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宴沈春航,沈谦擅闯
沈春航接到沈婠电话的时候,怔愣一瞬。
“小叔,您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不等沈春航接话,那头又笑道:“这样的话,您那辆小玛莎可就白送了。”
沈春航不由失笑,合上手里正待签名的文件。
“没忘。”那个清清秀秀、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一个照面就令他鬼使神差送出爱车,怎么忘得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吃饭呢?”
“无功不受禄,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
“当然是为了感谢您慷慨赠车。”
沈春航也不忸怩:“行,下午六点,吃什么你定。”
挂了电话,沈婠加他微信,分享餐厅的地址。
沈春航收到之后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
……
“待会儿一起吃饭。”沈婠收起手机。
苗苗眨眼:“和谁?”
“起航的校长,我小叔。”
苗苗目露惊恐,“沈沈……沈春航?!”
“你认识?”
“本科的时候,他来我们学校办过一次讲座,最大的一个阶梯教室差点被挤爆,我们宿舍三个妹子听完回来都嚷着要……咳……睡他。”
沈婠闻言,点了点头:“我小叔是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据她上一世所了解到的,这位可有不少红粉知己。
“咱要跟他一起吃饭吗?”
“嗯。”
苗苗捧心,满眼粉红泡泡:“男神本人,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应该还是一样帅吧?”
沈婠嘴角一抽,叫按摩师回来继续。
“小姐,您最近有过剧烈运动吗?诸如武术、跆拳道之类?”
沈婠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小腿和手臂肌肉偏僵硬,后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淤青,我建议可以尝试本店的推拿疗程。”
“和现在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按摩师挂着一脸职业的微笑,解释道:“现在做的是按摩,手法单一,主要分为‘按法’和‘摩法’,即向下用力和环形摩擦。而推拿手法有上百种,治疗范围更广,涉及到内、外、妇、儿各科,如落枕、扭伤、肩周炎、腰腿痛、感冒、慢性腹泻、失眠等。总的来说,推拿侧重治疗,而按摩只能一定程度上消除疲劳、放松筋骨。”
沈婠:“行,那就换推拿。”
苗苗:“我也要!我也要!”
“这位小姐没有身体损伤,不建议使用推拿,按摩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这样吗?”苗苗点点头,“那我还是不换了。”
很快,换了另一个人进来为沈婠服务。
在动手之前,推拿师一板一眼履行告知义务:“做完推拿可能会感觉四肢酸痛、沉重乏力,原本淤青损伤的部位颜色加深,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沈婠点头,表示知道:“开始吧。”
一小时后,两人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会所。
苗苗仰着头,深吸口气:“按过之后好像是不一样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沈婠皱眉,可她怎么感觉浑身又酸又乏?
“沈总,没事吧?”
“没事。”
不过取车的时候,她却把匙递给苗苗:“你来开,我眯一会儿。”
“哦。”
上车之后,沈婠放平副驾驶,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稳,苗苗小声叫她:“沈总醒醒,我们到了……”
沈婠睁眼,意识回笼:“几点了?”
“五点一刻。”
她坐起来,扭头看窗外,夕阳正灿,霞光漫天。
六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沈春航出现。
“小叔,多谢赏脸,请坐。”
苗苗跟在沈婠后头,忍不住偷瞅了两眼“男神”,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时光好像格外优待他,多年之前与现在几乎没有区别,看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只留下沉淀的儒雅与稳重。
帅啊!
“这是我朋友,苗苗。”沈婠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小叔。”
“您好。”
“你好。”
两人都极为客气。
沈春航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疏淡有礼,而苗苗则是强自镇定的故作平淡。
三人落座,点菜。
很快,大盘小盘端上来。
“小叔,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开始动筷。
沈婠:“要喝点酒吗?”
“不了,”沈春航摆摆手,“我开车来的。”
她便不再勉强。
沈婠挑的地方是上次她和权捍霆在“狸儿街”吃过的那家,全是新鲜时蔬和肉类海鲜。
不仅摆盘好看,味道更是可口。
沈春航吃了两碗饭,沈婠也不遑多让,这两人对“吃”的那股专注劲儿倒像了八九分。
再看苗苗,起初小口小口,毕竟当着男神的面儿不能丢份,可人压根儿没看她,那还矜持什么?
吃呗!
话说,这里的菜好好吃哦,比五星级大酒店的还入味儿……
等三人吃饱,放下筷子,端起饮料开喝的时候,才最终进入正题。
“小叔,我准备考起航这一季的C班。”
“嗯,听大哥说起过。”轻描淡写。
沈婠也不跟他绕弯子:“我今天不是来走后门的,但有个当校长的叔叔也不能浪费资源,一点不用,是吧?”
“哦?”男人挑眉,饶有兴味:“你想怎么用?”
“考试大纲能不能送我一份?”
“这顿饭不是为了感谢赠车吗?怎么变成了要考纲?”
“顺带的,两不误,多省事儿?”
他轻声一哼:“狡辩!”
沈婠也不怕,斟了杯茶推过去,笑意盈盈:“虽然我是半路出家,可好歹叫您一声小叔,您忍心看我抓瞎做无用功吗?”
沈春航沉吟一瞬,“……不忍心。”而后,话锋一转,面色骤冷,“但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你是谁,或者你小叔是谁就有所改变。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伸手要考纲,那我给还是不给呢?”
苗苗吓得脖颈一缩,怂了。
拿眼去瞄沈婠,却见她不为所动,无惧无畏。
顿时,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第一,高考尚且下发考纲作为学习参照,起航为什么不可以有?第二,有勇气向您伸手要考纲的,我相信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最后,都说没有比起航招生更公平的考试了,实则不然,因为,有心人早就拿到了考纲。而没有考纲的我不正在向小叔您求一份公平吗?”
沈春航眉头骤拧:“什么叫‘有心人早就拿到了考纲’?”
沈婠拿出手机,点开国内最大的考试论坛APP,戳进一个高级会员帖,“您自己看吧。”
为了防止被论坛管理员封贴,楼主隐晦地用首字母代替了“起航”这个敏感词。
一楼:考纲共二十页,包括出题参考书目录在内。为了表示我方诚意,贴出前两页,欢迎懂行者鉴辨真伪,询价请私戳。
二楼:真的假的?QH什么时候出考纲了?没听过……
回复二楼:考纲一直都有,否则出题人参照什么出题?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三楼:要收钱?该不是骗子吧?
回复三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假一赔十。
四楼:我已经考了五次,今年九月第六次,再不上我这职位算是升到头了,要不……试试?
回复四楼:那么你非常需要它,私戳详谈。
……
四十七楼:本人去年三月的春季班,考上了,提前买了考纲,准备充足,现已升职两级,薪水是之前的两倍。
……
越往下看,沈春航眉头皱得越紧。
苗苗想,这程度不仅能夹死苍蝇,夹死蜜蜂也绰绰有余了。
她够着脖子,好奇地往手机屏幕上瞅,可惜,屏幕反光,什么也没能看到。
沈春航作为起航的校长,总领学院大小事务,其中自然包括每一季的招生。
考纲也是他和几位教授一起制定,作为出题人参考的依据,看到免费贴出来吸引人的那两页,他就知道,确凿无疑!
有人泄露了考纲,倒卖盈利!
沈婠向他开口要一份,何尝不是在求公平?
别人有,她没有,这就是不公平!
半晌,沈春航把手机还她:“你为什么不直接买?”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沈春航哑然。
“所以小叔,”沈婠笑了笑,目光澄澈,“这份考纲是不是真的”
“……是。”
她“哦”了声,看上去并不意外。
“这家论坛实行会员制,而会员之中又分十个等级,要想达到最高等级,必须充值满五千。而这个帖子只对十级会员开放了浏览权限。对方很聪明,用这种方法既框定了高端消费人群,又保证了隐秘性,极大降低了被曝光的可能。”
沈春航若有所思,能够接触到考纲的人不多,就那么几个……
“这顿饭小叔吃了,这份情小叔也领了,”他突然起身,“放心,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言罢,转身离开,脚下生风,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苗苗收回目光,转眼看沈婠:“就这样?”
“不然?”沈婠拿上外套,“走吧。”
“那个……我能看一眼您手机吗?”有点好奇,嘿嘿。
沈婠解了锁,递给她:“想看就看吧。”
两分钟后,包间内响起苗苗的惊呼声——
“天呐!真的假的?”
沈婠反问:“你觉得呢?”
嗯……
看男神的反应,多半假不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起航学院官网突然放出通知,称为了方便广大考生复习,从这一季招考起将公布考试大纲。
附下载链接。
嘀嗒!
鼠标一点,勾选下载。
沈婠拷贝到U盘里,顺手转发了一份给苗苗。
苗苗回了一大串震惊捧脸的表情。
沈婠:记得打印出来,买齐参考书。
苗苗:收到!地方找好了,二环一个比较幽静的咖啡厅,环境不错,人也少。
沈婠:那行。
苗苗:明天见。
拔出U盘,关掉电脑,沈婠用手机登陆考试论坛,找到那个卖考纲的帖子。
不知何时,浏览权限被关闭,也就是说,整个论坛会员都能看到,不再限制为十级会员。
她点进去,差点被吓一跳。
之前仅有两百多楼,一夜之间,竟叠了两万楼高。
前排回帖全是谩骂,再往下翻,有花高价买过考纲的嚷嚷着退钱,而且到手价格还各不相同,有人花了三千,有人花了三万,还有一个竟然花了二十万。
当然,也有不少路过的吃瓜群众,聚在一起唠嗑群嘲。
发帖人躲起来不敢现身。
她放下手机,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迎着射进室内的阳光,睫羽轻颤,美不胜收。
突然,手机铃响。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由挑眉。
“喂?”
“婠婠,是我,小叔。”
“您有事吗?”
“考纲已经公布,记得下载。”
“嗯。”
“这次的事……小叔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是为了自己,误打误撞罢了。”
“改天请你吃饭。”
“好啊!”她干干脆脆地应了。
沈春航沉吟一瞬:“我给你邮箱发了几套历年真题,好好复习。”
沈婠没想到,义正言辞拒绝走后门、拉关系的规矩捍卫者沈春航竟然会给她一份这么大的谢礼。
要知道,目前网上流传的历年真题全是参加过考试的人凭记忆东拼西凑默出来的,与正儿八经的“原题”虽有相似,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到底不同。
“谢谢小叔!”这语气可比之前真诚多了。
沈春航也不在意,勉励几句后才挂断。
所以,不是不能走后门,主要看关系到不到位。
呵,社会啊,就是这么残酷而现实……
吃过午饭,沈婠准备换衣服出门。
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她自己都觉得吓人。
明明昨天下午做完推拿,颜色还很正常,没想到过了一夜,会变得这么恐怖,看上去就像被人使劲儿掐出来的。
惨烈,又旖旎……
她正准备套上T恤,突然,门被人推开。
“婠婠,下午跟我去一趟……”
沈谦狠狠一顿,虽然她反应很快,及时遮掩,但女人肩头、后背的淤青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滚出去!”
沈婠拽着T恤下摆,勉强遮住内裤,但那两条雪白的长腿却怎么也藏不住。
可惜,本该莹润小巧的膝盖,此刻泛起可怖的青色,与她后背的伤如出一辙,在周围白嫩肌肤的衬托之下,愈发刺眼。
再联想到肩头的伤……
就像被人从身后按着肩膀,跪在地上,一下接一下承受着强势的入侵……
否则如何留下这些暧昧到极点的痕迹?
第282章 过肩摔,活该
一股难言的愤怒席卷而来,烧得沈谦双目赤红。
而那声“滚出去”也被下意识忽略,男人眼里就只有女孩儿娇嫩肌肤上那些青紫斑驳的痕迹。
谁干的?
这是第一反应。
什么时候?
这是第二反应。
沈婠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某人,满腔愤怒逐渐冷却,悉数化作凛冽与冰寒,厉眸如刀——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男人不为所动,反身锁门,迈步逼近。
沈婠一惊,迅速转身,扯过床上的薄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后防备地盯着他。
沈谦长臂一伸,轻而易举便扣住女人瘦削的肩头,眼眶泛红,音色沙哑,“你身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的。”
“撒谎!”
“信不信随你,放手!”
“如果我不放呢?”沉沉抬眼,眉目冷冽。
沈婠冷笑勾唇,“是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言罢,侧身,背对,扣住男人手腕,躬身一顶,再往前用力,砰!
完美的过肩摔。
她让权捍霆陪着练了无数遍,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都说了让你放手。”
活该!
沈谦仰躺在地板上,姿势狼狈,表情愕然。
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撂倒在地。
半晌,才堪堪反应过来。
沈婠抱臂,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君子动口不动手,没有下次!”
沈谦平时很注重锻炼健身,还有专门的武术教练,身手相当不错。
按理说,不该这么轻易中招。
可刚才那一摔来得措不及防,他完全没有防备,潜意识里就把沈婠当成了柔柔弱弱的女人。
二来,也是她用劲儿太巧,即便反应过来,沈谦也没办法做出应对。
这也恰好从侧面说明,沈婠来那么一下不是花架子,反而像受过正规训练。
过肩摔看似简单,可其中所涉及的姿势要领、发力技巧都大有学问。
所以,谁教她的?
沈谦站起来,拍拍衣袖,表情没有半点被摔的窘迫和恼意,反而冷静下来,审视的目光落到沈婠脸上,像要看穿什么。
“看来,你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沈婠冷笑。
“好自为之!”丢下这么一句,男人转身离开,背影透出一股凌厉与肃杀。
砰——
她关上房门。
沈谦听闻响动,脚步一滞,下意识抬眼,却见沈嫣站在不远处,正满目惊疑地看着他——
“哥,你……怎么会从她房间里出来?!”
“有事吗?”男人不动声色。
“为什么?”沈嫣固执地追问。
沈谦眼神骤冷,“我问你,有事吗?”
沈嫣打了个寒颤。
“你的房间不在这边,”男人冷冷开口,“不找我,那就是找她,对吗?”
“……”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沈嫣确实是来找沈婠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自己的哥哥从她房间里走出来,还一脸阴霾,好像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我劝过你,不要去招惹她,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沈嫣脸上飞快掠过一抹阴鸷,转瞬即逝。
沈谦抬步离开,兄妹两人擦肩而过之际——
“哥,沈婠是头白眼儿狼,你护着她,到头来只会被反咬一口。”
男人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脚步始终未曾停顿,径直离去。
沈嫣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那明明是她亲哥,却帮着一个小贱人欺负她。
凭什么?!
她瞪了眼紧闭的房门,如果眼神可以放火,那不仅这扇门,连同里面的人都会被付之一炬。
……
新华书店,商务阅读区。
沈婠对照整理出来的书单,一本一本寻找所需教材。
说是“教材”,实则大多都是经济学或金融学著作,其中不乏外文书籍,包括英、德、法等国语言……
本来相关知识就不易吃透,又加上语言障碍,难怪每年报名参加考试的人数不少,可最终留下来的却不多。
起航学院,与之声望和名气相匹配的,还有其过高的准入门槛。
沈婠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竹篮里,莞尔一笑,越难才越有趣,不是吗?
“结账。”
这些书加起来总共十几斤,花费近两千块。
书店员工见她买得多,主动提出帮她送上车,沈婠自然不会拒绝。
乘电梯至负一楼停车场,叮——
伴随着一声轻响,后备箱打开。
店员把书放进去,擦了把汗,“弄好了。谢谢光临,请慢走。”
沈婠微一点头,坐进驾驶位,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回到沈家,她并没有把书搬进卧室,只拿了一本,剩下的全部囤在后备箱里。
免得扎眼。
果然,沈婠前脚刚踏进门,沈嫣就出现在她面前,目光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书。
“《经济法》?”
沈婠挑眉,不动声色。
“这一季起航入学考的参照资料?”沈嫣意味不明地盯着她,轻声一笑,“那我祝你……旗开得胜?”
“谢谢。”
许是上次饭厅发生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沈嫣并未出言不逊,或多做纠缠,没头没尾地丢下这么两句便兀自走开。
倒是让沈婠多看了她两眼。
长进了?
呵。
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把书放下,手机响了。
沈婠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目光迟滞一瞬。
是……权捍霆。
她接通,却没有说话。
“在做什么?”那头,传来男人低沉醇冽的嗓音。
“……刚出门,才到家。”
“昨天为什么突然离开?”没有任何质问的语气,反而柔得能滴出水来。
沈婠心脏一缩,噗通直跳。
“如果是因为阿深,我已经教训过他,你……”
“不是。”沈婠突然开口,打断他,“有急事,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先走了,抱歉。”
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下次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可以吗”三个字听得沈婠心里又酸又软。
高高在上的六爷,威名赫赫的权少,宁城人人尊而敬之的地下霸主,向来法令出一,只要他想,又何必问其他人可不可以?
沈婠不觉得甜蜜,反而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半晌,她轻声回应:“……好。”
权捍霆吐出一口浊气,之前三哥说,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会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他还不以为然,如今却深信不疑。
“明天你过来,我们开始新一阶段的训练。”
“可能暂时不行……”
“怎么?”
“未来一个月我有其他事要做。”
第283章 六爷送饭,轻轻额吻
“什么事?”
“备考。”
权捍霆:“你要上学?”
沈婠:“如果能考上的话。”
“哪所院校?”
“起航。”
那头沉默一瞬:“要不要爷去打声招呼?”言下之意,有后门,走不走?
“谢谢,我能考上。”她毫不怀疑权捍霆有这个本事,但有些东西送来的无趣,得自己动手抢才好玩。
“不愧是爷看上的女人,有志气!”
“……”
“明天来山庄,书房借你用。”
“我约了朋友一起,去你那儿不方便。”沈婠有一说一。
“朋友?”权捍霆托着手机,眉头紧拧,“男的女的?”
“……女的。”
“也行,不过,你要把地址给我。”
沈婠不由警惕:“你要地址做什么?”
“请你……们吃饭啊。”理直气壮。
“?”
“女朋友努力学习,男朋友自然要有所表示。”
“不用……”沈婠扶额,大佬是有多闲,才会管她吃饭这种小事?
“原因?”
“我嫌麻烦。”
“爷不觉得麻烦,就这么定了。”
“……”
“还是你想带你朋友来东篱山庄?反正爷的书房也够大。”
“权捍霆,你……”无赖!
“乖,叫阿霆。”
沈婠哭笑不得:“诶,我发现你脸皮还真厚。”
“不厚怎么追你?”不恼不怒,还得意洋洋,“一句话,地址给不给?”
“……给!”
“这还差不多。”权捍霆愉快地结束通话。
第二天,沈婠和苗苗在约定的咖啡厅见面。
两人找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一人点一杯咖啡,开始了第一板块《经济法》的学习。
根据起航官网贴出来的考纲,经济法相关知识占试卷比例约为百分之十,不多,但也绝不算少。
沈婠:“我分析过起航历年的真题试卷,经济法部分重点考察合同法与证券法这两大块,对财产所有权和票据法略有涉猎,其他基本不涉及。也就是说……”
她翻到目录,快速在几个大标题前打钩,“我们只需要嚼烂这几个部分。”
“历年真题?”苗苗咽了咽口水。
沈婠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牛爆了!”
“好说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
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两人手边的咖啡早已见底。
苗苗丢了笔,下巴搁在桌面上,神情萎靡,像朵开败的花儿:“沈总,你饿吗?”
“有点。”
“那我们吃什么?”
沈婠笔尖一顿,想起昨天那通电话,不是要请吃饭?
“要不点外卖吧!”苗苗已经拿出手机。
沈婠想了想,“好。”
就在两人对着屏幕讨论吃“青椒肉丝”还是“鱼香肉丝”的时候,一片阴影当头罩下。
沈婠抬眼,却不期然撞进一双隐约含笑的黑眸之中。
苗苗惊呼,看了眼沈婠,又瞅瞅面前帅到炸裂的男人。
嗯,确认过眼神,是有JQ的两人。
“你……怎么来了?”
权捍霆把手里两个保温桶放到桌上,“送饭。”
苗苗赶紧收起手机,拉开椅子请他坐下:“您是沈总男朋友吧?真帅,简直和沈总配一脸!”
权捍霆给了她一个“识货”的眼神。
难得开口说了句:“也有你的份。”
然后,把其中一个保温桶推过去。
苗苗受宠若惊,“谢谢帅哥!那你们慢慢聊,我去前台找小姐姐说会儿话。”言罢,拎着保温桶溜之大吉。
临了,还朝沈婠挤眉弄眼,不乏揶揄之色。
“你这朋友还挺有眼力见儿。”
沈婠嘴角一抽:“这就是你说的,请吃饭?”
权捍霆把盖子打开,分装隔层的小盘子端出来,里面是不同的菜,荤素搭配,还冒着热气。
“Lolita的手艺应该比多数餐厅都强,关键是干净新鲜,正适合长身体。”说着,视线掠过沈婠平坦的胸前,“多吃点好……”
养胖点,摸起来也舒服。
“你这一双贼眼往哪儿溜?”
“咳!”权捍霆收回目光。
沈婠一记眼刀飞过去:“老实点!”
男人被瞪得浑身舒畅,殷勤小意地把筷子递到她手边:“来,吃饭。”
沈婠必须承认,Lolita的手艺是真好。
吃到一半,她突然抬眼看向旁边的男人:“你吃过没有?”
“吃过了。”
“……哦。”
“怎么,你要请我一起吃?行,明天爷把自己那份儿也带过来。”
沈婠:“……”她能拒绝吗?
权捍霆带来的饭菜不少,差不多得有普通女孩儿两个人的分量,但沈婠都吃光了。
剩下两口汤,进了男人肚子。
“喂!我吃过的……”
“香!”
“……”这人也太没皮没脸了。
饭后,沈婠收拾干净,权捍霆提着保温桶准备离开。
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趁沈婠还没反应过来,俯身在她额头一吻。
“爷走了。”
“……”
“哇哦~”苗苗早就吃好了,不想打扰两人,所以坐在柜台的高脚椅上,一边偷看,一边琢磨,全程“姨母笑”。方才,见权捍霆要走,她准备把保温桶还了,不料会撞上这样一幕,顿时惊喜怪叫。
把保温桶双手递给权捍霆,半鞠躬:“谢谢。”
然后跑回座位,一脸八卦地盯着沈婠。
“沈总,沈总,你男朋友好帅、好撩、好温柔~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哥哥吗?那张脸比女人还精致,羡慕死了……”
“小哥哥?”沈婠撇嘴,明明就是个爱耍流氓的老狗逼。
“对啊对啊!你们俩太配了!还有……那些菜是他做的吗?好好吃哦!”
“Stop!”沈婠抬手,“这个话题跳过,继续学习!”
苗苗:“……”学习使我疯狂。
下午五点。
沈婠:“差不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苗苗长吁口气:“感觉回到了高三……”累成狗。
不过,这样充实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走吧,先送你回家。”
苗苗住的地方不算顺路,但也绕得不远。
沈婠赶在高峰前把她送到,之后便驱车回老宅。
路过滨江路的时候,她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熟悉的黑色奔驰映入眼帘。
她靠边停下。
很快,黑色奔驰也停了。
沈婠走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降下,露出男人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
轻声一叹,不由无奈:“你做什么?”
“送你回家。”
“我有车。”
“那我也要跟在后面。”
“……”
第284章 沈嫣告状,深夜查监控
“你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劝阻未果,沈婠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
权捍霆却毫不在意,笑嘻嘻看她:“爷只当你一个人的牛皮糖。”
沈婠冷着脸:“下车。”
男人照做,站到她身边,去牵她的手。
沈婠避开。
他又牵。
再避。
再牵。
“你烦不烦啊?”她推他,却被男人一把扣住手腕。
“嘿,牵到了。”
沈婠:“……”
算了算了,这么一折腾,她脾气也没了。
“你从中午等到现在?”
“没有。我先回了趟山庄,然后掐着点到咖啡厅,结果你已经走了。”
“所以你就在这条路上守株待兔?”
“……哦。”
难怪之前没看到他,回老宅路上才看到了。
“还想抓多久?”沈婠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
“当然是一辈子。”
这情话……够土的。
最后,权捍霆还是松开了,沈婠上车,他牢牢跟在后面,一直到沈家大门才调头离开。
吃过晚饭,沈婠到花园散步,塞着耳机听财经播报。
突然,耳机线被扯了一把,回头却见沈嫣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沈婠:“有事吗?”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辆跟在你后面的奔驰。”
沈婠不慌不乱:“所以?”
“那辆车应该是进口货吧?你这是傍上哪个土大款了?”
沈婠在脑海里把权捍霆想象成土大款的样子,不过,长了那样一张脸,就算大金链子脖上挂,黑色墨镜鼻梁架,那也是个帅气的土大款。
“跟你有关系吗?”沈婠收起耳机,平静以对。
“的确与我无关,你要发浪发骚,那是你的事!不过有个消息忘了告诉你,我和祁哥哥就快订婚了?”
祁子辰?
沈婠挑眉:“那恭喜你。不过,这么大的喜事,为什么爸爸和阿姨都闭口不提呢?”
沈嫣目光一闪,似有几分狼狈,“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不配知道,没资格知道!”
音调下意识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呢?”自相矛盾,漏洞百出!
沈嫣一哽,说不出话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祁子辰的订婚应该只是沈家一厢情愿吧?就算祁家同意了,祁子辰本人也不一定点头,对吗?”
“闭嘴!你知道什么?!祁哥哥是喜欢我的!他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装腔作势、心机深沉的女人!”
“正好,我也不稀罕。”
你所珍视之人,在我面前却一文不值。
你梦寐以求的爱情,在我看来不屑一顾。
汝之蜜糖,吾之鸡肋。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沈嫣气得双颊涨红,浑身颤抖,“沈婠,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言罢,转身离开,拳头攥得死紧。
沈婠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散步。
是夜。
沈谦结束应酬回家,浑身酒气地靠坐在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侧脸上,于另一边投下不规则的暗影。
“哥,喝口水吧。”不知何时,沈嫣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个玻璃杯。
“小嫣?”男人睁眼,不由皱眉,“还没睡?”
“午觉睡过头了,现在还不困。”
“嗯。”他抬手接过水杯。
“我今天一个人在家,快无聊死了!”她坐到沈谦旁边,小女儿般娇俏地抱怨着。
男人表情一瞬间缓和下来。
似乎从沈婠被带回这个家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就很少再像以前那样亲昵,多半都是在斥责、抱怨,彼此怪罪。
此时此刻,仿佛回到从前。
沈嫣会对晚归的他嘘寒问暖,而他也会在疲惫之余,打起精神和唯一的妹妹说话聊天。
沈谦拍拍她的头,眼神柔和,语气宠溺:“过个暑假就懒了,有时间无聊,不如叫朋友出去吃饭逛街,再看场电影。”
“外头热得慌,我不想出门……”
“那就去公司实习。”
“哥,你就放过我吧,还不如再家宅着呢!”她挽住沈谦的胳膊轻晃两下,语气撒娇。
“你呀……就是不上进!”
“其实,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还能发现你们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比如?”沈谦随口一问。
“比如……”沈嫣冷冷一笑,眼底闪过阴鸷,声音却清脆欢快,还刻意带上几分神秘感,“发现婠婠交了男朋友。”
男人身形一僵,声音也变得又冷又硬:“男、朋、友?”
沈嫣状若未觉,轻松坦然:“是啊!你们都不知道吧?我都说了是小秘密……”
“怎么发现的?”男人恢复正常,可惜,到底和之前放松的状态不一样了。
“有一辆黑色奔驰……”
沈家这座宅院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了,据说,历史可追溯到建国初期,是动乱年代法租界的产物。
住过不少大人物。
当年,沈老爷子初到宁城,赚的第一桶金便拍下了这座老宅。
为了解决独栋居住的安全问题,将原本的安保亭扩建为安保室,位于住宅偏西的位置,是一座灰白相间的平房。
里面住了十几个保镖,轮流守夜。
此刻,监控室内,值夜的保镖看着出现在的沈谦,不由愣住,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大、大少爷?!”
“下午六点到六点半这个时间大门的监控调出来。”
“啊?”
“听不懂话,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用!”保镖开始手忙脚乱调监控。
……
“停!”
保镖按下暂停键。
沈谦:“把车牌放大。”
“是。”
保镖照做,五秒之后,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冷。
他打了个寒颤:“大……”
刚开口,却已不见了对方人影。
保镖看着未及合上的门,蓦地长舒口气,好像又不是那么冷了……
沈婠练完一套瑜伽,又巩固了白天看过的经济法内容,就早早睡下了。
梦里,是车水马龙的滨江路。
老有一辆奔驰追着她不放,她加速,对方也加速,她转弯,对方也跟着转弯。
等她再从后视镜看过去的时候,那辆奔驰突然化作一头通体漆黑的猎豹,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朝她扑过来。
沈婠吓得松了方向盘,一阵风掠过,她已经被猎豹叼在嘴里。
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
第285章 半夜撒疯,怀疑尿检
猎豹速度极快,沈婠能感觉到奔跑时的颠簸,以及掠过耳畔的呼呼风声。
真实得不像话。
突然,猎豹嘴上一松,她从高处坠落,失重带来的心悸令她浑身一颤,猛然醒来。
不料还有更大的惊吓在后头。
却见一道身影静立床前,幽灵般盯着她,浅浅的月光照进那双暗沉深邃的眼里,泛出凄凄冷光,莫名寒凉。
沈婠瞳孔一缩,突然坐起来,咬牙切齿——
“沈、谦!”
“……是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大晚上进我房间……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沈婠被他打横抱起来,径直走到浴室,往浴缸里一摔!
不知何时,浴缸已经放满水。
她掉进去的瞬间,水花四溅。
冰凉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涌进口鼻,险些憋得她喘不过气。
哗啦——
沈婠找到着力点,猛地站起来,抬手朝面前男人甩出一个耳光。
啪!
力道,又重又狠。
声音,既清且脆。
“疯够了吗?”睡衣全湿,紧贴在肌肤之上,勾勒出女人玲珑姣好的身形,脸上、脖颈全是水,头发也乱糟糟地耷拉在两侧。
这样的她无疑是狼狈的。
可那双眼睛却又黑又亮,燃烧着愤怒,灼灼逼人。
不柔弱,不胆怯,不温吞,无甚畏惧,所向披靡。
啪!
第二个耳光。
“现在呢?清醒没有?”
男人被打偏了头,半晌,才慢慢转回来,眼底一片茫然。
“你……打……嗝……我?”
沈婠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不由冷笑:“打的就是你,怎么,要还手吗?”
沈谦摇头,然后,再摇头。
最后,摇成了拨浪鼓,嘴里念念有词:“不……不能打……这里对不对?”他抬手抚上她左边脸颊,迷惘的眼里闪过一抹类似沉痛的情绪,“不能打……打了……进医院……你听不见了……”
沈婠心口一紧。
不……不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
曾经,沈谦一个耳光打得她永久性失聪,可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这辈子从沈婠踏入这座老宅起,原本的轨迹就已经彻底改变。
除非……
沈谦也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不到,就被沈婠否定了。
前世的赢家,最后的胜利者,重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上辈子就已经足够完美。
还有一点,如果是上辈子的沈谦,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就算喝醉了,也绝不可能将醉态现于人前,尤其是她面前。
那个冷静克制到极点、自律禁欲到变态的“沈谦”永远做不出撒酒疯这样丧失理智的蠢事!
“什么叫——听不见?”所有思绪不过转瞬之间,沈婠表情如故。
“我梦到……这么轻轻一扇……”他做了个抬手挥下的动作,“你就流血了……”
沈婠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冷笑浮现在唇畔。
梦到?
呵……
前世因,今世果。
“沈谦,你——活该!”
啪——啪——
又是两个耳光。
却换来男人痴痴的傻笑。
沈谦攥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挥,“我欠你的……都还你……不要去招惹他了……婠婠……婠婠……”
宿醉的后果,除了头昏脑涨,还有断片儿。
所以沈谦很少允许自己喝醉。
此刻,他站在浴室里,一边刷牙,一边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两边脸颊尚未消退的指印,很明显,有人扇他耳光,并且不止一个!
沈谦只记得昨晚亮达总裁组局,请了几个嫩模作陪,他被灌了不少红酒。
之后去棋牌会所,一伙人又开始拼白的。
他在饭局上没醉,却因为牌局上喝杂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这是醉酒前兆,沈谦趁自己还算清醒,找了个借口离场。
到家之后,他坐在沙发上……
然后呢?
小嫣递给他一杯温水,喝进去的时候许是口腔残余的酒味太重,他尝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苦涩。
之后……
“嘶!”沈谦按住太阳穴,轻轻揉按。
之后做了什么?
他只记得——愤怒!毁天灭地的愤怒!那种感觉好像被忤逆,又或是遭到背叛……
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毫无印象。
七点半,拾掇完毕,沈谦下楼吃早餐。
刚进饭厅,和沈嫣面对面撞个正着。
“哥……”
男人眉心一紧:“过来。”
“做什么?妈叫我吃饭……”
沈谦冷冷抬眼。
她识趣地收声,乖乖跟在后头。
两人来到客厅,恰好是昨晚沈谦坐的那个位置。
“说吧。”右手扶着前额,男人淡淡开口。
沈嫣偏头,目露疑惑:“哥,你要我说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怎么了?我不知道啊……”一脸茫然。
沈谦盯着她,良久才收回目光:“最好像你说的那样。”
言罢,抬步离开。
沈嫣垂眸,站在原地,让人看不清神色。
“阿谦快来,有你喜欢喝的小米……”
“妈,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
“欸……那也不能不吃早饭啊。”
杨岚目送他走远,才转身朝饭厅走去,忽地脚下一顿:“小嫣?你一个人杵在那儿做什么?”
“没……”沈嫣笑着走过去,亲昵地揽住她肩膀,一派小女儿的娇娇之态:“今天吃什么?”
“小米粥,牛肉面。”
“嗯,都是我喜欢的!”
“小馋虫。”
“妈……”
沈谦取了车,驶出大门的时候,看到身着统一制服的保镖交接,电光火石间,猛然想起什么。
熄火,下车,大步行至那人面前。
“大、少……”
“昨晚值班的是谁?”
保镖有点懵。
“说话!”沉声冷斥,眼神骇人。
“昨、昨晚……阿凯值班。”
“他人呢?”
“在宿舍休息。”
“带我过去。”
“……是。”
半小时后,沈谦阴沉着脸从监控室出来。
那辆黑色奔驰……权捍霆!
他和婠婠……
下一秒,拳头倏然攥紧。
“大少爷……”跟在一旁的保镖刚开口,就被一记凛冽的眼神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八月的天,艳阳高照,他却如坠冰窖。
直到,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车如离弦之箭冲出大门,保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抬手一抹,额头全是冷汗。
……
“沈总。”谭耀接到电话,语气恭敬。
沈谦面无表情平视前方,冷静且理智地拨动方向盘,沉凛的嗓音通过蓝牙耳机传到那头——
“打电话给中心医院,让那边安排一次尿检。”
“受检人?”
“我。”
谭耀登时一惊,没有追问具体原因,只道:“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我现在正开车过去……”
沈谦到的时候,谭耀已经带着检验科医生等候多时。
医生:“吃过早饭了?”
沈谦:“还没有。”
“沈总这边请……”
二十分钟后,沈谦从科室出来,“什么时候能拿到结果?”
谭耀:“我问过了,最快今天下午。”
“好。”
主任亲自将二人送出医院大门。
“沈总……”谭耀欲言又止。
沈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路上说。”
黑色奔驰拐出医院,汇入密集的车流中。
“您怎么会突然要求尿检?”谭耀看了眼自家Boss脸上几道浅显的红痕。
怎么像是被人打了?
沈谦:“没什么,只是怀疑喝了不该碰的东西。”
沈嫣递给他那杯水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任凭沈谦如何绞尽脑汁地回想,迄今为止也仅能忆起自己到了监控室。
具体去干什么,还是从那个保镖口中得知。
在这之前,和他有所接触的只有沈嫣!
很大可能是她说了什么,更甚者,故意诱导,他才会突然去查监控。
那么,他的“断片儿”就不仅仅是醉酒,也许,还有那杯水的功劳。
与此同时,老宅,沈婠出门之前,叫来周管家。
“我房间门锁坏了。”
周庆福一顿。
坏了门锁这样的问题,对于治下严格的沈家来说,是绝对不容出现的闪失。
“抱歉,三小姐。”周庆福低头,“我会尽快安排人更换。”
“既然要换,不如换成指纹锁?”
“这……”
“有问题吗?”沈婠冷冷抬眼。
“可以是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家里没用过指纹锁,选购需要一定时间,恐怕还要您将就一晚……”
“这个好办,我一个朋友专做门锁,让他送一套指纹锁过来,你派人装上就行。”
周庆福点头:“那敢情好。”
沈婠抬步离开。
坐在沙发上陪杨岚追剧的沈嫣,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不由轻皱了下眉头。
“就她事儿最多!”杨岚轻嗤,“所有房间都用普通锁,偏偏她特立独行用什么指纹锁。这个家里还有谁会闯她房间不成?做贼的看谁都是贼!”
“妈……”沈嫣晃了晃她胳膊,“生气容易变老,咱们犯不着跟那种人一般见识,继续看剧吧。”
“乖女儿,你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杨岚皱眉。
以前她指摘沈婠,小嫣听见一定会大肆附和,极尽踩低之能事。可刚才却……
沈嫣垂眸,倏地漾开一抹笑:“穷则变嘛,人总会长大。”
杨岚拍拍她的手,一脸欣慰。
……
有关系好办事,尿检结果出来得很快。
中午刚吃完饭,谭耀就接到医院那边的电话:“好……您说。什么?!”
从冷静到惊惧,表情变换只在转瞬间。
第287章 宋凛被辱,月下表白
接下来,对答案。
沈婠错了一题,苗苗错了五题。
“嗷!沈总,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苗苗一脸崇拜,“请收下我的膝盖。”
用时比她少,正确率还比她高。
“我之前看过一遍题目,做得快不奇怪,反倒是你,”沈婠看了眼苗苗,笑意盎然,“速度快,正确率也还可以。”
被表扬的苗苗:“嘿嘿……”开森!
改错的过程,两人不仅分析答案,还把题干里涉及的相关知识点进行了拓展、巩固。
到下午结束之前,经济法相关知识全部拿下。
沈婠:“明天再做一套练习,然后开始下个部分——国际经济与贸易,记得带书。”
苗苗:“行!”今晚又要熬夜预习了……
讲真,跟沈婠一起学习,苗苗觉得比上高三还累,但那种充实感却前所未有。
首先,沈婠吸收知识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几乎看一遍就能记全,第二遍就可以融会贯通,你必须心无旁骛、专注到极点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其次,沈婠喜欢延展知识点,举一反三,如果涉猎范围不广,很难听懂她在讲什么。这就要求学习时间之余,必须自行扩张知识面,从时事新闻,到经济学著作,多多益善。
苗苗能到目前这个水平,已经是夜以继日努力后的结果,目前来看还不够,得更努力才行!
离开咖啡厅,沈婠开车送苗苗回家。
刚拐上回老宅的路,熟悉的黑色奔驰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叮!
有微信消息进来,沈婠瞥了眼,两个字,言简意赅——
“停车。”
她靠边停稳,奔驰也跟着刹住。
权捍霆下车,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揽过她肩头,仿佛做过千万遍,理所应当。
“你还跟上瘾了,是吧?”沈婠无奈,推他,推不开,只能作罢。
“爷乐意。走,吃饭去。”说着,揽肩改成牵手,拽着她上车。
“去哪儿吃饭?你车怎么办?”
事实证明,沈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权捍霆前脚刚坐上她的小玛莎,后脚就有人开走了停在路边的奔驰。
这会儿,沈婠坐在副驾驶,转眼看权捍霆:“吃什么?”
“好吃的东西。”
“故弄玄虚……”
男人却淡笑不语。
……
聚春园,玄字一号包间。
宋凛第N次低头看表,眉心紧成一团,泄露了几分难耐的焦躁。
一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拍桌而起:“不等了!走——”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起身。
“张董,稍安勿躁!”宋凛起身,出言安抚:“马总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他临时有事,会晚到一刻钟左右。上千万的生意,我想您应该不会介意再多点耐心吧?”
男人却不吃这套,冷笑:“做得成,才叫生意。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凭什么要我们七八个人等他马向前一个?小宋总,你究竟是来谈合作,还是来当孙子的?”
宋凛面色骤沉,“张董,我敬您是长辈,但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公共场合,请注意你的言行!”
“呵……今天我坐在这儿,可不是以长辈的身份来闲话家常。作为董事会代表,我只负责验收项目磋商结果,不负责收拾烂摊子。马向前未能及时到场,让所有人干等,且不论对方是与非,扪心自问,你难道没有半点过错?”
宋凛一时哑然。
张董冷哼:“诚如你所言,这是个几千万的大项目没错,但收益和风险往往伴生而存。在正式签订合同前,对方随时可能反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派个做事稳妥的人专门负责接送?因为你的不够周全,导致对方有借口拖延,宋凛,你还想推卸责任吗?”
“……”
全场寂然,鸦雀无声。
宋凛咬紧牙关,竭力冷静,可对方赤裸裸不留情面的羞辱还是让他窘迫到极点,动了动嘴唇:“张叔……”
“马总来了!”就在这时,有人高喊。
随着开门的响动,马向前带着助理迈步而入,一身休闲POLO衫包裹着圆滚的上半身,笑呵呵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欢喜得像尊弥勒佛。
“哟!这是咋了?怎么都站着?小宋总?”
宋凛调整好表情,如沐春风地迎上前,与之握手:“马总,您可算来了!请上座——”
马向前也不客气,走到专门为他留出来的那个位置,招呼道:“别光看着我一个人,大家都坐啊!”
闹着要离开的众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张董,后者微微点头,大家才又坐了回去。
宋凛斟酌一番,拿出准备好的合同:“马总,之前我们商量过的方案……”
“欸!”马向前抬手打断,转而拿起筷子,“很抱歉让大家久等,都饿坏了吧?吃饭时间,不谈公事,大家不用那么紧张,吃菜吃菜……”
宋凛心下咯噔,迎上张董了然的目光,突然明白了那句“收益和风险伴生存在……对方随时可能反悔”的真正含义。
马向前不仅吊着他,还打算吊着在场所有人!
宋凛面色几经变换。
反倒张董大方一笑,及时开口活跃气氛:“听说马总是福建人?哦,忘了自我介绍,张祥启,MT金融董事之一。”
马向前故作恍然,“原来是张董,幸会幸会。没错,我祖籍福州,成年后外出闯荡,想想也有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福州?那正好,这家聚春园酒楼,专做闽南菜系,尤其是这道佛跳墙,相当美味。”
马向前顺势望去,便见张董已经揭开绍酒坛子,一股浑厚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他眼前一亮:“还真是佛跳墙!”
“尝尝?”
马向前迫不及待动筷,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个味儿——正宗!”
张董给两人酒杯满上:“来,我敬马总,为今天的相识。”
马向前来者不拒,他本身就喜欢喝两杯,要知道,华夏的“酒桌文化”那是博大精深。
而张董亦深谙其道。
两个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一杯接着一杯,瞧这气氛倒是比之前跟宋凛单独吃饭的时候更为活跃。
宋凛不傻,很快就想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一直用业界精英、商人逐利那套应付马向前,殊不知相较合作案本身所能带来的利润而言,对方其实更看重“人情维系”。
说白了,就是老一套的“酒桌谈生意,朦胧签合同”。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小时。
期间,马向前绝口不提合同的事,只管吃吃喝喝,再顺便跟张董侃天说地。
宋凛自知失策,遂不再轻举妄动。
倒也相顾和谐,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马向前由助理搀扶着,醉醺醺告辞,宋凛和张启祥送他到电梯口。
“二位留步!嗝……下次我老马做东,一定请、回你们!”
“当心,马总!”助理架着他进电梯的时候,出声提醒。
金属门合上的瞬间,此次饭局才算正式画上句点。
“小宋总,知道生意该怎么谈了吗?”张启祥轻笑开口。
宋凛咬牙,一字一顿,“受益匪浅。”
“那就好,不枉我跑这一趟。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和阿乾比起来,你差的不止一星半点。老宋糊涂啊,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负责……呵……”
说完,自嘲一笑,带着剩下的人浩浩荡荡离开。
宋凛站在原地,倏然握拳,手臂青筋暴突,“老不死的……”
“呵!”一声嗤笑从斜后方传来。
宋凛循声回头,下一秒,瞳孔骤然缩紧。
事情就有这么巧,宋家正室嫡出的儿子、现任MT金融总裁的宋乾恰好也约了客户在聚春园吃饭。
酒过三巡,合同也签了,对方非缠着他拼酒,宋乾推脱不过,勉强饮了两杯,便借口去洗手间,趁机开溜。
却不想,刚踏出包间大门,就碰上张董一行,还有他那个心比天高、狂妄自大的好弟弟,又恰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彻底。其中,还提到他……
至于那声“老不死的”,宋凛发音并不明显,却仍然没能逃过宋乾的耳朵。
“爸没教过你要尊老爱幼?”
宋凛从起初的惊讶中回神,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大哥是在教训我吗?”
“我难道教训不得你?”宋乾反问。
“一个私生子,就不劳大哥费心。”宋凛眼中堆积着阴郁,像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大风吹不开,光明驱不散。
“张叔叔是最早一批跟着爸爸打天下的元老,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宋乾和宋凛眉目之间隐约可见相似之处,只是宋乾少了几分阴郁沉闷,多了几分光明坦荡,这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截然不同。即便此刻带了几分火气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觉得惊骇,反而有种莫名的威严。
这是成长在阳光下,拥有正统血脉、正统身份的孩子,才会养成的理直气壮。
而这些,恰恰是宋凛强烈渴望,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不忿,他嫉妒,因此恨意难平。
“张叔叔?”宋凛想到张启祥在包间当众给他难堪时说的那番话,冷笑入眼,寒凉刻骨:“那也要他承认才行。”
宋乾皱眉。
“既然叔叔不像叔叔,我又何必给他相应的尊重?哦,险些忘了,那不是我的叔叔,却是大哥你的叔叔,也难怪你会帮他出头。”
“宋凛,你跟我一样姓宋!”言下之意,分清楚谁和谁才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来诛他的心!
“呵……”宋?
“如果可以,我倒想换个姓。”
有些人既然给脸不要脸,宋乾也不再姑息,“有个成语很有意思,叫——作茧自缚。完全割裂你我,甚至你和宋家的关系,即便你想,现实也会让你知难而退。”
“是吗?”他笑得不以为然。
宋乾抬步逼近,压低声音:“如果不是我这边松口,你以为巨峰集团的项目就这么轻易落到你头上?在这之前,爸特地找我商量过,你知道吗?”
宋凛浑身一僵。
“呵,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不知道了。”宋乾摇头,目露怜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个‘不’字,你连这个项目的边儿都摸不到!我顾念着那一丁点儿的兄弟亲情,让爸自己决定,这才给了你现在在我面前嚣张放肆的资本!可实际上——”
“你,宋凛,珍之惜之的翻身机会,不过是我一时仁慈的赠品。自以为捡到宝贝,没曾想,是我丢掉不要的垃圾。”
比毒舌,宋乾不输任何人。
整段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尖锐得犹如细针,句句戳心。
常言道,最了解你的是敌人。
宋乾和他斗了这些年,早就摸清宋凛的七寸所在,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痛到极致。
“住口!兄弟亲情?呵……这里没人,可以不用摆出那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普天之下最没资格说这四个字的人,就是你!”
宋乾不为所动,用一种冷静到死寂的眼神看着他,如果宋凛稍微长点心,就能看出那样的眼神透着怎样的失望。
可惜,他不仅眼盲,心更盲。
宋乾:“你的出身,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母亲的错。惨,不是借口,你好自为之。”
早年,宋凛被爸爸领回家里的时候,宋乾承认自己是有过不满,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随着两人年龄渐长,慢慢有了男人的担当与气度,宋乾倒是有些理解这个弟弟的处境和心情。
虽不至于同情心泛滥,但有些事情上,到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了宽容以待。比如,这次巨峰集团的项目,他本可以揽过来自己做,可最后还是给了宋凛一个机会。
他不信宋凛会想不到这层,宋乾也不指望这个阴郁的弟弟会有所感激,可也不至于把他当仇人一样看待!
即便早有所料,也止不住心底发寒。
再这么下去,宋凛的路只会越走越窄,最终直面悬崖,退无可退!
宋乾想救,却有心无力。
罢了,各有各的命,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宋凛看不懂对方眼睛里的复杂,也不屑去探究,“那我也奉劝大哥你一句:路还很长,咱们走着瞧。”
恰好这时电梯到了,宋凛冷笑一声,抬步入内。
宋乾自嘲般摇了摇头,看来,他根本没听进去……也罢……
不再多想,男人转身回到包间,自然免不了新一轮被灌,只是这次,他主动了不少。
“宋总,好酒量!”
“来,满上满上,今晚不醉不归!”
“哈哈……”
就在宋乾进去之后不久,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角落里拐出来,下意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才发现自己站得太久,围观了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水早就蒸发干净,无影无踪。
沈婠走到天字一号间,推门进去。
权捍霆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坐这儿。”
沈婠依言。
“你要是再不回来,菜都凉了。”说着,细心地把筷子递到她手边。
“谢谢。”
“尝尝这里的佛跳墙,味道还算正宗。”
坛子辅一开启,那股浓郁的肉味儿就顽强地钻进鼻孔,沈婠整张脸都亮了。
佛跳墙,又名满坛香、福寿全,属闽菜系。
据说,这道美食工序繁琐,原料就有十几种之多。
沈婠特地翻了一下,她认识的就有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鸽蛋、鸭珍、鱼肚、花胶、瑶柱、鸽子、排骨、火腿、猪肚、羊肘、蹄尖、蹄筋、鸡肫、鸭肫、冬菇、冬笋。
更遑论还有很多不认识的。
这些全部杂在一起,堆码在一个酒坛子里,对于喜肉喜荤的她来说,简直不要太诱惑!
所以,接下来全程就只能看到她埋头苦吃的模样,大汗淋漓,一脸满足。
权捍霆除了自己吃,还负责帮她夹菜。
等到六七分饱的时候,两人才开始说话聊天——
“味道如何?”
“肉还挺多。”这是沈婠的回答。
男人哭笑不得:“哪天要是让你只吃青菜,还不得哭傻了?”
沈婠想了想,一本正经回他:“首先,我不挑食,青菜和肉都会吃,只不过肉的口感更好,所以我比较喜欢而已。”
也只是“比较”喜欢。沈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需要什么,她吃进去的东西,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增强体质,努力让自己不再像上辈子那样病歪歪的,所以,哪怕不喜欢或是特别难吃的食物,只要对身体有用,她都会毫不犹豫塞进嘴里,再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似乎,再难吃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其次,青菜有青菜的好,我不嫌弃。”
“最后,我也不会哭,更不会为这种小事哭。”
一二三,条理清晰,层次分明。
权捍霆简直爱死了她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儿,想搂,想抱,想亲亲。
……
两人吃完,离开酒楼。
夜风拂面,送来几缕清爽的凉意。
权捍霆的手掌几度开合,犹豫徘徊着不敢去牵沈婠的手。
最后狠狠咬牙,一把拽住。
“嘶——”沈婠倒抽一口凉气,这人要牵就牵,怎么跟蛮牛一样,只会使傻劲儿?捏得她手背生疼!
权捍霆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当即缓了缓,却始终没放开她的手。
“婠婠,婠婠……”
“你叫魂呢?”她不由失笑。
男人凑到沈婠颈边,气息喷洒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带着一股燥热与湿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答应当我女朋友?嗯?”
尾音轻轻,上扬成调,带着一种莫名的性感与蛊惑。
凄美的夜,高悬的月,昏黄而朦胧的路灯,比妖还精致三分的男人……
沈婠辅一侧头,所见便是如此绮丽的美景。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心动之后,便是理智的回归。
权捍霆看清了她眼底稍纵即逝的动摇,可转瞬之间,又恢复成一片无法撼动的冷硬。
“你喜欢我。”他说。
路灯映照下的男人,眼神专注又诚挚,表情坚定且固执。
半晌,久到权捍霆以为她不会回应,又或是以沉默作否认的时候,沈婠轻轻开口——
“是。”
她喜欢他。
颜值高、身材好、权柄在握、只手遮天,还对自己体贴周到、事事稳妥、不惜放低身段苦苦追求的男人,谁不喜欢?
沈婠不是铁板一块,也并非石墙一堵,她有心,有情,也会悸动,也会情难自抑。
但,她的冷静更居上风。
所以,男人还来不及欣喜若狂,就被女人接下来的话打回原形——
“但喜欢于我来说,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个部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以彻底抛却。权捍霆——”这是她第一次用这般郑重的语气叫出他的名字,很好听,可男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能给你的不多,和你所付出的不成正比……”
“我不在意!”他急急开口。
沈婠摇头,“你先听我说完。这样的不对等,既是对你的残忍,也是对我的折磨。”
“折磨?”
“是。这样好的你,不该遭受不公平的对待,我也不忍心看你遭受这一切。”
第288章 恋情刚开始就被撞破?
她说,这样好的他?
权捍霆心跳漏掉半拍,他……好吗?
“所以——”女人深呼吸,正想开口,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一瞬间,权捍霆脑子里没有旖旎,也没有香艳,只有仅存的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她再说下去。
似乎听不见那些话,就可以假装不知道,还能自欺欺人赖在她身边。
权捍霆从来都是清醒而强大的,只有面对她时,那些不理智和软弱才会原形毕露。
所以,注定无奈且深痛,柔肠百结,惆怅万千。
沈婠感知到男人的情绪,一瞬怔愣,她以为权捍霆对她不过是最简单粗浅的那层“喜欢”,就像狗喜欢飞盘,猫喜欢绒球,玩具能够愉悦身心,却并非生存所需。
没了,就没了,很快就有取而代之的下一个。
但男人此刻的表现,却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严重怀疑。
眼神不会骗人。
他的赤诚热烈,他的缱绻爱恋,都写在那双幽邃暗沉的黑眸里,不加掩盖,未经修饰,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就这么不经意击中她的灵魂,拨动心底深处那根沉寂已久的弦。
沈婠有所松动。
男人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沈婠闭眼,拒绝与之对视,眼中却漾开一抹浅笑。
瞬间像干枯草原上溅落的火星,炸药桶外牵引的导火索,给尽暗示,又给足他信心。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不定。
沈婠眼眸含雾,隐约朦胧,绯红的双颊犹如三月桃花,流媚婉转。
男人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这样的沈婠……
摘掉那层冷冰冰的面具,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权捍霆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清澈纯粹,不含一丝杂质,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婠婠……”抬手抚上女人脸颊,止不住的欢欣喜悦。
沈婠轻笑。
权捍霆终于鼓足勇气:“答应我。”
女人静静看他,像审视,又像研判,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婠婠……”男人似乞求般呓语,饱蘸一腔爱恋情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权捍霆那颗滚烫的心也逐渐冷却,就在即将冻结成冰的一瞬,沈婠开口了——
“虽然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请原谅我的自私,要让这样的不公平持续一段时间。”
“?”
“在这段时间内,我会努力学习如何爱一个人,可能无法一蹴而就,也可能失败告终。即使这样,你还愿意要我吗?”
权捍霆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涌上一阵狂喜。
下一刻,将她拥入怀中,掷地有声——“要!”
“好,”沈婠拥住男人的腰,轻笑开口,“我答应你。”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就像天上掉元宝,砸得权捍霆头晕目眩,恍如置身梦境,美得那样不真实。
“婠婠,你掐我一下。”
沈婠顺手揪住他腰上的肉,拧转半圈,用了十成力。
“嗷!”他叫得夸张。
沈婠不由失笑,“你这身腱子肉,我手还疼呢!”
“我看看,哪儿疼……”他把她的手拿起来,摊开,五根手指纤细修长,不同于他的粗糙,又白又软,连指甲盖都是莹白而圆润的,泛着一层浅浅珠光。
他的女人,没有一处不美。
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令权捍霆心潮澎湃。
没错!这是他的女人!
他的!
沈婠无语地看着某人把她的手当成橡皮泥,又揉又捏,偶尔还掐那么一下,闷声道:“已经不疼了。”
说完,抽回来。
权捍霆一脸遗憾,表情怅然若失:“以后要掐,掐这儿。”
他牵起沈婠的右手,贴到自己脸上。
触手滑腻,温软细嫩,沈婠轻抚而过,“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我可舍不得。”
权捍霆笑得一派宠溺:“放心,掐不坏。”
“那也不忍心。”
男人闻言,口中仿佛尝了蜜糖,甜到忧伤。
原来,他在她眼里,不是帅,而是……咳……漂亮!
转念一想,漂亮就漂亮吧,反正她喜欢就好。
沈婠抬眼,笑意盈盈:“既然不能掐脸,想来想去,还是掐这儿比较好——”
权捍霆浑身一僵,耳朵被她捏住,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粉红。
害羞了。
原来,老虎的胡须也不是摸不得。
确定了恋爱关系,权捍霆如沐春风,连牵手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理直气壮,散个步也昂首挺胸。
沈婠点头答应之前,他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是生是死,全在女人一念之间。
沈婠答应以后,他被无罪释放,还多了个“女朋友”,彻底结束母胎solo,可不正该嘚瑟?
“大叔,你已经偷笑了十分钟……”沈婠忍不住提醒。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傻到冒泡的时候。
“喊什么叔,叫老公。”
“美得你!”沈婠揪他手臂上的肉,果然,还是硬邦邦。
权捍霆退而求其次,“不叫老公,那叫声阿霆,好不好?”最后三个字,又轻又柔,像是撒娇,反差萌不要太强。
“……”
“好不好嘛?”又来,简直犯规。
沈婠被他缠得无可奈何:“阿霆……”
浅浅的音,淡淡的调,随夜风飘散在空中,柔软如柳絮,轻飘飘落在男人心上,又痒又麻。
“婠婠,我很开心!”你终于成了我的——
权、捍、霆、的!
名正言顺,无可争议。
……
回老宅的路上,权捍霆开车,沈婠坐在副驾驶。
“好好看路,你老看我干嘛?”男人第N次扭头,被沈婠抓个正着,她哭笑不得。
“怪你太好看,怎么瞅都不够。”
“……”嘴甜得一匹!
沈婠面上不显,只道:“花言巧语!”
“宝宝,”他趁红灯的时候,忽然凑近,“你明明就很开心。”
“何以见得?”
“你想笑的时候,总会用其他动作来掩饰。刚才我看见你抿唇了……”
是吗?沈婠挑眉。
“是。”权捍霆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
“原来你这么了解我啊?”这话,听起来有点凉飕飕。
男人轻笑:“以后还会更了解。”
停顿一瞬,补充道:“深入了解。”
“……”
怕她听不懂,又解释:“要开车兜风的那种。”
“……臭流氓!”
权捍霆也不生气,得意得很。
呵,男人!
都一个德行!
红色玛莎拉蒂在前方疾行,黑色奔驰在后方紧紧跟随。
本来,沈婠打算自己开车回家,可权捍霆偏要送,霸占了她的驾驶位不说,还让手下开车尾随,等把她安全送到,再坐后面那辆奔驰离开。
沈婠笑他:“兜这么大一圈子,也不嫌麻烦?”
“男人送自己的女人回家天经地义。”
“啧,觉悟还挺高。”
他一脸得意:“那当然!”
“……”
二十分钟后,抵达老宅。
权捍霆下车,拉了手刹,没熄火,所以车灯还亮着。
沈婠也从副驾驶下来,走到男人面前,“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没动,直勾勾盯着她。
沈婠正准备拉开驾驶座车门,不料,手腕被拽住。
她顺势望去,视线最终落在男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嗯?”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语气沉闷,乍一看,表情居然还有那么点儿……幽怨?
“忘了什么?”她真不知道。
权捍霆咬牙切齿,气哼哼别过头,只留给沈婠一个侧脸。
啊?
女人一脸茫然。
恋爱中的大佬都这么情绪化吗?
权捍霆迟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忍不住拿余光去瞄沈婠,这一看,险些气得跺脚。
更让人无奈的是,她并非装傻,而是真的不懂。
“权捍霆,你干嘛呢?”
“……”
他把脸凑过去,又点了点靠近嘴角的位置:“晚安吻,往这儿来一个。”
“噗——”沈婠失笑,“你说你怎么时时刻刻都不忘占便宜?”
“我占自己女人的便宜,怎么着?”
“不给占!”
“就要——”说着,欺身上前,“既然你不给,那我只好自己取了……”男人轻笑,伴随着一阵胸腔发出的共鸣,沙哑中透着意气风发。
“你够了,别撒野!”沈婠忙不迭抬手捂住他的嘴。
“呜呜……”权捍霆一脸不满。
沈婠隐约能够分辨他发出的音是——宝宝。
撒娇可耻!
“手,从我腰上拿开。”
男人一脸不情不愿。
沈婠狠狠瞪着他:“别想有下回。”
权捍霆这才老实了,乖乖听话:“宝宝,你别对我这么凶嘛……”
“闭嘴!”
“……”
“那我的晚安吻……”
“你还说?”沈婠拿食指戳他脑门儿。
放眼宁城,敢这么对六爷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权捍霆振振有词:“本来就是……”
“嗯?”
对上女人飞过来的眼刀,他识趣地选择闭嘴。
嗯,好男人不跟媳妇儿斗。
“行了,抱也抱了,赶紧回去。”沈婠退开。
权捍霆转头,仍然固执地把侧脸送到她跟前。
沈婠咬牙,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最终还是凑上去,在蜻蜓点水。
“今天先放过你了,进去吧。”权捍霆替她拉开车门,沈婠坐进驾驶位,红色小玛莎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也一并带走了他的心。
这时,一直等候在不远处的奔驰缓缓上前,停在男人身旁,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爷。”
权捍霆绕到后座,正准备上车,冷不防察觉一道窥探的目光。
他猛然回头,却见阴暗处,缓步踱出一道人影。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脸也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权捍霆眼前。
“是你?”
“六爷贵人事忙,没曾想,大晚上会出现在我沈家门口。”语气凉淡,可只有沈谦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胸中翻滚的怒意。
权捍霆何许人也?
他会在沈婠面前犯傻卖蠢,可换做其他人,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严赫赫的权六爷,跺一跺脚就让宁城地动山摇的大人物!
又岂会看不穿对方那点粗浅的伪装?
呵……
一个当哥哥的,还只是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不信沈谦的愤怒是来自于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
权捍霆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控制欲和占有欲。
像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儿,被夺走食物的野狗,表明风平浪静,灵魂却在愤怒咆哮。
他想起这个人送给沈婠那条名为“阿瑞斯之泪”的手链,眼底闪过一抹不加掩盖的鄙夷。
该死!
第289章 宣告主权的小霆霆
沈谦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四目相对,火花迸溅。
权捍霆轻描淡写投下一枚重磅地雷——
“再忙,也要把女朋友安全送到。不过你……”上下扫视,目露嘲讽,“大半夜,躲在自家门前鬼鬼祟祟,暗中偷窥,好像更奇怪吧?”
“女、朋、友?!”沈谦并不在意对方话里的讥诮与羞辱,却死死抓住这三个字不放。
双眸赤红,浑身颤抖。
“是啊,你妹妹,沈婠,我们在一起了。未来,少不得还要叫你一声大舅哥……”
“不敢当!”
“是不敢当,还是不想当?”权捍霆目光如炬,笑意森然,“只可惜,选择权在她,不在你。”
最后一句,直戳沈谦心底最隐晦的痛处。
这是沈婠自己选的!
她愿意!
甚至,她的心,已经给了权捍霆。
可——
“凭什么?”沈谦咬牙。
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定的老男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就凭我能搂着她往死里亲,而你,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沈谦微晃,脸色从苍白到惨白只在一瞬间。
权捍霆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唇畔漾开一抹笑,却不达眼底:“奉劝你一句,爷的女人最好不要肖想!否则……”
剩下的话,并未说完,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权捍霆,你别忘了她姓沈,是沈家人!”
“那又如何?”
沈谦狠狠一怔。
“爷看上的女人,不管现在姓什么,将来都只会姓权。”
冠夫姓!
嚣张狂妄,邪肆冷峻。
“你休想——”沈谦咬紧牙关,隐隐尝到血腥味。
“哦?你是以哥哥的身份警告我,还是以男人的身份示威?若前者,你未免自恃过高;若后者,你就更没这个资格!”
当哥哥,少一半血缘。
当爱人,多一半血缘。
前进或后退,沈谦的处境都会比现在好过,可偏偏卡在中间,不上不下,不伦不类!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当爷的情敌,只除了你——沈谦!”
注定没有结果的贪图,权捍霆连正眼看都觉得浪费时间,像沈谦这种人,得不到才是最大的折磨。
“以后对爷的女人客气点。”撂完狠话,权捍霆拉开车门,躬身坐进去,“开车。”
“是。”
沈谦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像尊石化的雕像。
静立风中,背影孤凄又萧瑟。
……
第二天,沈婠起了个大早。
照例练完一套瑜伽,换了运动服,出门晨跑。
前几天没遇到沈谦,她以为今天也不会遇到。
可事情偏偏这么凑巧,两人不仅遇上了,还面对面迎上,男人大汗淋漓,上衣全部汗湿,紧贴在后背,有种紧绷的力量美。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会出这么大一身汗。
沈婠平静地收回目光,两人擦肩而过,其间,男人始终目不斜视,就像……没看到她。
呵……
如此当然最好不过。
沈婠扯了下嘴角,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跑完剩下半圈。
等她回到房间,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沈谦已经去了公司。
“三小姐想吃什么?”
“牛奶,三明治。”
……
开车去咖啡厅的路上,沈婠接到易弘电话。
“早,易老板。”
那头笑开:“很明显,你比我更早。”
两人稍作寒暄,很快便进入正题。
易弘:“……老马那边有动静了。”
沈婠:“怎么说?”
易弘:“经过这两个月的接洽,他和MT金融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不出意外,最近就会签合同。”
沈婠目光一暗,攥住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收紧。
“好,我知道了。”声音却依旧平静。
那头沉吟一瞬,“我能知道原因吗?”沈婠让他关注老马的动态,等项目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告诉她一声。
易弘在应承之前,就曾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他不坑朋友。
沈婠也再三保证,她拿到一手信息后绝对不会做出损害马向前利益的事。
虽说两人早就约法三章,可易弘还是忍不住好奇。
想想沈婠干的事儿,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从三号地块祸水东引,到收购明亚暗度陈仓,易弘可都看在眼里。
如今,轮到老马头上,不知这小姑娘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这一时嘴快,便直接问出了口。
可惜——
沈婠:“暂时保密,无可奉告。”
易弘:“……”扎心了!
通话结束不久,到达目的地。
转眼,一个上午过去,沈婠和苗苗沉浸在题海之中,连权捍霆什么时候到的也一概不知。
叮!
一刻钟到,两人同时放笔。
然后交换对答案。
总共42道“国际经济与贸易”相关知识选择题,沈婠全对,苗苗错了一个。
“诶——我怎么又把选项看漏了?”
沈婠:“知识理解没问题,就差一点细心。”
苗苗两手托着下巴,一脸郁闷:“我长得比别人胖就算了,连心也跟着胖……哦不,应该是大。”
心大!
见两人忙完,权捍霆方才上前。
苗苗心领神会,抱着给自己的那个保温桶,像得了食儿的小仓鼠,默默开溜。
她才不要当电灯泡!
权捍霆把湿纸巾递给她,沈婠抽出一张,把爪子擦干净才去摸筷子。
期间,男人已经把盖子拧开,一盘一盘的菜摆出来。
沈婠闻到香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饿,顾不上聊天,先吃饱再说!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权捍霆看她饿成那副样子,好笑又心疼。
沈婠给他夹菜:“你也吃。”
男人看着碗里那块不大不小、肥瘦相宜的排骨,一颗心美到冒泡。
“吃啊,你看我干嘛?”沈婠皱眉。
“秀色可餐,看你就饱了。”
“……油腔滑调。”话虽如此,脸颊却飞快窜上两抹绯色。
吃完,权捍霆离开,沈婠送他到门口。
直接被男人扣住后腰,按进怀里,一通猛亲。
“唔——”她捶他肩膀。
“不喜欢?”权捍霆退开稍许,黑眸沉凛。
“刚吃完饭,满嘴的味道,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
“那……下次我随身带一瓶口气清新剂?”
沈婠竟无言以对。
半晌,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干脆带上牙膏牙刷?反正这里有洗手间,正好可以漱口。”
权捍霆想了想,回她:“这样也行。”
“……”
最后,沈婠还是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
咖啡厅内,苗苗和前台小姐姐一眨不眨地看着,偶尔,咽上那么一下口水。
隔着玻璃门,动情亲吻的男女,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苗苗,那个小白脸怎么看着挺强势的?你大姐头差点招架不住欸!”小姐姐表示受到了惊吓。
这年头,男宠都敢对女金主这么嚣张了?
“咳……”苗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狼狗嘛,当然要野性一点。”
“嘶!原来你大姐头喜欢这种类型,厉害了!”
“呵呵。”一阵尬笑。
“话说,小狼狗好热情,又啃又咬,普通人根本hold不住。”
苗苗一脸自豪,“所以说,我家老大厉害啊!什么小奶狗、小狼狗、老腊肉通通不在话下。”
小姐姐托着香腮,艳羡不已。
她没什么追求,要一只小奶狗就好,嘻嘻……
沈婠回到座位,苗苗已经坐在对面,笑得……嗯……尤其猥琐。
“沈总,你俩在一起了?”
苗苗看得清楚,昨天中午两人还别扭地保持着距离,男人想要亲近,沈婠却不动声色避开,可今天却相拥热吻,难舍难分。
所以她猜,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促使两人感情升温,进度加快,直接确定了关系。
沈婠点头,肯定了苗苗的猜想。
“我早就说过,你们俩天生一对,配一脸好嘛?”
“哪儿配?”
苗苗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哪哪儿都配!”
“……”
是夜,某棋牌会所。
“哈哈哈……承让承让……”站在走廊都能听见男人愉悦的笑声,带着几分畅快和得意。
“马总手气真好!”
“哪里是手气好,分明是牌技过硬,深藏不露!”
“……”
宋凛攥局,主角当然是马向前,其他几个无足轻重的陪客,全是托儿,负责丢牌放水,务必把人哄高兴了!
经过上次聚春园的教训,宋凛进步神速。
得知马向前喜欢打麻将之后,他便计划组了这个局,盘算着今晚就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果然,马向前大杀四方,笑意就没断过。
宋凛轻笑,甩出一张二条。
“杠!”
马向前抬手高呼,众人皆笑。
“怎么好牌老往马总手里蹿?我这幺鸡和三条全都废了。”
“一把三杠,马总这运气真不是一般好!”
“……”
奉承话谁不愿意听?
更何况,马向前本来就是个俗人,喜欢抽烟喝酒吃肉,偶尔麻将桌上玩两把,宋凛这回算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也不知今晚得了哪方财神爷的庇佑,不好意思了各位!”马向前笑着拱手,突然,“单调八筒,胡了!”
这把他一人赢了个底朝天,进账五位数。
宋凛见状,当即开口:“马总,俗话说得好,牌品看人品。我是老实人,您是爽快人,这项目合同也拖了不少时间,要不……咱们今晚就趁此机会签了?也好沾沾您的运气,讨个彩头,祝我们双方盆满钵满!”
这回马向前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出言推脱,想了想,“行!那就签吧!”
第290章 阴谋阳谋坑宋凛
沈婠不知道自己这通电话如此及时,可以说,卡在节骨眼儿上打给马向前。
彼时,宋凛已经取出合同,笔都递到对方手里了,就等马向前落款签字。
就差最后一步,宋凛这几个月的努力,就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可——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搅乱了原本大好的局势。
马向前起身,离开座位:“抱歉,接个电话。”说完也不管剩下的人什么反应,径直朝外走。
宋凛几次张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哑然无声。
几位陪客面面相觑,所以今晚的任务,到底成功,还是失败?
马向前走得急,回来也快。
“实在对不住了,突发状况,十万火急,我现在要马上离开。至于合同,明天上午十点,来我下榻的酒店,咱们双方再就相关细节进行详谈。”
说完,拎上外套,大步离开。
“马总——”宋凛出言挽留,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想起马向前留下的那句“明天来酒店详谈”,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小宋总?”
宋凛抬眼,眸中冷意未褪,把人吓了一跳。
“什么事?”
“您看我们这又是放水,又是赔笑,也不容易……”那人搓搓手,腆着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宋凛扫过几人,倏地垂下双眸,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下,有种说不出的沉郁。
半晌,只听他冷冷开口:“把金额和账户发给林秘书。”
“是是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几人溜之不及。
宋凛坐在沙发上,因低头的缘故,看不到脸,只能看到男人弯曲的背脊,颓废苍凉。
……
马向前赶到的时候,沈婠已久候多时。
“抱歉,路上有点堵。”
“是我冒昧打扰,请坐——”沈婠面露笑意,抬手的姿势尤其漂亮,自信大方。
马向前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清秀可人、灵气十足的小姑娘,面上却分毫未露,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男人大方落座,抬手招来服务员。
“哟!是马老板啊,好久不见!”
“十天半个月了,是挺久的。老规矩,来碗海鲜粥,多放姜丝。”熟门熟路,一看就是经常来。
服务员是个小美女,此刻笑得眉眼俱弯,朝后厨方向脆生生喊道:“一碗海鲜粥,熬稠点,不放瑶柱、牡蛎,多要姜丝!马老板,我没记错吧?”
“年轻人的脑袋瓜就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使!”
会面地点是马向前定的,自然无比熟悉,从他跟小美女插科打诨时放松的状态,便可见一斑。
如此一来,他成了主,而沈婠则是客!
主客有别,客随主便。
潜台词:你来了我的地盘,最好老实点!
无形之中便给予对方莫大的压力,不失为一种上佳的心理战术。
马向前自认高明,可沈婠压根儿不吃他那套。
年轻女人表情不变,目光平静,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只见她红唇轻勾,“马总不打算请我也喝一碗?”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
沈婠微微颔首,转眼看小美女,“有擂茶吗?”
“啊?”
“擂茶。”沈婠重复。
小美女有点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啊,那什么茶我听都没听过……”
沈婠挑眉:“看来,你们这家粤粥馆不是很地道啊?”
小美女不仅没有生气,还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不瞒二位,我们家是宁城土著,根本没去过粤省,这招牌是随口起的,没想到叫着叫着,还打出了名头。前年,我哥到粤省学厨,全家人才慢慢开始对粤菜和当地风俗有所了解。平时客人问起来,勉强也能应付过去,就是这个什么茶,我实在不清楚……抱歉了哈!”
“擂茶。”马向前突然开口,笑容淡了几分,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见谁都是笑面虎。
沈婠竟然从那样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伤感和怅然。
却听马对方自顾自说道:“擂茶,又叫三生汤,聚居潮汕一带的客家人尤其喜欢,甚至被当做主食。”话锋一转,“怎么,沈小姐也喜欢?”
他用了一个“也”字,沈婠就知道,这招“投其所好”已经成功大半。
“之前尝过,口感很独特。”
既然没有擂茶,沈婠也不再坚持,换成和马向前一样的海鲜粥。
小美女:“二位稍等,很快就好!”
说完,钻进后厨,催菜去了。
马向前似乎并不好奇沈婠打电话语焉不详却煞有介事约他见面的真正目的,反而对“擂茶”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沈小姐知道擂茶的制作过程吗?”
“愿闻其详。”
“擂者端坐,双腿夹住一个陶制的擂钵,抓一把绿茶放入钵内,手握擂棍,舂捣旋转。一边擂,一边往擂钵里添加芝麻、花生仁、绿豆、香草、食盐、山苍子等,然后用捞瓢筛滤擂过的茶,最后投入铜壶,加水煮沸。装碗的时候,凭个人喜好往里撒一把炒米,茶香悠远,回味无穷。”男人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追忆之色。
许是想到故人,又或者忆苦思甜,为自己的人生经历感慨万千。
要知道,马向前能走到今天,全靠赤手空拳打拼,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他出生在闽省农村,发迹于粤省,据说就是潮汕一带。
被沈婠一句“擂茶”勾起了往昔峥嵘岁月的无尽回忆,连带心也跟着软了,防备渐弱。
那时,他孤身一人外出闯荡,寄居在潮州一处客家村寨,每天吃得最多的就是擂茶。
曾经一见钟情、为之心动的姑娘,时常在扯着一双百灵般清脆的娇嗓,每每做事便要哼上两句,他至今仍然记得歌词——
“月光仔、月嬷嬷,喊你下来食擂茶。擂茶喷喷香,配老姜。老姜辣,配莙荙。莙荙咸,配菠菱。菠菱呛,配苋素梗。苋素梗里通彤彤红,杨梅树上挂灯笼、挂灯笼。”
客家话不算好听,甚至可以说艰涩难懂,可被她这么一唱,字字句句都吟到了他心坎里。
只可惜,那个姑娘最终成了别人的妻子,如今已为人母。
马向前已经多年不曾忆及过往。
没曾想,沈婠一句“擂茶”拉开了他记忆的阀门,万千感慨蜂拥而出。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深沉得很!”半晌,马向前从繁杂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轻声一哼。
还知道反客为主。
原本他占据绝对优势,一个不察,竟叫沈婠扳回一局面,如今两人旗鼓相当。
失策!
真是大大的失策!
“二位的海鲜粥好了,请慢用。”
大口海碗,分量十足,里面的浓粥却软烂鲜美,散发着海鲜独有的咸香。
沈婠是个吃货,马向前刚才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肚子已经饿瘪了。
因此,两人都不再说话,开始低头喝粥。
明明眼神不曾交会,却仿佛早有默契。
食到六分饱,沈婠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状若无意般开口:“之前在北海就听说马总在宁城有项目,不知谈得怎么样了?”
男人好笑地看她一眼,大饼脸上笑意不断:“你不是一清二楚,又何必再问?”
被对方当面戳破,沈婠也不觉得尴尬。
换成同龄的小姑娘恐怕早就臊得脸蛋儿通红。
马向前愈发认定眼前这个小丫头不一般!
早前在北海,易弘的饭局上,他们同桌吃饭之际,说实话,马向前并未将过多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一直以为那个年轻男人才是拿主意、做决定的人。
如今看来,未必是这样。
有趣!
“既然马总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好再兜圈子。”
马向前坐直,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知道您已经和MT金融那边谈妥,应该很快就会签合同。”
男人双眸半眯,精光一闪而过:“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想知道,总会有办法。”说了当没说,这太极打得不是一般好。
反正,马向前被噎着了。
沈婠笑意不改,继续开口:“我在行业论坛和巨峰集团的官网上搜集了一些项目有关的资料,并进行详细分析。您要求以技术和品牌入股,换取合作方百分之九十的资金支持,单这一点就足以吓走大部分意向者。放眼宁城,恐怕也只有沈贺秦宋四大家族有这个实力。”
“思路清晰,口齿伶俐,不错。”马向前中肯地评价,“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家主动伸出橄榄枝,却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这点,相信您也心知肚明。”
“哦?何以见得?”马向前开始耍赖,打死不认。
沈婠也不恼,“MT金融固然能够提供可观的资本,但除此之外,高档虾蟹出口的渠道、市场,以及在别国所能提供的政策便利,却两眼一抹黑,要啥没啥。”
“简言之,宋家就是个土大款,可以给钱,但除此之外,毫无作用。剩下很多事都需要您亲自去打通关节,算下来,这一部分的付出,并没有体现在实际的利益报酬上。”
马向前眉心骤拧。
他虽然对小丫头依旧存疑,但不可否认,沈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实打实戳中他的隐忧。
这也是为什么马向前拖了几个月,还没正式和MT金融签合同。
什么心情不好,吃饭不谈公事,输了钱正郁闷,全部都是借口罢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一出口,马向前就后悔了。他怎么糊涂到去询问一个黄毛丫头的意见?
果真病得不轻,开始乱投医了。
沈婠等的就是这句话,刹那间,两眼放光:“有!”
马向前目露惊诧。
“办法很简单,四个字,优胜劣汰。既然MT金融不合格,那就直接换掉。”
“呵——”马向前忍不住轻嗤,“换?换谁?说得轻巧,如果还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会吊死在宋家这棵树上。”
沈婠并不在意对方言辞间暗含的质疑与轻嘲,喝了口粥,慢悠悠道:“天水地产,如何?”
“你是说……沈家未来接班人一手掌控的那家地产公司?”马向前来宁城几个月不是白混的,城中势力分布,各大豪门世家,他都了然于胸,自然也听过“天水地产”的名头。
沈婠:“沈谦背后是沈家,天水背后是明达,虽然财力相较于资本雄厚的MT金融略有逊色,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关键是,天水有面向欧美地区的销售渠道和运输渠道,因入场时间早,沈谦此人又惯会钻营,结交了不少西方世家大族,相信在政策审批方面会好办很多。”
马向前忍不住撇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关键是天水地产根本没有合作意向,我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强迫人家跟我合作吧?”
“怎么不能?”她反口一诘。
“啥?”马向前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可能有问题。
沈婠从包里摸出一张银卡推到他面前。
只见卡面右下角极为隐秘地刻了一个大写字母S,图案是宁城CBD区某幢写字楼。
马向前再三确定,不停眨眼以确保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若他没看错,这幢写字楼是天水地产在宁城投资开发的第一个项目,对某人来说意义非凡。
而这样的定制银卡,放眼整个宁城,只有沈谦才有!
如今却出现在自己眼前,马向前忽然有点看不懂了,疑惑的目光落到沈婠脸上:“你……究竟是谁?”
等等!
沈……
同样的姓,会是巧合吗?!
“这张是副卡,在不惊动主卡拥有者的前提下,最高限额是一千万,我现在拿它当订金,与你谈谈巨峰与天水合作的相关事宜,马总以为如何?”
“你能代表沈谦?”
沈婠摇头:“我不能,但它可以。”说话的同时,指尖轻点银卡卡面,“根据我国《商业法》最新规定,在一定条件下,代表个人身份的印鉴、签章等物品,可作为合同签订意向的确知,完成意志的转达。”
“也就是说,我用这张卡和你签下合作意向书,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马向前眼皮猛然一跳:“什么都不知道?!”
“是。所以,马总你并不涉及欺骗或敲诈,一切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懂吗?”
第291章 宋凛倒霉,我就开心
从沈谦把银卡交给她的时候,沈婠就预感到未来某一天,这张小东西必有大作用!
却没想过,会用来对付宋凛——沈谦的好兄弟、好走狗!
也算物尽其用。
从温泉山庄回来,沈婠就告诫自己要冷静、理智,不能被愤怒的情绪左右,暗中谋划,从长计议,然后——
一举击破!
而马向前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机会。
前世,宋凛凭借这个项目,为MT金融带来了上亿年利,一跃成为众董事跟前儿的红人,一时间风头无两,连他那个正统嫡出的大哥都被比下去了。
宋凛趁胜追击,很快就在公司内部站稳脚跟,此后顺风顺水,前路光明。
不过现在嘛,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至于为什么让沈谦来捡这个便宜?
首先,沈婠暂时并不具备与马向前合作的实力,换言之,这块饼太大,她吃不下。
其次,宋凛唯沈谦马首是瞻,当初温泉山庄,他多管闲事,为了帮沈谦试探她,直接往酒里下药。如今,沈婠倒要看看,这份所谓的“兄弟情”在利益的冲击下,能有多坚固。
马向前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可又不全懂,有些地方还是很疑惑。
“什么叫一切责任往你身上推?”
沈婠抬眼,清湛的黑眸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牵扯出莫名高深的意味。
马向前顶着那样的注视,从一开始坦然直面,再到浑身不爽,最后坐立难安,只能尴尬避开。
偏偏沈婠毫无自觉,看着就看着,恨不得在他身上灼出个洞。
“你……看我干嘛?”男人讪笑,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丫头咋这么诡呢?
那样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本该是与年龄相符的纯稚无邪,如今却透着一股邪气。
沈婠:“按理说,优质项目,人人争抢。虽说您手上这个因准入门槛过高,使大部分公司望而却步,但对天水地产来说,完全有资格与MT金融一较高下,但沈谦连争都不争,就直接放弃,马总不觉得奇怪吗?”
“是挺奇怪……”马向前对自己的项目很有信心,不说一本万利,那也是稳赚不赔。
相较MT金融,他其实更看好天水地产,原因之前沈婠已经说得很清楚。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至于具体原因马向前还真没想过,反正,他也不是只有天水地产这一个选择。
谁还没点小脾气、小傲娇?
眼下被沈婠这么一提,马向前忽然好奇了:是啊,老子的项目这么好,你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婠:“原因很简单,沈谦和宋凛有过君子协定,他不争,不抢,直接拱手相让。”
“你怎么知道?”马向前眉心一紧,目露怀疑。
“因为——我姓沈。”
“你跟沈谦是?”
“兄妹,同父异母的那种。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相信马总也看到了我的诚意。”
马向前沉吟一瞬,“沈谦既然不愿与宋凛相争,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沈婠双眸半眯,笑意森冷:“他不争,我就让他——不、得、不、争!”
“你想挑拨他和宋凛的关系?!”马向前突然反应过来。
“我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马总你可以拥有一个比宋家更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你背着沈谦以他的名义签下合同,万一他不承认……”
“他会认。”女人目光笃定。
马向前却径直摇头:“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虚无缥缈的保证,就下这么大的赌注。成功与否,尚且不论,倘若沈谦知晓内情,是我和你联手令他失信于人,只怕最终合作不成,反而结仇。”
他的势力在粤省,宁城这边根基尚浅,如果可以,马向前不想得罪“沈贺秦宋”任何一家。
“所以,我才让你把责任都推给我。”沈婠淡淡开口,表情沉静。
马向前讷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发现自己竟无从反驳。
合同一签,他只须一口咬定自己也被沈婠蒙在鼓里,事前对此一无所知,不仅能够在法律层面申请合同强制执行,对沈谦那边也算有一个合理的交代。
两全其美。
所有风险都不需要他来承担,沈婠一个人扛。
“你图什么?”马向前忽然开口。
“宋凛倒霉,我就开心。”
“……”
一碗海鲜粥见底,沈婠放下勺子,擦了擦嘴。
“马总考虑得怎么样?”
对上女人含笑而笃定的目光,马向前猛地咬牙,伸出右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婠笑了:“合作愉快。”
离开的时候,马向前因为结账,落后一步,所以沈婠先走了。
等他出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女孩儿朝马路对面飞奔而去的身影,如同倦鸟归巢般,投入男人的怀抱。
身形挺拔的男人则微微低头,正与她说着什么,因距离太远,马向前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态表情,想来也应当是温柔而宠溺的。
他忍不住叹息:“老喽……”
摇摇头,转身离开。
那厢,沈绾朝权捍霆扑过去,原本已经刹住车,却被他蛮横又霸道地扣进怀里,死死摁住。
她索性放弃挣扎,便由他这样抱着。
“怎么突然变乖了,嗯?”
沈婠撩火地在男人胸前轻蹭两下,“我高兴。”
“高兴什么?”
“我讨厌的人要倒霉了。”
权捍霆点头:“那确实值得高兴。”
“不是让你今晚别来?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来不放心。爷想知道的事,还从来没抓过瞎。”
“……”你牛,你拽,你咋不上天?
“不问问我来见什么人,打算做什么事?”
权捍霆想了想,“我问,你就说。”
“看情况。”
“好。你来见什么人?”
“……巨峰集团总裁,马向前。”
“做什么?”
她眨眨眼,凑到权捍霆耳畔,故作神秘:“坑人。”
“谁?”
“宋、凛。”
待权捍霆详细追问,她却不再回应,挽住他手臂,轻轻摇晃:“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好不好?”
会撒娇的沈婠,六爷第一次见。
那小模样儿稀罕死了!
别说送她回家,就算要自己这条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双手奉上。
“……好。”柔情似水,温柔缱绻。
第二天,上午十点。
宋凛带着秘书,拿着昨天没签的那份合同,来到马向前下榻酒店。
“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房间外,一个身形威猛的西装男人面无表情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进到里面。
砰!
门合上。
宋凛眼皮也跟着一跳。
“宋总,对方会不会出尔反尔?”秘书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压低声音询问。
“不可能!”他说得斩钉截铁。
秘书剩下的话便悉数咽回肚子里,可眉间褶皱却越来越深,眼中忧虑不减反增。
很快,西装大汉从里面出来,依旧不苟言笑:“马总请二位进去说话。”
宋凛迈步而入,秘书紧随其后。
“宋总来了,”马向前迎上来,端着一张标准式笑脸,“坐,正好我泡了茶,尝尝。”
说着,亲手斟满一杯,推至宋凛面前。
后者细品,赞道:“好茶!”
马向前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放下茶杯,宋凛进入正题,“昨天的合同,您看咱们是不是先签了,把合作的事定下来,我这边也好尽快筹措资金,启动项目?”
马向前执杯的手顿在半空,笑意稍淡,旋即,又恢复正常。
只听一声惆怅的叹息逸出唇畔,他无奈地看向宋凛:“通过这段时间的接洽和磋商,可以看出MT金融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投资公司,当然,我也十分期望能与你们合作。原本都已经打算签合同了,只可惜……”
宋凛心下咯噔一声,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一股突来的恐慌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因为紧绷而细弱的神经,转瞬间,又化作锯齿在狠狠拉锯着。
马向前表情凝重,目露遗憾:“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的合作意向书,经过连夜对比与考量,我和董事会一致认为这家公司比MT金融更合适,所以,抱歉了。”
宋凛只能看见马向前的嘴一张一合,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和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全然不知。
抱歉?
为什么抱歉?
他茫然环顾四周,最终,视线回到对方脸上,“马总……”他听见自己干瘪涩然的声音,“您,什么意思?”
马向前很是惋惜的模样,出口的话却一针见血,毫不拖沓:“我已经找到更好的合作对象,所以,不能与MT金融签约了。很抱歉浪费了你几个月的时间,如果需要补偿,我会尽力满足。”
不能……签约?
宋凛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对!
一定是幻听!
“马总,您说什么呢?”他强撑笑意,脸上肌肉却在不正常地抖动,“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宋总,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也请你站在我的立场替巨峰集团考虑一下。作为商人,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获取利益,我有义务和责任挑选出一个最佳合作对象。曾经,我以为会是MT,而今却不然。”
“冒昧请问,是哪家公司入了马总法眼?”宋凛不笑了,脸上表情突然变得阴郁,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一旁的秘书心惊肉跳。
马向前却不为所动,缓声回道:“天水地产。”
宋凛瞳孔紧缩,表情似乎难以置信,“你说,是谁?!”
“天水地产。”他平静重复。
“绝不可能!”
马向前并未急着反驳,而是平心静气:“一开始我也疑惑,天水地产既然有这个意向,为什么不早早行动,偏要在合作即将拍板定案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手。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水有合作意向,而我们也看好天水地产。”
宋凛冷冷开口,眼中仿佛凝结寒冰:“合同签了吗?”
“签了。第一笔资金已经入账。”当然,是从那张银卡上划过来的。小姑娘玩这一手,不可谓不高!
宋凛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沈谦明明答应过他!
明明答应了!
为什么要突然横插一脚?
悄无声息就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胜利果实。
一股强烈的怨恨袭上心头,宋凛甚至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沈谦因为那个便宜妹妹和他决裂的时候,宋凛没有觉得自己遭到背弃,顶多有几分委屈与憋闷。
然后,下意识将所有错误归咎到沈婠头上——
是那个贱人导致他们兄弟反目,而阿谦只是受她迷惑而已。
可如今,宋凛却实打实恨上了沈谦,不再为他开脱,也不再推给别人,就只是恨他!
所谓的兄弟情,终究还是要走上绝路……
宋凛自嘲一笑。
第292章 表演开始,无情一刀
话已至此,马向前态度明确。
宋凛自知大势已去,挽回无用,连告辞的场面话都来不及说,便仓皇离去。
秘书收拢合同,朝马向前微微颔首,替自家Boss全了礼节后,抬步追上。
马向前长吁口气,后仰陷进沙发靠背里,抬手揉掐着眉心。
坏人可真不好做……
缓了片刻,又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宋凛刚走。”
“都说清楚了?”那头传来女人淡淡的嗓音,像山涧清泉,那一股活劲儿之下,还藏着沁人的幽凉。
“嗯,说清楚了。”
“那他什么反应?”
马向前嘴角一抽:“你不觉得自己太恶趣了点?”
“是吗?”平静无波,“我不觉得。”
“所以这叫幸灾乐祸?”
那头纠正:“落井下石,可能更恰当。”
马向前:“……”
“不想说算了。”
“别挂!你好歹也给我点时间组织一下语言……”
那头安静下来。
马向前心道,这得多大的仇、多深的怨,才能刻薄狠辣至此?
当然,他没有半点批评沈婠的意思,个人有个人的立场,他不想置喙。
也不觉得宋凛值得同情,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理所应当。
只不过沈婠在这件事上所显露心机与手段,令他本能地畏惧。
小小年纪便有这番城府,若他日羽翼渐丰,该是何等惊天动地?
曾经,马向前也觉得自己能征服天下,驰骋挞伐,如今人到中年才知少时轻狂,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仿佛天地之隔,他早就歇了那等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见过沈绾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那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欲火涅槃、振翅高飞的希望,甚至远胜过他年轻时对自己的期待。
呵……
他摇了摇头,还真是莫名其妙的想法!
“已经三十秒,马总组织好语言了吗?”
瞧瞧,这还催得慌!
马向前脑海里闪过宋凛当时的神态表情,言简意赅:“阴郁颓废,恼羞成怒。”
话音刚落,那头便响起女人愉悦的笑声:“丧家之犬,很好!”
马向前打了寒颤,忍不住为宋凛默哀。
惹上这么个小气又记仇的疯女人,只怕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接下来怎么做?”
沈婠:“当然是去找沈谦,要求他履行合同义务,尽快拨出第二笔款项。”
男人一顿:“现在就去?”
“趁热打铁的道理,马总应该比我更懂。”
……
下午两点,天水地产总裁办公室
座机响了,沈谦按下免提键接听,视线仍然停留在面前没翻完的文件上,语气凉淡而矜冷:“什么事?”
“沈总,外面一位自称巨峰集团总裁的马先生突然造访,您看……见还是不见?”
沈谦视线一顿,马向前?
他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
“是。”
很快,门从外面推开,男人挺着将军肚,满脸带笑,大摇大摆走进来。
还真是马向前!
沈谦不由正色,起身绕过办公桌,伸手与之相握:“不知哪股东风把马总吹来了?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沈总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一家人?
沈谦挑眉,不动声色。
马向前状若未见,笑眯眯道:“既然已经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第一笔款项虽然已经到位,但要想启动项目还远远不够,您看这第二笔融资什么时候才能入账?”
沈谦一头雾水,愣在原地。
马向前皱眉,先是不解,旋即化作审视与防备,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会想要赖账吧?
“抱歉马总,您刚才那番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哪里不明白?”
“并肩作战?第一笔款项?第二笔入账?”
马向前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除了难以置信,还有惊愕不已:“你怎么……”
沈谦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心下咯噔,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马向前面色骤沉:“合同已经签了,你想违约就做好法院见的准备,我老马一定奉陪到底!”
“合同?什么合同?”
“呵……”马向前气极反笑,“沈总,咱们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沈谦很快平静下来:“抱歉,关于合同的事,我并不知晓。如果方便,还望告知前因后果,该我的责任,决不推辞。”
马向前惊讶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嗯。”
当沈谦从马向前口中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婠!
他的银卡只给过她一个人。
果然,马向前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身材高挑,容貌清秀,自称是你秘书。因为她拿着银卡,我也没怀疑,就直接签了合同。”
照沈婠教他的,马向前一字不漏。
沈谦眉心骤紧,“合同呢?”
“在这儿。”
男人抬手接过,低头翻看。
在末尾乙方代签人一栏,“沈婠”二字映入眼帘。
他瞳孔紧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沈总,这件事……”
马向前刚开口就被打断,沈谦合上文件夹,猛然抬头,下一秒,冷不防握住对方右手:“合作愉快。”
呃!
这是承认了?
马向前这回不是装的,是真觉得奇怪。
沈谦轻咳:“这个项目我交给……她全权负责,期间也没有过问,所以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马向前故作恍然。
“第二笔款项今天下午就能到账,请马总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马向前表面笑嘻嘻,内心却是MMP!这两兄妹搞什么鬼?一个明目张胆地行骗,一个心甘情愿地受骗,还真是……
也罢,他不管了!
反正只要钱到位,项目能顺利启动,随他俩怎么斗法折腾。
马向前离开天水地产之后,坐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沈婠汇报情况。
“……大概就是这样。”
“好,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沈谦会将错就错?”马向前突然很好奇。
“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嘶!你还真敢赌!”
“谢谢夸奖。”
“……”谁特么夸奖你了?凑表脸!
接下来就没马向前什么事了,他来宁城这一趟,不仅找到了合作伙伴,还发现了一个智多近妖的小姑娘,也算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当晚就收拾行李飞北海了。
他倒是走得轻松,沈婠这边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下午四点的老宅,被阳光烤得发烫。
除了沈婠,其他人都不在,打扫的佣人也被支走。
所以沈谦怒气冲冲进门之后,见到的便是空荡荡的客厅,四周寂静悄然,冷不防从饭厅方向传出水沸的声音。
他抬步寻过去。
身着白裙的少女端坐在红木椅上,面前是摆放整齐的茶具,而水沸的声音则来自她手边的开水壶,此刻蒸腾的白气冲顶着壶盖,发出轻微碰撞声。
只见她动作优美地完成一系列工序,最终泡好的茶汤盛装在小小的茶杯里,推至男人面前。
红唇轻启:“坐,尝尝我泡的茶如何。”
沈谦满腔怒火呲啦一声,灭得彻彻底底。
他鬼使神差地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之上,绿色茶汤清可见底,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茶香。
轻啜一口,放下。
沈婠:“味道怎么样?”
沈谦:“手艺不错。”
“那就再喝一杯。”说完便斟完,推到他面前。
男人的目光不在杯,亦不在茶,而在那双纤纤素手之上,白皙漂亮,可赏可玩。
“这是茶,不是酒,想要灌醉我,没那么容易。”他沉声开口,并不去碰第二杯。
“我为什么要灌醉你?”沈婠偏头,朝他莞尔一笑。
那一瞬间,女人清丽的五官仿佛注满灵气,眼波流转间,昳丽非凡。
沈谦心跳漏掉半拍,最终艰难地别开眼,声音却比之前沙哑三分,但依旧强硬:“背着我,跟马向前联系的人是你?”
“没错。”沈婠点头,目光坦然,“我不仅和他联系,还用你的名义签了合同。”
“为什么?”一字一顿。
“这个项目不好吗?”她反问,“可我怎么听马总说,这个项目除了前期投入资金较大,后期几乎没有风险,可以说稳赚不赔。我帮你争取到了,你不感谢我,反而兴师问罪?”
沈谦一哽,不知想到什么,再次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深奥,隐隐沉邃:“我答应过宋凛,不与他争。”
听到“宋凛”的名字,沈婠下意识垂眸,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轻颤的睫羽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沈谦看在眼里,心撕扯般地疼。
温泉山庄那件事……她到底过不去……仍然无法释怀……
怪谁?
宋凛的确该死,可他沈谦又无辜吗?
不!
他同样该死!
那晚,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娇喘承欢,恐惧惊颤,该有多么绝望?
“婠婠,你……还在怪他?”
“怪他?”猛然抬眼,女人冷笑,目光变得讥诮而讽刺,“不,我是恨他!”
沈谦浑身一震,心如刀绞。
她恨宋凛,是不是说明……她也恨他?
这样的认知像一把冰锥,冷冽又无情地刺入沈谦心脏。
悔恨席卷而来,将他湮没其中。
连呼吸都带着血。
没有一处不疼!
对不起……
在那样的注视下,他连说出这三个字的勇气都没有,只依稀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声。
沈婠轻笑,食指沿茶杯杯口摩挲,“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张嘴即便说出再伤人的话,也依旧红润漂亮。
第293章 宋凛完了,六爷嘴甜
沈谦尝到了舌尖漫开的苦涩,却也只能自作自受。
的确,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婠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心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语气稍缓:“我这么做只为报复宋凛,给他一个教训,事先并不清楚你们私下的约定。我还以为……”她停顿一瞬,嘴角爬上一抹自嘲的笑,“出了那件事,你早就和姓宋的分道扬镳……”
不料藕断丝连,还有牵扯。
沈婠抬眼看天花板,鼻翼微扩,唇瓣哆嗦,仿佛在竭力压抑,强逼泪水倒流。
脆弱,却也倔强,犹如疾风中坚韧不拔的小草。
沈谦整颗心都差点被她揉碎。
抽搐着疼。
“婠婠,我……”
女人摇头,打断他,故作平静的嗓音里染上一丝并不明显的哽咽:“是我太天真,不自量力……”
“不,”男人开口,斩钉截铁,“你没有不自量力。这个项目是最后的仁慈,从今往后,我与宋凛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沈婠惊讶地看着他:“那这次的事……”
“不怪你。”
搞定!
只要沈谦不来横插一脚,宋凛一准儿完蛋!
女人嘛,必要时候也得适当运用自身的优势,否则哪儿来那么多白莲花、绿茶婊?虽然名声不好听,但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目的。
沈婠本就打算说服沈谦,在这之前,她也考虑得很清楚,如果硬碰硬,自己不一定能占上风。
毕竟,代签人那一栏是她的名字,如果沈谦抵死不认,不肯接受她这份“好意”,那么接下来沈婠会很麻烦!
眼下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了。
沈谦怒气冲冲回来,又平平静静离开。
临走前,他把没动过的第二杯茶推过去:“我知道,你除了报复宋凛之外,还想让我和他彻底交恶。”
沈婠笑容一滞。
“不过没关系。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实现。”即便搭上我自己。
“……”
“婠婠,我在用行动向你赔罪,”抬手抚上她白皙的脸颊,男人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柔情似水,“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嗯?”
沈婠没有回答。
沈谦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儒雅一笑,收手,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上午。
“宋总!您不能进去——”谭耀话音未落,总裁办公室的门就被踢开。
是的,踢。
用力过猛,反砸到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谭耀垂眸,“抱歉沈总,我拦不住。”
沈谦摆手,示意他出去。
谭耀松了口气,躬身退下,还不忘细心地带上门。
偌大的办公室,此刻只剩宋凛与沈谦二人。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目光在半空交会,火花迸溅。
突然,宋凛猛冲上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眼神疲惫,血丝遍布:“为什么?”
近乎低吼,简单的三个字却压抑着伤心、悲愤、痛苦……种种情绪。
沈谦迎上他质问的眼神,不闪不避。
“我给过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被沈婠钻了空子。
“放屁!你明明答应不和我争巨峰的项目,为什么出尔反尔?”
沈谦太了解他这个兄弟的脾气,如果知道是婠婠在背后搞鬼,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
“天水也需要这个项目,我后悔了。抱歉。”
“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给了他希望,却在即将圆满的时候一脚踩碎。
不曾得到,才不做他想。
可一旦得到,或者有很大机会得到,最终却失去了,那才叫残忍。
宋凛本来胜券在握,却在紧要关头杀出个沈谦,“呵……呵呵……”
笑声苍凉。
“你耍我?这么多年兄弟,你竟然耍我?!”
沈谦沉默以对。
宋凛凑近,伸手拽住他领口:“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早就不是兄弟了。”沈谦拂掉他的手,冷淡地别开眼。
“因为她?至于吗?啊?!至于吗?!”字字泣血,饱蘸悲恸,“你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冷心冷清、孤独强大的沈谦,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丧失理智,和兄弟反目成仇,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天生就站在敌对立场的人!
“因为那件事,你记恨到现在,所以才玩出这么一手,故意坑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哈哈……你可真是费尽心机!”
沈谦目光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事已至此,随便你怎么想。”
“我看你是疯了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下什么‘奢香’,直接送她上西天,一了百了多好?”
砰——
办公桌面狠狠一震,沈谦倏然起身,与他呈对峙之势:“你敢动她试试?”
“呵呵……你真的是没救了。”
“那也与你无关!”
“沈谦,你会后悔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宋凛转身离开。
后悔?
男人扯了扯嘴角,坐回皮椅上,轻声低喃:“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随后,谭耀推门而入:“沈总,昨天那个项目董事会已经看过了,一致看好,最终全票通过。”
“尽快让项目部那边跟进,要做,就好好做。”
“是。”
对于如今多事之秋的天水来说,这个项目就像及时雨,谭耀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退出去后,直接跑到项目部坐镇指挥。
作为天子近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也大致猜到了。
心想,沈婠总算还有点良心,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总归解了天水的近渴。
……
短短一夜,项目谈崩的消息就传遍了MT金融上下。
而宋凛作为此次交涉失败的主要负责人,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先是远在欧洲考察分公司的宋元山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不问缘由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力排众议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全权负责,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之前,就有人说你急功近利,不如阿乾稳重踏实,我还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真让人说准了!”
当初,宋凛信誓旦旦找到他,要求负责这个项目的时候,宋元山还为小儿子这番自信和勇气默默叫好。
有魄力的人,才能做大事。
宋元山考虑到是时候给他机会进入公司权力中心了,也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那头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明显还在气头上,“宋凛,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你就不打算听听我的解释?”沙哑的嗓音透出浓浓的疲惫与颓废。
宋元山听出来了,却不打算惯着他,当即冷笑两声,“解释?在我看来,那叫借口!失败就是失败,没有任何开脱的理由。这个项目对MT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全部搞砸,你打算怎么负责?!你让我如何向董事会交代?!”
宋凛扯了扯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不需要解释……
失败就是失败……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比路边的乞丐、街头的流浪汉还要没用。
“你暂时不要去公司了,手上的事务一律移交给阿乾。”
宋凛浑身一震,虽然失望到极点,可有些东西还是放不下,“爸!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嗓音凄厉。
“并未我绝,是你太不争气!”
“呵呵……我不争气?你又给过我多少机会呢?一次失败,就盖棺定论,你不觉得自己太无情?!”
“烂泥,始终扶不上墙。”冷冰冰丢下这么一句,宋元山直接挂了电话。
宋凛握着手机,狠狠用力,指尖泛出青白。
他却毫不在意。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当天上午,宋元山的秘书就提醒他做好交接,尽快离开公司。
宋凛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
老秘书不由轻叹:“小少爷,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做才能安抚董事会的情绪,留下来,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听刘叔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年轻,多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没必要死磕到底。”
不知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宋凛自己想通了,中午就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
站在MT金融大楼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像只蚂蚁仰望着大象,曾经他以为自己是蚊子,做着能叮死大象的美梦,可到头来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踌躇满志地来,秃头涂脸地离开。
“呵呵……”他笑弯了腰。
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抑或两者都有。
当晚,宋元山从欧洲飞回宁城,连夜召开紧急董事会,不仅在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与反省,还主动交出公司大权——
“这次合作失败,虽然不是我的直接责任,但也难辞其咎。到底上了年纪,自觉大不如前,为了公司的健康发展,我决定把决策权交给总裁宋乾,我这个董事长也能功成身退,享一享清福了。”
谁也没有料到,宋元山说退就退,还是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之下。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次宋凛的失误总要有人买单,在座不少董事蠢蠢欲动,都想趁机罢免宋元山董事长一职,没曾想,他老谋深算,先发制人,说退休就退休,直接把决策权交到宋乾手里。
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子不得已退出舞台,临走前却把儿子扶上来,说到底,MT金融还是姓宋。
“恭喜恭喜。”
“宋总年轻有为……”
宋家别墅。
“哟,回来了?”女主人方雅琴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正低头修剪指甲。虽然公司丢掉了一个大项目,但她看上去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心情极好。
宋凛不想应付她,闷声上楼。
“还有没有点规矩?养你这么大,人都不会叫了?”
“……阿姨。”
“对嘛,这才像那么回事。到底在我身边养了几年,不像你那个早死的妈,半点礼貌都没有。”
“你闭嘴——”宋凛红着眼,冷冷看她,“这个世上,最不配提起她的人就是你!”
杀气扑面而来,方雅琴不由缩了缩脖颈,眼神却愈发狠辣:“呵,一个三儿,我根本不屑提起!”
抢了别人的丈夫,生了个孽种,她还有脸了?
一个白眼儿狼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叫嚣?
“你和你妈一样,都贱!”这些话,方雅琴憋在心里几十年了,不吐不快,“她秦素芳是个什么好东西?一边与我姐妹相称,一边勾引我的丈夫,东窗事发,她毫无愧色,理直气壮挺着大肚子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看到宋元山来了,就开始挤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污蔑我要逼死她。”
“当年,如果不是我资助她,供她上学念书,你以为她还有命活?”
“你跟你妈都是一路货色,忘恩负义,反咬一口!”
宋凛双目充血,冲上前,直接掐住女人脖颈:“你再敢说我妈一句试试?我弄死你!”
方雅琴已经忍了太久,如今把那些憋屈在心头的怨恨说出来,说给那个贱人的儿子听,她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兴奋。
似乎连命都不重要了,两眼放光,兴奋癫狂。
“看——我养你这么些年,如今你却要掐死我,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你不让我提,我偏要提!秦素芳以为她死了就能逃掉所有的谴责和唾弃?我告诉,休想!她就是死,也难赎其罪!”
“我叫你闭嘴!闭嘴!”力道收紧。
方雅琴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两眼翻白,但嘴角的笑容却愈发张扬,带着一抹痛快与决绝。
她哈哈大笑,缺氧导致她无法开口,但仍是咬紧牙关,强撑着一字一顿:
“你……还不知道吧……阿乾已经顺利……接掌公司大权……你……没机会了……我的儿子……才是最后赢家……”
宋凛如遭雷击。
方雅琴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带着一抹奇异的兴奋。
秦素芳,你活着的时候没能抢走我的丈夫,死了,你的儿子还是不顶用!
“哈哈哈……哈哈哈……”她疯狂大笑。
宋凛浑身颤抖,慢慢收回手,像被抽掉了魂魄,野鬼般游上二楼。
方雅琴倒在沙发上,白皙的脖颈一圈可怖的红痕,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舒畅顺心!
有些人,以为全世界欠了他,可事实上,却是自作自受!
……
沈婠还是从苗苗口中得知这一系列变故。
宋凛扫地出门,MT金融重新洗牌,宋乾或成最大赢家。
自打和马先前签约之后,她就不再关注宋凛的动向。
一条丧家之犬而已,没那个必要。
得发酵到一定程度,她自然会听到想听的东西,比如此刻——
“……这回宋家那个私生子惨喽,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苗苗一边八卦,一边摇头轻叹。
沈婠:“题目做完了?”
苗苗狠点了两下头:“做完了!我发现自己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上次提前了一分钟,这次提前了一分半。”
“继续努力。”
“好嘞!”
五点,两人完事儿,沈婠把苗苗送回家,不出意外看见跟在后头的黑色奔驰。
她拨通权捍霆的手机号,那头接得很快——
“宝宝?”
“去滨江路走走?”
“荣幸之至。”
这男人,越来越会上纲上线了。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手牵手走到江岸上,夕阳橙色的光辉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笼罩其间。
江风轻抚,沈婠一头长发迎风招摇。
权捍霆伸手替她别回耳后,“怎么突然有漫步江边的闲情逸致?”
“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浪漫?”
“不是不懂,是不需要懂,浪漫是男人要考虑的事,你只负责享受浪漫。”
“行啊,嘴真甜!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抹了糖?”说着,伸手去掰男人那张薄薄的唇。
被权捍霆张口咬住手指,她轻呼:“你做什么?”
“甜不甜,光看没用,得尝……”
第294章 甜甜蜜蜜,乒乒乓乓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有种别样的亲昵与契合。
“婠婠……”权捍霆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
沈婠轻哼:“想得美!”
只有这时,她才会褪去一脸老成持重的冷色,变得像这个年纪女孩儿该有的活泼模样。
而这些,只在他面前展露,权捍霆心里霎时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男人轻叹,“放心,爷不勉强你,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
沈婠并未像普通女人那样,因为一句话就感动得不行。
即便陷入热恋,骨子里也依然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沈婠,拥有强大而凶猛的灵魂。
“那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呢?”
“爷就一直等,反正有的是时间……不过,你真舍得?”
沈婠嘴角一抽。
江风轻轻掠过,夕阳的光洒在相拥的男女身上,绝美如画。
……
小玛莎和大奔一前一后停在沈家大门前。
沈婠下车。
权捍霆恋恋不舍地走到她身旁,轻轻一揽,“什么时候我家才会变成你家?”
沈婠被他故作幽怨的话逗笑:“嗯……晚上做梦的时候可以憧憬一下。”
“宝宝,你不乖。”
沈婠打了个摆子,显然被这声“宝宝”肉麻得不行,两只手臂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权捍霆临走前,忸忸怩怩,暗示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好气哦!
下一秒,她凑过去,莞尔一笑,“明天见,亲爱的。”
紧接着退后半步,偏着头,笑嘻嘻看他。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六爷,脸上闪过一种名为“受宠若惊”的情绪,一双星星眼直勾勾盯着沈婠,恨不得放出一百二十万伏的电激光,给她一个闪耀的眩晕。
“……今天心情很好?”半晌,权捍霆能想到的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
沈婠大方点头,“是不错。”
“有什么喜事?”
“收拾了一个早该收拾的人。”
“嗯?”
“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关系。”沈婠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到他身上。
权捍霆直觉不好。
果然——
“温泉山庄,我是被人暗算,才便宜了你。”
“……”目光微闪。
沈婠:“不过,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
“咳……宝宝,其实我是无辜的。”权捍霆头皮发麻。
“哦?”
“别忘了,我才是吃亏的那个。”幽怨的小眼神儿。
沈婠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领:“放心,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权捍霆偷笑:“那敢情好……”
“不过后面你反客为主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
“……”人生,真他妈绝望!
因宋元山急流勇退,大权旁移,宋凛捅下的篓子在董事会那边总算有了个交代。
至此,宋凛彻底无缘MT金融,而宋乾则趁势崛起,扶摇直上。
贺淮收到消息,已是三天之后。
可惜,他身在国外,还有六叔压下来的任务没有完成,无法回国。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宋凛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挂断重来,依旧如此。
他在办公室急得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阿凛有多骄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正是这股骄傲,让他无法面对失败,很可能一蹶不振,甚至——
贺淮猛然一个激灵!
不会想不开吧?
那还得了!
他干脆拨给秦泽言,这回倒是很快接通——
“阿淮?”
“你知道宋凛的事了吗?”
“……嗯。”
“他人呢?”
“联系不上。”
贺淮倒抽一口凉气,“你就不知道去找找?!”
“怎么没找?宋家那边说,他已经两天没回去,打电话也不接,咱们常去的欢狼俱乐部也没见过他。”
“完了完了……”贺淮坐立难安,“你说他会不会那啥?”
“啥?”
“自杀啊!”
那头似乎惊了一下,旋即冷嗤:“开什么国际玩笑?阿凛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自杀?不存在的。”
“是吗?你别安慰我。”贺淮将信将疑。
秦泽言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忽明忽暗:“他就算要死,也不会用自杀这么憋屈的方式。”
“啊?那他会用什么方式?”
“起码也要拉个人垫背才行。”
……
沈婠找到宋凛的时候,他已经醉瘫在包间沙发上,四仰八叉,像头亟待宰杀的猪。
她拔了电源线,嘈杂的音响戛然而止,又把灯全部打开,原本昏暗的室内在刹那间恍如白昼,明亮到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阴暗与龌蹉通通无所遁形。
沈婠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打量着昏死过去的男人。
脚边是砸落的酒瓶,流淌着红色酒液,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顽强地钻进鼻孔。
“我知道,你没醉。”沈婠淡淡开口。
沙发上仰躺的人毫无反应。
她也不在乎,轻声一笑,自顾自道:“听声音,也该猜出我是谁了吧?真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欣赏你宋少爷落魄的样子。想当初在温泉山庄,你高傲得像只花孔雀,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如今,却只能用装醉这样的蠢办法来维护你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宋凛啊宋凛,你说你怎么就混到这步田地?连条臭虫都不如。”
回应她的,是男人轻微的鼾声。
但暗处,沈婠看不见的地方,那只手却缓缓收紧,似乎在竭力克制。
“都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张牙舞爪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她俯身,把酒瓶捡起来,放到茶几上,动作轻轻,神态温和,看不出半点戾气,但出口的话却如利刃般剜肉割心——
“从你对我下手那一刻起,就该预料到自己会有今天,毕竟,我这个人不太善良,最擅长睚眦必报。哦,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巨峰集团的项目是我代表哥哥出面,和马总进行交涉的。”
这回,“昏睡不起”的人不再装死,噌的一下,翻身坐起,充血的双眸冷冷盯着沈婠,像月色下凶狠的饿狼对猎物呲出森寒獠牙,以便随时发起攻击。
在这样的目光下,沈婠笑了,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原来,你没醉啊?”
清丽的面庞覆上妖冶之色,如同暗夜之中噬人精魄的鬼魅,邪性森冷,阴鸷艳绝。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宋凛大笑出声:“哈哈哈……沈谦真蠢!误把财狼当野狗,错将虎豹看成猫!蠢呐!真蠢!”
骂人的话,似哭似笑,却掩盖不了男人眼底那一抹荒芜和苍凉。
阿谦,我不信你看不见!
除非你自欺欺人,视若无睹!
可怜,可悲,可叹!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野心勃勃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怜悯维护。
“马向前出尔反尔,是你做的?”
“良禽尚且知晓择木而栖,更何况人?MT金融和天水地产,只要他马向前不瞎,就该知道孰优孰劣。我还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放弃MT不成?”
“强词夺理!”男人怒目而瞪。
“技不如人,就要承认,没什么好丢脸。可你却是个奇葩,自命不凡,却眼高手低,如今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认不清形势,说到底,你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闭嘴,你这个贱人!”眼神一狠,宋凛伸手抓她。
沈婠眼疾手快,后退两步,令他扑了个空。
酒劲儿上头,宋凛浑身酸软,四肢无力,这一跄,直接趴到地毯上。
沈婠一脚踩住他的头,金属鞋跟就抵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宋凛下意识挣扎,冷不防被赏了两下——
啪啪!
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沈婠拍打着那张俊脸,像个流氓小混混,眼神恶劣,笑容邪肆:“别动,鞋跟可不认人,万一我晃了神,一个不小心,随时都可能——砰!戳爆你的狗头!”
怒火烧红了双眸,宋凛却不敢再乱动,只能以如此狼狈的姿势倒地,任人践踏。
“看来,你还挺惜命的。”沈婠脚掌用力,狠狠碾压。
男人咬牙,一声不吭。
却将这一刻的耻辱铭记在心底,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夹杂着稍纵即逝的杀意。
“宋凛,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嗯?”沈婠加大力道,眼神也变得狠辣无情,“你不是喜欢玩吗?这样应该很刺激,很符合你的口味吧?”
“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羞辱我,那么恭喜你,已经达成心愿!”他哑着嗓,一字一顿。
“是吗?我怎么觉得还远远不够?”沈婠在笑,却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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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凛打了个寒颤,牙齿磕到下嘴唇,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
“怕了吗?”
“你到底想怎样?!”他低声咆哮,仿佛受了重伤的雄狮。
可惜,早已威严不再,连最基本的震慑也做不到。
沈婠轻描淡写:“我想你——去——死!”
宋凛浑身一僵,寒意从脚底蔓延至脊椎。
忽然,女人娇俏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别紧张。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要坐牢的,我还没这么傻。”
宋凛虽然不信她真有这个胆量,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可沈婠下一句,又令他毛骨悚然——
“就算要你这条命,那也不能我亲自动手,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做掉一个人,只要价钱到位,不是吗?”
说完,她掂了掂刚才从地上捡起放到茶几的红酒瓶,从高处缓缓倾斜……
红色酒液形成一条小小的水柱,浇了男人一脸。
宋凛只觉冰凉的液体灌进他鼻孔里,又倒流进口腔,烈酒的味道,浓郁呛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开始剧烈咳嗽,身体下意识蜷缩成虾米状。
这是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可惜,铺天盖地的酒水依旧无情地砸到脸上,有的流进眼眶,有的灌入耳朵。
“住——”他刚开口,就差点被呛死。
沈、婠!
沈、婠!
仿佛只有默念这个名字,将每个音节碾碎在牙齿间,才忍下此刻的羞辱。
然而,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她的狠决。
当半瓶红酒见底,沈婠抓住细长的瓶颈,反手握紧,然后,抬臂一挥——
砰!
只听玻璃碎裂的脆响,宋凛两耳嗡鸣,眼前一黑,剧痛后知后觉袭来。
第295章 脑袋开花,没人信他
这个女人!
她还真敢!
宋凛头疼欲裂,眩晕袭来,可意识却该死地清醒,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脑袋里涌出,蜿蜒至两鬓、脖颈,最后渗入米白的地毯里,留下点点猩红。
闷哼一声,他捂住伤口,想换个姿势,却悲哀地发现脸还被对方踩在脚下,根本无法动弹。
沈婠丢掉手中残瓶,欣赏男人此刻痛苦的模样,轻笑莞尔:“什么感觉?够爽吗?”
“……沈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死?那多容易,活着才有趣呢。”缓声轻语,无限温柔。
落在宋凛耳朵里,却犹如魔音穿孔。
手上是温热黏腻的触感,舌尖尝到铁锈的腥膻,胃部翻涌着几欲作呕,身在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一下是教你,做人不要太狂,逮着谁都能当猴耍。当初,你递给我一杯加料的酒;现在,我还你一瓶,有来有往。”
“贱、人!”
啪——
一个耳光,十分力道。
沈婠收回手,转动腕口,“这一巴掌是教你,人在屋檐下得看清形势再发言,别让你那张臭嘴给自己找抽。”
“……”
“看看,这不就对了?安静点,乖顺些,免得受皮肉之苦。不过,这点痛比起失败带来的打击,应该微不足道吧?从前途无量的小宋总,到今时今日的丧家犬,你不仅作死了自己,还顺带扶了宋乾一把,如今MT俨然成为他的天下,想想还真是血本无归。”
“后悔?生气?怨恨?绝望?”沈婠每说一句,宋凛的脸便苍白一分,直至最后惨无人色。
沈婠轻叹,收回脚,扯过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丢到男人脸上,“你这种人只配与垃圾为伍,杀你,脏了我的手!”
说完,飘然转身,扬长而去。
宋凛倒在地上,呆滞的眼神讷讷盯着天花板,像被抽掉灵魂的木偶,除了还会呼吸以外,整个人都陷入迷茫与混沌之中。
似乎伤口传来的痛也逐渐离他远去……
突然,一滴晶莹自男人眼角滑落,没入鬓边。
他开始放声大笑,浑身近乎抽搐地颤抖着,“哈哈哈哈……”
沈婠,今日之耻,必要你用命来偿!
……
“沈小姐,又见面了。”黑衣黑裤的女人,卷发蓬松,红唇妖冶,此刻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双腿交并,身体呈完美的流线型。
“是你?”沈婠止步,停在三米远处。
阿狸站直,迈步上前,笑容意味深长:“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夜巴黎。”
“找人而已。”
“急什么?我又没说你闹事。”
沈婠:“……”
阿狸:“走吧,二爷有请。”
沈婠沉默一瞬:“……205包间有人磕破头,你们看着处理吧。”
并非她对宋凛心怀仁慈,只不过在宋景的地盘上,到底要留几分面子,闹出人命就不大好看了。
况且,就算她不开这个口,也会有人去处理。
毕竟这里是夜巴黎,宁城最奢华、最安全的销金窟。
来者是客,只要不犯主人忌讳,至少能活着出去。
不过,是站着,还是躺着,那就不一定了。
阿狸点头:“已经派人处理,跟我来吧。”
果然,刚才包间里发生的事都逃不过那位的眼睛,否则,阿狸不会来得这么快,好像站在那儿,就是专门为了等她!
女人在前面带路,沈婠紧随其后。
出了电梯,又穿过一截楔形走廊,最后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
“爷在里面。”说着,转动门把,推开,侧身做请。
沈婠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抬步入内。
很明显,这是一间办公室,屏风隔断会客区与办公区,装修简约,低调大气。
“宋二爷?”
“来了,坐。”男人手持茶杯,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沈婠走到对面沙发坐下。
男人亲手递来一杯热茶:“尝尝?”
她接过,先闻其香,再品其味。
宋景:“如何?”
沈婠皱眉,欲言又止,眼里还带着几分探究与警惕。
男人儒雅一笑,“有什么话,直说。”
“闻起来没问题,但入口偏涩,涩里带苦。”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陈年旧茶。
按理说,宋景这个夜巴黎的幕后大老板缺什么,都不会缺钱,有钱还害怕买不到好茶叶?
又怎么可能会用陈茶招待客人?
除非……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茶嘛,陈也有陈的好。”
沈婠放下茶杯,不动声色:“怎么说?”
“涩,性平;苦,思危。好比人也一样,敛其锋芒,性情才会随之平和;多思多虑,才能避开危险。”
“您究竟想表达什么?”
男人笑意不改,眼角隐约可见几缕纹路,平添温和:“女孩子不要学得太野蛮,修身养性,才能收敛戾气。”
说完,拿着遥控器,按下红色开关键,正对面的液晶显示墙上便出现了一段高清录像。
正是不久前,包间里发生的一切。
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婠收回目光,指尖摸索着茶杯杯口,绕着一圈又一圈打转,自由一番沉静气势。
“您找我来,就是为了上教育课?”
“爷从不轻易给人当老师。”
“所以,这是我的荣幸?”
宋景:“如果把疑问句换为陈述句,表达效果会更好。”
沈婠嘴角一抽。
男人倏地正色起来:“敢情你今天是在爷的地盘上撒野,换成其他地方试试?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吹空调喝热茶?”
宁城有头有脸的几家娱乐场所,虽然都打着私密性上佳的噱头,但又有哪家是完全放手,不装监控的?
“年纪轻轻,胆子不小!电视剧看多了,拿着酒瓶就往人头上敲?”
沈婠心说,这可不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类似的歪门邪招,比如踢裆、踩蛋、插鼻孔,戳眼睛,在去东篱山庄训练的那段日子,她没少向权捍霆请教。
从何处下手,用几分力,对准哪个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如何致伤不致死,流血流泪也留命,她已经全部摸透了。
所以,下手之前,沈婠就有把握将宋凛伤到什么程度。
当然这些都没必要跟眼前的男人解释,毕竟,他们的关系仅限于萍水相逢,连君子之交都算不上。
沈婠:“他不是还活着吗?”
宋景被她不受教的样子一噎:“那万一死了呢?”
“哦,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女人眼底泛起凉意,声音平淡无波。
好像“死”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跟“吃”、“喝”没什么区别,都是稀松平常。
那一瞬间,他有种看到同类的错觉。
很快,这样的错觉就被女人娇俏一笑彻底打散,“开个玩笑,二爷不会当真了吧?”
宋景:“……”
沈婠收起笑意,从沙发上站起来,在男人略显愕然的注视下,深鞠一躬。
“你……”
“很抱歉因为我的一时冲动给您造成了困扰。”
她这么坦坦荡荡地认错道歉,宋景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半晌,“……也罢,下不为例。”
“茶很特别,也谢谢您的忠告,我会记在心上,告辞。”
宋景挥了挥手。
沈婠转身,唇角却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带着不羁与叛逆,配上凛冽的眼神,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场。
记在心上,却并不代表一定要照做。
当晚,宋凛被保镖送至医院抢救,皮外伤失血过多,伴随轻微脑震荡,需住院观察。
昏迷了两天两夜才转醒。
第一个来看他的人是秦泽言。
“怎么样?好点没有?”助理把花和果篮放到柜子上,低头退出病房,秦泽言拖了一把椅子安到床边,自顾自落座。
宋凛斜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回道:“暂时死不了。”
秦泽言哑然一瞬:“……总会过去的,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但有人不想我活,是真的。”
“谁?”
“沈婠。”
秦泽言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眉头紧蹙:“脑袋还没清醒?说什么胡话?”
“怎么,你不信?”宋凛表情平静,好像对方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不悲不怒,也不过分激动。
“我帮你叫医生……”说着,作势起身。
宋凛幽幽开口:“如果我说,害我丢掉项目的罪魁祸首也是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去看神经科?”
“阿凛……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也不至于编造这种不切实际的借口。”
在秦泽言看来,项目失败是整个团队的问题,其中宋凛负主要责任,可他太过骄傲,无法接受失败的现实,竟然把一切推给沈婠。
简直可笑!
“沈婠只是一个私生女,她没这么大能耐干涉两家公司的合作,你清醒点!”
“呵,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宋凛扯了扯嘴角,垂眸瞬间掩盖了对这个兄弟的失望。
他不信他!
“那就更说不通了。假设沈婠真的从中作梗,她掩饰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亲口说出来?”
“因为她要看我笑话,要奚落我,羞辱我。”
秦泽言愈发觉得荒唐:“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费尽心思做这一切?”
宋凛凉凉抬眼:“你忘了温泉山庄?”
秦泽言登时一惊!
那件事……
“她在报复我,要我身败名裂!”
秦泽言表情纠结,良久,正色道:“……还是那句话,我不信她有这个本事。”
宋凛彻底放弃,转过身,“我累了。”
“……好好休息,阿淮很担心你,已经从国外赶回来了。”秦泽言看着他冷漠的侧脸,不由轻叹,起身离开。
第二天,贺淮风尘仆仆赶到病房,除了花和水果之外,还带着行李箱,一看就是刚从机场过来。
宋凛把沈婠做的事全部告诉他,语气平静,眼神淡然。
贺淮的表情比秦泽言还夸张,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憋红了整张脸,辩解道:“怎么可能是她?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宋凛凉凉一笑,很快就借口头晕睡了过去。
贺淮在边上守了很久,期间,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宋凛说过的话。
他说,害他失去项目,又让他住进医院的人,是沈婠?
这……
贺淮甩了甩头,他觉得连怀疑一下都是罪过!
那个女孩儿柔柔弱弱、不争不抢,说话斯文秀气,目光干净澄澈,绝对不会做那些事!
“阿凛,你……好好养伤,我有认识的心理医生,你有空可以去见见……”
言罢,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本该熟睡的宋凛倏然睁眼,冷冷看着天花板,忽然咧嘴,露出一个僵硬又怪异的微笑。
沈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们都不信我?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阿嚏——”
“三小姐,你是不是感冒了?正好今早煲了药膳粥,清热润肺,我帮你盛一碗?”
沈婠丢掉纸巾,点了点头:“好。”
吃过早饭,她照例开车出门,只是从车库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往里开的沈春亭。
“小叔?”
“早,婠婠。”
两人隔着半降的车窗,点头致意。
沈春亭:“复习得怎么样了?”
沈婠:“还行。”
沈春亭:“考纲的事,多谢。”
沈婠:“举手之劳,况且,我也拿了报酬,不亏反赚。”
男人挑眉:“那倒未必。本来,你可以成为小部分得知考纲的人,如今却和大家一样,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虽然没有劣势,但也不具备优势。”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她莞尔一笑。
沈春亭眼神复杂,半晌,叹了口气:“还有小半个月,祝你考试顺利。”
“承您吉言。”
车窗合上,擦肩驶过。
到了咖啡厅,苗苗已经在看书了。
“沈总……”
“说了很多次,直接叫名字。”
“那……我这不是怕叫习惯了,以后回公司改不过来嘛……”苗苗一脸坚持。
沈婠看了她一眼,“也行,等考进起航,我们成了同班同学,你总不会再一口一个‘沈总’了。”
“嘿嘿,那等考上了再说也不迟。”
沉浸在学习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中午。
权捍霆每天雷打不动送饭,前台小姐姐从一开始好奇变成现在习以为常,有时候晚了她还忍不住打趣苗苗——
“你家大姐头的男宠今天不来了?”
“怎么可能?!再等等……”
然后,果然就来了,风雨无阻,从未失望过。
小姐姐表示:“忠犬得没救了。”
苗苗:“你是羡慕嫉妒恨吧?”
小姐姐:“……”讨厌!别那么直白嘛……
第296章 起航考,幺蛾子
转眼步入九月,宁城依旧被暑气笼罩,没有半点入秋的迹象。
距离起航入学考还剩最后一个星期。
沈婠和苗苗几乎整天整天地泡在咖啡厅,除了看书,就是练题。
“……时间到。”
苗苗哀嚎一声,“完了……我怀疑自己可能做了张假试卷。这都是些什么题目啊?”
如果给一个正方体的六个面涂上四种不同的颜色,且相邻两个面颜色不同,对所有的立方体都使用同一组颜色,请问能得到多少种不同的立方体?
“这已经超出金融和管理的范畴,是纯粹的数学问题吧?你就是杀了我,也做不出来啊!”苗苗脑门儿上就差写个“衰”字。
沈婠看了眼她一片空白的答卷,“起航入学考最后一道压轴题就是纯数学问题,难度水平参照IMO,共计二十分。”
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苗苗整个人都不好了,突然,眼珠一转,试探道:“这么变态的东西,应该没几个人能做出来吧?”
沈婠点头:“做对的人确实不多,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呼——吓死我了。”苗苗拍着胸口,“那我争取前面的题目尽可能多对,过录取线应该没问题吧?”
“原则上讲问题不大,但不排除意外爆冷的情况。”
“比如?”
“这道压轴题不难,只要百分之十以上的考生能做对,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就会很危险。”
毕竟,起航的录取率也仅在百分之十上下。
也就是说,当你先入为主,打定主意不碰这道题,甚至连看题的时间都不准备留给它的时候,又偏遇上这道题看着唬人,实际不难攻克。
如此一来,就很可能被那些会做的人甩开二十分!
苗苗:“那万一题目很难,在上面多做纠缠额岂不是浪费时间?”
沈婠:“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练习。在过程中熟悉这类题目,建立起自身对难度的把握,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勉力一试,抑或果断放弃。
苗苗满脸绝望:“说到底,还是要做这些变态数学题!”说完,嫌弃地抖了抖面前的白卷。
“嗯哼,觉悟很高。”
“不,我只是求生欲太强。”苗苗一本正经。
“……”
接下来就是连续几天的奥数题目魔鬼式训练。
苗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多数情况她连题目都看不懂,比如——
在两个三角形上堆一个三角形,三个三角形上堆两个三角形,以此类推,计算第一百个三角形数。
苗苗:“……我想去死。”
沈婠:“5050。”
“沈总,我真的,hold不住了。”
沈婠:“这已经是最简单的题目。”顿了顿,又补充,“小学奥数。”
苗苗:“……”
不过再绝望,也还是要学的。
一分钟后,调整好心态,“沈总,你跟我讲讲呗。”
“虽然题目中用了摆三角形的实例,但抽象出来可以得到一串有规律的数字:1,3,6,10……问,第一百个数字是多少?”
苗苗若有所思,“我好像有那么点明白了……用数列的知识来讲,就是求通项,对吧?”
沈婠点头。
苗苗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五分钟后,最终框出一个公式——
Tn=(n*n+n—2)/2+1
当n=100时,Tn=5050
经过这么一回,苗苗总算找到点信心。
接下来的训练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
转眼,九月中旬。
考试前一晚,燥了近半个月的宁城,终于迎来一场暴雨。
第二天清晨,阳光柔暖,褪去了以往的热烈,变得小意而温顺。
空气中传来雨后泥土的清新,风过,送来几许凉意。
总之,非常适合考试的天气。
八点,考生于起航学院操场集合,验明正身,并领取准考证。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眼瞎啊?”沈婠拿到准考证后,正准备离开,不料,刚转身就撞上一个紫色人影,她及时侧身,才避免胸部最脆弱的地方遭殃,尚未开口指责,对方倒先声夺人,开骂了。
“我很确定自己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迈步,你就撞上来,所以,到底是谁眼瞎?”
“你说没迈就没迈,难不成还是鬼撞我?”
相较于对方的激动愤慨,沈婠则平静得多,一双黑眸清澈坦然,举止神态落落大方,“还真说不定,没准儿你身上不干净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俗称‘鬼缠腰’。”
紫衣女人瞳孔一缩,凉意爬上脖颈。
“你……少在这儿唬人!敢做不敢当,居然还异想天开推给鬼,当周围的人没长眼睛吗?”
苗苗从人群中钻出来,一手拿着准考证,一手叉腰,硕大的体型、泼妇骂街的招牌式动作,瞬间引来不少关注。
“我就看见了,明明是你故意碰瓷儿,这会儿居然还敢对周围吃瓜群众开炮,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姐姐我是不躺这一枪,你特么骂谁没长眼睛呢?傻X!”
紫衣女人似乎没想到突然跳出这么个刺头儿,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们两个一伙的,当然帮着她说话!”
沈婠挑眉,和苗苗对视一眼。
这就有意思了。
“你想怎样?”上前一步,沈婠冷冽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
后者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道歉!必须道歉!”
沈婠垂下眼睑,一语不发。
有种孤立无援的倨傲和倔强,似不堪其辱。
女人见状,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得意,却被猛然抬头的沈婠抓个正着。
她登时僵在原地。
就在这个当口,沈婠突然出声——
“抱歉。”
女人:“?!”愣住。
苗苗:“!”不对劲,有阴谋的味道。
吃瓜群众:“……”什么嘛,居然真的道歉,这人也太包子了,无语。
这一声“抱歉”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不仅女人听清楚了,周围的人也尽收耳中。
什么?态度不好?
看那一脸真挚,不似作假。
不甘不愿?
放屁!人家明明诚意十足。
即便低头致歉,女人也依旧不弯脊背,神情自若,仿佛天生就有与众不同的气质,随便做什么,都能脱颖而出。
有明眼人看到,明明是穿紫衣服那个先撞上去,反倒恶人先告状,逼得受害者赔礼道歉,这不欺负人嘛?
加上,沈婠那张清丽雅致的脸,以及白莲花招牌式忍辱负重的神情,又为之增添了几分凄美与柔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不,当场就有两个男的挺身而出。
A:“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怎么还有脸让人道歉?”
B:“我也看到了,你这叫典型的没事找茬儿,起航要是进了你这种垃圾,恐怕班风校风都会被带歪。”
C:“对,这种人简直就是害群之马!”
D:“赶紧给人道歉吧,连这种便宜都想占,凑表脸!”
E:“道歉!”
F:“还必须两遍,一遍是还给人家的,一遍是你自己的。”
G、H、I:“……”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站出来,紫衣女人成了众矢之的。
最终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压抑着屈辱,对沈婠说了两次“对不起”。
沈婠:“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说着还扬起一抹温柔宽容的笑,配上她那身沉静的气质,仿佛被圣母的光辉笼罩。
女人一口老血卡在喉头,装!继续装!现在才说不在意,好人都被你当完了!
“走吧。”
苗苗点头,与沈婠一起离开。
紫衣女人站在原地,顶着来自四面八方鄙夷的目光,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这时,一个高挑美丽的身影从她身旁走过,低声骂了句:“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两人距离很近,又发生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所以周围人都没听见。
紫衣女人咬了咬唇,脸色逐渐苍白。
……
“沈总,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有问题?”
因为领取准考证有一二三号台,苗苗在一号,沈婠在三号,两人一开始并没有走在一起,加上人流密集,挨着挤着,根本看不出谁和谁认识。
可那个女人却脱口而出“你们是一伙的”,可见,在这之前就认识沈婠和苗苗。
如此一来,那一撞一骂就变得别有用心。
“很明显,她是故意的。”
苗苗皱眉:“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撞出朵花儿来?”
沈婠直视前方,表情平静:“有没有花,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什么?”
“这一撞,一闹,加上众人的指指点点,势必会影响接下来考试的情绪。如果遇上心理素质差的,很可能直接就崩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婠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道歉,并不是她喜欢当包子,逆来顺受,或者真的怕了对方。
只不过出于最稳妥的考虑,谨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