌子,意大利真皮……是我这种工薪阶层的菜吗?”

    言罢,上前询问为首那人:“请问,是谁让你们送来的?”

    “哦,沈婠,沈小姐。她让我们换掉办公室里的家具。”

    白羽一愣,眼底略过一抹暗色,而后化作嘲讽,转瞬即逝。

    就这么迫不及待?

    未免太过心急。

    这吃相,真难看。

    “这样啊……其实里面那些家具都还可以用,没必要换新的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送货。还有把旧家具搬去扔掉。”

    白羽沉默了十秒,看上去很是为难,最终:“行,那你们跟我来吧……”

    两人这番谈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办公区太过安静,以致于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彼此交换着眼神,对这位新任经理的印象又差了一分。

    好歹也是亲姐姐用过的东西,她就这样两眼不眨地扔掉,至于嫌弃成这样吗?

    都说,不念旧的人心也狠。

    换完了家具,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白羽走在最后,关门之前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可以说整个布局焕然一新。

    比起沈如中意的现代简约风,沈婠的品味则奢侈得多,不说其他,就是那张真皮会客沙发都要六位数。

    她撇嘴,嗤了句:“暴发户……”如果那双眼睛里没有翻涌的嫉妒,这句话的可信度会更高。

    不过现在嘛……几乎为零。

    沈婠没有想到她只是换个家居摆设,就能给人家在员工面前的抹黑自己的机会。

    不过就算知道,该换的,她一样会换。

    真不知道沈如一个千金大小姐,沈家正儿八经的“嫡女”,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搞得像个穷逼。

    那也叫办公室?

    简约得近乎寒碜。

    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项目组长的临时办公地点。

    克己奉公?

    嗤……

    迎合了别人,却苛待了自己,连主次都没弄明白——真蠢!

    不过有一点必须沈婠必须承认,沈如在经营自己的风评上,确实有一套。

    可那又如何?

    别人的评价能当饭吃?

    当外界枷锁越来越重,压力随之产生,直至最后画地为牢,终究困住的——

    只有自己!

第436章 圆满完成,散组一聚

    自从去项目部溜达了一圈,豪气地换掉办公室里所有家具以后,沈婠接连三天都没露面。

    因为,她回学校了,跟苗苗、蒋硕凯等人一起。

    目的:交作业!

    “……签过合同了?什么时候?”苗苗脸上的惊讶掩盖不住。

    “昨天。”

    她知道沈婠肯定能行,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简直光速好嘛?

    “徐劲生怎么答应的?”苗苗脑子快,嘴巴也快,问了大家都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耳朵却瞬间竖起来。

    “找准软肋,一击毙命。”

    “什么软肋?”苗苗难以想象,像徐劲生那种经过商场千锤百炼的金刚大鳄会也会有“软肋”这种东西。

    沈婠挑眉,睨着苗苗,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呢?”

    “我?”苗苗眨眼。

    “猜猜。”

    “这男人嘛……不为利,就为名;如果两者都不为,那就只有为了……情?”

    沈婠不置可否。

    苗苗心领神会。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

    没想到徐总也是个性情中人,但虐他们的时候,可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都来了?”张凡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文件,浅咖色毛呢大衣挟裹着霜风的寒,带着一股瑟瑟沁人的凉,“会议刚结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教授,我们都离校做任务去了,您还要开会啊?”古清随口道。

    “正因为你们都不在,我们才有时间开会。说吧,今天来得这么整齐,打算干嘛?”张凡揭开茶杯,热腾的白气拥挤着往外钻,在寒冬腊月格外显暖。

    苗苗见大家都不开口,想了想,率先站出来:“教授,给您汇报一下我们小组第三次实践的完成情况?”

    张凡喝了口热茶,眼里闪过满意。

    心道:像这么积极的学生可不多了……

    要是遇到困难,在可操作范围内,他能帮就搭把手,毕竟是五棵好苗子,虽说要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可也不能一洗就给洗没了!

    “行,那就先说一下项目进度。”

    苗苗眼神一闪,表情很是微妙:“您确定要听?”

    “当然!”他必须了解整体进展,对项目概貌有个大致把握,才能根据实际需要给出相应建议。

    苗苗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张凡以为她没做好,有些羞于启齿,便笑着打趣:“怎么,还不好意思啊?”

    苗苗摸了摸鼻子:“是挺不好意思的……”

    张凡扫过其他几人,发现这一个个的表情都不太正常。

    难不成还真被难住了?他暗自思忖。

    可转念一想,被难住也很正常,毕竟石泉湾项目连明达集团也束手无策,交给这几只小菜鸟练手也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抱任何希望。

    张凡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端起茶杯,细啜慢品。

    他在想,该怎么措辞才不会打击到这群年轻人的自信心与积极性。

    苗苗与古清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促狭,然后又朝沈婠眨了眨。

    张旸摇头,一脸无奈。

    蒋硕凯则嫌弃地撇了撇嘴,女人都这么无聊吗?

    半晌,张旸似组织好语言,辅一开口便语重心长:“首先,这个项目肯定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校方既然决定让你们去完成,就说明看好你们的实力……虽然进度不理想,但只要你们尽力去做了,最终都会获益匪浅……”

    “教授,”苗苗弱弱地打断他,“其实,我们已经做完了。”

    噗——

    张凡一口热茶喷到桌上,距离最近的蒋硕凯迅速跳开,幸免于难。

    “做、完了?什么意思?”堂堂教授见多识广,此刻眼里却浮现出一层懵懂和迷茫。

    苗苗笑眯眯开口,颇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意味:“就字面儿上的意思,那个项目我们做成了,刚签完合同,这不就来找您报告成绩了?”

    说着,体贴地抓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教授,您擦擦?”

    张凡晕乎乎地接过来,机械地把水擦干,整个人还在懵逼状态。

    良久,才心有余悸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又听苗苗说了大致经过,总算是相信了。

    然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准确来说,是张凡有点尬,为自己的先入为主。

    沈婠站出来打圆场,几句话就把怪异的氛围驱散。

    古清问:“教授,咱们小组现在算不算圆满完成考核?”

    “算!”张凡不敢再去动茶杯,主要是怕自己再喷一次,谁知道这群小崽子又准备了什么“惊喜(吓)”等着他?

    “Yes!”苗苗开心得跳起来,半个月时间,他们只用了一半。

    几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欣喜,总的来说,数沈婠和蒋硕凯最淡定。

    办好了手续,报备了具体情况,几人离开学校,去了家火锅店。

    席间,红油翻滚,热辣腾腾。

    苗苗:“蒋硕凯,你怎么今天怎么不去工地?”

    “年底,都放假了。”

    大家这才惊觉,还有一个星期就到大年三十,即将迈入新的一年。

    苗苗:“你不回家?”

    蒋硕凯淡淡开口:“我妈还在医院。”

    苗苗缩了缩脖颈,不去招惹他,扭头问古清:“你俩打算在哪儿过?”

    “回北海,我跟他父母都在那边。开年之后,直接去启航报到。”

    “也对,狐仙越来越火,已经成为现象级手游,启航那边又是一堆只顾埋头敲代码的程序猿,你俩不尽快过去,一直这样远程操控也不是办法。”

    古清点头:“所以我们打算这次回北海以后,就暂时不过来宁城了,等到三月中旬再回来拿个毕业证,之后基本就不再踏足这边。”

    “挺好的,”苗苗有些羡慕,“出来打拼这么多年,也算落叶归根了。”

    古清眼里掠过水光,不知是辣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很感谢你和沈总,真的,如果没有那次面试机会,我跟张旸也不会这么快定下来。”

    方桌下,苗苗拍拍她手背,以作宽慰:“是你们足够优秀。沈总那人吧……”说着,余光轻轻一掠,苗苗脸上染了几分笑,“从来公私分明。不管你们私交如何,关系怎样,能力不够也照刷不误。”

    说起来,苗苗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

    她最早跟着沈婠,从一开始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到后来考上起航学院,如今大有成为优秀毕业生的趋势,在这个过程中,她自身的能力、思维、见识、眼光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质的飞跃!

    而这一切都是沈婠带给她的。

    这个女人,年龄比她还小,体型没她大,重量也不如,却好似人生导师般为她指明方向。

    曾经的苗苗惶恐而不自觉,卑怯不知反抗,知道遇上沈婠,她才有了所谓的“目标”——

    也不是什么宏图壮志,就想一步一个脚印追随在她身后,完全不用担心迷路、走错、摔下悬崖等等突发状况。

    苗苗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辈子跟定沈婠,不说成为人生赢家,但一定不会混得太差!

    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具体依据,但她就是如此坚信笃定。

    而此时,看着古清,苗苗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诶,”她撞撞古清的胳膊,压低嗓音,抿着嘴角偷笑:“你觉不觉得沈总就像得道高僧,而我们是两只小妖,全都被她佛光普照给点化了?”

    噗——

    “你这比喻,真逗。”古清咂摸一瞬,“不过,还挺恰当的。”

    “嘿嘿……”

    这顿火锅算是今年最后一次聚餐,再见估计要等到三月份起航毕业典礼了。

    沈婠借口去洗手间,绕到前台准备结账。

    “17号桌吗?”服务员确认道。

    “嗯。”她点头。

    “已经付过了。”

    “付过?”

    “是的。”

    沈婠挑眉:“把单子给我。”

    服务员扯下来,递过去。

    沈婠一眼就认出是蒋硕凯的字迹,跟他人一样张牙舞爪。

    她想过是张旸或者古清,又或者苗苗,却不曾考虑蒋硕凯,不是看不起,而是体谅他。

    以前小组聚餐,要么她这个组长请,要么大家AA,蒋硕凯从来没有主动付过账,当然,沈婠也不会让他付。

    说起来这个大男孩儿也是不一般,他穷得风光霁月,没钱就是没钱,从来不掩饰自己在工地搬砖这份兼职,也从来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除了今天。

    消费金额一栏显示:1023。

    相当于他一个星期的搬砖收入。

    沈婠把单子还给服务员,回到座位继续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不提买单这个话题,几乎都默认沈婠已经买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蒋硕凯仍然一语不发,就像那一千块钱不是从他兜里掏出来的一样。

    沈婠在确定他是真的不打算承认以后,直接帮他说了。

    苗苗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豪气干云地拍拍他肩膀:“谢啦,兄弟!”

    蒋硕凯看了眼被她拍过的地方,“呵……”谁跟你是兄弟?

    傲得不行!

    苗苗努努嘴,“你要是想,也可以当我姐们儿。”

    蒋硕凯:“……”

    张旸倒不见外,递了根烟过去,很是熟稔的动作,想来没少这么干过。

    蒋硕凯接过来,拿在手里,不急着抽。

    就剩古清没有表态……

    女人紧抿着唇角,脸色不太好,显然不太领蒋硕凯的情。

    苗苗见状,眼珠一转:“这家火锅还挺好吃的,就是价格有点高,兄弟,今晚你大出血啊?”

    蒋硕凯没什么表情,好像从第一天开学他就是这副样子,懒洋洋,却又居高临下。

    骄傲的人,尤其是骄傲的穷人,往往更容易刺激到别人眼球。

    因为——

    光芒太盛。

    要是因为家庭条件好,钱多不愁花,倒也勉强能让人心理平衡。

    可有些人出身一般,甚至更差,但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仿佛高人一等。

    古清就被蒋硕凯身上那股傲气刺到过。

    可仔细想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一起合作了三次,也算并肩作战。

    还有什么不能释怀?

    想通以后,她轻舒口气,抬眼朝男人望去,“谢了。”

    蒋硕凯宠辱不惊,或者说,从始至终都没曾将女人那点小情绪放在心上:“不客气。”

    至此,这顿小组聚餐才真正算得上圆满。

    蒋硕凯要去医院,正好和沈婠同一个方向,便坐了她的车。

    一路疾驰,街灯影影绰绰。

    “以后有什么打算?”沈婠忽然开口。

    蒋硕凯一顿,吐出两个字:“搬砖。”

    她忍不住皱眉,拿着起航的结业证书去搬砖?

    起航的名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

    “我说正经的。”

    他咧咧嘴角,一副自由懒散的样子:“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难道不是?”

    他抬手捂住眼睛,顺势向后捞了把头,随意,流畅,慵懒,只听一声轻喃:“其实,搬砖挺好的……”

    沈婠被他这副要认真不认真的样子气笑了。

    “说说,哪里好?”

    “不用动脑子,有一身力气就行;现在工地的待遇不差,如果全职,还能赚更多;氛围很轻松,虽然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也要吵架,甚至还会动手,但没有那些白领之间的勾心斗角,打一架,第二天见面照样一起干活。”

    “没了?”沈婠控制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却很认真地在听蒋硕凯这番话。

    “暂时只想到这些。”

    “首先,不动脑子,请问你是没脑子,还是不聪明?”

    “……”

    沈婠:“有脑子不动,那叫懒;有一个聪明的脑子还是不动,那叫丧。你觉得你属于哪种?”

    蒋硕凯没应,直接当个闷葫芦。

    “其次,全职能赚更多,全职搬砖吗?更多是多少?能越过一个公司高层的年薪吗?你要说高级蓝领,我信,可光是一个搬砖工人……”

    蒋硕凯依旧不语。

    “最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是功法的不同而已,冷兵器和热兵器之分。糙老爷们儿之间就没有争斗吗?有时候,拥有武力的人会更恐怖。”

    “为什么说这些?”蒋硕凯猛地看向她,女人侧颜恬静,五官处处透着冷意,却有种莫名的专注。

    她就像一个漩涡,多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

    “因为我惜才。”沈婠语气淡淡。

第437章 他的异常,轻松虐渣

    蒋硕凯的能力,有目共睹。

    就连对他带有一定偏见的古清也必须承认这点。

    沈婠一双火眼金睛,同样看得清楚。

    “惜才?”他轻声一嗤,“你看我这样,像个‘才’吗?”

    “怎么不像?”

    蒋硕凯竟有片刻哑然。

    表情扭曲一瞬,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注入胸膛,这还是第一次……

    他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亲人没给过的重视,朋友没给过的承认,如今却从一个相识不满半年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真真切切,诚意满满。

    蒋硕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沈婠一直盯着前方,并未注意到男人表情的变化。

    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两人都没再交谈。

    沈婠觉得,话不在多,意思表达清楚就好,而对方又是个聪明人,她无须多做解释。

    而蒋硕凯则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之后又该说些什么,还不如保持沉默。

    “到了。”

    他推门下车。

    沈婠侧头,自半降的车窗对上男人沉沉幽邃的目光:“你好好考虑,最迟三月份的毕业典礼给我一个答复。”

    三月……

    毕业典礼……

    某一刻,沈婠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舍与留恋,好像过了今天,他们就不会再见。

    待她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之前那些都只是她的错觉和臆想。

    谜一样的少年……

    沈婠忽然想起苗苗私底下对蒋硕凯的评价。

    从他出现在起航的第一天,之后连连迟到,又多次在校园里被不明分子围殴,乃至他生病住院的母亲……

    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暗纱,看不见全貌,窥不得真容。

    “好。”最终,蒋硕凯点头,答应了。

    沈婠放下心头的狐疑,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她想,还有时间,蒋硕凯怎么也逃不掉!

    但就在不远的将来,她会被自己这种天真、隐约带点傲慢的想法狠狠打脸……

    “那我先进去了。”蒋硕凯指了指身后的住院部。

    沈婠点头:“再见。”

    他却说:“新年快乐。”

    “不是还有一个星期?”

    蒋硕凯扯出一抹笑,笑意入眼:“提前说也一样。”

    沈婠没有多想,回了句:“新年快乐。”

    他却很郑重地向她道了谢:“……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祝福。”也是为数不多的一份。

    蒋硕凯转身往医院走,沈婠则驱车驶离。

    一人一车,渐行渐远,就像命运的轨迹,相交之后大多注定分离。

    或许下次可期,又或者再无交集。

    ……

    接下来一个星期,别的小组陆陆续续也完成了项目。

    不过,这些都跟沈婠没有关系了。

    她现在正在进行上岗前最后的交接。

    “……沈如经理离开这三个月,项目部谈妥、以及未来有希望拿下的case都在这里。”白羽今天穿了一套浅米色西装,很衬她白皙的皮肤,一眼望去,光彩照人。

    但前提是,不跟沈婠站在一起。

    她虽白,却白不过沈婠,浅米色衬她的皮肤,也仅仅只是“衬”而已,比起沈婠大胆的墨绿色西装马甲搭配修身长裤,粉白与墨绿的强烈对比,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相较而言,白羽就只能算中规中矩了。

    尤其两人站在一块儿,对比不要太明显。

    白羽个子不高,但腰细腿长,就是俗话说的“比例好”,在视觉上给人一种错觉。

    而沈婠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错觉”,因为她本来就高,而且还瘦,经过大半年的精心调养和自己有意识地增重、锻炼,早就摆脱了营养不良的外貌水平,朝着健康瘦美人的方向发展。

    加之在权捍霆的督促下经常训练体能和身手,所以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生机和力量美,让她一举一动、一行一步都格外优雅。

    即,传说中玄之又玄的“气质”,似乎在她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羽垂眸瞬间,也收敛了其中翻涌的妒意。

    沈婠尽收眼底,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却只字不提。

    白羽:“那些是近五年的项目文件,稍微有点多。”

    何止是“有点多”?

    墙角并排码放着三摞一米来高的文件,目测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沈婠顺着女人示意的目光望过去,然后,笑了。

    白羽心头一突,她想过沈婠会皱眉,会冷脸,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情绪,却唯独没料到她笑得这么……轻松坦然?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她暗忖。

    “……白经理?”

    “啊?您有何吩咐?”白羽猛然回神。

    “吩咐谈不上,只是要你帮个小忙。”沈婠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是笑意盈盈。

    女人摆手,一脸惶恐的样子:“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作为下属,这些都是分内之事,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帮忙不帮忙。”

    沈婠欣慰地点了点头:“要是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员工,咱们部门气氛会更好。”

    白羽眉眼微动,压低嗓子,试探道:“沈经理是对部门风气不太满意吗?”

    一旦沈婠点头,那她走出这个门就会对其他人说:新来的头儿嫌弃咱们,这里挑刺儿,那里找茬儿。

    然后友善地提醒大家,都小心点!

    如此一来,沈婠本就不太好的路人缘就会被彻底败光。

    一个不受员工欢迎的部门经理,就像一个被士兵孤立的将军,即便胸有沟壑、足智多谋,没有人听你指挥,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敌方千军万马?

    沈婠可以冲锋陷阵、无畏刀剑,但不等于她会像个傻子一样白白送死。

    所以啊,手底下这帮人她还非得想个办法笼络起来才行。

    至于这位白经理……

    既然她自愿送上门,沈婠若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天赐良机?

    “我很好奇,白经理怎么会认为我对部门风气不满?”沈婠抱臂,嘴角依然带笑,不见半点动怒的痕迹。

    白羽以为她在考验自己揣摩人心的能力,顿时自信地挺了挺胸膛:“分析出来的。”

    “哦?”沈婠一副好奇的样子。

    白羽便自作聪明地开始剖析,从沈婠刚才哪句话,哪个词,推断出什么,得出怎样的结论,她说得自信,沈婠也听得滑稽。

    有什么比看猴子上蹿下跳,更让人开心?

    关键是“猴子”到现在还不认为自己是猴子。

    听罢,沈婠决定陪她演完,当即夸赞:“心思细腻,逻辑清晰,白经理在我手底下做事的确屈才了。”

    白羽心头冷哼:你知道就好!

    面上却端出无比谦逊的笑容,一口一个“您过奖”、“愧不敢当”。

    影后过招,就看谁比谁演得更真、更有迷惑性。

    迄今为止,沈婠看破了白羽那点小聪明,白羽却仍然把她当傻子处理。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话题转回一开始的“帮忙”上。

    “白经理这么积极,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婠指着角落里三座小山一样的文件,“这些东西我不可能每份都看,打算随机抽样,但也不能乱抽,需要进行一个分类分层。以三千万为界点,投入资金在这个标准以上的归为一类,以下归为另一类。”

    “然后在三千万以上的项目文件里再次细化,按照合作方不同,分为境内、境外两个大类,境内又分宁城本地和宁城之外其他区域合作方。”

    “哦,还有,明达与宁城本地合作的这些公司,我还需要相关的具体资料,既然我大姐不在的这段日子都是由你副代主职,想来这些东西都在你手上,等归类完毕,一起送过来吧。”

    沈婠一口气说完,嘴巴有点干,拿起水杯轻抿了一下。

    动作说不出的秀气与优雅。

    白羽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只看见沈婠的嘴在不停地动,好像连思考都不用,一连串的话便脱口而出。

    并且措辞精简,表述清晰,层层递进的逻辑关系一环扣一环。

    “沈、经理?”无措又茫然。

    “这只是最基础的分类工作,你不会告诉我,你做不到吧?”笑意骤沉。

    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羽笑容僵硬,唇畔上扬的弧度霎时凝固,有些尴尬地挂在脸上。

    “可、可以的……”

    笑容重回脸上,沈婠仿佛还是那个傻白甜空降兵,看着女人笑眯眯开口:“那就好,辛苦你了。”

    白羽又抱着文件夹往回搬,表情……生无可恋。

    沈婠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四下打量,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家具质量不错……”

    折回来准备搬第二摞文件的白羽:“……”mmp!

    中午,饭点。

    明达有自己的员工餐厅。

    “白姐,还在忙啊?先去吃饭吧。”

    白羽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色透着憔悴:“我这边还没弄完,你们先去吧。”

    “咦?这不是去年的项目文件吗?怎么在这儿?”

    白羽笑容变得勉强,轻声应了句:“嗯,去年的。”

    “现在拿出来做什么?”

    “沈经理要看,让我先整理归类。”

    “天呐……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份,你要弄到什么时候?那谁也太会找事儿了,还真当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清闲,想换家具就换家具,想早退就直接开溜啊?”

    “嘘!少说两句,人还在办公室呢!”

    “在就在,我就说了,她能拿我怎么样?”

    “没错,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一道沁凉的嗓音自几人身后传来。

    “沈、沈经理?!”

    沈婠见众人如临大敌,心中顿时满意了几分。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始终都奉行一点驭下原则:领者,无威而不立。

    意思是,作为领头羊,也就是上级,没有威信就无法立足。

    员工看到她越害怕、越敬畏,沈婠就越高兴。

    她享受并且热爱这种绝对尊崇的地位。

    就像权捍霆,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足以令底下那些兄弟瑟瑟发颤。

    绝对的权威才能造就绝对的服从。

    这点,沈婠从来深信不疑。

    当然也没必要永远板着脸、一副难以接近的冰冷模样,她可以偶尔和善,前后有了对比,才会让她的“平易近人”更有价值。

    管物,只需进进出出。

    管人,却得一张一弛。

    沈婠的突然出现,让那个说她坏话的员工小脸一白,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达《员工守则》里没有明文规定下属不能说上司的坏话,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开除你……”

    开除你……

    你……

    此话一出,那名员工脸上最后一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几次嗫嚅着唇瓣想要解释什么,却都因为理亏和心虚,没能发出声音。

    沈婠似笑非笑地扫了白羽一眼,视线落在她桌面铺排摊开的文件之上:“既然你这么关心白经理,那就帮她一起整理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白羽连连推辞,在沈婠看不见的角度朝那名快要哭出来的员工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收买人心?

    呵,真是个人才。

    沈婠冷笑,唇畔浮现一抹讥诮。

    白羽急切地想要帮对方找借口,心念一动:“小关她手上还有个项目没做完,正进入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没空帮忙。”

    “哦?是这样吗?”沈婠挑眉,问当事人小关。

    女人抬头,眼中一片茫然,对上白羽鼓励的的目光,她浑浑噩噩地点头:“是……”

    “那好办,你手上的项目交给其他人跟,你也好安安心心来帮白经理做事。交给谁比较好呢?”沈婠随手一指,“就你吧。”

    白羽眼皮猛跳。

    小关始料未及。

    而那个被沈婠钦点的中年女人则难以置信,但很快反应过来,笑呵呵选择接受:“谢谢经理的信任,我一定会认真工作!”

    “很好。”

    沈婠搅浑一池清水后,心情不错地离开。

    她现在是项目部的头儿,自然有权利进行内部调动。

    不服吗?

    自己作出来的,怪谁?

    憋着!

    而她随手一指的中年女人,也不是真的随便乱指。

    她在几个人中,站位离白羽最远,也是从一开始到沈婠出现这个期间唯一保持沉默的人——不去安慰白羽,也不吐槽沈婠。

    而小关看似无辜,实则最惨。

    她手上那个项目已经到了收尾期,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拿到五位数的提成。

    如今,被沈婠横插一脚,尽数泡汤。

    这一手,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那可是红彤彤的钞票……

第438章 红纸剪像,六爷归岛

    沈婠的离开,淡得像阵风。

    轻而易举掀起了波澜,却又不负责平息,吹过之后,留下不再平静的湖面。

    捡了便宜的中年女人静悄悄离开。

    这个时候留下来,只有拉仇恨的份儿,她还是避一避更妥当。

    剩下的人把小关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关关,你别怕,我们直接去找总经理要个说法!”

    “沈婠也太欺负人了!她以为她是谁?随便一句话就把小关的项目抢走,天底下就没有这个理儿!”

    “关关这段时间有多辛苦,大家心里有数。眼看项目收尾,很快就能拿到提成,她怎么可以这样做?!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口气不能忍!”

    与其说大家是在安慰小关,不如说是在讨伐沈婠。

    骂她的有,恨她的有,想要到上面告她一状的也有!明明与己无关,却比小关这个受害人更加义愤填膺。

    突然,嘈杂之中有一道很小的声音钻进众人耳朵里:“可关姐在背后说沈经理坏话,她不高兴也很正常……”

    是了。

    这才是真正的起因。

    所以,沈婠的怒火并非来得莫名其妙,相反,还在情理之中。

    一个手握大权的上级没有任何义务对一个背后嚼舌根诋毁自己的员工手下留情。

    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既然沈婠有足够的理由给关欣桐小鞋穿,那她为什么要忍?

    要怪就怪某人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有错在先,就别怪人报复。

    想通这点,大家集体失语。

    “咳……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再晚就全是剩菜了。”

    “对对对,听说今天有红烧牛腩,味道超正。”

    “走吧,大家动作快点!对了小关,你要不要一起?”

    众人屏息望去,只见女人低垂眼睑,看不清其中神色,透出一股颓丧的气质。

    闻言,小幅度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不饿。”

    大家见她状态不对,没有再劝。

    转头问白羽:“姐,要不要帮你打包?”

    “行,那谢谢了。”

    一群人乌泱泱离开,偌大的办公区只剩白羽和关欣桐。

    白羽叹了口气,走过去,宛若姐姐般轻拍小关肩头,语气温柔,带着明显的安慰之意:“没事吧?”

    关欣桐没作声。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沈经理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就是故意的,想要给你个教训。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我再去帮你说几句好话,至少把项目保住……”

    “白姐,你为什么要提?”默不作声的关欣桐突然开口,打断白羽接下来的话。

    “什么?”白羽微愣。

    关欣桐猛地抬眼,目光犀利:“为什么要提项目的事?”

    她一字一顿,仿佛竭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小关她手上还有个项目没做完,正进入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没空帮忙。”白羽的原话。

    “你……怎么能这样说?”女人一时错愕。

    关欣桐:“如果不是你突然提了一嘴,沈经理根本不会知道我手上有项目。”

    白羽皱眉,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你在怪我?”

    “白姐,我是在为你抱不平的时候被沈婠抓了现形,之后你的每一句帮腔非但无法替我解围,反而火上浇油,令她更生气。你觉得,我不应该怪你吗?”

    关欣桐不傻,相反,她在明达的时间不算短,职场那点勾心斗角的事儿,她不说精通,但也不至于懵懂。

    白羽想做好人,不遗余力帮她说好话,却不曾考虑过这些话对她来说究竟是“利”是“害”。

    何其自私!

    “小关,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但人要识抬举,我好心好意,你怎么能……”白羽一副颇为受伤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些,一心想要帮你说话,呵……到头来,反倒成了坏人?”

    “白姐,那我可真得谢谢你的好意!”这话,关欣桐说得咬牙切齿,明显带着嘲讽。

    白羽脸上闪过难堪,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又不是她让关欣桐在背后说沈婠的坏话,这口锅再怎么甩也落不到自己头上,白羽这样一想,顿时心安理得。

    “小关……”她目露为难,又好似无措。

    无辜又委屈。

    关欣桐仿佛第一天认识她,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很快唇畔漾开一抹讥诮的笑弧——

    既笑白羽的虚伪,又笑自己的愚蠢!

    “白姐,你心头应该对沈经理很不满吧?”

    白羽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再装下去也没必要。你是副经理,沈如走了以后,原本是最有希望提拔上去的。可半路杀出一个沈婠,直接抢了你的位置,心里很不服气吧?”

    白羽目光微闪。

    关欣桐也不需要她承认什么,自顾自继续:“你虽然生气不满,但又不敢和她正面冲突,反而还低头逢迎、谄媚讨好。”

    “小关!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注意你的言辞!”

    色厉内荏。

    关欣桐冷笑,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在这样的压抑和伪装之下,你内心的怨恨只会与日俱增,可你怂啊,甚至连一句坏话都不敢自己说出口的,那怎么办呢?索性旁敲侧击地说一些诋毁沈婠的话,不动声色挑拨其他人和沈婠站到对立面,傻乎乎地为你冲锋陷阵,而你只需要作壁上观。”

    “等两败俱伤,你正好可以坐收渔利。白姐,以前的沈经理经常夸你聪明,没想到却是这种阴狠毒辣的小聪明!”

    关欣桐说完,没给白羽任何狡辩的机会,直接走人。

    ……

    时近年关,大街小巷都透着一股年味儿。

    沈婠开车路过巷口的时候,经常看到里面年货店支出来的小摊儿。

    各种大红色的喜庆物什,多为年画、春联、爆竹之类……

    她停车,入了巷子,走到店门前。

    老板正低头整理客人挑剩下的春联,规整地卷成一个空心筒,再用皮筋儿绷住,放回货架上。

    “小姐买点什么?”见沈婠进来,他热情招呼。

    ……

    沈婠驱车回了东篱山庄。

    沈家那边对于她如今的行踪几乎不再过问,主要是想过问也没那个胆儿,毕竟,她多数时候都和权捍霆待在一起。

    大佬的行踪,可不是那么好窥探的。

    万一出个暗杀事件,首先就得怀疑到他们头上……

    加之,沈春江对于两人这段恋情那是乐见其成,有时候还担心沈婠太柔弱,不会勾引男人,恨不得手把手教她怎么拴住权捍霆。

    对此,沈婠只当笑话来看。

    但沈春江却不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在耍猴戏,还挺骄傲。

    “回来了?”办公桌后,男人含笑抬头。

    “嗯。”沈婠反手关上书房的门,加快脚步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到权捍霆腿上。

    “不是去上班了?”

    现在还不到四点。

    “我早退,不行吗?”

    男人一脸无奈,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行,你开心就好。”

    “快过年了。”沈婠说,双手缠上男人脖颈。

    “所以?”

    “你打算怎么过?”

    权捍霆半晌无言,就在沈婠准备抬头去看他表情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沉凛的嗓音——

    “婠婠,跟我回占鳌过年吧。”

    占鳌?

    她想起来了,两人被困阴阳窟的时候,他曾提到过这地方,据说是一座岛屿,不存在于地图之上,也不为任何官方卫星讯号所侦测,蒙着一层神秘面纱,宛若另一个世界。

    现在权捍霆说,要她一起去?

    沈婠呼吸微滞,心跳加快:“你……要带我去见家长?”

    “怎么,不乐意?”

    女人目光微闪,下一秒,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扣住她下巴,稍稍用力。

    沈婠被迫抬头与之四目相对。

    她的迟疑和犹豫,都被权捍霆悉数看在眼里。

    “对不起……”

    她还没做好准备。

    对于这个答案,权捍霆早有所料,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失望的神情。

    良久,一声轻叹乍响:“我可以等,等你没有后顾之忧,心甘情愿的那天。”

    沈婠眼眶发热。

    她不忍心……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扫过她泛红的眼尾,笑着斥了声:“傻——”

    可沈婠却觉得,真正傻的人是他。

    “什么时候走?”

    权捍霆有家人,而且家族成员应该还不少,过年肯定不会留在宁城。

    “后天。”

    “这么急?”

    “外祖母大寿,占鳌会提前半个月开放迎接各地来宾,介时,我母亲父亲,还有两个舅舅都会到场,所以,我要提前回去。”

    沈婠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影后的面庞,即便年华逝去也依旧高贵雍容。

    她不由从心底敬仰:“替我向她老人家问好。”

    “嗯。还有呢?”

    沈婠挑眉:“还有什么?”

    “问了外祖母的好,难道不准备向未来的公公婆婆也问候一句?”

    她笑着把脸埋进男人胸膛,瓮声瓮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还公公婆婆……

    真会蹬鼻子上脸。

    权捍霆将她搂得更紧,悠悠开口:“反正迟早的事。”

    沈婠:“……”

    看她手提包里露出一个红色的角,“买了什么?”

    沈婠差点忘了这茬儿,献宝似的从里面拿出来,递给他:“像不像?”

    只见两个由红纸剪成的小人摊开在权捍霆干燥宽厚的手心里,一男一女,五官清晰可辨。

    俨然权捍霆与沈婠的模样。

    两个小人手牵手,穿着大衣,套着围巾,笑容灿烂。

    “哪弄的?”

    “去年货店让窗花师傅剪出来的。”

    “很像。”

    “我也觉得。”

    权捍霆后天就走,沈婠心里多少有些不舍,白天她没表现出来,但到了晚上,尤其是两人躺在床上以后……

    “婠婠,别闹了。”黑暗中,男人的嗓音透出不正常的沙哑与暗沉。

    “我就闹,怎么,你守不住?”小妖精一阵上拱,从棉被里探出一颗头,笑容挑逗,眼神勾人。

    权捍霆本就经不起撩拨,更何况,还是在沈婠主动的前提下,他要是忍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你自找的!”

    沈婠的热情给了男人不同以往的体验。

    权捍霆这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想让你快活,那她有的是手段让你欲仙欲死。

    从床上,到沙发,再到浴缸,甚至是地板、栏杆、梳妆台,每一处都留下了两人的痕迹。

    不管他提何种要求,沈婠都出乎意料地配合。

    有些高难度动作也答应尝试,那把纤纤小腰极尽软绵,仿佛能随意折叠。

    权捍霆觉得自己快疯了。

    “疯狂”的“疯”。

    结束之后,他揽着沈婠入睡,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六爷忍不住想:其实不回占鳌也可以……

    不过到了出发那天,权捍霆还是走了,带上凌云和楚遇江。

    邵安珩和胡志北与安家也有些交情,因此打算同往凑一凑老人家大寿的热闹。

    偌大的东篱山庄,就只剩沈婠和一个机器人Lolita。

    家里没了留恋的人,她多数时间都待在明达。

    所以项目部的员工最近很神奇地发现沈经理居然不早退了。

    叩叩——

    “请进。”

    白羽推门而入:“文件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分类整理完毕,现在要送过来吗?”

    沈婠点头:“辛苦了。”

    白羽笑容有些勉强,她累死累活做了这么多天,几乎把所有文件都浏览了一遍,看得两眼酸胀,还牺牲美容觉的时间加班熬夜,最后却只得到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辛苦了”?

    呵!

    内心冷笑不已,但还是乖乖把几摞文件搬进来。

    沈婠扫过一眼:“放这儿就行了,你先出去吧。”

    白羽:“……”

    见她迟迟未动,“怎么,还有事?”

    白羽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小关那件事……”

    沈婠挑眉。

    白羽见她这个动作,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有点想要退缩。

    但话已经说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她已经知道错了,那个项目能不能还给她?”

    沈婠没有急着表态。

    白羽手心汗湿,语气也因心虚而不稳:“毕、毕竟到了年底,除开工资,大家就盯着提成和年终奖,小关她家开销大,急着用钱,那个项目她交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所以……您能不能高抬贵手?”

    她说完,目露期待。

    沈婠没有及时搭腔。

    因此,偌大的办公室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第439章 劲生车祸,最大赢家

    半晌,沈婠开口:“是她让你来的?”

    白羽:“……不是。”

    “自己的事不上心,反倒让别人来说项?”沈婠冷冷勾唇,“你告诉她,要谈,自己来。”

    白羽灰溜溜走了。

    沈婠开始翻看项目文件,别说,这么一分类的确省事不少。

    除开明达这边的工作,沈婠还要忙酒会的事。

    虽然交给了专业团队策划布置,但细节上还是要她监督验收。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转眼酒会前夕,沈婠广发请帖,当然是以明达和竞林的名义,只不过主办人一栏她写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周六那天,酒会还是没能顺利举办。

    因为,徐劲生出了车祸。

    竞林作为酒会第二大主角,其掌舵人未能到场,明达总不可能唱独角戏,是以,沈婠接到消息后,便迅速安排改期。

    邀请的人太多,还都是些大人物,她不得不小心处理。

    好在,徐劲生车祸的消息很快被媒体爆出来,再联想到明达酒会延期,大家表现出高度的理解与体谅。

    沈婠在与人通话的时候,那边反过来安慰她的也不少。

    总之,酒会暂时取消,待徐劲生出院之后再提上日程,估摸着也要年后了。

    “……徐总现在情况如何?”

    “您放心,只是小伤,没有大碍,如今还在医院住着。”

    “那就好,我找个时间过去探望?”

    “谢谢沈总的好意……”

    沈婠以为他接下来该拒绝了,没想到——

    “如果您能来,徐总会很高兴。”

    “嗯。有事再联系,回聊。”

    “再见。”

    结束通话,沈婠把手机放到一旁,心说:徐劲生这个怪咖,找的秘书倒不赖。至少人情世故方面,比徐劲生本人娴熟多了。

    一个有阳光的下午。

    沈婠提着果篮,抱着一束刚从花店买来的康乃馨,根据梁秘书提供的病房号找到地方,轻敲两声。

    没反应。

    再敲。

    还是没反应。

    她想了想,直接推门而入。

    宽敞洁净的病房,电视机还开着,停留在财经频道,正对的床上却空无一人,棉被保持着掀开的状态。

    沈婠把果篮放下,找到一个空瓶,将买来的花插好。

    突然,进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她扭头望去,只见徐劲生坐在轮椅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颧骨的位置有一道鲜红的擦伤,涂了紫药水,愈发显得狰狞。

    护工推着他往里走,冷不丁看见病房有人,一时怔愣。

    徐劲生却并不怎么惊讶,淡淡开口:“你来了。”

    估计是梁秘书提前告诉过他。

    “嗯。”沈婠找准缝隙,把最后一枝康乃馨插进瓶子里。

    然后,朝他走过来。

    徐劲生也示意护工把他推进去,然后:“这里没事了,你先出去。”

    护工离开房间。

    沈婠:“伤了腿?”视线轻轻一扫。

    徐劲生185的个子,虽然不胖,但坐在轮椅上还是有些拥挤,不得不缩手缩脚,那感觉……怎么说?

    像一只成年猫被卡在婴儿学步车里,怎么看,怎么滑稽,还带点可爱。

    “右腿。”他说。

    沈婠:“骨折?”

    徐劲生:“不是。皮肉伤。”

    “其他地方呢?”

    “脸、腰。”

    那还不算太严重。

    “酒会时间我已经改了,等你康复再说,预计要年后。”

    “嗯。”徐劲生看了眼柜子上包装精美的果篮,“你送的?”

    “不然?”沈婠进门就发现了,病房干净是干净,可也干净得太过彻底,她不信徐劲生住院这么多天没人来看他,暂且不提亲戚朋友,就是竞林旗下的员工也该聊表心意。

    可现实却是,房间里连个水果都没有。堂堂徐总不至于混得这么差,除非,人家送来,他又给丢掉了。

    徐劲生:“……谢谢。”

    沈婠也没点破,送出去的东西那就是别人的,是扔是留都随意,她的心意到了就行。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要再观察几天。”

    “嗯。”

    徐劲生操纵轮椅行至床边,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

    沈婠见状,递给他。

    试了试温度,有点凉,便问:“要不要加热水?”

    “哦。”

    沈婠撇嘴,倒了开水掺在里面,顿时温热起来,递过去:“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酒会时间确定下来,我会联系梁秘书。”

    “你确定阿泠会来?”

    这不是徐劲生第一次质疑,沈婠见他神情紧张,呼吸也变得沉重滞缓,便不难看出“贺泠”这两个字对他的影响。

    “放心。”

    ……

    时近年关,在外美名曰“休养”,实则行踪飘忽、行为成谜的老爷子沈宗明也回来了。

    沈婠在沈春江几次三番的“提点”之下,不得不住回老宅。

    腊月二十六,沈春江带头“封印”,明达开启低速运转模式,各部门开始安排员工轮休。

    沈婠早在二十三就不去项目部了,处理公事大多在电脑上进行。

    白羽不是喜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状态吗?

    沈婠满足她。

    是以,白副经理终于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关欣桐。以前这两人关系好到可以分享同一盘菜,如今却隐隐开始争锋相对。

    起初,关欣桐做得不明显,白羽又做惯表面工夫,掩饰得很好。

    后来在年终总结会上,关欣桐做业绩报告的时候突然多出好几笔大单,而这些恰好在白羽的报告里也出现过。

    换言之,这两人之中有一个人竟然冒领功劳!

    可众所周知,这几个大单的确挂在白羽名下,那关欣桐为什么这样做?

    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沈婠也在,淡淡扫过两人,废话不多讲,只道:“都有什么话说?”

    白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痛心疾首地看着关欣桐,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失望与黯淡。

    这姿态一摆,不少人就偏向她了。

    毕竟,可怜的人更容易赢得同情心。

    反观另外一个,板着脸,冷着眼,平静得不像话。

    白羽:“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些单子到底是谁在跟,大家有目共睹!”

    沈婠听罢,不予表态,转眼去看关欣桐。

    后者什么都没说,只往前递了个U盘,正在放PPT的同事接过去,插进USB接口里。

    U盘很干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点开,大量资料跳出来,可以看到是两人争议项目中难度最大,当然提成也最高的那个。

    资料详细记录了项目前期的准备情况,从市场调研,到SWOT分析,最后一改二改,甚至三改的各阶段方案。

    再往下翻,可以看到项目敲定成单后,负责人的跟进情况。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了对方的什么人,做了一个详细的表格予以记录。

    可见此人的用心与认真。

    关欣桐:“我没什么好辩的,证据会说明一切。”

    事到如今,聪明人大多都看明白了。

    或打量、或好奇、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白羽,后者脸色惨白,之前装出来的伤心失望都被惊恐所取代。

    她怎么也没想到,关欣桐会留这么一手!

    沈婠:“白经理还有什么话说?”

    女人保持沉默,或者说,她已经窘迫到不知如何开口。

    上司抢占下级功劳,这种情况在职场实在太常见。

    聪明的上司知道安抚下属,偶尔许诺好处。

    聪明的下属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像隐忍按捺,再伺机而动,最好是一击毙命,取而代之。

    但关欣桐和白羽的情况有点特殊。

    一开始关欣桐是自愿的,甚至为了向白羽示好,主动提出帮她做项目。

    后来,因为沈婠发难,关欣桐丢了即将到手的提成,转而把气撒在白羽身上,两人开始暗暗较劲,矛盾随之白热化,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冒领功劳,这点肯定是存在的。

    可关欣桐本来目的就不单纯,加之,没有第一时间揭发,如今才来翻旧账,有恶意报复之嫌。

    怎么判?

    众人有意无意看向沈婠。

    可惜她脸上并未表现出犹豫或者纠结,沉静如故。

    最终,白羽降职,关欣桐被罚款。

    事后,大家都在议论,说白羽虚伪,而关欣桐则是傻。

    “之前白羽就是因为业务能力强才被提拔上去,没想到啊,居然是小关的功劳。”

    “她也太会装了,反正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小关的工作能力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在保证自己项目的同时,还得兼顾白羽那边,啧啧……快赶上女超人了。”

    “要我说,小关也是傻。她现在把这事儿捅出来有什么用?逞一时之快,非但没捞到好,反而被罚了半个月工资。”

    “你这话不对!虽说没有实质性收益,但出了口恶气,心里舒坦啊。”

    “要我说,这两人都不是最大赢家。”

    “?”

    “最大赢家在那儿呢!”女人朝经理办公室努努嘴,意有所指。

    沈婠这一手,不仅给背后说她坏话的员工一个下马威,又借力打力,用关欣桐的手除掉了白羽这个搅事精。

    一箭双雕,还不用自己出场,不动声色之间就能坐收渔利。

    呵……

    可笑有人到现在都还觉得她是个草包。

    沈婠住回老宅,跟杨岚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里,但下楼吃饭、散步难免会碰见。

    沈婠可以明显感受到杨岚对自己的敌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

    偶尔朝她睃来一眼透着说不出的阴狠与冷冽,显然对她占了沈如项目部经理一职耿耿于怀,好几次沈婠都从那样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气。

    不过她也没怕就是了。

    上辈子受过刺激的杨岚可比现在疯狂得多,沈婠也照样挺了过来。

    这点不满又算什么?

    ……

    午饭之后,沈婠被老爷子叫到书房。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她与权捍霆在周年酒会上激情共舞,老爷子把她叫进来,隐晦地提出要她勾引权捍霆,为沈家谋利。

    沈婠答应了,作为交换,她要明亚广告公司总裁的位置。

    两人愉快成交。

    如今故地重游,此前的交易竟完美达成——

    一如老爷子所愿,她终于和权捍霆沾上关系;恰似沈婠所求,她不仅当过明亚总裁,还暗中将其纳为己有。

    所以,谁更高明?

    暂时未知,需要时间证明。

    “爷爷,您找我?”

    沈婠穿了一身米色居家棉服,尖尖的下巴埋在绒绒的领口,长发披肩,愈发衬得脸小。

    一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略微忐忑地望着老人,充斥着尊重与敬畏。

    沈宗明对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他喜欢这种给人压力然后掌控一切的感觉。

    没有人反抗,没有人异心,更没有人敢试图逃脱他的掌控。

    “坐吧。”老人端出慈祥的微笑,语气温和。

    沈婠倍感压力地坐了,眼眸低垂,手指交缠,仿佛在以这样的方式缓解紧张。

    沈宗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盒,不大,红色缎面绣了花,有种古色古香的韵味。

    “这是?”她目露询问。

    “新年礼物。”

    沈婠拿过来,打开,下一秒倏地挑眉:“翡翠?”

    盒子里是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手镯,无论水头,还是做工,都相当抢眼。

    “上个月我受邀去京平参加了一场内部拍卖会,本以为会失望而归,没想到最后送上来这只手镯,倒是值得举牌。”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沈婠却不敢随便一听。

    首先,内部拍卖会,只有收藏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才会接到邀请,且这样规格的拍卖会上,通常会出稀世珍宝。

    其次,这只手镯最后才送上来,说明是压轴拍品,必定价值不菲。

    最后,沈宗明居然把如此珍贵的藏品送给她,几个意思?

    “爷爷,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说着,仿佛被烫伤一般,赶紧放回原位。

    “我已经听你父亲和小叔说过了,这段日子你不仅考上起航,还为石泉湾项目做出了重大贡献,即将以满分成绩毕业。这个家,向来赏罚分明,你做得好,立了功,那就该赏!所以,这只镯子是奖励你的。”

    沈婠只能收下。

    如果她没打眼,这可是帝王绿,翡翠中的极品,少说也得七位数,甚至更高!

    既然他敢给,沈婠自然也敢拿。

    至于背后的目的……

    女人微微一笑。

第440章 安插眼线,自己男人

    其实沈宗明的目的并不难猜。

    她帮明达拿下0019那块地,就等于成就了整个石泉湾项目,动辄百亿的买卖,沈婠要一只帝王绿翡翠手镯,不算过分。

    其次,沈宗明能这么给她做脸,少不得有权捍霆的功劳在里面。

    毕竟她现在还顶着“六爷女朋友”的头衔,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有所表示。

    “谢谢!”

    沈宗明摆摆手,示意不用放在心上,俨然慈爱长辈的模样。

    沈婠暗自冷笑,脸上却丝毫不露。

    “听说你已经去集团报到了?”

    “嗯,现在主管项目部。”

    老爷子眉毛一挑,“是阿如之前的位置?”

    沈婠不知道他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装疯卖傻,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都不会影响到她接下来的表演——

    “对啊,我也没想到爸爸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我。”

    简单一句话先把自己摘出来,又甩锅沈春江,沈婠做起来毫无愧色,得心应手。

    “既然把你安排到这个位置上,那就说明他对你有足够的信心,你也要争口气才行。”老爷子语重心长。

    沈婠备受鼓励,双眼明亮惊人:“我会的!”

    “好孩子。”沈宗明笑容欣慰,满脸褶子都挤出来了,像朵风干的残菊。

    沈婠适时腼腆。

    “有斗志是好的,但你资历尚浅,经验不足,在处理公司事务上难免会欠缺几分熟练。不过没关系,我都替你考虑好了……”

    沈婠下意识拧眉,很快意识到这个表情不太符合自己现在的人设,遂用眨眼作为替代,隐隐浮现疑惑之色。

    沈宗明拿起电话,对着那头言道:“进来吧。”

    在沈婠略显惊讶的目光下,书房门从外面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步入。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平添斯文。

    只见他行至办公桌前,比沈婠稍稍落后半步,垂眸敛目,朝沈宗明恭敬唤了声:“董事长。”

    “这是李复,曾经当过我的助理,现在是湘北分公司的项目部副经理,开年之后即将成为你的秘书。”

    沈宗明是笑着说的,但字里行间却透出强势,不容半点违逆。

    “我的秘书?”

    “嗯。你初涉职场便担任经理一职,没有任何经验,相反,李复在明达工作了十年,兢兢业业,资历深厚,让他来帮你,我也放心。”

    呵……

    沈婠内心不由冷笑。

    到底是“帮忙”,还是“监视”,鬼才知道!

    老狐狸果然不一般,这段位可比沈春江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爷爷,我已经有秘书了。”

    “哦?”这声反问透出一丝不满,但老脸之上慈爱的表情始终不变。

    沈婠状若未见,只笑着点了点头。

    那样子竟看不出是天真单纯,还是装傻糊弄。

    沈宗明皱眉:“是谁?能力如何?有什么工作经验?”

    “苗苗虽然年轻,看上去不如李经理成熟稳重,但以前在明亚广告公司的时候就已经给我当助理,之后她凭本事考上起航学院与我同在C班就读,知识和能力绝对没有问题,就连小叔都对她赞不绝口。我想着,熟悉的人用起来比较顺手,所以就让人事部那边把她签下来,走了集团的正常流程,再安排到我身边当秘书。”

    沈婠说话的时候,顺嘴提到沈春航,果然——

    一向疼爱小儿子的沈宗明面色稍缓,再听那个叫“苗苗”的居然得到了沈春航的夸赞,感觉也不是那么差劲。

    但他对沈婠的反驳仍然不太满意。

    “聘用合同已经签了?”

    沈婠点头,轻嗯一声,恰到好处的惧意和忐忑表现在脸上。

    沈宗明气势微敛:“虽说是你用过的人,但明达与明亚不同,她能在一个广告公司游刃有余,不代表也能在一个大型集团如鱼得水……”

    “所以,”沈婠见状,接过话头,“我打算让他们两个都来帮我,取长补短,相互裨益,您不会觉得我太贪心吧?”

    这也算个折中的法子。

    沈宗明沉吟一瞬,笑了:“如此再好不过。”

    然后转向男人,沉声开口:“李复,开年之后你直接来集团报到。”

    “是。”

    ……

    无论秘书,还是助理,在工作上都是离她最近,也最容易摸清她做事习惯的人。

    沈婠当初选择苗苗,看上去仿佛随口一提,实则在暗中观察了很长时间,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现在随随便便就给她安排一个叫“李复”的陌生男人,跟前跟后,一齐共事,沈婠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说No。

    但目前还不能跟沈宗明撕破脸,所以她忍了。

    先保住苗苗,至于那个李复……

    沈婠很不喜欢他身上那股斯文近乎阴郁的气质,这让她忍不住想起李文瑾。

    既然老爷子铁了心要往她身边放眼线,沈婠拒绝得了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还不如暂时把这个李复留下来,落到她手上,还怕没有办法料理这人?

    沈宗明想要控制她,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

    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的日子,沈婠依然不得空闲。

    早上准时起床,先练瑜伽,再跑步,然后开始吃早餐。由于老爷子在,规矩都得捡起来,早餐是必须聚在一起的。

    这也是沈婠一天之中无法避免一定会与杨岚打照面的时候。

    哦,还有个沈谦。

    这母子俩,一个用隐晦而阴狠的目光不时打量她,一个在人前从不给她正眼,人后却用极其深沉复杂的目光探究她。

    对于杨岚,沈婠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

    不在一个档次,懒得计较。

    至于沈谦……

    那样的目光让沈婠有一种被解剖的错觉,她是小白鼠,而沈谦则是拿刀的研究员。

    他专注、专业,甚至给人以真诚的错觉,但这些都掩盖不住男人眼底的冰冷与疯狂。

    就像一包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点燃。

    沈婠猜测,是自己拿下0019那块地皮,又正式入驻明达集团,让他心有不满。

    她既已获利,短时间内不想再招惹麻烦,所以都尽量躲着沈谦。

    但早餐席上,避无可避……

    “三小姐想吃什么?”见沈婠从外面进来,佣人殷切地迎上前,笑容满眼。

    一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往往最能看清形势。

    沈如走后,沈嫣卧病在床,如今沈家的小姐也就只有眼前这位,据说,她还交了个有权有势的男朋友,如今更顶替大小姐在公司的职位,俨然老爷和先生的心头肉,未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大造化。

    当然得小心伺候,多多巴结,以后这个家指不定轮到谁做主。

    “蔬菜沙拉,一个煎鸡蛋。”

    “是。”

    沈婠行至桌旁,挨个儿叫人,叫完才坐下。

    恰好正对沈谦。

    男人辅一抬眼,便可望见她的脸。

    许是刚运动完,白皙的颊边浮现两朵红云,额间微微汗湿,浅短的绒发贴在上面,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很快,佣人送上早餐。

    她静静开吃,依然是专注的表情,好像除了眼前的沙拉,再也看不到其他。

    “阿谦,你多吃个鸡蛋……”杨岚开口,拉回男人飘远的思绪。

    “谢谢妈。”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咽下最后一口,沈婠放了叉子,扫视一圈寻找纸巾。

    下一秒,从对面递过来。

    她微微一顿,坦然自若地接了,抽出一张,然后还给沈谦:“谢谢哥。”

    “嗯。”嗓音淡淡。

    “我吃好了,爷爷、爸爸、阿姨、哥,你们慢用。”

    说完,径直起身,离开饭厅,不一会儿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启航那边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放长假。

    狐仙手游迄今为止已经被修改完善得很强大,之前很多需要人工的环节都已经被智能程序所替代,周驰还研究出一套“bug自动修复”程序,在北海当地申请了专利。

    得益于各方面细节的完善,整个团队终于不用再累得像陀螺一样。

    沈婠特批,允许他们提前一个星期回家,当然工作还是要抱着电脑在家里完成的,工资照算,年终奖照发。

    说到年终奖,狐仙上线的第三个月公司就已经开始盈利。

    沈婠作为大老板兼大股东,直接以红利的形式豪掷两百多万发给技术团队——

    周驰这个技术总监兼副总,手里还握着沈婠最开始赠予他的干股,林林总总加起来分了六十万。

    康剑和桂东南是副总监,每人三十五万。

    剩下五个人,每人二十五万。

    共计二百五十五万。

    发钱那天,沈婠没到现场,不过有古清和张旸在。

    两人特地从银行换了现金,LV大号旅行袋装着,在银行保安的护送下抵达公司,远远望去,就像提着赎金去跟绑匪交涉一样。

    喜感与豪气并存。

    当一摞又一摞红票递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技术团队全体傻掉。

    周驰不用说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得有几十沓吧?

    怎么跟餐巾纸一样?

    桂东南掂了掂手里的“红砖”,这一摞就是十万,而他足足分到三摞半!

    那一瞬间,他突然红了眼眶。

    毕业之后,他就带着一群兄弟自主创业,曾经最窘迫的时候,连网费都交不起。直到易弘愿意为他们团队融资,但好景不长,易弘将他们打包转手给别人,周驰强势介入,带着他们逐渐偏离原本的方向,踏上一条未知之路。

    曾经,桂东南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退让和妥协究竟是对是错,更无法预见这个团队的未来,他就像个瞎子,摸着石头过河,前途或许一片坦荡,也可能砂砾刺脚。

    直到狐仙诞生,在国外大获成功,他还处于悬空的状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悬崖。

    如今,红灿灿的票子拿在手里,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他才后知后觉团队已经站上了一个新高度,面向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

    康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抱着几十万现金笑得像个傻子。

    至于常波、原非等人拿到的钱虽然不如周驰他们多,可二十五万啊,已经十分满足。

    就这样,除了周驰留在公司加班到除夕,其他人都捧着钞票欢欢喜喜回家过年了。

    但沈婠还不得闲。

    各种各样的年度报表跟雪花一样飞到她邮箱,有的需要签字,有的需要细看。

    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

    午饭老爷子和沈春江都不在,只有沈谦、沈婠、杨岚三人相顾无言。

    “饱了。”象征性地吃了两口,杨岚撂筷走人。

    对沈婠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如今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敌对得明目张胆。

    如此一来,偌大的饭厅就只剩两人。

    沈谦低头吃饭,沈婠动筷夹菜。

    丝毫不受影响。

    “来集团工作感觉如何?”男人忽然开口。

    “还行。”沈婠语气平淡。

    “你比我想象中适应得更快。”

    女人勾起一抹笑:“这算夸奖?”

    “你可以这么想。”

    沈婠:“……哦。”

    再无多话,静静吃饭。

    “饱了。”沈婠放下碗筷,起身离开。

    “站住。”

    她转身回头:“还有事吗?”

    “那块地是托了权捍霆的关系才拿到的,对不对?”男人放了筷子,扯过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每根手指。

    “与你何干?”

    沈谦起身,走到她面前,漆黑暗沉的目光犹如锁定猎物般将她狠狠盯牢:“你曾经毫不犹豫拒绝了我的帮忙,如今却心安理得享受着权捍霆的付出,怎么,你觉得他能做到的,我就不能?”

    “对啊。如果你能拿下0019那块地,又何至于轮到我来露这个脸?”

    沈谦没办法从徐劲生手里把地皮抠出来,但沈婠可以,或者说权捍霆可以。

    这就是事实!

    沈谦:“天底下符合石泉湾广场选址要求的,不只0019一块地!”

    沈婠:“可那是最佳选择。”

    男人无话可说。

    也无力反驳。

    “哥,我说过,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做到。”

    “靠男人吗?”沈谦温润的脸庞浮现一抹尖锐讥讽的笑。

    “那也是靠我自己的男人。”

    自己的男人……

    好一个,自己的男人!

    沈谦拳头收紧,指甲陷进掌心,他却仿佛不知道痛。

    一双黑梭梭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婠,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第441章 婠婠反杀,沈家二房

    沈婠却不闪不避,任由他打量。

    “翅膀硬了,想飞?”沈谦咬牙,一字一顿。

    “即便是这样,你阻止得了吗?”她浅笑。

    “进了明达,坐上经理的位置,你以为往后就能一帆风顺?”

    沈婠闻言,双眸微眯:“恐吓我?”

    “呵呵……”他低声笑开,“婠婠,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仁慈……”舍不得对你下手。

    她听出几分深意,忍不住皱眉。

    沈谦:“别小看项目部经理的位置,你已经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蛋糕,就算我不计较,别人也会先下手为强。”

    “我不怕。”

    深深看了她一眼,男人扯出一抹凉薄又犀利的微笑:“是吗?但愿你说到做到。”

    言罢,抬步离开。

    沈婠看着他背影走远,眉心逐渐聚拢,脸上流露出沉思之色。

    所以,沈谦讲了这么多都是在提醒她有人要搞事情?

    有人……

    谁?

    动了利益蛋糕……

    说明是公司高层。

    沈婠脑海里瞬间闪过几张面孔,但最后都一一排除。

    不过这个忠告她还是放在了心上。

    不管沈谦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开口提醒她,沈婠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因为沈婠在家,杨岚不想看到她,所以这段时间天天去医院看沈嫣,或者约几个豪门太太出去打牌。

    而沈婠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尽量避开杨岚。

    这天下午,沈婠跑完步绕着花园放松小腿肌肉。

    丁伯穿着厚棉衣,正精心侍弄他新引进的玫瑰品种,见状,微微颔首,叫了声:“三小姐。”

    “又在翻土?”

    “最近这几天空气太潮湿,我怕它烂根,就挖出来晾一晾。”

    沈婠点头:“娇贵的花确实需要精心呵护。”

    “那您先逛着,我进去混点干燥的存土。”

    “嗯。”

    花园外围修剪成圆弧形的一周,先是树,再是花,高低相衬,错落有致。

    这时,大门的方向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很快,杨岚从上面下来,朝屋里走。

    经过花园,一眼就看到沈婠。

    即便穿着大衣棉服,她的身形也依旧窈窕纤细。

    站在青葱掩映之中,高挑的个子,白皙的面容,比起刚回到沈家那时漂亮不知几百倍。

    反观杨岚两个女儿——沈如败走粤省,如今只能低调蛰伏;沈嫣生死未知地躺在病床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可沈婠却心安理得霸占了一切。

    项目部经理的位置,沈家千金小姐的身份,老爷子和沈春江的看重与喜爱……

    短短半年时间,沈婠就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

    如今还威胁到了阿谦的地位……

    杨岚心头一恨,目光骤暗,泛起阴森。

    她突然调转脚步朝沈婠走去。

    “阿姨。”

    “在做什么?”杨岚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散步。”

    “是嘛?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

    沈婠轻笑:“比不上阿姨您,交友广阔,八面玲珑。”

    明明都是好词,许是说的人不对,落在杨岚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讽刺。

    她面色骤沉:“你现在很得意吧?”

    沈婠目露疑惑:“这话怎么说?”无知,无辜,无害。

    她越单纯,杨岚就越窝火:“现在就我们两个,再装下去有意思吗?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轻蔑,鄙夷,高高在上。

    可惜,沈婠都不为所动。

    或许重生前她还会皱一皱眉,心头膈应,现在嘛,她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像个逆来顺受的包子。

    可脸上却没有被侮辱后该有的委屈和难堪,相反,还坦然自若。

    杨岚恨不得撕开她脸上那层淡定的皮,看她惊惶失措,尖叫恐惧。

    沈婠却不想再跟她废话:“阿姨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慢慢在这儿欣赏花草。”

    “站住!”

    背影微滞。

    杨岚:“谁准你走的?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沈婠无声轻笑,寒风吹过,撩起她耳畔一络散发,有种飘渺出尘、清泠绝世的气质,莫名给人以距离感。

    “您说得对,我毕竟是半路出家,哪有大姐和二姐受过的教育好?不过就这样我也已经很满足,至少不偷不抢,不贪不污,当然也不会胆子大到策划绑架,结果害人害己,现在还昏迷不醒。”

    沈婠不是没有刺,相反,她的尖锐藏在柔软的表象之下,一旦爆发,势必扎得对方鲜血淋淋。

    杨岚听出她在嘲讽沈如和沈嫣,恨得牙关紧咬,若眼神可以化作利刃,那沈婠这会儿估计已经死了千万次。

    “就凭你也敢跟我的女儿相提并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三儿生的野种,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卑微低下的贱货!”

    一句比一句难听,此时的杨岚哪里还有半分豪门贵妇的样子?

    俨然菜市口骂街的泼妇!

    沈婠眸色一暗,她不生气是因为愤怒正中杨岚下怀,她越在意,杨岚就会愈发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可这些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

    人,都有脾气。

    只是底线不同而已。

    “是吗?”沈婠轻轻一笑,淡淡的语气透出几分明显的恶意,“可我这样的野种、贱货却比你那两个高贵的女儿清白、健康、春风得意,甚至更招人喜欢……”

    她顿了顿:“那是不是说明你这个妈做得太失败?教出来的女儿还不如一个野种贱货!”

    “住口!我撕烂你那张臭嘴——”杨岚红着眼,显然压抑到极致,捡起地上的花铲握在手里,发疯一样朝沈婠扑过来。

    两人距离很近,杨岚的动作又快又急,是以能给沈婠反应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她一直练射击,反应能力大有提升,当即侧开,试图躲避,却在进行到一半之际,杨岚就猛扑而上。

    沈婠只觉肩头一痛,眨眼间已经倒在花圃里。

    而杨岚正高举花铲,准备砸向她的脸。

    “疯子!”沈婠当即用了十分力道将她从身上踹下去,就地一个翻滚。

    在她滚开后的零点一秒,花铲砸下来,泥土松软,锋利的前部插进去,拔出来的瞬间便是一个坑。

    如果这一下落在沈婠脸上,恐怕早就血流满面,昏死过去,甚至于……毁容!

    若杨岚力道再大一些,位置再找准一点,估计还有性命之忧。

    见沈婠逃脱,杨岚心中怒意更盛!

    冷静和理智通通离她远去,只剩下一个念头——

    今天非让这个野种血溅当场不可!

    沈婠看了眼那个被花铲插出来的凹坑,一股冰凉袭上后颈。

    目光乍然凌厉,宛若利箭般射向杨岚。

    就在这时,后者发起了新一轮攻击,手里合金铸成的花铲在天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厉芒。

    这次,沈婠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冲上去。

    找准角度,用身体将杨岚撞翻,那一瞬间产生的冲击令她胸口和肩膀都狠狠作痛,杨岚则被沈婠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到,茫然又迟滞地躺在地上。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沈婠抓起一旁用来修理花木的剪刀,挟裹着劲风,朝杨岚面门刺去!

    狠决的力道,坚毅的眼神,以及唇畔那抹痛快的微笑,仿若死神降临。

    杨岚瞳孔紧缩,恐惧就像钉子将她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又遑论闪躲?

    她知道那是剪刀,也知道这东西扎下来会有什么后果,更知道那一刻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仓皇,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杨岚后悔了。

    人人都习惯将“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累死了”、“热死了”、“气死了”……

    可真正到了生命遭受威胁,死亡近在眼前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坦然以对。

    因为——

    求生是本能。

    杨岚敢痛下杀手,无非凭一口怨气支撑。

    简单点说,就是冲动!

    当一击不成,沈婠又奋起反抗,她就怂了。

    看着刀尖越来越近,杨岚疯狂摇头,本能地张嘴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力,恐惧,惊慌……

    种种负面情绪悉数爆发。

    死定了!

    就在这时,刀尖原本的运行轨迹忽然偏离,最终直挺挺插进她耳边……的泥土里。

    沈婠垂眸,眼底戾气尽数收敛,“奉劝你一句,动刀的时候就要被反杀的准备。”

    杨岚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女人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手下留情不是因为不敢,是觉得不值。”沈婠站起来,拍了拍泥土,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杨岚,眼角眉梢流露讥诮的神色,“你也就只配吠两声,难怪沈如和沈嫣会落得这般下场,有你这样的妈言传身教,不歪才奇怪。”

    说完,冷冷一嗤,转身离开。

    杨岚狼狈地躺在地上,冰冷的剪刀就插在旁边,明明没被刺中,她却痛到无以复加。

    惊惧与后怕攥紧心脏。

    而那句“有你这样的妈言传身教,不歪才奇怪”恍如魔咒般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像生锈的锯齿不紧不慢地划拉着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沈婠!

    沈婠!

    她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咬出血来!

    ……

    花园里发生的那场搏斗拼杀,除了杨岚和沈婠两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而那次之后,杨岚突然消停了,不再处处给沈婠脸色看,也不主动挑食,恢复了以前“睁眼瞎、无视之”的状态。

    就在这样的风平浪静中,迎来了除夕。

    沈家有回老宅团年的规矩,因此,三十那天,沈家二房全部到场。

    这是沈婠重生以后,与沈春亭一家正式见面。

    之前酒会上虽然都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却并无交谈的机会。

    一个私生女,还不值得她这位二叔放在眼里,或者说,一个私生女的价值还远远无法让沈春亭有所心动。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口舌,自降身份?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沈婠能够顺利接任沈如项目部经理一职,就足以说明她在老爷子和沈春江心目中的地位。

    加上她和权捍霆那层关系……

    沈春亭缓缓笑开。

    之前倒是他看走了眼,没能发现这块璞玉。

    “一会儿你去找她聊一聊。”男人压低嗓音,朝妻子吩咐。

    魏明馨不大乐意,“……聊什么?我可不喜欢外面那些野孩子。”

    这话意有所指。

    沈春亭在外头也不干净,但他比沈春江谨慎一点,没留种,所以这些年跟魏明馨的感情一直不错,家庭也还算和谐。

    外面那些野孩子……

    既指沈婠,又何尝不是在给丈夫敲警钟,让他做完之后记得擦屁股?

    男人轻咳两声,有些不太自然:“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都姓沈,都是我沈家的孩子,你嫌个什么劲?”

    “这正统嫡出跟野路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警告你,别犯驴!沈婠刚替集团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如今正得老爷子看重,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别把人得罪了!”

    “呵——得罪了又如何?我魏明馨怕她个小丫头片子不成?再说了,项目部经理这个位置本来该是咱们阿让的,结果让她捡了便宜,我不发脾气就已经很大度,还想让我主动示好?做梦!”

    沈让,二房独子,刚满二十二岁,纨绔之名不输贺淮。

    “你这个人怎么……”沈春亭皱眉,相较于哥哥沈春江他少了几分冷漠与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与温和,是以魏明馨才敢这种态度。

    换作沈春江,估计早就被一通好骂!

    魏明馨撇嘴:“我这个人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完?”

    男人面色微沉:“如果你还想替阿让在集团谋个职位,我劝你还是多跟沈婠接触。”

    “什么意思?”

    阿让进集团工作跟沈婠有什么关系?

    魏明馨暂时想不到,但她清楚沈春亭不会无的放矢,沉吟一瞬,收起抱怨的嘴脸,轻笑:“那行吧,我就陪这个侄女好好聊聊。”

    最后四个字,她一声一顿,尾音悠悠。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女孩儿笑着上前,顺手挽住魏明馨的胳膊,探头朝沈春亭笑得眉眼弯弯。

    披肩黑长直,巴掌鹅蛋脸,行为举止间透出一股娴静。

    这是二房独女沈婧,只比沈婠大了一岁。

    “赶紧走吧,当自己三岁小孩儿呢?还手挽手、拉胳膊……”沈让一脸不耐烦,伸手扯了扯她头发,力道有些重。

    “嘶!妈,你看哥,他老欺负我……”

第442章 席上勾心,酒中斗角

    二房一家四口说说笑笑,款款而来。

    往年大房的三个儿女也很温馨,沈谦陪在老爷子身边,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这是继承人才有的待遇,而沈如温婉端庄、光华照人,沈嫣则活泼俏皮,叽叽喳喳活跃气氛。

    沈春江和杨岚平时再怎么相敬如宾,到了这一天,在老爷子、二房以及众小辈面前,都会恩爱非常。

    如今,沈如和沈嫣都不在,多了个出身尴尬的沈婠。

    虽然沈谦依然站在老爷子身边,但往年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平添了一缕深沉。

    至于沈春江和杨岚,肩头挨着肩头,和谐恩爱的样子,乍一看和往年并无差别。

    但若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杨岚虽然在笑,眼底却透出勉强。

    “爷爷,孙儿给您拜年啦!”沈让走在坐前面,一见沈宗明,瞬间开启笑脸模式,嘴角几乎快要咧到后脑勺。

    且说跪就跪,没有半点忸怩。

    果然,沈宗明笑意扩大,眼里闪过满意之色:“行了,起来吧,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说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沈让笑眯眯收了,猴儿一样蹿到老爷子身边:“谢您嘞!”

    “这口音……”沈宗明眼里闪过惊讶。

    “哦,这不是在京平待了小半年,听着听着就会了呗!”沈让说得轻松,还嬉皮笑脸。

    却不知触动了老爷子心里的哪根弦,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缅怀,想当年他在京平沈家……

    也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年轻张扬,风流恣肆。

    沈宗明如今说话,还有一股京味儿,跟宁城本地口音截然不同。

    “嗯,多学一点总不会吃亏,你有这个想法,很好!”

    沈让便咧了咧嘴,眼里满是得逞的笑。

    沈婠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勾唇。

    说到这位堂哥,上辈子那可是飞扬跋扈到极点的主儿,连贺淮这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都得给他让位。

    同一时间轴上,提前了四年,沈婠以为他还有救,可惜……智商这玩意儿,不是人人都有。

    沈让以京话博眼球,方法很好,正对老爷子胃口。

    可戏还没唱完,他就喜形于色,愣是在收尾的地方穿帮了。

    就那洋洋得意的小表情,连沈婠都能看出是为那般,更何况老而成精的沈宗明?

    果然,老爷子脸上笑意渐趋收敛,最终恢复成一贯的威严冷肃。

    好玩儿的是,沈让对这一系列变化毫无察觉,兀自沉浸在之前被夸的喜悦中,笑得像个中二病。

    沈婠:“……”

    有时候,心大也是一种福气。

    “爸,大哥。”沈春亭拥着妻子上前,含笑轻唤。

    魏明馨也跟着叫人,大有夫唱妇随的架势。

    “嗯,”沈宗明微微颔首,“都到齐了。”

    “还有我呢,爷爷!”沈婧从后面蹦到最前方,笑得娴静如水,却又不失机灵可爱。

    而后两腿一屈,跪在地上,软软糯糯说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就收到沈宗明递过来的大红包。

    “谢谢爷爷!”

    “嗯,乖孩子。”

    接下来就是沈谦和沈婠挨个儿拜过,也有红封到手。

    至于具体金额,只有私底下再数。

    “哟!这都拜上了?我没来得太晚吧?”沈春航清隽温润的嗓音自进门处传来。

    只见男人取下围巾挂到衣帽架上,然后换了佣人准备的拖鞋,大步朝客厅走来。

    “春航……”

    “三弟……”

    “小叔叔!”

    都在叫他。

    沈宗明见到小儿子,眼底闪过明显的欢喜之色,佯怒:“团年饭都迟到,不像话!”

    “昨天熬夜赶一篇论文,睡得有点晚。待会儿上了桌,我先自罚三杯。”

    这下老爷子不装了,白他一眼,却含着几分心疼的意味在里面:“又是熬夜,又是罚酒,你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要的要的。”沈春航笑意不改。

    “胃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去医院复查?”

    “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注意忌口就行了。”

    “那就给我消停点!烟酒少沾!”

    沈春航摸摸鼻子,他这段时间已经很规律了,尤其饮食上。

    按照之前的约定,苗苗每周六来给他做一顿饭,半个月前就开始上岗。

    如果她没有别的事忙,周天也会到他公寓来一趟。

    当然,午餐和晚餐全包。

    沈春航发现,那胖胖的小姑娘就是个宝藏,不仅拥有一手好厨艺,性格也温和,关键是三观一致两人能聊到一起。

    见他胃不好,苗苗就时不时煲些滋养肠胃的汤,一做就是一大锅,够他喝上两三天。

    沈春航心道,当初那笔“买卖”不要太划算!

    只字片语的消息换个肉呼呼的小厨娘,赚大发了。

    由于沈春航未婚,在拜过年后,也像小辈那样领了红包,老爷子难免借题发挥,“开年之后别再耽误了,让你大嫂、二嫂帮忙物色人选,尽快把婚姻大事定下来。”

    魏明馨闻言,当即应承:“那敢情好!我认识不少夫人太太,她们的女儿、侄女大多都还未婚,不仅长得漂亮,家世也雄厚,配咱们春航正好!你说是吧,大嫂?”

    杨岚突然被点名,半晌才反应过来:“……嗯,春航长得俊,又是文化人,现在的年轻姑娘都爱这一类型,选的时候可以再仔细挑一挑。”

    “大嫂说得是。不过……”魏明馨目光微闪,“看你脸色不大好,精神也恍恍惚惚,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关系,这两天忙前忙后地张罗,有点累而已。年纪越长,就越不中用了。”杨岚笑笑,端方温厚,沈家长媳的气势瞬间流泻而出。

    不等魏明馨有所反应,老爷子率先开口:“这几天老大媳妇辛苦了,里里外外全靠她布置。”

    杨岚温婉一笑:“爸,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沈宗明目露满意:“咱们家有功就赏,有过受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二媳妇也学着点,自立门户总得要有个女主人的样,内外兼修,才能替丈夫免除后顾之忧。”

    沈春亭搬出老宅以后,沈家三兄弟就相当于分了家。

    不跟老爷子住一块儿,也不用和杨岚这个大嫂抬头不见低头见,魏明馨就像放出笼子的鸟儿,自由自在,过得十分逍遥。

    为此,她没少在杨岚面前炫耀。自己当家做主,总比一把年纪了还被老爷子压着强。

    但杨岚每次都不如她的意,脸上没有半分羡慕的神色,只道:“我是长媳,一举一动都代表整个沈家,自然不比你悠闲。但人各有志,你喜欢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我却愿意为大家庭辛苦操持,无所谓高低之分,追求不同而已。”

    “寒门蓬户虽自由,但到底比不上钟鸣鼎食之家体面繁盛,受人敬仰,弟妹觉得呢?”

    言下之意,你魏明馨就只配当个寒碜小气、清贫傻乐的无知村妇!

    暗讽她出身不高,眼界狭窄。

    魏明馨当然受不了这种羞辱,所以逮着机会就给杨岚上眼药、使绊子。

    可惜,这次又棋差一招,非但没能揭杨岚的短,还给她创造机会自卖自夸,利用老爷子反将一军。

    实在可气!

    魏明馨可以无视杨岚,却不得不顾忌老爷子。被训了一通,还得服服帖帖受着,连声应是。

    杨岚一连阴郁几天的心情忽然好转大半,朝这位弟媳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跟她斗,姓魏的还差太远!

    “行了,既然人已经到齐,那就开饭吧。”

    沈宗明一声令下,众人集体涌入饭厅。

    虽然之前杨岚那番话有揽功表白的嫌疑,但她确实在这顿年夜饭上花了不少心思。

    三米大长桌,红色丝绒缎面铺就,每个座位都点了红色蜡烛,杯盘铮亮,暖橘色灯光之下隐隐泛着亮芒。

    总共六十六道菜品,寓意六六大顺。

    荤菜、素盘各占一半,寓意公平中正。

    对于一个大家庭来说,相信没有什么比顺利和公平这两点更为重要。

    沈宗明夹了第一筷,其他人才敢有所动作。

    沈婠被安排坐在沈谦下手方,如果沈如还在,那么这里应该是她的位置。

    杨岚几次朝这边看过来,眼里心酸与恨意胶着,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沈婠掀下桌,再丢出去。

    但是,没有如果。

    起初桌上氛围不甚热烈,毕竟有老爷子在场,待酒过三巡,男人们连同沈宗明在内都喝高了,酒香浮动,壁炉通红,将饭厅笼罩在一片香与暖之中。

    沈春江带着杨岚起身,夫妻二人朝老爷子敬酒。

    紧接着沈春亭带着魏明馨,相比大房两口子的中规中矩,这二人说了些喜庆的话,哄得老爷子开怀大笑。

    魏明馨朝杨岚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却连看都没看她。

    气炸了!

    然后是光棍儿沈春航,没有妻子可带,他便独自一人上前,“爸,新年快乐。”

    “阿航,早点定下来吧。”

    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

    沈春航是沈宗明四十五岁那年有的,彼时,明达集团已经步入正轨。

    所以,沈宗明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工作里,他开始有闲心关注这个老来子在孕期以及出生后的成长。

    第一张B超,第一次胎动,第一次睁眼,第一次翻身……

    而这些是在前两个儿子身上不曾体会过的。

    也因此沈宗明对小儿子的感情格外不同。

    再加上,沈春航前面有两个年长多岁的哥哥,若无意外,未来是接触不到集团权力中心了,是以,沈宗明对他的怜惜与疼爱更多了几分,大有补偿之意。

    沈春航长到六岁,不仅外形俊俏,还表现出了远超同龄小孩儿的机敏与聪颖。

    为此,沈宗明特地带他做了测试,结果证明,小儿子的IQ水平确实远远高于常人,好好培养,未来很大可能成为高级研究型人才。

    而沈春航自打上小学起,一直到高中毕业,但凡他参加的考试,就从来没让别人拿过第一。

    沈宗明老脸有光,觉得小儿子是个天才,因此愈发看重。

    许是爱屋及乌,原配死后一直没有再娶的沈宗明为了让沈春航的出身不被人诟病,坚持娶了他的生母进门,给她女主人地位的同时,也给了小儿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一如所期,沈春航在学业上十分优秀,虽然不能继承家业,但自身名望与影响力都比两个哥哥大。

    原本这一切都很圆满,但随着时间推移,沈春航迟迟不结婚又成了老爷子一桩心病。

    所以才耳提面命,千叮万嘱。

    “您放心,我有数。”

    每次沈春航几乎都用这句话来敷衍老爹,沈宗明叹了口气,也罢,随他去。

    子辈敬完,轮到孙辈。

    沈谦这个长孙带头,“一起。”

    沈婠微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讲话:“?”

    “一起去敬酒。”

    沈宗明到底一把年纪,酒不能多喝,所以之前沈春江他们敬的时候,都以夫妻二人的形式,这样老爷子只用喝一杯。

    如今轮到孙子孙女,自然也不会一对一的喝。

    沈谦叫上沈婠,再正常不过,她没理由拒绝。

    两人举杯上前——

    “爷爷新年快乐。”

    沈婠也跟着说了一句,没犯错,也没出风头,规规矩矩,平平淡淡。

    沈宗明喝完,放下酒杯,略带深意的目光掠过两人,慈祥开口:“今后你们兄妹俩同在集团,要相互扶持,并肩携手。”

    “是。”沈谦低声应道。

    沈婠则甜甜莞尔:“会的。”

    敬完退场,轮到沈家二房兄妹俩。

    沈让端起酒杯,沈婧便柔柔弱弱、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

    “爷爷,阿让祝您新年行大运,健康顺心,万事如意!”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满满一杯红酒,他咕咚几下就没了,那动作,要多豪气有多豪气。

    一看就是没少在外面应酬。

    沈婧顺势开口:“那我就祝爷爷长命几百岁,笑口时时开。”

    同样是兄妹俩,明显二房比大房嘴甜,老爷子笑得满脸褶皱。

    过了敬酒这个环节,剩下的就自由组合。

    沈春江三兄弟肯定是要喝一个的。

    杨岚和魏明馨这对妯娌虽然私底下斗得厉害,但这种场合却相当有默契,同时举杯,遥遥相敬——

    “大嫂,去年你家挺不顺的,今年记得多进庙里烧高香,求菩萨保佑,财神眷顾。”

    “这就不劳弟妹费心了。”

    轻抿一口,意思意思之后,两人同时别开目光,好像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呕吐。

    沈谦晃了晃高脚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婠:“怎么,不打算敬我一杯?”

第443章 挑拨离间,手撕二婶

    沈婠大方:“好啊!”

    说着,端起酒杯,素白的手指与红色酒液形成鲜明对比。

    哐——

    杯与杯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哥,新年快乐,祝你来年一切顺心。”

    “谢谢,也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四目相对,都有彼此看不懂、猜不透的幽光在涌动。

    将杯口送到唇边,沈婠仰头,雪白的脖颈在灯光下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形,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沈谦目光微闪,明知不合适,却也舍不得移开。

    桌下指尖拈动,带着微微痒意。

    举杯,一口饮尽。

    酒的醇香在喉头发酵,隐隐醉人。

    一顿团年饭,沈婠吃得并不痛快。原因无他,酒喝太多,而菜已经冷掉。

    所以没吃几口,她就放了筷子,在第一个人吃好之后,她也紧跟着下席。

    “这是婠婠吧?”第一个吃好的不是别人,正是魏明馨。

    想起那些菜都是由杨岚准备,她就倒胃口,再说,味道也确实不怎么样,热菜全冷了,她就象征性地尝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魏明馨前脚刚出饭厅,回头一看,就发现了紧跟在她后面的沈婠。

    “二婶。”不亲热,也不疏远,是人与人之间最礼貌的状态。

    魏明馨挑眉,这才正眼打量她。

    都说沈如、沈嫣是何等貌美,可在她看来不过虚有其表,而眼前这位才是真的漂亮。

    骨相上佳,气质清华,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泠泠地泛着光,乍一看澄澈通透,第二眼雾气氤氲,再多看几次又觉山环雾绕,隐隐绰绰。

    魏明馨对她一切不好的印象都被颠覆。

    果然,谣言不可信!

    这哪里是个粗鄙没教养的私生女?

    分明比沈如更像个千金大小姐!

    魏明馨当即收起不甚重视的态度,转而挂上一张含笑的面孔,多了几分重视与认真:“说起来你回沈家已经快半年了,我跟你二叔不住老宅,一直没找到机会正式见一见你,好几次在酒会上碰面,都匆匆而过,没有正儿八经地说上话。”

    据前世沈婠对这位二婶的了解,这样一番话已经是她对一个“私生女”所能展现的最大热情与友好。

    沈婠微微一笑:“以前我只听人说二婶是个大美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对方已经先表达了诚意,沈婠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能变成朋友的,何必去当敌人?

    魏明馨爱打扮自己,热衷于美容保养,喜欢购物血拼,所有爱美女人的特质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

    自然也包括爱听好话,尤其是夸她漂亮之类的话。

    所以,沈婠这不动声色的马屁算是拍到了点子上,当即惹得魏明馨眉开眼笑。

    “你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

    沈婠一本正经:“我从来都只讲真话。”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

    “难怪网上都说‘桃花过处,寸草不生’,还称您为三千年一遇的古装美人,惊鸿之后,再无可追赶之辈。”

    魏明馨出身一般,家庭普通,但胜在一张桃花面,相当勾人,年轻的时候就读于沪州戏剧学院,如果不是奉子成婚嫁给沈春亭,想来如今也是影后级别的女明星。

    在大学期间,她曾客串过一部古装电视连续剧里“惊鸿仙子”一角,虽然只有短短三集戏份,但由于古装扮相太过绝美,而在那之后再无作品,一度被传为绝唱。

    如今百花齐放的娱乐圈,拥有“古装美女”之称的演员不少,可像魏明馨这样因为一个小角色被铭记多年,如今还频频出现在视频剪辑里被当做经典珍藏的,还真没几个。

    魏明馨笑得像朵迎春花,此刻对沈婠的印象已经彻底改观。

    瞧瞧人家这嘴,多会说?

    一看就是提前做过功课的,难为她有这份心。

    再加上杨岚讨厌沈婠,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魏明馨越发打定主意要跟沈婠这个侄女交好。

    俨然忘了之前对着沈春亭是如何将沈婠贬得一文不值……

    嗯,真香!

    两人一路聊到客厅,那亲切劲儿,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婠婠呐,你在这个家过得很辛苦吧?”

    沈婠不动声色,表情如故:“为什么这样问?”

    魏明馨冷冷一哼:“大嫂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多半是容不下你的。”

    “唉……”故作忧愁。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被她给欺负。”

    沈婠垂眸,睫羽轻颤:“没事,习惯就好。”

    “看这小可怜样儿……二婶心疼得很呐!”

    沈婠暗中冷嗤,她不知道魏明馨的热情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目的,却很清楚她不是那种心怀仁慈、同情心泛滥的人。

    呵……

    好一句“心疼得很”!

    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说说而已。

    信她才有鬼!

    不过面上还是感动得不行,沈婠默默为自己日渐提升的演技点了个赞。

    魏明馨拉过她的手,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小声宽慰。

    “……话说婠婠,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不见你把男朋友往家里带?”

    来了!

    终于按捺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沈婠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似娇羞般期期艾艾:“他要回去陪家人过年……”

    魏明馨讶然:“没听说六爷还有家人啊?”

    宁城圈中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权捍霆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十岁便混迹街头巷尾,从小喽啰一步步爬上大佬的宝座,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几位有背景的义兄,在他们的扶持下,才逐渐有了今天的地位。

    那应该是一段充满血腥的发家史,犹如电影中演绎的桥段,励志又热血,终成一段传奇。

    可现在沈婠却说,六爷还有家人?貌似关系还不错,否则能丢下女朋友回去过年?

    魏明馨眼珠一转:“六爷家人在哪儿?”

    沈婠疑惑地看着她。

    “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探听六爷行踪的意思!”她忙不迭摆手,“我、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既然你是他女朋友,为什么回家过年不带你一起?”

    沈婠抿了抿唇,似有几分怔忡与苦涩:“我也不知道……”

    自欺欺人!魏明馨暗笑。

    看来外界传言没错,权六爷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婠婠呐,这个问题很严重的!”语气骤沉,魏明馨端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沈婠一时无措。

    魏明馨见她这么容易就上钩,默默在心里骂了声“蠢货”,出口的话却相当真诚:“本来你们小两口的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多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

    沈婠比她还真诚,眼里透出感激的光芒:“谢谢二婶,您人真好。”

    魏明馨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这么好骗的傻瓜了,被自己两句话就牵着鼻子走,脑袋里装的不是脑浆,是豆腐渣吧?

    单方面的智商碾压让魏明馨十分愉快,她觉得自己像个运筹帷幄的谋士,端坐幕后便乾坤尽握,连之前跟杨岚的那点摩擦也变得无足轻重。

    都说弱者更容易收获同情,但只是少数情况。

    而更多的是“你弱你活该”,在人的劣根性面前,弱小就等于好欺负。

    若今天换成沈如,魏明馨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沈如手里讨不到任何便宜。

    可偏偏不是沈如,是那个蠢到飞起来的沈婠……

    “那我就直说了,”幽幽一叹,似有惋惜,“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重视无非体现在两方面,一个人前,一个人后。我不清楚你跟六爷私底下是怎么相处的,但他回家过年却不提带你一起,甚至连他家人的信息都瞒着,说明什么?”

    沈婠讷讷:“什么?”

    “他不够重视你啊!”

    魏明馨一直在观察沈婠的表情,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方骤然苍白的脸色与乍现恐惧的眼神,她就知道沈婠听进去了。

    “不、会的……”勉强扯出一抹笑,却难看到极点。

    魏明馨也不点破,只当没看见:“男人呐,都是坏蛋,他们那些花言巧语听过就算了,千万当不得真!”

    “那我该怎么办?”目光一瞬茫然。

    沈婠已经完全把“本我”抽离,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被人怂恿着怀疑男票而心生彷徨、无限迷茫的大傻子。

    魏明馨见她一步步按照自己的安排,主动踩到陷阱里,笑容愈发张扬:“二婶这儿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两眼放光。

    “男人都是贱骨头,你退,他就进,你松,他就紧,按照这个规律,只要咱们女人肯下工夫、花心思,还怕不能把爷们儿牢牢拴住?”

    “怎么下工夫?花什么心思?”沈婠一脸懵懂。

    魏明馨语重心长:“你可以要求他随时报备行踪,或者翻看他手机信息,要么就搞突然袭击,亲自查岗……总之,男人就像马,你一放养,他就撒开蹄子浪到没边儿,反倒是圈养起来,久而久之就听话了。”

    沈婠沉吟一瞬:“二婶,您的意思是让我探听他的行程,窃取他的手机信息?”

    魏明馨眼神微闪:“这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可没乱支招。不过……”话锋一转,“你说的这些确实有效。”

    沈婠“哦”了声。

    魏明馨:“?”什么意思?做不做,倒是给句准话啊。

    沈婠端着,没表态。

    魏明馨有点急躁:“二婶可没骗你,我就是这样收服你二叔的!”

    沈婠表情忽然变得很复杂,小声嘀咕:“二叔还不是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不断……看来也没什么用嘛……”

    她说得小声,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啊!

    魏明馨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脸色一黑,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沈春亭在外面不老实,这点她一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想到却被沈婠这个二愣子一语道破。

    就像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痛,还不能辩解,因为——都是事实!

    “咳……二婶,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怯怯弱弱,忐忑不安。

    魏明馨那股郁闷就卡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沈婠笑了笑,好像如释重负:“您人这么好,肯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

    这话,她说得比当事人还自信。

    “……”魏明馨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沈婠抿唇,生怕对方怄气,便解释说:“六爷跟二叔不一样,他有担当,有魄力,也有见识,不会被外面那些花花草草迷了眼,我相信他!”

    所以,沈春亭就没担当,没魄力,没见识?!

    沈婠明明不带任何讽刺讥笑的意味,可听在魏明馨耳朵里却与针扎无异。

    “呵呵……”女人干笑两声,“你未免太天真,这个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男人?”

    “二婶没遇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啊……”语气天真,眼神困惑。

    气得魏明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也没什么经验,但有一点我始终坚信,”沈婠说话的时候,那表情、那神态,就像个头顶圣母光环的傻缺,“如果一段感情要靠手段拴住一方才能得以挽留,那就说明两人的感情已经破裂,留也是留不住的。”

    魏明馨一副吃了屎的样子。

    “所以,我希望自己跟权捍霆可以不要像二叔二婶那样,能够对彼此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忌,互相尊重理解。”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走了。

    留下一脸憋屈的魏明馨。

    所以,沈婠侧面表达的含义是——

    她跟沈春亭互相猜疑,没有理解,然后感情破裂,就算维持表面的平静,最终也无法挽留?!

    啊呸!

    一小丫头片子,信了她的邪!

    待沈春亭吃完,从饭厅出来走到她身边,魏明馨还有点讷讷回不过神。

    “咳!你跟沈婠谈得怎么样?”男人压低嗓子。

    魏明馨猛地反应过来,心里早已将沈婠那番话嚼得稀巴烂,所以,男人真的拴不住吗?

    顿时,她看沈春亭的眼神就变了……

    男人没多少耐心,见她久不回应,还用那种怨妇似的眼神瞅他,沈春亭就忍不住皱眉,“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呵,你嚷嚷什么?嗓门儿大了不起?!”魏明馨面色骤沉。

    “我在问你话,好歹回我一句成吗?”见她脾气有点暴,沈春亭便不自觉软下来。

    正面刚不是他的风格。

    “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女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什、么问题?”

    “这个沈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第444章 教训沈让,夜聊沈谦

    那股傻气是真的,圣母也不假,单纯更像“单蠢”,这么一看,沈婠大概聪明不到哪儿去。

    可她那些话,处处都在指桑骂槐,不像蠢人嘴里能够说出来的。

    沈春亭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三分:“你到底在说什么?”

    魏明馨冷冷一哼:“你们姓沈的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两眼抹黑,一头雾水。

    什么叫你们姓沈的?

    “别忘了你是谁老婆,冠的又是谁的姓!”沈春亭咬牙切齿。

    魏明馨撇嘴,一副嫌弃的样子。

    “说清楚,沈婠到底怎么你了?”

    “嗤——你这个侄女可不得了,我说一句,她说三句,句句都意有所指。”

    “具体什么情况?”

    这里面牵扯到夫妻问题,魏明馨自然不会傻到告诉沈春亭。

    挥了挥手:“也没什么,就觉得这小姑娘挺心机的。”

    “呵,她要是不心机,能拿得下徐劲生手里那块地?都说了让你别小瞧她,这会儿才恼有个屁用!”

    当了几十年夫妻,沈春亭一眼就能看出魏明馨在沈婠那儿受了气。

    “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我要不是为了你,能上赶着让人教训?!”

    明明是沈春亭让她去跟沈婠套近乎,这会儿居然还有脸指着她鼻子骂?

    “行啊,原来你对我这么大意见?走,回家掰扯清楚!”

    “你发什么疯?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

    “我管他什么场合,你让我不痛快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魏明馨!你给我消停点儿行不行?”

    “可以,但你得想办法把沈婠拉下来,让咱们儿子上位。”

    “你以为我不想?!这事急不得,要从长计议。”

    女人不太相信,迟疑:“你该不会是为了安抚我,才随便说说吧?”

    沈春亭冷笑,骂她愚蠢的话已经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咬牙切齿——

    “别忘了,阿让也是我儿子!不是你只有你才关心他的前途。”

    “这还差不多……”

    二房两口子谈妥条件,这才消停了。

    沈婠隐约能够猜到她那位好二婶怂恿她去做那些事的目的。

    一来,她眼红,见不得侄女攀了高枝。哪怕沈婠仅仅是个玩意儿,那也是六爷的玩意儿,与众不同,得天独厚。

    若沈婠真听了她的话去跟踪权捍霆,或者偷偷翻看手机,恐怕只有被甩的份儿。

    对于夫妻来说,可以容忍;但男女朋友之间,却最为忌讳。

    魏明馨让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权捍霆厌了她。

    可沈婠被抛弃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

    除了可以看场笑话,落井下石一番。

    所以,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二来,沈婠看着太软,太好骗,魏明馨就是要欺负她、愚弄她。

    不需要任何理由,完全是心头那股恶意在作祟。

    “哟,这不是新来的妹妹嘛!”一声戏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沈婠回头,便见沈让斜倚墙壁,单边唇角微微上扬,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穿了件黑色皮衣,搭配水洗蓝牛仔裤,寒冬腊月仿佛不怕冷,浑身上下有种街头混混痞气。

    总的来说,就是——

    不正经。

    沈婠本着最基本的礼貌,开口叫了声“哥”,但脸上却没什么热络的表现。

    她没想过拉拢二房,自然不用巴结讨好。

    这副样子落在沈让眼中,就成了狂和傲,呵,一小丫头片子凭什么?

    他突然站直,抬步逼近。

    沈婠表情不变,在他靠近的时候,退开两步,所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他咧着嘴,连笑容都透着邪性。

    权捍霆也有邪肆不羁的时候,沈让却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六爷的邪来源于狂,他有底气,所以有脾气;而眼前这位,只是比真正的瘪三儿多了一层富家公子的光环而已,为耍帅而故作姿态,说好听点叫“装”,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中二”。

    再难听点,就是“有病”!

    思及此,沈婠不由弯了弯嘴角,看向沈让的目光也变得揶揄。

    “你、笑什么笑?!”恶声恶气,态度极差。

    “我笑不笑跟你有关系吗?”语气淡淡,脸色平静。

    “你对着我笑,那就是有关系!”

    沈婠先别开眼,再偏过头,“那我现在没对着你了,可以吗?”

    沈让被她一番骚气的操作惊到,不知想起什么,唇畔多了一抹冷笑,使得原本俊朗的五官多了几分阴鸷与森然——

    “你就是这样对付如姐和小嫣的吧?”

    沈婠皱眉。

    “别装了,要说她俩出事与你无关,我打死都不信!”

    “……哦。”

    哦?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沈婠的平静衬得沈让像个傻瓜。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怎么,你要当正义的化身,还是要代表月亮消灭我?”

    沈让:“……”

    “没别的事,麻烦让让,你挡我路了。”沈婠抬手一挥,那动作像赶蚊子。

    “你!”

    “对了,以后不要再说一些令人尴尬的猜测,你费劲,我也烦。”

    沈让顿原地炸毛:“你凭什么烦?有什么资格说我?”

    “就凭我姓沈,而你讲的那些都没有证据。”

    “嗤——我要是有证据,你早就被送进去派出所!还有,天底下姓沈的不止你一个,拽什么?”

    沈婠淡淡哦了声:“那就等你找到证据再说吧。”

    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翻译过来就等于——有恃无恐!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令沈让心生恼怒,他猛地冲上去,想要伸手掐沈婠的下巴。

    后者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避开,冷笑入眼:“你们姓沈的男人是不是都有掐人下巴的癖好?”

    你们……姓沈的?

    所以,还有哪个姓沈的想掐她下巴?

    沈让的中二病忽然之间不犯了,变得精明起来。

    “臭德行!”她沉声一嗤。

    沈让便顾不得再往深处想,凭着一腔恼恨,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这回他整个人朝沈婠扑去,后面是墙壁,看她还能往哪儿躲!

    沈婠压根儿没打算躲。

    沈让扑过来的瞬间,她也冲上去,甚至力道比男人更凶更猛。

    找准角度,借着惯性冲力,在对方胸膛上狠狠一推。

    砰——

    只听一声闷响。

    沈让后背砸在墙面上,惊痛令他脸色惨白,整个人仿佛定型一般贴在墙壁,无法动弹。

    扭曲的表情,无声诉说着他此刻的痛与怒!

    “沈、婠——”

    “抱歉,我不吃这一套,也不惯你那些臭毛病!痛吗?那就对了,因为——你活该啊。”

    说完翩然离开。

    背影袅娜。

    “擦——”沈让低咒出声,腮帮咬得比铁块儿还硬,眼里泛起狠辣的光,转瞬即逝。

    沈婠,老子记住你了!

    由于发生在客厅偏僻的死角,这番争执并未惊动其他人。

    沈婠上楼,准备回房间。

    转角位置,她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下一秒,沈谦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脱了外套,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发丝微乱,双颊氤氲着一层浅浅的绯色,目光少了几分清湛与深沉,多了两分茫然与无辜。

    这样的沈谦随性、慵懒,却不失其刻进骨髓的温润。

    魅力无边。

    但沈婠只轻轻看了一眼,便顺势垂眸,拉出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开口叫人:“哥。”

    “嗯。”鼻音很重,透着酒香。

    她不欲多相处,推开房间的门,不料,男人也跟着进来,甚至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力道不大,但动作强势,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哒——

    门关上。

    沈婠实在烦透了沈家这些男人,一个接一个上赶着,有那么贱吗?!

    “到底什么事?!”语气染上严厉,目光也逐渐防备。

    沈谦眼里有过一瞬无措,但他的骄傲不允许,很快便收敛得干干净净。

    “我们,谈谈。”

    她轻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谈什么?”

    男人喉结轻滚,明明已经松开领带,却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勒着脖子。

    压抑,沉闷,挣脱不开!

    谈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

    就想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说话而已。

    原来,这么简单的事都难以办到。

    沈谦走到床尾的小沙发坐下,他个子高,手长脚长,整个人就像团在橙色沙发里,身体陷进去。

    他主动拉开距离,也不曾像前几次那样动手动脚,沈婠见状,面色稍缓。

    她坐到床尾凳上,恰好与沈谦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块椭圆形的毛地毯。

    很安全的位置。

    沈谦:“婠婠,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愿与你为敌。”

    她不说话。

    他也不在乎,手肘撑在沙发上,指尖轻揉太阳穴,酒精让他有些飘飘然,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保持清醒状态。

    上辈子,沈婠就很能喝,大多是为应酬。

    但沈谦的酒量比她还要好。

    如今时间提前三年,他好像还没有上辈子那般锋芒毕露,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刺目。

    许是夜太安静,又或者酒精作祟,沈婠竟奇异地多了几分耐心。

    而这种耐心让她能够平心静气地坐着,听沈谦说话。

    “明达,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光鲜。对手虎视眈眈,内部争权夺利,公司很多规章机制都已经不适用当下,好比一台机器,很久没有更新换代,所以内部很多零件都腐烂生锈了。”

    沈婠:“这就是你迟迟不进明达的原因?”

    沈谦守着他的天水地产,反倒将家族企业抛在一边,没有半点继承人的样子。

    好在沈春江当权,又正值壮年,对外宣称沈谦是在历练,才不至于引来诸多猜疑。

    男人嗓音微哑,透着一抹晦涩与沉静:“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积累经验,经验提升资历,资历等于阅历,而阅历则是一个人眼界、素养以及实力的综合体现。

    如今的明达是一台看似先进的机器,但内部却沉疴渐重,沈谦现在的能力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提升自己的“医术”,待涉足明达那日,必定代表着他已经胸有成竹。

    只是现在,还不行。

    沈婠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所以,上辈子那个万事尽在掌握、阴谋阳谋应接不暇、苦心孤诣犹如他山之石的沈谦并非天生强大,而是一步一步才攀上那个高度?

    他也曾束手无策,也曾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力所不及。

    直至千锤百炼,逆境中求存,才最终锻造出一颗强大的内心,一个无法撼动的灵魂。

    原来,不是上辈子的沈婠不够努力,只是回来晚了而已。

    这就注定沈谦会永远压她一头,因为,在她还需要努力的时候,沈谦已经站到了那个令人仰望的高度,而她只不过是他眼底下蝼蚁般渺小的存在。

    她只是晚了……

    晚了一步回到沈家,就注定她再难追上前者的步伐。

    这都是命……

    上辈子逃不开的命!

    好在,这辈子提前了四年,让她看到了一个成长中的沈谦,尚未练就前世的强大。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惊奇并恍然,好像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却又感慨万千,莫名复杂。

    沈谦自诩洞察人心,却唯独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突然发现,你跟我想的不一样。”沈婠开口。

    男人挑眉,眼里划过兴味:“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你是坚定的守业者,但你的行动告诉我,你有一颗冒进的心,迫切想要建立新的秩序,成为开辟新纪元的创业者。”

    沈谦目光一暗,“哦?”

    没承认,也没否认,似是而非的一句反问。

    沈婠却并不需要从他的表现里试探什么,因为,她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难道不是?”

    他轻笑:“何以见得?”

    “天水地产就是证据。”

    沈谦目光一滞。

    “如果你只想守好家业,那么一开始就该进入明达,熟悉集团运作,也顺便树立自己在员工中间的威信。可你没有,你开了自己的地产公司,并且在短短几年时间,飞速发展,如今已是宁城地产业巨头之一。”

    “所以你的结论?”

    “有了天水的蒸蒸日上作对比,明达的江河日下让你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第445章 什么代价,你没有心

    当年沈宗明离开京都,定居宁城,一手创建明达集团,距今也不过五十年。

    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正常的生命周期应该包括发展、成长、成熟、衰退几个阶段。从明达现状来看,明达少说也还有几十年时间。

    以上,是研究学者的理解。

    但作为身处其中的管理者,甚至是掌舵人,所预期的未来远远没那么乐观。

    没错,明达的报表数据、项目资料、年终收益、年底分红、甚至日益扩张的企业规模等等,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也仅仅只是表面光鲜。

    由于沈宗明当权之际,凭个人交情,任用了不少“亲近之辈”,这里面有他初入宁城结识的所谓“兄弟”,也有各种打秋风的姻亲,虽然当初这部分人并不显眼,担任的也不是重要职位,但经过这么多年,也有少部分人跻身高层,在集团内部举重若轻。

    不提别的,就说董事会那群老家伙,其中就有两人是当初靠着沈宗明的关系走后门才够到了明达的门槛。

    有钱,加上人不蠢,又精于钻营,顺风顺水走到今天,摇身一变,成为明达董事。

    这样也就罢了,可坏就坏在两人并不记当年沈宗明的恩,相反,还几次三番想要罢免沈春江总裁之位,安排他们自己的人坐上去。

    沈宗明不知道吗?

    他当然清楚。

    不仅清楚董事会那些老家伙在背后的小动作,还知道他们狼子野心,甚至将主意打到沈家头上。

    可知道有什么用?

    养虎已成患,难道还能把老虎打死?且不说费时费力,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沈宗明能做的,只有把烂摊子丢给沈春江;而沈春江沉稳有余,魄力不足,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竭力维持平衡不被打破。

    可沈谦不同……

    他是雄心勃勃的“开创者”,始终坚信——不破不立!

    在他还没有能力打破这种由上一辈费尽心机才维持住的和平表象前,选择置身事外,半点不沾,便是他的态度。

    如今蛰伏,是为了以后崛起。

    待时机成熟,万事俱备,沈谦就会像豹子一样从密林深处纵身跃起,死死扼住猎物的咽喉。

    介时,明达必有一场狂风暴雨,一切人和事都将洗盘重来。

    而这个过程耗费时间不短,也许两三年,或者四五年,再长一点七八年,甚至更久。

    上辈子,沈婠就是男人谋划之下,大展宏图过程中,那颗被清洗掉的“砂砾”。

    她甚至连绊脚石都算不上,因为,沈谦对付她,实在轻而易举。

    甚至不用自己动手,沈家其他人就代劳了。

    到最后,他那双手还是干干净净,不沾染丝毫血腥。

    回首前世,沈婠已经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冷静、审视的态度去剖析、研判。

    她发现,沈谦真的是命好。

    开局得天独厚,中间事半功倍,结尾圆满漂亮。

    似乎连天道都站在他那边,格外偏爱。

    可如今,到底不一样了……

    开局就和前世截然不同。

    ……

    天水蒸蒸日上,明达江河日下!

    这是沈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尤其后半句。

    他嗤笑一声:“你进明达才几天,就看出了它江河日下?”

    “有些东西,不是时间越久越接近真相。有人一眼便知,比如A股市场的大牛高手;有人视而不见,比如绝大部分集团员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们看不透也就罢了,莫非你这个局外人也看不透?”

    除非装聋扮瞎!

    沈婠一句诘问便堵得沈谦说不出话。

    半晌,男人唇角微扬:“……每当我以为自己对你足够了解的时候,你总会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所以婠婠,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音色沉沉,尾音性感,黑暗中带着一股勾人的意味。

    可惜,沈婠并没有被撩到。

    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曾多眨一下,平和地坐在那里,不动的模样宛若一片沉寂的深海。

    幽邃,不可测。

    “从你的反应就足以证明——我猜对了。”明达确实一天不如一天在走下坡路。

    沈谦默然以对。

    “集团存在问题,而这些问题是你目前所不能解决的,对吗?”

    “……”

    沈婠继续道:“我不妨做一个假设,因为无法解决,或者说就算插手也无法达到期望效果,所以,你宁肯守着天水地产,也不插手明达集团?”

    男人目光一暗,隐隐泛起幽光。

    看向她的眼神透出晦涩以及……兴奋?

    这些想法,沈谦从未对人说起,就连工作上与他合作无间的谭耀也从未往这个方面想。

    亲人之间更是毫无默契——杨岚从不质疑他的决定,沈春江以为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而老爷子则对他的创业意识大加赞赏。

    没有人会觉得沈谦不想要明达,除非他脑子秀逗了才会撒手这么大一笔财富,去玩什么白手起家的荒唐游戏。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嫌弃明达,或者说,嫌弃如今沉疴积重的明达。

    沈婠不放过男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神态,目光灼灼。

    突然,沈谦笑开,沉凛的嗓音透着微微性感,伴随着胸腔震动发出共鸣。

    “我很高兴,”他说,眼角眉梢都彰显着愉悦,清润的眼眸抬起,与她目光相接,“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很高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那一刻,沈谦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惊喜。

    她知道他的野心,猜透了他的意图,甚至连他的打算也心中有数,或许……还看透了他这个人。

    沈谦不喜欢暴露太多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这会让他有种被探究剖析的不安全感,但如果那个人是沈婠……

    他好像并不排斥,相反,还有种莫名其妙从心底涌上的喜悦。

    因此,男人的表情渐趋柔和,眼神也不复之前凌厉。

    但下一秒——

    沈婠轻笑:“最了解一个人的,应该是他的敌人。”

    所以,我是你的敌人吗?

    沈谦面色骤沉,咬牙切齿:“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抱歉,不能。”

    “……”

    男人被她的理直气壮逗笑。

    这好像是两人决裂、破罐破摔后,第一次这么和平地交谈。

    “你既然看得清楚明白,为什么还要削尖脑袋进入明达?”

    “你有天水地产,我有什么呢?”女人偏头,朝他露出一个似讽非讽的笑容。

    沈谦一时哑然。

    他有嫌弃明达的资格,但她没有。

    “你眼中需要淘汰的旧玩具,却是我从没见过的新东西。你已经玩够了,我却连摸都没摸过。”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眼神不变,没有半点委屈,也不带丝毫悲戚。

    像个旁观者,没有感情地陈述事实。

    男人心头狠狠一刺,她那么倔强,甚至不需要任何同情,可他就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很多时候,无声的坚强比大声的哭泣更动人。

    沈谦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软再软,他忘了沈婠坐在项目部经理的位置上会给他带来的麻烦,也忽略了一个姓沈的女人进入集团权力中心,可能会给他造成的威胁。

    他就像被蛰过很多次的鱼,看见发光的水母还是会忍不住靠近。

    她任性怎么办?

    纵着。

    她胡闹怎么办?

    惯着。

    她做错了事,威胁到自己,又该如何?

    当然是原谅她。

    沈谦难以相信如此荒谬的答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他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理智,一半疯狂。

    “婠婠,你在逼我……”

    女人莞尔一笑,轻声开口:“如果你不愿,那就没人逼得了你。”

    他是沈谦啊。

    哪怕羽翼未丰,那也是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沈家大少爷,未来铁血封疆的继承人。

    “你就仗着我不忍心,所以才敢得寸进尺!”双拳收紧,语气又爱又恨。

    “哥,你说过,我要的,你都会给。”她眨眼,满脸无辜。

    黑色瞳孔清澈见底,不染半点杂质。

    沈谦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骗了!

    从初见,到后来相处,她一直都是孱弱而干净的。

    像没有安全感的宠物,眼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稚嫩,让人想要摸一把,揉一揉,拥入怀中。

    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打破他的认知?

    沈谦自己也想不起来。

    也许从她要求在宴会上露面,得到豪门圈的承认,又或者从她表示想要工作,不甘于当一只笼中鸟……

    但事到如今,深究再无意义。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婠已经换了另一副面孔。

    可笑的是,他居然接受了这种改变,甚至比以前更为着迷,更想靠近……

    “你在问我要承诺?”沈谦笑了,可那样的笑里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可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呢?嗯?”尾音上挑。

    说话的同时,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沈婠坐着,他站着,不得不抬头仰望。

    夜风入窗,掠过两人之间,捎来些许寒凉。

    两双对视的眼睛却如同火花迸溅,温度攀升。

    男人低头,眼底闪过一瞬迷离。

    沈婠却冷静地望着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忽然,沈谦俯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就在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沈婠猛地后仰。

    她背面是床,这一仰相当于半躺其上,紧接着迅速翻身,双脚落地,而她便自然而然地站起来。

    整个过程优雅得如同古典舞,每个动作都极具美感。

    她说,“那我不要了。”

    有代价的承诺,沈婠付不起。

    她的轻描淡写让男人瞬间狂躁:“你连问都没问就放弃?!”

    沈婠:“与虎谋皮,是为不智。”

    “你!”他冷笑,似气极般狠点了两下头,“好!好样的!”

    “我不赞同你的做法。”面对他的愤怒,女人依然平静。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沈谦一时愕然。

    “你想等十拿九稳,再插手明达事务,可我却觉得,深入其中,才可能突破现状。”

    “是吗?”他挑眉,不置可否。

    沈婠也不强求他接受,笑了笑:“不如我们打个赌。”

    “……说来听听。”

    “你收手,不予为难,我会向你证明我的方法有用。”

    “怎么,你还想改变明达的现状?”

    沈婠双眸微眯,下颌微抬,像只骄傲的孔雀。

    “我承认你很聪明,也有点手段,但聪明过余就成了自不量力。蚍蜉撼大树和螳臂当车的结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她没有应声。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了然,“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我不干预你进明达的事,不从中作梗,好让你尽快坐稳项目部经理的位子。”

    前面的心平气和是试探。

    之后的打赌提议是激将。

    “沈婠,你可真是好算计!”

    真实意图被看穿,女人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像结冰的湖面,怎么拍打也溅不出水花。

    “哦,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谦却被她无甚所谓的态度气得肝疼。

    沈婠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侧身留出过人的位置:“没别的事了,你出去吧。”

    “呵……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不是一旦对你来说没有可利用价值的东西,都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需要的时候好言好语,不要的时候一脚踢开。

    这女人的心是铁做的,无情到极点。

    越想越气,又或者心有不甘,沈谦抬脚踹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沈婠眉心骤拧:“你疯了?!”

    楼下还有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冲上来。

    “你怕什么?”男人抬步逼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现在爸妈上来,又能如何?”

    沈婠点头:“的确,那你可以再踹两下,让所有人都上来看看我跟你在闹什么,这样是不是更有趣?”

    沈谦:“……”

    “不踹吗?”

    “……”

    “不踹就赶紧走。”

    “沈婠,你没有心!”丢下这样一句,男人怒然而去。

    砰!

    门被她用力一甩,砸出一声沉响,但比起刚才沈谦那发疯的一脚还是要小声得多。

    沈婠走到窗台,微凉的夜风冷却了她胸口翻涌的怒意。

    看着面前的仙人掌,她摸了摸上面的刺,轻喃出声:“你好像又长胖了……”

第446章 屁股蹲儿,砸车就好

    仙人掌不能说话。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簌簌风声。

    没有心……

    或许吧。

    上辈子,沈婠的心就没了,被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胸腔里继续跳动。

    所以这辈子,她宁愿无心无情,才能无忧无惧。

    除了权捍霆……

    其他人和事,都不配让她有半点心软!

    没错,这场谈话开始前,沈婠确实目的不纯。

    她初入明达,而沈谦虽人不在集团,但手中的关系网却纵横交错。若他想给沈婠使绊子,再小心,也免难中招。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如果可以和平解决,当然最好不过。

    但眼下,似乎谈砸了……

    不过沈婠也不怕。

    砰——砰——砰——

    烟花升空,猛地炸开,霎时点亮黑夜。

    十二点,迈入新的一年。

    在爆裂声中似乎传来一阵别的响动,沈婠侧耳,有人在敲门。

    准确来说,应该是踹,

    在烟花炸开的掩盖下,并不明显。

    “谁?”

    “开门。”咬字又沉又重。

    沈谦?

    一而再,再而三,沈婠怒从心起,猛地拉开门:“你还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便朝她猛扑而来,夹杂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比之前两人谈话的时候重了几倍不止。

    沈婠躲开,“你干什么?!”

    “我要你服气。”男人一字一顿,眼底氤氲着醉意。

    “呵……服气?就凭你?”她尽量朝门的方向靠拢,以便随时脱身。

    “女人都欠收拾!”说着,眼神一狠。

    沈婠这才意识到,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她不欲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沈谦却不肯罢休,迅速抬手扣住女人瘦削的肩头,试图用蛮力将她带进怀里。

    不料,沈婠一个反扭,转身,控住男人手腕,再用力向后一推。

    沈谦本就醉了,即便脸上发狠,脚步也还虚浮着。

    再加上没有半点防备,踉跄后退,周围也没有可供借力的东西,最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一米八五的男人,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坐了个屁股蹲儿。

    别说沈婠看傻眼,就是沈谦自己也懵了。

    漆黑幽邃的眼睛浮现出一抹茫然,表情无辜,让人不由联想到……“可爱”一词。

    简直疯了!

    沈婠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拎上包,一阵风似的跑下楼。

    客厅。

    老爷子作息规律,早早就回房睡了。

    杨岚心情不好,加上魏明馨在,她吃过饭便上楼不再露面。

    所以,只剩下二房一家和沈春江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婠婠,你跑什么?”

    “爸。我出去有点事。”

    “这个点?”

    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嗫嚅着:“是六爷……”

    沈春江一听,识趣地不再追问。

    摆了摆手,只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有了权捍霆这个万能挡箭牌,沈婠走得理直气壮。

    就在她发动引擎,驱车驶离后,还有一个人从沈家离开,悄悄跟在后面……

    老宅建造之初便选择了地势极高的半山地区,林木葱郁,空气清新。

    在下来的途中,会经过大段盘山公路。

    沈婠很快就发现车子动力不足,若非下行,借着惯性,恐怕早就熄火了。

    再看油表,指向E。

    没油了。

    可她明明记得前天才加过,期间并未长途行驶,怎么会说没就没?

    限量款玛莎拉蒂,相信也不会存在漏油的情况。

    所以,油呢?

    盘山公路这一段不好打车,沈婠打算开到山下十字路口再停。

    可惜,她错估了剩余油量能够坚持的时间,在距山下还有五公里的位置就已经彻底熄火。

    “毛病!”她低咒一声。

    夜色凄清,树影婆娑,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沈婠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后面一辆灰色柯尼塞格猛然加速,堪堪擦过她的小玛莎,急转打横,最后拦腰停在前面,彻底挡了她的路。

    沈婠皱眉。

    隔着挡风玻璃看见跑车的剪刀门打开,率先伸出一条长腿,紧接着,里面的人躬身而出。

    “沈让?!”

    叩叩叩——

    他走过来,抬手敲她的车窗。

    沈婠不搭理。

    他就继续敲,仿佛极有耐心。

    不愧跟沈谦是堂兄弟,臭德行也如出一辙。

    “沈婠,至于吗?好歹咱们你也叫我一声哥。”

    车窗紧闭,沈婠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但想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

    她看了眼前方不远处车门没关的超跑,忽然勾唇。

    就在沈让以为她油盐不进,还要费一番工夫的时候,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女人略带冷意的侧脸,路灯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种透明单薄的质感。

    别说,还挺好看的……

    啊呸!

    他在想什么东西?!

    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跟“好看”两个字沾边?

    对!一定是面目可憎,眼歪嘴斜!

    “有什么事?”不仅表情淡漠,声音更冷。

    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笑意却分毫不减,纨绔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气质,沈婠在贺淮身上见过。

    但沈让眼里多了一分阴鸷和沉郁,平添凶煞。

    反正,没有贺淮可爱讨喜。

    “哟,你这车坏了吧?”他乜斜着眼,幸灾乐祸。

    沈婠皱眉,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侧头,目光直愣愣撞进对方眼底:“你干的?”

    沈让目光一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放光了我的油箱。”她用了陈述句,显然已经为自己的猜测找到了充足的细节支撑。

    想起两人在角落里闹出的不愉快,再加上沈让自身的性格,想让人不怀疑他都难!

    沈让没想到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瞬间被人看穿。

    没错,油是他放的,也是故意跟上来,想当场看沈婠的笑话。

    “嗤——你自己的车出了问题,却怪到我头上,什么放光了油箱,啧啧……我说沈婠,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反正沈让已经打定主意,死不承认。

    “哦?”尾音上扬,伴随着小山眉轻轻挑动,女人的表情依然平静,“你说,我不讲道理?”

    听语气,像在确认什么。

    “是啊,”沈让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微微俯身,凑到车窗边,“都说街头混大的野孩子涵养都不怎么好。我甚至怀疑,你连‘道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沈婠推开车门,沈让后退半步,留出一截位置。

    她下车站定,冷冷抬眼。

    男人不闪不躲,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

    那是恶作剧等待对方出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兴奋。

    沈婠勾唇,叹了口气:“我在街头混大,也总比某些人在发臭的蜜罐里泡大要好。毕竟,我还有得改,而你不仅身烂心废,连脑子也跟着进水,彻底没救了。”

    “你他妈说谁呢?!”

    “我他妈说你啊。”盈盈带笑。

    相比男人的激动愤怒,沈婠的情绪始终没什么起伏。

    沈让双眸微眯,闪过一抹杀气。

    沈婠看着他,“最后一遍,油箱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我又如何?你还能打我不成?”

    两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

    俨然地痞流氓的做派,看着都恶心。

    忽然,沈婠笑意加深,好像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沈让:“?”

    她越过男人,绕到后备箱,打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站在沈让的位置,他的视线被支起的后车盖完全阻挡,只能看见女人低头垂目的样子,露出饱满的前额,睫毛轻颤。

    大约过了十秒,砰——

    后备箱关上,而女人含笑抬眸,从车后绕出来,沈让才发现她手里则多了一根……棒球棍?!

    沈婠抬步朝他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沈让咽了咽口水,彻底傻眼。

    “你……你想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沈婠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危险弥漫的眼神,像看一只待宰的猪,因为可以卖个好价钱,所以笑得十分满意。

    沈让扫过那根棒球棍,合金制成,要是挨那么一下,很可能就倒地不起了。

    所以他急忙后退两步,“怎、怎么你还真想打我?行!那就先把话撂在这儿,只要你敢动手,这事儿没完,我一定告到你坐牢为止!”

    勉强维持着尊严,可不断后退的肢体动作已经泄露了他的胆怯以及……怂。

    沈婠听罢,似乎并未吓到,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眼里积聚的邪气反而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大。

    就在两人之间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沈让忽然抱头蹲下来:“你个臭丫头!别打啊……”

    前面半句气势汹汹,后面半句彻底认怂。

    沈婠嗤笑一声。

    径直越过他,朝那辆柯尼塞格走去。

    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有降临,棒球棍也没落到他身上,沈让埋着头,对着泥土眨眼,再眨眼,有点弄不清状况。

    好一会儿,在确定沈婠不是真想揍他以后,沈让深呼吸,缓缓抬头,然后,看见了令他心痛到极致的一幕。

    女人举着棒球棍,在车窗玻璃旁比划两下,第三下的时候措不及防用力,直接砸了下去!

    哐——

    完整光滑的车窗一秒变成蜘蛛网。

    紧接着,沈婠又走到车尾,手上的棒球棍再次举高,这回没有任何比划,直接挥下去。

    那干脆劲儿,就跟地里挖红薯似的,一锄头下去,势必要带出个大家伙。

    砰——

    没有玻璃碎开的清脆,却带着金属与金属碰撞的独特响动,超跑屁股凹进去一个大坑。

    做完这一切,沈婠将棒球棍扛在肩头,还不忘转身朝沈让递出一个微笑。

    后者牙齿一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玩吗?”她遥遥相问。

    沈让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眼眶泛红,目眦欲裂:“……妈的!你是不是疯了?!”

    说着就要朝这边冲过来。

    沈婠扬了扬手里的棒球棍,视线落到他头上:“你说,脑袋和车盖谁更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令男人瞬间止步。

    沈让脸色苍白,一边心疼着爱车,一边担忧自己的小命。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敢打你,也不想坐牢,但我可以砸你喜欢的东西,不是吗?”

    让一个人痛的方式太多,皮肉伤是最下等的一种,而心痛才是最高级的。

    沈婠:“钥匙扔过来。”

    “……”

    “车钥匙。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可能,我会忍不住砸了车头……”

    “给你!”沈让气得牙痒,抬手一抛。

    刁钻的角度,她却接得稳稳当当。

    沈婠转身坐进车里,关门,发动引擎,下一秒绝尘而去。

    沈让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看着沈婠离开的方向像看待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被恐吓了?

    被抢了车,还是自己亲手递上的钥匙?

    足足过了两分钟,沈让才反应过来,猛然转身,对着沈婠的小玛莎就是一阵发疯似的拳打脚踢。

    “贱人!”

    “野种!”

    “靠——”

    发泄完了,他才感觉到手痛脚软。

    所以,连辆破车都欺负他?!

    又过了十分钟,冷风一吹,沈让彻底冷静下来。

    现在的问题不是沈婠砸了他的车,又抢了他的车,而是他该怎么回去?

    面前只有一辆没油的玛莎拉蒂,他的手机放在车里没拿下来,被沈婠一并带走了,连找个人帮忙都无比困难。

    沈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午夜凌晨,荒郊野外,空无一人……

    除了风和自己的呼吸声,似乎再也没有没的动静。

    路灯闪烁了一下,树影摇晃,一阵凉意猛地从后颈灌入,沈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呜呼……

    什么声音?

    他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活物。

    沈让冷汗直冒,在一声类似婴儿被掐着脖子发出啼哭的猫叫声后,他迅速拉开玛莎拉蒂的车门,钻进去,车窗升上来,密闭空间将自己封锁得严严实实。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从那种诡异又恐怖的氛围中脱离。

    他尝试着发动引擎,但也只是苟延残喘两下就彻底熄火。

    沈让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像个傻逼二百五一样把沈婠的油箱放干?

    现在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沈婠开着柯尼塞格,一路疾驰至市中心。

    这也是她为什么只对车窗玻璃和车尾下手,而没有损坏前挡风玻璃——

    因为她自己要开啊!

    单她砸坏的那两处就足够令沈让心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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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少请关照介绍:
宁城沈家,好女成双。大小姐沈如精明能干,二小姐沈嫣娇俏可人。某天,多出一个三小姐——沈婠。
沉默寡言,貌不出众,像一株风中小白梨,柔弱无依。
沈父:“养着吧。”
沈母:“贱人生的女儿,还是贱人。”
沈如:“一股小家子气。”
沈嫣:“祁哥哥最讨厌菟丝花。”
沈婠冷笑:别着急,慢慢来,一个都跑不了!
……
前世,沈婠鲜血流尽,内脏掏空,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终年三十,无儿无女。
今生,她为复仇而来,步步为营,把宁城搅得天翻地覆,却无意间招惹了大魔王。
权捍霆,人敬一声“六爷”,冷心无情,身份成谜。
【小萌包】
据说,权宝宝出生那天,权爸爸痛得死去活来。
嗯,被权妈妈咬的。
……
【食用指南】:双处双洁,无虐无误会,苏爽甜腻撩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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