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脸盲少年祁哥哥
比大小姐还像千金小姐。
佣人的眼神几经变幻,脑海里竟突突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犹还记得几个月前,她刚被周管家接来,不少佣人凑在一块儿对她指指点点,一口一个“私生女”,又鄙夷,又嫉妒。
彼时,她虽没有加入,却也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热闹,谁不爱看?
当时就有个年长的老佣人,似叹非叹地说了句——
“等着看吧,这柔柔弱弱的模样注定要遭人欺负!”
话,是实话,成真了。
这位三小姐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家夫人几乎拿她当空气,老爷子又一向威严,从不插手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二小姐更是几番挑衅,连下狠手。
倒是主家先生对这个女儿多有看顾,想来怜惜之情更多,毕竟是亲骨肉又流落在外,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当爸的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疼?
可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掌舵人,沈春江忙于工作,无法时时刻刻顾及到她,如此一来,这样的怜惜反倒成了催命符。
她不止一次看到二小姐对三小姐颐指气使,甚至还动过手。
佣人忌惮二小姐喜怒无常的脾气,半步也不敢上前,只能低头走开。
本来以为三小姐在这样的冷待与折磨下,很快就会支持不住,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婠非但没倒下,还越活越顽强。
之前面黄肌瘦,险些脱相,如今白里透红,亭亭玉立。
周身气质也在一天天可见地改变,越来越优雅,越来越矜贵,如今看来,比之大小姐沈如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那淡淡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似高山白雪,又如寒潭清风,让人莫名生出几分畏惧,却又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漂亮到了极致。
清澈,通透,明亮慑人。
佣人一边惊奇,一边纳闷儿,一个人真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归结于——
到底是富人家的孩子,血脉里就流淌着高贵,即便辗转飘零,明珠蒙尘,待鸾凤回巢,必将发光发亮。
“豆芽咸了点。”
佣人恍惚的思绪被这句话猛然拉回,她定了定神,目光投向餐桌上被沈婠指着的那盘炒豆芽。
“……啊,那我以后少放盐。”
“嗯。”
“三小姐还要添饭吗?”佣人见她的碗已经空了,故有此一问。
沈婠点头:“小半碗就好。”
佣人:“……是。”不怪她顿了那么一下,之前已经添过一回,心想再怎么也没有第二回,没想到还真有,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很注意自己的身材,因此严格控制食量,可这位怎么就……
用完这小半碗饭,沈婠没有再添,动作轻缓地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起身离开。
佣人只觉一阵香风拂过鼻端,不似香水的味道,却十分好闻。
再抬眼,只能捕捉到一个离开的背影,纤细笔直。
沈婠在小花园转了二十分钟,权当消食,然后上楼午睡。
……
再次睁眼,是被一阵嘈杂的音乐声惊醒。
恍惚间,沈婠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在夜巴黎工作的时候,靡靡之音,款款吟唱。
一楼客厅。
“小嫣,原来你家这么大啊!”
“不仅大,还特别漂亮呢!”一个女生笑嘻嘻补充道,眼里全是对沈嫣的羡慕和谄媚。
“小嫣,那架斯坦威是你在用吗?”
沈嫣点头。
女同学“啊”了一声:“原来你还会弹钢琴啊……不仅长得漂亮,家里有钱,还多才多艺,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沈嫣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倒是谦虚起来:“哪有?别这么讲,大家都很优秀的!”
“刚才还漏了一点,性格超级nice,搞得我现在特想亲你一口,肿么破?”
“不让亲!不让亲!人家小嫣可是祁少的,哪能让你下嘴?”
顿时一阵哄笑,沈嫣双颊绯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羞带怯朝某个方向望去……
“诶,子辰,你说小公主是不是在看我?”男生整了整领口,摆出正经的姿势,还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
视线一直落在书上的少年闻言,下意识抬头,朝女生扎堆儿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无法分辨到底谁才是“沈嫣”。
“不清楚。”
“诶,你不清楚倒是看一眼啊,看了不就清……呃!抱歉,我忘记你脸盲了。”
不开玩笑,祁子辰是真脸盲,而且,只对女生这样。
少年摇头,白净的脸上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表示并不在意。
“没关系。”
“话说子辰,你到底脸盲到什么程度,居然连沈嫣都认不出来?就最漂亮的,眼睛最大的那个啊!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吗?”
“脸盲到……”少年停顿一瞬,“西施和东施在我眼里,都一个样。还有,纠正一下,我们两家是有交情,我和她也从小认识,但私下交集不多,只一起出席过几次宴会。”
“我去——”好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西施和东施两个概念好嘛?你小子估计是采花大盗转世,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遭报应了,干脆让你不识女人面,当个清心寡欲的小和尚!”说着,大笑出声。
祁子辰拨开他的手,“谁清心寡欲?谁小和尚?狗嘴吐里不出象牙。”
“唷,还知道反驳,说明雄性自尊还是有的嘛!”
祁子辰不理他,继续低头看书。
喧闹的客厅,音乐刺激着耳膜,夹杂了女生之间嬉笑打闹的声音,实在算不得好听。
可祁子辰表情不变,仿佛有屏蔽周遭的功能,他就坐在那里,随着缓慢翻页的动作,便带出一种矜贵自持的气度,将他与环境隔离成两个空间。
一静一动。
一寂一噪。
悠远而平静,淡漠且从容。
好友闹了个没趣,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说蠢话了。
突然,好奇心起:“你说你不记得沈嫣的脸,那你平时怎么认出她的?”
祁子辰:“声音。”
“原来是这样。欸——”好友突然拿手肘捅他。
祁子辰皱眉,“郑钧,你……”
“嘘!校花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杯酒,你说她是给我,还是给你?”
第267章 沈嫣的表白
“怎么,你想喝?”少年挑眉,声音清润好听。
“当然!这可是校花亲手端过来的酒,有特殊意义的好嘛?”
“嗯,那就你喝吧。”说完,啪嗒一声合上书,起身离开。
“诶——”
沈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
咬了咬唇,加快脚步。
“祁哥哥,你等等……”声若百灵,婉转动听。
祁子辰脚步一顿。
郑钧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一声“祁哥哥”叫得……传说校花对子辰有意思,他还都不信,这一下,不信也信了。
又一个被祁子辰勾了魂儿的妹子,他原本还想试试的,看这架势,估计没戏。郑钧一时怅然,却不怎么伤心,自觉避开,给两人腾地儿。
这年头,像他这么善解人意的追求者可不多了,拱手相让知道不?就是这么帅!
“小嫣。”少年转身,白净的面孔,眼神温和,像雨后青草般纯粹。
“这是我亲手调制的鸡尾酒,你……要不要尝一尝?”
“我开车来的,不方便。”礼貌婉拒。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颜色很漂亮。”红的蓝的沉淀在杯底,敞口杯一侧还用黄色柠檬片做成装饰,颇具观赏性。
也顺便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沈嫣果然释怀,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你说得对,开车安全第一,不能沾酒的。那……下次吧,你一定要尝尝。”
“好。”祁子辰不喜欢喝酒,但他更不习惯拒绝。
沈嫣一脸娇羞写在脸上,耳根都红了,大眼睛闪啊闪,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璀璨明亮,可惜,对祁子辰来说,美丑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又怎么会细微到关注一个人神态表情的变化。
“你……觉得缺氧吗?”
啊?
沈嫣微愣。
祁子辰一本正经:“我看你呼吸急促,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了……”
“确定?”
沈嫣咬牙:“确定。”
“身体是自己的,好好保重。”
“……”
沈嫣窘得要死,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书,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又在看《简·爱》?”
“嗯。”
“一遍又一遍,不会烦吗?”
“不会。因为每次都是不同语言的版本。”
沈嫣努力把刚才收回来的笑容,再一次挂到嘴角上:“我喜欢JaneEyre的勇敢和坚韧。”
祁子辰眼中这才多了一抹真心的微笑,“是啊,JaneEyre能够坚持自我,不偏不倚,确实令人敬佩。”
沈嫣知道,祁哥哥喜欢独立又自强的女人,讨厌菟丝花,所以她在他面前,都会尽量展现出自己勇敢的一面。
如果……她在这里向他表白,是不是也算一种勇敢?
沈嫣一颗心砰砰直跳,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怎么也扼制不住。
不远处传来扭曲蹩脚的歌声,是一个女同学唱的,伴奏声音太大,有些刺耳,这个时候表白似乎不怎么应景,也算不上浪漫。
可不表白……沈嫣怕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拖不得!
她仰头灌了半杯鸡尾酒下肚,脸颊霎时烧得通红,也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
祁子辰对她这一系列奇怪的动作表示疑惑,眼底流露不解。
“你少喝点,里面太吵,我到花园透透气。”说完,转身离开。
就在这一瞬间,沈嫣的勇气冲突顶点,在少年走掉之前,已经伸手扯出他的衣袖。
祁子辰:“还有事吗?”
她抬头,顶顶看他,深呼吸,借着音乐的掩盖,大声道:“祁哥哥,我喜欢你——”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当她叫出那声“祁哥哥”的时候,嘈杂的音乐骤然停止,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女生们也停止嬉笑,纷纷朝音响望去,是以,产生了几秒的安静。
而就在这几秒钟之间,沈嫣那声鼓足勇气的“我喜欢你”已经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并且,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片死寂。
祁子辰愣了,沈嫣羞愤难当,被邀请来做客的女生们面面相觑,一时懵逼。
虽然说班里都在传沈嫣和祁子辰之间的暧昧,但大多时候都是开玩笑,却没料到高高在上、冰雪女神一样的校花居然暗恋祁子辰,还主动表白?!
女生们彼此交换着眼神——
天,说好的高冷呢?
形象破灭了。
我还以为她多矜持,多了不起,还不是跟大家一样都喜欢祁子辰?
看祁少的表情,他也很错愕啊!
突如其来的表白,如果是两情相悦,现在已经皆大欢喜,可如今这个状况嘛……只能说明祁少看不上她呢!
第268章 有怨报怨,以牙还牙
塑料姐妹情在一个又一个眼神的交流转换中原形毕露。
女人扎堆儿的地方,就必然存在攀比。
沈嫣靓丽的外形本就让她们嫉妒,“校花”这个头衔更是刺眼,家世还如此优渥,这些女同学表面笑脸相迎,极尽谄媚,内心却酸得冒泡。
凭什么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被她一个人占全了?
以前在学校,沈嫣出入有名车接送,穿戴皆是大牌,她们还悄悄讨论过校花是被哪个大款包养了。但很快,就有知情人出来辟谣说沈嫣背景强大,家世显赫,根本不缺钱,还用得着别人包养?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当然,不信的大部分是女生。
在这之前,她们一致认为沈嫣家世再好,也就顶多小康,完全没往富豪阶层想过。
可是当一辆劳斯劳斯载着她们驶入这样豪华的宅子以后,所有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豪华的装修,不俗的摆设,成群的佣人,其实,那个时候大部分人心态已经崩了。
如今,沈嫣出丑,她们面上不显,其实都等着看笑话,果然——
祁子辰的愕然与尴尬,没有令人失望。
而沈嫣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更是异常好看。
众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或好奇,或惊愕,或讥讽……
都一致忽略了好好的音响为什么说停就停?
沈婠看了眼被她不小心踢掉的电源插头,又望向不远处,相对而立却尴尬无言的一男一女,她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郑钧硬着头皮蹭到祁子辰身旁,拽了他一下。
少年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旋即,看向沈嫣的目光带上几分歉然:“对……”
“我开玩笑的!”沈嫣笑着打断,眨眨眼,“吓到了?抱歉,看你一个人坐在这边看书,都不和我们一起玩儿,就想逗逗你,结果……”
祁子辰长舒口气,“没关系。”
众人竭力掩盖自己失望的表情,纷纷上前,又开始与沈嫣说说笑笑。
“谁这么缺德把音响关了?”突然有人冒了这么一句。
刹那间,所有目光汇集到音响所在的位置,而后右移,齐刷刷落在沈婠脸上。
“咦?这谁啊?”
“不是咱们班的……”
“小嫣有请其他专业的同学吗?”
“那个……她好像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
“好高好瘦,白得反光诶!”
“她把电源线踢掉了,肯定是从旋转楼梯下来的。”
“啊!小嫣,这是你姐姐吗?”和沈嫣同寝的妹子眼前一亮,“身材好棒!”
沈嫣面色骤沉,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掌把沈婠那个小贱人摁进土里,让她出来丢人现眼,还差点害她当众出丑……
沈婠挑眉,面对各色打量的目光不闪不避,坦然自若。
“不是,”祁子辰突然开口,回答了那个女生的问题,“她是小嫣的妹妹。”
“啊?”女生窘迫地吐了吐舌头,“原来小嫣还有个妹妹……”可她明明说自己是家里最小的,怎么会……
沈嫣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遂三缄其口,对沈婠的来历只字不提。
“怎么都停下来了?继续玩啊,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让佣人去拿,就当自己家里,千万别客气。”
恰在这时,佣人把插头重新插好,音乐声再次响彻客厅,伴随着音响独有的重低音,咚咚咚的节奏,似闷锤敲砸在心口。
气氛迅速热烈起来。
沈嫣幽怨地看了眼不明所以的祁子辰,唇瓣轻抿,抬步朝沈婠走去。
“你故意的!”她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咬牙切齿。
“如果你指踢掉音响插头这一桩,还真不是我的锅。”
“狡辩!”
沈婠挑眉:“还是说,你觉得我破坏了你的表白?”
听到“表白”两个字,沈嫣心里刚压下的难堪又再度翻涌,众人兴奋又隐晦的打量,祁子辰尴尬又抱歉的眼神,一一闪现脑海,令她羞窘到极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闭嘴!我要是你,就一辈子待在房间,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沈婠也不反驳,只莞尔一笑,淡淡道:“可惜,你是你,永远变不成我。不想看,可以把视线移开,不想听,可以把耳朵捂上,没人强求你一定要看要听。”
“呵,一个私生女,你哪来的底气跟我叫板?”
“当然是沈家给的。你姓沈,我也姓沈,咱们还有同一个爸,骨子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就凭这个。”
“沈婠,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厉害!”
“哦?什么叫乱说话?”沈婠抱臂,好整以暇。
沈嫣皱眉,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准在我同学面前说你是沈家人,更不许承认你是我妹妹!”
私生女就意味着父亲出轨,背叛婚姻,沈嫣绝不允许自己在同学面前暴露出这么大的污点,她是校花,是女神,冰清玉洁,完美无缺。
“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说完,径直朝厨房走去,忽地脚下一顿,“音量关小,聒噪!”
“……”
沈婠捧着玻璃杯穿过饭厅,迎面撞上一个白衬衫休闲裤的男人,准确来说,还是个少年。
笑容干净,目光澄澈,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长大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保留了最本真的纯粹与干净。
祁子辰。
上辈子沈祁两家联姻,他娶了沈嫣,沈婠还得管他叫声“姐夫”。
不过如今嘛,也就是个青涩未褪的大男孩儿。
“……沈婠?”
“你知道我?”
“明达周年酒会上,远远见过一次。”可就是这么一次,他竟然能够一眼认出她来,作为一个重度脸盲症患者,祁子辰觉得不可思议。
沈婠挑眉,记忆中她这个姐夫长相佳,出身好,性格温和,礼貌周全,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高傲入骨。
每次陪沈嫣回娘家都不怎么说话,说好听点叫稳重,说得不好听就是冷淡。
他看不起沈嫣,或者说,看不起沈家?
可眼下却主动和她搭话,为什么?
思绪不过眨眼间,沈婠表情如常:“你……”
“我叫祁子辰,比你大两岁。”
“你好。”
“我……”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白皙的皮肤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沈婠看着他,静候下文。
半晌,少年红着脸憋出一句:“我能靠近一点看看你的脸吗?”
沈婠还算平静:“为什么?”
“抱歉,这个要求可能有些唐突,但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不轨之心,我就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记得你的样子,明明我有脸盲症……”
脸盲症?
这个沈婠上辈子倒是没听过,突然,她想起什么,目光微闪:“所以,你记不住人的脸?”
“准确来说,应该是女人的脸。不过,现在有了例外。”他专注地看着沈婠,眼神好奇又惊喜,像发现了某种外星生物。
“包括沈嫣吗?”
“?”
“你也记不住她的脸?”
虽然不明白沈婠为什么这样问,但祁子辰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记不住。”
那就好玩儿了……
上辈子这两个人怎么当夫妻的?
丈夫记不住妻子长什么样,而妻子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对外绝口不提丈夫脸盲的事实。
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祁子辰来沈家不喜欢说话,毕竟,他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们从来没听说祁子辰有脸盲的毛病,因为,沈嫣要面子。
“可以吗?”少年再次询问,态度诚恳。
沈婠瞥见饭厅门口一掠而过的粉色裙角,笑意渐深,“好啊!”
祁子辰不料她应得这般爽快,当即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由流露惊喜之色,上前两步,又似踟蹰,因为紧张下意识摩擦着手掌。
沈婠目光坦然,大大方方由着他靠近。
祁子辰不再犹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至最短,带着研判的目光打量面前这张脸。
女孩儿的皮肤很白,下巴尖尖,额头饱满,眼睛呈现自然的双线,鼻梁小巧,因为抿唇的动作,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是的,就是这样的五官,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并不像他看其他女人那样,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怎么就记住了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张脸?
祁子辰激动地抬手,虚捧着女孩儿下巴,恨不得看出个所以然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到了暧昧,甚至亲密的地步。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近在咫尺。
远远望去,就像一对正在接吻的男女,并且,还是男方主动的。
沈嫣咬破了唇,指甲嵌入掌心,实在忍无可忍冲了过去,一把将沈婠推开。
哐当——
玻璃杯从沈婠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因这一推,她人也撞到饭桌桌沿,躬着身体,脸色惨白。
“贱人!”沈嫣破口大骂,红着眼睛冲上去,扣住沈婠瘦削的双肩,拼命摇晃,“让你勾引祁哥哥!让你发骚发浪!跟你那个当小三儿的妈一样,天生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脑子里想的都是勾引男人!”
沈婠侧头,避过沈嫣挥来的耳光,却没有全避,而是用肩膀受了这一下,站在祁子辰的角度,就像沈嫣准头不够,打歪了,但这个动作带出的狠意与戾气却暴露得干干净净。
他连忙上前,扣住沈嫣再欲挥下的手,猛然用力,把人扯开。
“怎么样?没事吧?”关切夹杂歉意的目光落在沈婠脸上,后者讷讷摇头,看上去就像被突来的变故惊呆了,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沈嫣被这一扯,一撂,后背撞到墙上的,疼得她眼眶泛红。
但再疼,也比不上祁子辰对沈婠轻声细语、无限温柔的样子给她的打击来得沉重。
割肉剜心,不过如此!
“祁哥哥,你别被沈婠那个贱人骗了!她都是装出来的!”
“够了!”祁子辰冷冷开口,表情如覆寒霜。
沈嫣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冰冷的神情,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与沈婠无关,是我想要……”
想要什么?
想要验证自己的脸盲症为什么唯独对她免疫。
可这话有点绕,祁子辰不得不停下来组织语言,结果落在沈嫣耳中就成了“我想要”。
要什么?
要沈婠!
顿时,怒从心起,伴随着一阵心痛,似潮水涌来,要将她彻底淹没。
“你要她?!”音调陡然拔高,清脆与灵动不复存在,只剩下尖锐与控诉,“那我算什么?你说啊!”
少年皱眉:“你?”迷茫不解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跟我有关系吗?
最真实的反应才最伤人。
沈嫣看向祁子辰的眼神又爱又恨,复杂纠葛,即便是这样,她仍然不忍指责,可胸中怒火积压难消,急于寻找发泄的出口,而沈婠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眼神一恨,她尖叫着冲上去:“我掐死你这个狐狸精!”
祁子辰挡在面前:“住手!我没想到你是这幅样子,冲动暴躁,满口脏话,小嫣,你让我太失望了。”
少年眼里是不加掩盖的嫌弃与厌恶。
虽然他记不住沈嫣的脸,但从平时的相处中,她呈现给他的一面一直都是活泼俏皮、善良开朗的小丫头。
祁子辰没想到会有一天从她嘴里听见“狐狸精”、“贱人”这样的词汇,而辱骂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失望?”沈嫣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两步,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是,”少年眼神坚定,爱憎分明,“你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很陌生。”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客厅的人,大家不敢上前,只能远远观望。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是刚才那个女生,可祁少为什么扶着她肩膀?这也……太亲密了吧?”
“莫非……祁少不喜欢沈嫣那种艳丽玫瑰,而是对清纯佳人情有独钟?”
“嘘!小声点!”
“……”
沈嫣见这么多人都在,即便怄得要死,气得抓狂,也不得不深呼吸,按捺下来。
三两句话把事情揭过,引着众人离开饭厅。
临了,回头看了沈婠一眼,眸中阴鸷与怨毒的神色似要漫溢而出。
沈婠轻笑以对。
火光四溅!
人走后,祁子辰扶她坐下,“磕得严重吗?要不要紧?”
沈婠摇头,示意无碍。
“对不起,我不知道沈嫣她会……”
“没关系。”沈婠避过他的手,眼神漠然,语气淡淡。
祁子辰垂眸,眉头狠狠一皱,“她……一直都这样对你吗?”
女人轻笑:“嚷着要掐死我,还是第一次。”
他又要道歉,被沈婠开口打断——
“我没事了,你回客厅吧,刚才谢谢你挡在我面前。”
“……不客气。”本来就是我害的。
原本家里还有让他和沈嫣处处的意思,如今看来,倒没这个必要了。一个张口闭口粗话连篇的女人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那你坐会儿吧,我先出去了。”少年若有所思地离开,只要这个时候,他能回头看沈婠一眼,哪怕一眼,就可以发现女人眼中得逞的笑意。
祁子辰走后,沈婠登时挺直腰板,她撞上去的时候刻意控制了力道,是以响动虽大,却毫发无伤。
她起身,绕过碎成一滩的玻璃渣,取出一只新的玻璃杯,温水装至七分满,捧在手里。
很快,客厅聒噪的音乐声没了,佣人送客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到一刻钟,整个老宅便彻底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
沈嫣亲自出门送走那群同学,转身回到家里,脸上笑容彻底坍塌,眼神化作利刃,气势汹汹朝饭厅而来。
这是要……关起门来算账?
沈婠喝了口水,没有逃,也没有藏,笑意入眼。
“贱人!你对祁哥哥做了什么?!”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凶相毕露,祁子辰看到的算什么?
“你刚才不是躲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承认勾引祁哥哥了?!”
沈婠眼波流转,突然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觉得是他勾引我呢?”
“做梦!祁哥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定是你引诱他!”
“如你所说,他既然能被我引诱,那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吧?”
“你!”沈嫣气得双颊涨红,作势抬手给她一耳光。
沈婠猛然起身,挡开,欺身逼近,“怎么,想扇我?”
“扇的就是你!”抬手,还想再来。
这次,沈婠没有给她机会,只听啪嗒一声——
全世界都陷入死寂。
沈嫣捂着脸,缓缓转回来,眼中写满难以置信:“你……打我?!”浑身颤抖,嘴唇哆嗦。
“是啊,我打了。难道只许你动手,不许我反击?”
“啊——”沈嫣尖叫,像刀尖擦过玻璃,刺耳至极,红着眼睛朝沈婠扑过去,用尽全力。
沈婠闪身避开,沈嫣便直挺挺撞到餐桌上,身体躬成虾米状。
“沈婠,你……不得好死!”
“放心,我要死也会在闭眼之前,拉你垫背!”这话,带着狠决,透着恨意。
沈嫣打了个寒颤。
沈婠轻笑,抬眼环顾四周,多么熟悉地方,多么熟悉的场景。
上辈子在这个饭厅里,她险些被沈嫣带来的朋友强暴,幸好佣人冲进来,及时制止,可沈嫣做了什么?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挺身而出当了一把“目击证人”,一口咬定是她不知羞耻,勾引她朋友,见事情败露,才反咬一口说成强暴。
彼时,沈婠刚被带回沈家不久,沈春江对她冷漠到极点,不闻不问,任由沈嫣变着方儿地羞辱她,甚至连佣人都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嘲笑讥讽。
所以,当沈嫣说出那些漏洞百出的“证词”后,众人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直接给她定了罪,一人一句“不要脸”,口口声声骂着“骚货”。
那一刻,沈婠的自尊被踩进泥里。
也是那一刻,对沈嫣的恨意根植在了灵魂中。
即便重活一世,也依旧无法抹灭。
“我没找人强奸你,已经很仁慈。”沈婠抓起她的头发,凑过去,轻语笑言,可从中透出的肃杀和冷绝却让人肝胆俱颤。
“你不是喜欢祁子辰吗?可惜,人家不喜欢你呢!”
“住嘴!你这个贱……”
哐!
沈婠按着她的头往桌面上一撞,“这是教你,做人要懂礼貌,一口一个贱人实在太……粗鄙。难怪祁子辰看你的眼神透着厌弃。”
“沈婠,你敢这么对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沈嫣忍住头皮传来的疼痛和撞击产生的眩晕,咬牙切齿。
“谁信呢?有证据吗?可我有诶,祁子辰亲眼看着你对我动手,你说,要不要请他当证人?”
沈嫣面色惨白,祁子辰……她唯一的软肋……
沈嫣又怎么可能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原本还有佣人在,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人来,只能说——
“聪明反被聪明误。支开佣人想收拾我,到头来,作茧自缚,连个帮手都没有。沈嫣,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她憋得眼眶通红,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早该知道的,对上沈婠,她从来都毫无赢面。
之前,沈嫣不信,一再试探,接连挑衅,却没有一次成功,可笑她还把原因归咎于巧合。
一次是巧合,两次也可能是巧合,那三次四次呢?
“你到底想怎样?!”
沈婠收手,把她扶起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头发和前襟。
沈嫣呆呆任由她动作,瞳孔紧缩,汗毛倒竖。
诡异……
说不出的诡异……
“我啊,不想怎么样。原本是打算与你好好相处,演一出姐妹情深,可你不领情啊,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沈嫣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四肢泛凉,浑身僵硬。
“所以,”沈婠替她将一束散落的头发别回耳后,音色轻柔,笑意和缓,“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否则一时想不开,跑去勾搭你的祁哥哥……”
“你敢!”
“你都骂我是狐狸精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好了,”沈婠退开,“今天的发型和裙子都很漂亮。”
说完,悠悠转身,抬步离开。
沈嫣看着她渐远的背影,目光既惊且骇,畏惧与怨恨交织成一片暗色。
“你不该打祁哥哥的主意……”尾音轻轻,低不可闻,周遭空气却莫名变凉……
当晚,沈嫣高烧不退,像被什么东西魇着,梦里一直说胡话。
“快!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让他赶紧过来!”杨岚手忙脚乱,急得眼眶泛红,泪将落未落。
沈婠站在二楼,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准备回房,不想撞上迎面走来的沈谦。
男人眸色沉凛,面上温润不在,化作一片凝重:“你做了什么?”
“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傻!今天下午的事,我都听佣人说了。”
沈婠看了眼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不挣扎,不动怒,平静如水:“既然听说了,又何必问我?”
“你和小嫣因为祁子辰发生冲突,之后她送走同学,又赶走佣人,那之后,你们在家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聊了几句而已。”
沈谦半眯双眼,审视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不信可以问二姐。”沈婠轻笑,语气凉淡,“哥,你抓疼我了。”
男人收手,目光如炬:“我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既然进了沈家的门,就要当自己是沈家的人!如果……”
沈婠静静看着他。
“如果,你想伤害谁,我绝不轻易饶恕,说到做到!你最好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时刻放在心上。”
这样的沈谦才是前世那个威严赫赫、冷心无情的沈家大少。
那样的眼神,带着杀气,是警告,亦是威胁。
四目相接,一个不退,一个不让。
半晌,沈婠移开视线,“好。”
听进去,也记下了。
第269章 沈如落败,六爷来电
家庭医生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往沈宅,随行还有两个女护士。
阵仗不小。
一通忙活之后,终于在凌晨十二点稳住病情。
“温度已经降下去,如果不反弹,过了今晚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杨岚一脸憔悴,闻言,长舒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小嫣白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可能是感冒引起,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暂时无法判断。我建议您可以等二小姐醒来之后问一下她本人。”
杨岚点头,叫来周管家,“你安排一辆车送张医生他们回去。”
“是。三位这边请……”
杨岚转身上楼,看着小女儿潮红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她坐在床沿,无声垂泪。
“妈。”沈谦推门进来,“小嫣怎么样?”
“刚退烧。”
“你也忙着了这么久,喝口水。”他把杯子递过去,“不会有事的。”
儿子的温言安慰和体贴周到令杨岚心下一暖,眉心却仍不见舒展,“你说好好的,怎么搞成这样?刚才还一个劲儿说胡话,什么不要过来,滚开……小嫣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沈谦眼神一暗:“做梦而已,您别想太多。”
“也对……你妹妹闹腾惯了,胆子不小,又是在家里,那么多佣人看着,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她?”
沈谦没有接话,转而劝说:“妈,您先回房休息。”
杨岚摆手:“这儿离不得人。”
“我来看着。”
“你?”杨岚一阵诧异,她生的儿子,她了解,冷静克制到极点,很难有人和事牵动他的情绪,这会儿怎么……
沈谦表情不变,语气如常:“有什么问题?”
“没……妈只是怕你太累,最近天水接二连三出状况,你四处奔走,又不愿向你爸求助,我都看在眼里。好在,你妹妹只是感冒发烧,没什么大碍,我一个人就够了。”
沈谦还想开口,杨岚却已经别过头,拿了棉签沾水,替沈嫣润湿唇瓣。
“……好,那我先去睡了。”
“嗯。”
半夜,沈嫣又开始烧起来,额头滚烫吓人。
杨岚赶紧给张医生打电话,等人匆匆赶到,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凌晨三点的沈家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沈婠睡梦中听到动静,不予理会,翻了个身继续会周公。
清晨,天将破晓。
张医生才带着两名护士,顶着晨雾朝露,一脸疲惫地离开沈家。
二楼卧房。
沈嫣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神情恹恹,面色苍白。
杨岚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水杯,“来,喝点……”说着,递到她嘴边,缓缓倾斜。
沈嫣不用动手,只管张嘴。
“够吗?”指腹轻轻擦掉她嘴角残留的水渍,杨岚温声询问。
“够了。”
“那就好……”
“妈,”沈嫣突然开口,“我讨厌沈婠。”
“我知道……”
“不!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小嫣,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妈!”
“我想让沈婠去死!”她攥紧棉被,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
杨岚被她的反应吓到,放下杯子,忙不迭上前将她搂进怀里:“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都是假的,有妈妈在……”
假的?
她竟然认为是假的?!
沈嫣瞳孔紧缩,脑海里突然响起——
“谁信呢?有证据吗?可我有诶,祁子辰亲眼看着你对我动手,你说,要不要请他当证人?”
声声回荡,犹如魔咒。
“妈,连你也不信我?!”她推开杨岚的怀抱,眼神惊怒,语气尖锐。
杨岚一时错愕,急得两眼含泪:“妈妈当然相信,你说什么都信。”
“真的?”沈嫣瞬间平静下来,“那如果我说,沈婠是个贱人,你信吗?”
杨岚目光含恨:“有个那样的妈,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贱人的女儿,不是贱人是什么?”
“她勾引祁哥哥,还说要找人强暴我!”
杨岚面色大变,“我马上去找她!”
“小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谦推门而入,目光沉静。
“哥?”
“你刚退烧,脑子不清楚,梦境和现实混淆了,也情有可原。”
杨岚犹豫了。
沈婠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就算有,这种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小嫣知道?
是不是病中睡得不安稳,做了几个噩梦还没缓过来?
沈嫣将杨岚的犹疑和踟蹰看在眼里,内心一片绝望。
谁信呢?
谁都不信!
目光扫过杨岚,落在沈谦脸上,连亲妈和亲哥哥都是这样,其他人呢?
沈嫣惨然一笑,仿佛被人抽掉所有力气,软倒在床头。
她放弃了,认输了。
“小嫣!”杨岚扑过去,神情慌张,又是探额温,又是往她背后垫枕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含一片清新丸?”
沈嫣不答,目光呆滞,明明家人就在身边,她却感觉孤立无援……
杨岚喊了几声,女儿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谦,“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妈,你去倒杯水上来,我和小嫣单独聊聊。”
“这……”
“去吧,不会有事的。”沈谦把空玻璃杯递给她,动作强硬不可拒绝。
杨岚接过,拿在手里,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嫣,你让妈担心了。”
她别过头,留给沈谦一个冷淡的侧脸。
“我知道你委屈。”
“知道?”沈嫣转回来,与他冷冷对视,“话,谁都会说,图个好听而已。”
“我劝过你不要和她针锋相对,尽量避免冲突,为什么不听?”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袒护那个贱人而已。”一抹讥笑爬上嘴角,“沈婠还真是厉害,祁哥哥为她挺身而出,你又为她费尽心机,可她知道吗?她领情吗?你们一个两个不过是件趁手的工具而已,等没有了利用价值,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丢掉。”
沈谦面色微沉,“看来,教训还不够深刻,没能让你学乖。”
沈嫣脖颈一缩,想起昨天被沈婠抓住头发往桌上猛撞的场景,忍不住后颈泛凉。
而沈谦的疾言厉色、不苟言笑则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双手抱头,崩溃大哭:“你明明已经猜到,沈婠肯定对我做过什么,却还要帮她遮掩。我凭什么不能和她针锋相对?凭什么要避免冲突?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千金小姐啊!她算什么东西?而你,我的亲哥哥,到现在还在帮她!”
男人沉声:“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帮谁开脱。”
“好啊,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沈婠勾引祁子辰,两人在饭厅亲亲我我,被我撞见,她就对我威胁恐吓,痛下狠手,无所不用其极!”
沈谦眼皮猛跳。
“哥,你这么聪明,我每次撒谎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那现在呢?你告诉我,这番话,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男人眼中像藏着一片深海,寂然无声,暗沉广袤,所有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被他悉数容纳,“重要的是,你招惹她,却又斗不过她,一次两次,还没学聪明。”
沈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早就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谦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眼中尽是冷酷:“在学会挑衅之前,请先确保自己足够强大,否则,被欺负也是活该。”
……
“诶,阿谦?”杨岚端着装了温水的玻璃杯上楼,走到一半撞上沈谦。
“妈,我去公司了。”
“你妹妹她……”
“已经没事了。”
杨岚只当他是安慰自己,敷衍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我上楼看看。”
“嗯。”
杨岚刚进房间,沈嫣扭头,朝她露出一抹笑,“妈。”
“小嫣,你……好了?”
沈嫣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阴沉,转瞬之间,被温顺和乖巧取代,“对不起,刚才是我任性了。”
说着,低下头,表情愧疚。
杨岚险些喜极而泣,是了,这才是她的女儿。
“傻孩子,你这一场病差点把妈妈吓死了……之前你说沈婠要找人……”
“妈!我脑子不清楚,瞎说的,你还真信啊?”沈嫣打断她,嗓音娇俏,可如果仔细分辨,不难听出其中的勉强与不耐。
杨岚松了口气:“我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沈嫣把脸埋进母亲怀里,本是撒娇的姿态,可眼底却凝结着一层寒霜。
说到底,杨岚还是不相信她……
“多大了,跟小孩子一样!”
“妈,”沈嫣轻声开口,“我喜欢祁子辰。”
“什么?”杨岚讶然。
沈嫣从她怀里抬起头,一字一顿:“我说,我喜欢祁哥哥。你能让我嫁给他吗?”
女儿对祁家那孩子不一般,平日里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杨岚多少也猜到一些,不过这么大胆直白地说出口,还是第一次。
杨岚自然十分惊诧:“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你之前说沈婠勾引祁子辰,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所以才……终身大事,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草率决定。”
“妈,我喜欢祁哥哥很久了,不是一时冲动,也没有要跟谁赌气的意思。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你……”杨岚看着自己娇宠长大的女儿,突然觉得很陌生,连“非他不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份感情得有多深?
“妈,你跟祁伯母私下关系好,能不能帮我?”
杨岚瞬间冷静下来,“你想我怎么帮?”
“沈家和祁家都是宁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事业上也有诸多合作与牵扯,如果能够强强联合,爸爸和爷爷肯定不会反对。”
“你的意思是,商业联姻?”
沈嫣点头,双眸晶亮:“可以吗?”
杨岚看着女儿希冀的眼神,想来是极喜欢祁家那孩子的,不过——
“祁子辰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吗?”
沈嫣目光微闪,抿着唇,不说话了。
杨岚皱眉,眼里渐渐浮现不赞同的神色。她自己就是商业联姻,结婚之前和沈春江根本没有感情,等到后来慢慢爱上,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的。
你爱的人却不爱你,甚至还背叛你,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杨岚不希望女儿再经历一遍。
太苦了。
沈嫣:“祁哥哥虽然不喜欢我,但他也不喜欢别的女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只要我们结了婚,天长日久,我肯定会让他爱上我的。妈,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男人,你帮帮我,好不好?”
杨岚表情纠结。
“妈,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她轻声一叹,眼中充斥着惆怅与怜爱,“小嫣,妈希望你能幸福。”
“会的。我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能嫁给祁哥哥……”
沈婠尚且不知因为她这只蝴蝶扇了下翅膀,进而刺激到沈嫣,最终加快了沈祁两家联姻的步伐。
此刻,她正在房间关起门来练平板支撑。
豆大的汗水从她鬓角滑下,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最终渗进棉质练功服里。
手臂因长时间支撑身体的重量而轻微颤抖,却仍然咬紧牙关将身体绷得笔直。
面前摆着一个精确到毫秒的计时器,已经过去三分钟,再撑过两分钟就大功告成。
“呼……”
时间到!沈婠长舒口气,站直,活动双腿。
休息一分钟后,开始做卷腹。
平板支撑搭配卷腹,连续做满四组,才算真正结束。
她喝了口水,去看窗台上的仙人掌,养了几个月怎么感觉一点儿没长?
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擦干,手机响了。
“喂。”
“沈小姐,是我,易弘。收购明亚的事成了!”
“成了?”沈婠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讶。
这才几天就谈妥了?
且不说还有沈如这个强势的竞争对手在作妖。
“之前和我们竞争的那家公司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宣布退出,原本明达还想抬价,一看那边溜了,生怕我们也有样学样,架子也不端了,上赶着答应,最终以低于报价百分之三的价格打包转手。”易弘的声音难掩兴奋。
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就像……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如有神助!
“宣布退出?”沈婠挑眉,这可不是沈如的风格,“知道原因吗?”
“暂时不清楚。”
沈婠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好比两头老虎同时追捕一只羚羊,同样的起跑线,相差无几的体力状况,眼看只差最后一扑就能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其中一只老虎却突然调头,不争不抢了?
美食当前,沈婠虽然好奇对方为什么一个急刹,抽身而退,但填饱肚子要紧,“抓紧时间把合同签了,等尘埃落定,对方就算缓和过来,想要再抢,也无能为力。”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一个星期后,明亚正式易主,归属北海林创科技有限公司旗下。
期间,员工接连辞职,从最初的二十几个,变成十几个,到后来,就只剩蔡云、苗苗,还有应彬。
收购完成的第二天,“明亚”正式改名“航亚”,被勒令搬离广厦写字楼。
“喂!你怎么还不辞职?”苗苗坐在办公桌上,两条粗腿随意地垂着,正前后晃荡,一边吃米线,一边和对面工位上的男人讲话。
吸得哧溜哧溜的。
应彬本来已经吃过早餐,可听着那个声音好像肚子又饿了……
他强忍住咽口水的冲动,艰难地别开眼,“我不辞职,就等着你们开除,据说,这样失业保险才起作用,能领半年的补助金。”
“哧~你就为这个啊?”苗苗又吸了一口,粗犷利索的动作不像女人,像个汉子。
“昂!就为这个!”
“好吧,那你被开除之后有什么打算?”
应彬环顾四周,熟悉的办公间早已面目全非,工位空荡荡,地上到处丢着废纸残渣,似乎为了映衬境况的凄惨与悲凉,灯光都暗了不少。
偌大的地儿,如今也不过他和苗苗两个人。
应彬一时惆怅,叹了口气,“如果你指的是工作方面的打算,我准备去当保安。”
“咳咳咳……”苗苗呛得脸颊通红。
应彬突然觉得,她还挺白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你,一个做广告的,跑去当保安?”苗苗瞪着她那双小眼睛,一点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怎么,不行啊?当保安多好,往那儿一站,工资就来了。”
“……哦。”
“嘶!你这表情怎么怪嫌弃的?”
“是啊,我就是嫌弃。”
应彬:“……”好男不跟女斗,他忍!
“话说,你怎么也不辞职?沈总都走了,你这个秘书留下来当摆设啊?还是说……”他眯了眯眼,闪过一抹深意。
苗苗看着他,目露期待。
“还是说你跟我一样也想拿失业保险?”
苗苗:“……”果然,她就不该对一个立志当保安的广告人员抱有希望。
“不对吗?”
“大错特错。”
“那是为什么?”
苗苗喝了口汤,放下盒子和一次性木筷,正色:“因为我对咱们公司爱得深沉!”
“哈哈哈……”应彬笑声震天,“得了吧,你赶紧面对现实,明亚都已经被收购了,从今往后就只有‘航亚’。”
“明亚航亚是一家。”
“啥?”
苗苗双手撑在桌面上,胖胖的身子灵活落地,然后朝他伸出手:“欢迎你加入航亚,应彬先生。”
男人一脸懵逼。
“啧,赶紧握手啊!”
应彬呆呆地把手递过去。
苗苗一下握住,“抱歉,你做保安的打算暂时要落空了,留下来老老实实当你的广告人吧。”
说完,松手,转身就走。
“不是……”应彬追上去,“你说的什么跟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慢慢领悟吧!”
“……”
第二天,明亚,不,现在应该叫航亚广告公司,正式入主CBD一区裕隆大厦18层。
应彬这才相信,苗苗没有耍他,而自己也不是做梦!
……
“可恶!”沈如刚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就得到明亚已经被林创科技收购的噩耗,当即摔了行李箱。
李文瑾在那头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现在马上回公司,见面再谈。”
说完,直接挂断。
半个钟头之后,沈如抵达驱车抵达。
李文瑾已经等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入口,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拉杆箱,伸手替她挡住电梯门。
沈如冷着脸,踩着高跟鞋率先入内。
仿佛早就习惯了男人这样的体贴与周到,并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
李文瑾随后入内,按下关门键和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两人并未过多交谈,沈如瞥了眼左上角的摄像头,表情愈发冰冷。
到了办公室,李文瑾锁好门,刚转过身,就听见哐当一声,桌面上的水杯在女人泄愤般的一拂之下,砸落地面。
幸好地毯够厚,只发出一声闷响,并未摔碎。
男人上前,俯身将杯子捡起来,放回原本的位置,他看着沈如愤怒的侧脸,即便正在生气,也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阿如……”一声叹息逸出唇畔。
女人转过头,冷冷看着他:“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解释?你知不知道损失了明亚,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找到一家持续五年以上正常营业的公司当跳板,之后的规划根本没办法推进!”
“抱歉,是我疏忽了……”
沈如气得浑身颤抖,道歉有什么用?!道歉就能让明亚变成她的?
李文瑾也不反驳,静静站在原地等她气消。
果然——
没一会儿,沈如就平静下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我们准备用来收购明亚的空壳公司被人举报偷税漏税,一天之内地税局和国税局同时来查,我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偷税漏税?怎么可能!”沈如紧着眉头,“那家公司根本没有营业,主营业务收入一直都把控在交税门槛之下,怎么会……”
话,戛然而止。
沈如猛然想到什么,面色微变:“难道是之前转移的那笔钱……”
李文瑾点了点头。
明达上一个季度所有工程的回扣,沈如拿了三千万之多,由于来路不正,账不能走明面,只能借用空壳公司把钱洗干净了,再回到沈如手里。
如此一来,空壳公司的账面就无可避免留下了痕迹,只要税务局一查,立刻见光死。
要么承认偷税漏税,要么就是恶意洗钱。
后者比前者严重得多。
两权相害取其轻,李文瑾只能认了偷税漏税这一项,有了污点,就不能再发起收购。
他也想过隐瞒下来,可到了最后审核双方财务那一关,还是会原形毕露。
索性直接退出,也免得自曝其短。
沈如听完他的解释,沉默良久。
从李文瑾的角度可以看到女人因沉思而习惯性垂敛的眼睑,睫毛根根分明,完美的侧脸线条,几分轻愁点染眉间,即便失望,甚至一度失态,后背也依旧挺直不弯。
她是柔软的,也是坚韧的。
“及时止损,你做得很对,”沈如轻声开口,“只是,可惜了明亚,便宜了二叔他们一家。”
“没关系……”李文瑾上前,想握她的手,却最终停在距离半步远的位置,垂手而立,不敢越雷池半步。
“没有明亚,还有其他公司。”
沈如皱眉:“这个价格,谈何容易?”
“放心,交给我来办。”
“文瑾……”沈如轻轻抬眼,“别再让我失望了。”
男人心头一恸,咬牙:“不会了。”
……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晒得马路滚滚发烫,似要融化鞋底,灼伤脚板。
一窗之隔的咖啡厅内却冷气充足,宛若初春。
舒缓的钢琴曲悠扬婉转,咖啡豆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伴着桌上郁金香插瓶的香味,芬芳宜人。
靠窗的座位,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正手持银勺,轻柔缓慢地搅动着咖啡,长发披肩,露在外面的手臂与脖颈白得反光。
突然,她放下勺子,端起咖啡,缓缓靠近唇边,伴随着红唇轻启的动作,不知又拨动了谁的心弦。
“咳咳!”有一桌女士正和相亲对象吃饭,男人的目光却始终不在她身上,反而朝角落里飘,她顺势望去,虽只能看见一个侧脸,但那通身清高淡然的气质却让自诩外形条件上等的她也忍不住自惭形秽。当即,轻咳示意,企图拉回对面男人的视线。
“抱歉,我……”
“好看吗?”女士笑问。
男人一顿,表情有些尴尬,但眼神却不曾闪躲,最终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好看。”
“那我跟她比,谁更好看?”
这个问题,处处都是陷阱。
男人沉吟一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很漂亮,但她气质好。”
女士眼中闪过满意,她喜欢这样的坦荡与诚实,“我想,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好友,方便下次再约。”
男人笑了:“荣幸之至。”
坐在角落里的沈婠毫不知情,不曾想自己无意间竟促成了一对有缘人。
她在来这儿,是等人的。
突然,一片阴影当头罩下,“等很久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驰丢了行李箱,拉开木椅径直落座,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
“宁城什么鬼天气,都八月份了,还这么热。”
沈婠叫来服务员:“给他一杯汽水。”
周驰补充:“要冰的!”
服务员点点头,笑着走开。
沈婠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准备回来长住?”
“我倒是想!可惜,下午还要飞京平。”
“做什么?”
“那边有一个手游开发交流会,启航收到了邀请函,我过去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能让周驰抛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前往,足以说明这场交流会的分量。
“启航已经发展到可以接邀请函的程度了吗?”
那么多游戏工作室,能收到邀请函的都是行业尖端,启航才刚起步,沈婠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周驰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汽水,说了声谢谢,猛喝了两口才道:“前段时间我们送去参赛的一款小游戏被讯亚看上,想要买下来,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公司来谈,结果就这么出名了。”他一脸“我也很苦恼”的表情,嘴角却是偷偷上扬。
沈婠也跟着笑了:“东西呢?”
“我还差点忘了!”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收购合同之前是我签的,现在已经拟好了转让合同,你签个字,我再拿回去交给易总,他的律师团队会帮忙完成法人更改和股权变更。”
周驰在收购明亚这件事上,充当的只是一个桥梁角色,沟通的是易弘与沈婠。
最终完成明亚的归属确认,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婠落笔签名,至此,明亚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手里。
“回去之后替我谢谢易总,有机会去北海再请他吃饭。”
周驰把文件放好:“OK,一定原话转达。我赶着坐飞机,先走了……”
沈婠:“一起。”
出了咖啡厅,周驰坐出租离开,沈婠也准备回去,突然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由挑眉。
权捍霆?
第270章 婠婠,我在认真地追求你
划下接听键,沈婠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那头似乎也极有耐性,你不说,我不言。
明明通话进行中,双方却诡异地沉默着,像一场幼稚的拉锯战,谁先出声谁就输。
半晌——
“怎么,连人都不会叫了?”
沈婠笑笑,心平气和:“六爷。”
“乖。”
“……”
“往后看。”
沈婠微愣,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不远处,驾驶位上权捍霆拿着手机,黑眸沉沉望向她。
许是阳光晃花了眼,沈婠竟然看见男人高高扬起的嘴角。
六爷是威严的、凛然的,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的,自然,笑容也是浅的,淡的,冷的。
可刚才那一瞬间,沈婠看到的却是外放的、张扬的、肆无忌惮的愉悦。
“愣什么?上车。”
就在这稍许之间,黑色奔驰已经滑停在她身旁,男人降下车窗,露出那张英俊不失精致的脸。
沈婠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冷气扑面而来,每个毛孔都透着凉爽,果然,比起蒸笼一样的室外,车里简直就是天堂。
“安全带。”
沈婠立马系好,眼神微动,“真巧,这都能遇到……”
“不巧。”
“?”
权捍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爷专门在这儿等你,看不出来吗?”
理直气壮,又缱绻非常。
换成其他姑娘恐怕早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可沈婠却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哦了声,面色如常:“六叔找我有事?”
权捍霆那个心情,当真一言难尽。
挫败与失意交织,颓丧与苦涩兼备。
通通简化成俩字儿——
难搞!
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心却比石头还硬,捂不热、蒸不熟、嚼不烂!
内心苦兮兮,表情却丝毫不露,权捍霆点头:“嗯,有事。”
沈婠开口想问,被他一句话按下——
“到了再说。”
一路疾驰,驶向郊外。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铁闸门前,一座像极了四合院的建筑跃然眼前。
沈婠推门,下车站定。
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终确定这就是东篱山庄——权六爷的老巢。
上次来已经半夜,虽然有灯,却无法得窥全貌,如今在阳光下细看,除了之前既定的印象外,还多了一股庄严感。
“走吧。”权捍霆伸手牵她。
男人动作又快又准,沈婠没来及避开,被抓个正着。
“你干嘛?”
“牵你。”
“我不要。”沈婠试着抽了两下,没成功,忍不住瞪他。
权捍霆被这幽幽凉凉的一眼看得透心,某个瞬间,脑子全然清空,除了懵,还有一种莫名的……甜?
他轻声一咳,故作正经:“别闹!又不是没牵过,矫情什么?”
沈婠:“?!”她闹?她矫情?
呵,男人……
反抗无效,沈婠被权捍霆一路牵着走进去。
男人的手很大,骨节也粗,指腹有一层薄茧,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掌心,近乎滚烫。
迎面撞上目瞪口呆的楚遇江和凌云二人,权捍霆目不斜视,带着沈婠径直往里。
楚遇江:“什么情况?”
凌云:“爷牵她手了。”
楚遇江:“该不会在一起了吧?”
凌云:“很有可能。”
楚遇江:“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科学。”
凌云正色:“有的。”睡过算不算?
那厢,沈婠被权捍霆牵着,径直穿过客厅,进了一扇门后,别有洞天。
宽敞的室内空间分布着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那从最常见的跑步机、哑铃、拳击沙袋,到一般人不会用到的西洋剑、梅花桩,还设有专门的拳击台、击剑场,可谓中西古今应有尽有。
沈婠两眼放光,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健身房”了,应该叫“练功房”才对。
十八般武艺,只要你想,都可以在这里被训练出来。
“怎么样?”权捍霆凑到她耳边,笑着询问。
沈婠猛然回神,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六叔带我来应该不会只想问一问我对这里的评价吧?”
“上次你说想练拳脚。”
“然后?”
“合适的师父也找到了。”
沈婠挑眉,“谁?”
权捍霆拿起一副拳击手套丢给她,“你觉得爷怎么样?”
“你?!”沈婠稳稳接住,有些诧异地挑眉。
“怎么,有意见?”
“我怕给不起学费。”
权捍霆轻笑:“你已经给了。”
沈婠皱眉,却见他再次牵住她的手,牢牢握紧,举至半空轻晃两下:“这个。”
眉眼间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如何?”虽是询问,却势在必得。
“成交。”沈婠扬起下巴,迎上男人灼热的视线,笑意盎然。
一时间,有火花迸裂的声音。
权捍霆:“上楼。”
“做什么?”
“你打算穿这身练拳击?”
“……”
换好衣服,两人回到“练功房”。
权捍霆从一架子的拳击手套里,选了一副型号最小的:“会戴吗?”
沈婠摇头,上辈子她就是个运动小白,这辈子长进不少,可也只会跑跑步,练练瑜伽。
其余一概不通。
“手伸出来。”
沈婠依言,权捍霆亲自替她戴上,临了还问:“看清楚了吗?”
“嗯。”沈婠摘下来,按照他教的又戴了一次。
“学得还挺快……”听着似有几分遗憾在里面。
沈婠沉浸在对拳击的期待中,并未察觉。
“先热身,活动手腕和脚关节,像这样……”权捍霆示范给她看。
男人穿着黑色运动背心,皮肤很白,不是型男标配的古铜色,但浑身依旧散发出不可抵挡的荷尔蒙气息,内敛,持重,像峻拔的高山,深沉的大海。
沈婠学着他的动作,依葫芦画瓢。
“手绷直,侧身力度加大,脚迈开!”
权捍霆是个好老师,一说开始,就完全进入状态,眼里除了认真再无其他。
沈婠起初还抱着观望的心态,如今却不得不端正态度。
他有心教,她便努力学。
再说,能让大名鼎鼎的权六爷亲自授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却是对方上赶着,代价也不过拉拉小手而已。
做人要识抬举。
很快,沈婠就出了层薄汗,好在身上的运动背心格外吸汗。
“差不多了,停吧。”
沈婠轻舒口气,顺势收手。
“首先,两脚前后开立,左脚在前,膝关节微屈;然后,双手握拳屈肘,左手在前,举至眉心前方。右手出拳时,让力从右腿传向上身,并最终带动腰部,身体绷紧,以拳面击打沙袋,记住,打沙袋讲究顷刻发力,即出即收,才能集中力量。先看我做……”
砰砰砰!
伴随着几声闷响,男人手臂肌肉骤然收紧,可以看到皮肤下暴突的青色血管。
沉重的沙袋也像秋千一般晃荡起来,且摆幅不小。
权捍霆抬手稳住沙袋,退开半步,转眼看沈婠:“试试?”
“好啊!”
她摆好动作,深呼吸,抬手出拳,“嘶!”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砸下去的瞬间,是真疼,整条手臂都麻了。
“当心……”权捍霆上前,抬手抵住因惯性再次回落的沙袋,给沈婠留出一个空间。
“动一动手腕,感觉怎么样?”
“还好。”
“疼吗?”
“现在不疼了。”
男人面色稍缓,“遇到沙袋因晃动产生的惯性冲撞过来,不能迎着打出重拳。如果腕力不够支撑反弹回来的力量,很容易造成伤害,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这样——”
他摆出拳击的姿势,一边做,一边讲解:“当沙袋冲过来,尽量避让,也可以迎着沙袋用前手臂进行阻挡,等回撤的时候看准时机,再行出拳!”
砰!砰!砰!
“明白了吗?”
“我试试……”
这一教一学,转眼便是夕阳西下。
房间里有一整壁的落地窗,拉开百叶帘,大片橘色光芒照进室内。
沈婠背靠扶栏,大口喘息以平复心跳。
大片汗水浸湿了背心,使之颜色加深,紧贴在肌肤表面,有种挥汗淋漓的大气和酣畅。
夕阳笼罩下的她,没有一处不美。
权捍霆恍若怔愣般注视着,漆黑的眼底流露出更浓郁的深邃,宛若千年枯井,一眼望不到底。
沈婠歇够了,摘掉拳击手套放在身旁。
虽然手软肩酸,浑身冒汗,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酣畅。
“喂,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一声师父?”
权捍霆闻言,不急着回答,而是用牙齿撕开拳击手套,轻车熟路摘下来,不经意间流露的野性与狂放被沈婠看在眼里,暗自惊艳。
网上说,男人在两个瞬间会让女人动心——
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落寞又性感地吐着烟圈;
挥汗如雨打完拳击,用牙齿撕开手套。
沈婠不知道第一个瞬间的权捍霆是什么模样,但第二个瞬间确实令她呼吸停滞,心跳加快。
果然,这个世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爱美色。
“师父?”尾音轻扬,权捍霆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如果叫老公,我会更高兴。”
“……”想得美!
沈婠歇够了,上楼去客房冲澡,顺便把衣服换回来。
等她下楼,权捍霆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头发还湿着,根根分明。
“时间不早了,我想先回去……”沈婠出言告辞。
“急什么?”男人强势打断,朝她招手,“过来。”
沈婠走到沙发前,被他一把拽到身旁坐下,女人发间好闻的香气顽强地钻进鼻孔,权捍霆心神一荡,不动声色靠她更近。
“哪里痛?”
沈婠实话实说,“手,肩,脖子和腰。”
权捍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打开,浓郁的药味扩散到空气中,清凉刺鼻。
“邹先生自制的药酒,”他摊开手,倒了一点,然后掌心对着掌心搓散,“手,伸出来。”
“哦。”
从手腕到指关节,男人力道均匀地揉按,推开,手法相当娴熟,仿佛做过千万遍。
药酒的清凉与男人掌心的温度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径直传递到沈婠心头。
她下意识垂眸,借以掩盖眼中不自然的情绪,从权捍霆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女人轻轻颤动的睫羽。
“嘶……”突然,她瑟缩了一下,倒抽凉气。
“弄疼你了?”
“嗯。”
“这里?”
“不是……”
“这里?”
沈婠继续摇头。
权捍霆找到踝关节偏左的位置稍稍用力。
女人惊呼:“疼!”
“应该是伤到了,忍着点……”
陆深最近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尤其看着沈谦那副焦头烂额、无暇自顾的窘态,他就忍不住暗爽。
自从被凌云威胁不准在客厅讲电话之后,陆深就转移了阵地,把“家里疯”变成“外面乐”,最近几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四处浪,不到凌晨不归家。
原本约好今晚在一个朋友的别墅开趴,没想到那位朋友下午出了车祸,他这刚从医院出来,也没什么兴致再去high,索性直接回家。
刚进门就发现楚遇江和凌云俩货蹲在客厅窗户外面,一副做贼的样子。
“喂!干嘛呢?”
两人被吓了一跳,反应却不慢,一个伸手去捂陆深的嘴,一个缚住他双手。
转眼间,陆深就从自由身,变成了现在被捆的“傻粽子”,一脸懵逼。
突然,一道娇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眨眼,再眨眼,询问的眼神投向楚遇江。
后者见他安静下来,顺势收手,陆深嘴巴得了自由,赶紧叫凌云把他双手放了,不过音量却压得极低,“你俩鬼鬼祟祟就是为了在这儿听墙角?”
楚遇江丢给他一个“你不懂就闭嘴”的眼神,也不看看是谁的墙角。
凌云更直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陆深看懂了他的嘴型,说的是——蠢货!
小七爷炸了,扯开两人,霸占了偷听的最佳位置,够长脖子,几乎半张脸都贴到窗户上。
他倒要听听看,到底什么玩意儿……
下一秒,陆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轻点儿……别按了……疼……”
“忍着!”
“权捍霆!”
“叫老公。”
“嘶……你用劲儿别这么狠啊……我受不了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动作不标准怪我?”
“你个混蛋!痛死了!”
“再叫我就更用力。”
“你敢!”
“永远别对男人说这两个字,不敢也敢了。”
“啊!疼疼疼……”
陆深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傻愣在原地,最后被楚遇江和凌云架一人架着一边肩膀拖走。
“不是……六哥和一女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陆深俊脸涨红,没想到六哥平时闷声不吭,其实比谁都骚。
楚遇江已经过了惊讶的时候,此刻全然平静下来。
凌云还一脸懵懂,但他憋得住,刚才一语不发,这会儿才开口问道:“爷跟沈小姐是在妖精打架?”
楚遇江一脸不赞同:“小孩子家家,纯洁点,瞎说什么大实话。”
“等等!”陆深后知后觉,“你刚才说……沈小姐?别告诉我是沈婠?”
凌云点头,“没错啊,就是她。”
“靠——”陆深拨开两人,气冲冲往屋里大步而去,“小狐狸精又来勾引我六哥!妈哒!”
等他单枪匹马杀进客厅,却没看到现象中旖旎无边的一幕,陆深傻了。
像个木头桩子僵在原地,表情还维持着那副愤怒兼孤勇的样子,眼神却是蒙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小七?”权捍霆下意识抬眼,眉头随之一紧。
“六、哥……”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们在干嘛?”
“不会自己看?”
“……”
“好了。”权捍霆放开她的手腕,转而想要扶上她双肩。
沈婠向后一避,“剩下的我自己来。”
男人轻飘飘的目光落到她肩膀上,“你确定?”
“……”好吧,她还真没法自己来。
权捍霆:“转过去,明天还想不想练了?”
沈婠当然想,眼珠一转,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男人温热的大掌贴上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推揉,沈婠舒服得半眯双眼,差点喟叹出声。
这可比市面上所谓的精油SPA舒服多了,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当下便一脸坦然地享受起来。
两人这一来一去的互动,看得陆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英明神武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冷心冷肺的六哥特么在帮一个女人做推拿?!
他可能是眼花了……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天啊!这个世界还要多玄幻?
权捍霆到底还知道分寸,没有要求帮她推拿腰部。
沈婠拿上药酒,准备离开。
男人跟着起身,“我开车送你。”
最终,两人一起离开。
陆深蔫蔫儿地窝在沙发一角,目送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悲从中来——
“六哥,我救不了你了,那只狐狸精道行太高,我没办法啊……嘤嘤嘤……”
在夜幕降临之前,权捍霆把沈婠送到沈家门口。
“谢谢。”她解了安全带,却并未第一时间推门下车。
“谢什么?”
“你愿意亲自教我。”
“那是因为你交了学费。”权捍霆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沈婠顿了顿,没有拒绝。
车内暖黄的灯光,静静投映在两人身上,中间是相握在一起的手,一大,一小,同样白皙。
“婠婠,我是认真的。”
沈婠眼皮一跳,转头看他,“认真什么?”
“认真地在追求你。”男人的眼睛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凝聚着专注,闪烁着希冀,一片赤诚。
这句话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出口。
权捍霆收紧掌心,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我……”
“爷不听拒绝的话。”
沈婠被他一脸霸道样子逗笑了。
权捍霆冷哼:“既然是给你的,那就好好收着。我不要求你马上给出回应,但至少留一个机会给我。”
“就算最后血本无归,你也还是打算一意孤行?”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笑容自信又张狂,他说——
“爷输得起。”
沈婠垂眸,清丽的侧脸在灯光掩映下显出几分淡漠。
突然,“我收购明亚能这么顺利,是不是你在背后运作?”
权捍霆都已经做好再次被她拒绝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沈婠会突然转移话题,说到收购明亚这茬儿。
“是不是你?”她追问。
“……是。”
“你做了什么让沈如不战而退?”
“她有一笔过了公司账户的巨额款项,可能涉及洗钱,只要税务局介入调查,有了污点,不攻自破。”
沈婠:“为什么帮我?”
“爷想追你。”
“那刚才为什么只字不提?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也不会说?怎么,想当无名英雄?”
“爷从不挟恩以报。”
沈婠轻笑:“那正好,我也从不以身相许。”
“所以,”他凑近,眼底泛起邪肆的光芒,“我们是天生一对。沈婠,考虑一下爷吧,怎么样?”
最后一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几分撒娇的哀求,又柔又软。
沈婠眼波流转,“那就……考虑考虑?”
男人欣喜若狂:“你答应了?!”
“没有,我只说考虑。可能答应,也可能不答应。”反将一军。
他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很快,又恢复正常,“答应考虑,就表示没有拒绝,说明爷还有机会。”
还挺嘚瑟!
沈婠勾唇,这回倒是没有反驳。
“我要下车了,你还想握多久?”目光落在被他扣紧的手上,沈婠眉眼轻动。
权捍霆撇嘴,今晚已经有很大突破,不能再得寸进尺,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
直到,沈婠已经下车,走远,他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温度。
堂堂权权六爷,这会儿坐在驾驶位上,笑得像个大傻子。
良久,才按捺住心头的雀跃,发动引擎,驱车驶离。
在下坡途中,与另一辆上行的奔驰快速擦过,权捍霆并未在意。
可另一辆车内,沈谦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猛然收紧。
权捍霆的车?
是他本人,还是手下?
这个点,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上去只有一条路,除了沈家之外,坐落于此的另外几家似乎都没听说过和权捍霆有什么交情。
沈谦到家之后,佣人像往常那样送上拖鞋,接过他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等等。”
女佣受宠若惊,小心翼翼询问:“大少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今天家里有没有来过客人?”
“没有。”
沈谦目光一暗,“三小姐人呢?”
“在房间。”女佣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她今天有没有出门?”
女佣点头:“下午出去,刚刚才回来。”
沈谦表情骤沉,女佣突然感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霎时手脚冰凉。
再抬眼,却见大少爷眼神温润,似乎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下去吧。”
“是。”女佣低着头,快步走开,好像晚一秒就会万劫不复。
……
沈婠回到房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习惯性看了眼窗台上绿油油的仙人掌,忍不住摸了摸上面的小刺:“你好像又肥美了……”
叩叩!
敲门声传来。
她以为是送晚餐的佣人,也没问,直接打开。
见到来人,眼神微微一沉,下意识想要关上,可惜,男人反应更快,直接抬手抵住,用力一推,半个身子顺势挤进来,再反手一关。
“你来做什么?”沈婠冷冷看着他。
“还在因为那天我说的话生气?”沈谦淡淡开口,眼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神色。
话?
什么话?
沈婠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第271章 欲考起航,小小暧昧
“小嫣性格冲动,不肯吃亏,受点教训也好。只要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一切好说,可一旦过火,这个家恐怕再也容不下你。”
沈婠这才明白,他所谓的“那天”是沈嫣高烧不退那天。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沈谦并不在意她语气间的讽刺,“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辆车。”
女人神态自若。
“是权六爷的。”
“所以,你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沈婠表情如常。
“听佣人说,你下午出门,刚回来不久?”
“没错。”
男人面色骤沉:“是不是权捍霆送你回来的?”
“是。”
“你再说一遍?!”
沈婠后退,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如果你再这样闯进来,那我只有……搬出去住。”
最后四个字,尾音轻轻,可落在沈谦耳朵里却似惊雷乍响。
男人表情不懂变,但垂放于身侧的双手早已悄然成拳。
沈婠直勾勾盯着他,倏地,莞尔一笑,再补一刀:“不信试试,我说到做到。”
半晌,沈谦喉结轻滚,音色沉哑:“……你赢了。”
沈婠越过他,把门打开:“出去。”
“第二遍了,不要招惹权捍霆。”言罢,转身离开。
砰——
沈婠怒而摔门。
她还就招惹了,怎么地?
半夜,沈婠做了个梦,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里面有权捍霆。
第二天,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正准备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四肢,沈婠刚一抬手,就悲催地发现肌肉僵硬,酸软无力,根本不像她自己的胳膊。
除此之外,腰和腿也没能幸免。
叹了口气,她允许自己再多躺一刻钟。
十五分钟后,沈婠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洗漱完,换上练功服,铺开瑜伽垫。
平时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完成的动作,今天却花了将近一个钟头,还累得要死。
冲完澡,下楼吃早餐。
沈春江和杨岚都在,沈如和沈嫣没看到人。
“爸爸,阿姨,早上好。”
“面和粥,三小姐想吃哪种?”佣人上前,恭敬询问。
“面就好。”
沈婠拉开椅子坐下,不到两分钟,沈谦也下楼了。
先打招呼问好,坐定,恰好与沈婠面对面。
沈春江放下报纸,突然开口:“阿谦,我听说天水地产最近遇到麻烦了?怎么回事?”
“小问题,正在解决。”
“嗯。如果实在棘手,别忘了家里也可以忙帮。”
“谢谢爸。”沈谦停顿一瞬,“林创科技的资金已经汇入集团账户,对方也在第一时间接手明亚。我已经让公司财务部重整数据,明天就能拿到最新核算的财务指标,如此一来,红亚村项目基本被我们拿下大半,剩下一小半相信指日可待。”
沈春江赞许地点了点头,老眼欣慰:“在明亚这件事上,你能当机立断,做得很好。”
“谢谢爸。”
“对了婠婠,”听儿子提起明亚,沈春江似想起什么,转眼看向沈婠,“现在明亚已经易主,你也不可能再回去工作。之前我和你哥商量过了,就先去天水给他当助理,等适应一段时间再安排你进集团。”
不等沈婠表态,杨岚突然开口:“去天水当助理?谁?她吗?”
沈春江皱眉,沉声冷道:“公司决策,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公司决策,我只知道天水地产是阿谦自己的产业,你凭什么往里面塞人?当初儿子创办公司没有对家里提任何要求,全靠自己咬牙硬撑过来,他有多辛苦,我们都知道,你这个当爸的忍心胡来吗?”
天水是天水,明达是明达。虽然当初杨岚并不赞同沈谦丢下明达这块现成的肉,从头做起去搞什么创业,但随着时间推移,天水地产的规模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杨岚再多的不赞同都悉数化作了欣慰与骄傲。
她自己忍气吞声没关系,可若是有人威胁到儿子的利益,不管那个人是谁,就算老爷子来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胡来?”沈春江脸色难看到极点,被妻子当着儿女面前一顿数落,脸都丢光了,“你连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就张嘴在这儿胡说八道!这件事阿谦自己也同意了,我又没逼他!”
杨岚将信将疑,转眼看沈谦:“是这样吗?”
后者淡淡点头:“嗯。”
“阿谦,妈不希望你委曲求全,如果真的不想,就说出来,妈绝对不会让有些人仗着血缘关系就对你指手画脚,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
沈春江这会儿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周身被低气压笼罩,好像随时都可能爆发。
眼看矛盾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沈谦不疾不徐地倒好一杯牛奶,推至杨岚面前,因他这个举动,气氛稍微有所缓和。
“阿谦……”杨岚表情一软。
“妈,没有勉强,这是我和爸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
“看看!看看!”沈春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杯盘俱震,“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拎不清,以后弄清楚了再说话,别像个疯婆子一样逮着谁都咬!”
杨岚虽怒,但自己理亏在先,也没有反驳,只闷着头吃早餐。
沈春江还想再训几句,余光瞥见儿子轻拧的眉头,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期间,沈婠这个当事人一直安安静静吃着早餐,即便杨岚伸手指她,她也没有抬头。
反倒成了席间最淡定的一个。
吃完最后一口,沈婠放下筷子,“爸,我可能没办法去天水给大哥当助理。”
此话一出,三人动作齐齐一顿。
“婠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春江本就余怒未消,沈婠一番话恰好撞到枪口上,瞬间就成了出气筒。
老子在这儿据理力争,面子里子都没了,你居然说不去就不去,简直——不识抬举!
沈谦皱眉,看着她一脸不认同:“别说傻话。”
只有杨岚目露欣喜。
儿子一向注重原则,却同意让这个私生女进公司,还是做助理这样的“天子近臣”,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现象。
却碍于沈春江的坚持,以及沈谦的默认,不好再拦,如今,沈婠主动拒绝,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杨岚乐见其成。
“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我发现自身还有很多不足,这样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再进公司任职。所以,我决定先充实自己,去起航学院读一期有关公司管理的课程再作打算。”沈婠对沈春江的怒火全然免疫,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规划。
全场陡然静默。
直至一声冷笑响起,杨岚像看疯子一样盯着她:“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开玩笑?起航学院?你以为那是游乐场,买张门票就能进去吗?”
起航学院,又称“企业家摇篮”,由沈春航一手创办,获得国家教育部批准系华夏内地唯一一所有资格授予经管法硕士学位的私人民办商学院。
招收对象为拥有三年及以上工作经验的在职人员,涉及领域包括,金融、证券、操盘、风控、电子商务、工商管理、财务管理、市场营销……
每个领域根据学生自身条件分为ABC三个班。
A班又称“企业家班”,是为满足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企业家进修需要而开设的班级,里面随便一个学生都是一家公司的掌舵者。无需考试,只交学费就好,当然,这个学费肯定不便宜。
B班又叫“继承人班”,顾名思义,是为那些将来需要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提供金融教育而专门设立的班级。也不用考试,学费比A班更高。
C班又称“高管班”,学生多数已在大企业任职,且位居高管,要么是想自我提升,以谋求更高层级的职位,要么就是被公司送进来进行专业培训。相较于AB两个班,C班每季招生人数最多,学费也相对便宜,但要经过重重考试和面试,才能最终得到入学资格。
由此可见,起航学院招生政策之严格。可一旦进去了,就意味着你身边的人不是老总就是未来的老总,再不济,也是相关行业内的佼佼者。
单人脉资源,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进去,可最终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沈如在明达工作的第三年,就报名参加了C班的招生考试,可惜,分数不够,没能录上。
当时,沈春江为了这事儿还特意去找过沈春航,好话说尽,最后连大哥的身份都搬出来了,沈春航却始终不松口,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
“要入学凭真本事,走后门那套少来。”
沈春江又去找老爷子,反倒被沈宗明骂得狗血淋头。
第二年沈如又考了两次,才终于拿到入学资格。
如今,沈婠说她要去起航学院,杨岚第一反应就是好笑!
也真的就笑了出来。
“你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还想进起航?”
沈婠反问:“招生简章要求一定要上过大学吗?”
杨岚顿住。
这个……她还真不清楚,询问的目光投向儿子。
沈谦:“没有。不过——,”他撩起眼皮,沉沉看了沈婠一眼,“起航只招有三年及以上工作经验的人。”
沈婠目光平静:“工作经验并没有具体要求什么工作。我中专毕业到现在,不多不少,刚好三年。期间虽然经常换,但总的来说工作没断过。”
男人眉心狠狠一紧。
杨岚冷哼:“诡辩!就算你满足所有报考条件,也根本不可能考上!”
“这样吗?”沈婠眼波流转,“那我只有去大哥的公司……”
杨岚一个激灵,登时反应过来。她这么不遗余力打击沈婠的自信,一旦她放弃报考,岂不是就要去天水给儿子当助理?
绝对不行!
当即话锋一转,“虽然机会不大,但总要试一试,这样才不留遗憾。那万一考上了呢?”
沈婠若有所思,像在考和不考之间纠结,最终在杨岚“鼓励”的眼神下,慢慢变得坚定:“阿姨说得对,总要去试一试。”
杨岚松了口气。
沈谦表情不变,眼神却冷得骇人。
沈春江沉吟一瞬,先前的怒气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婠婠,你想好了?”
“嗯。”
“马上就是九月份招生季,你在家好好准备考试,公司就先暂时不用去了。”
沈婠笑意渐深。
而对面的沈谦眼里温润不复,冷意逐渐化作一片肃杀。
早餐过后,沈春江去公司,杨岚约了几个阔太玩牌,也走了。
沈婠正准备上楼。
“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男人沉凛的质问从身后传来。
她脚下一顿,缓缓转身。
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两人的位置恰好可以让沈婠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
男人眉心一蹙,显然不习惯抬头仰望的姿势。
但,还是忍了。
沈婠:“从你成功说服爸爸让明亚破产那天。”
“为什么?”
“不想给你当助理。”她说得直白又坦荡,丝毫不在意听的人是不是会受伤。
而事实上,沈谦除了心头一刺,再无其他情绪。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刺的来源是“被嫌弃”,而不是“被沈婠嫌弃”。
看——
他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她。
暗示起了作用,沈谦心中原本柔软的角落霎时一片冷硬,“我承认,你是有点小聪明,但起航学院不是你想考就能考上的!到时,不也一样要乖乖给我当助理?何必呢?既然挣扎注定徒劳无功,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容易的方式?”
“比如?”她轻笑。
他回以一笑:“直接认输。”
“那不是太无趣了吗?”
“原来你喜欢有趣。”
沈婠前倾,笑意盈盈:“我啊,不仅喜欢有趣,还喜欢挑战。”说完,径直转身,步伐沉稳地迈上台阶,“阿姨有句话说得很对,万一考上了呢?”
男人盯着她不断往上背影,眸中情绪翻腾,最终被理智压下,唯余平静。
挑战吗?
好巧,我也喜欢。
……
“沈总,这是林创科技的所有资料。”谭耀把一个文件夹放到他面前。
沈谦打开,快速浏览,忽然——
“北海注册?”
“是。”
“派人去实地查过了吗?”
“查了,有办公地点,有研发室,也有大笔主营业务收入进项,应该不是空壳公司。”
沈谦合上文件,皱眉沉思。
谭耀斟酌一瞬,“沈总,我不明白,明亚既然已经卖出去了,您为什么又大费周章查买家底细?”
做的全是无用功。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亚从早些年亏损,就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买家完成收购,但一直无人问津,却在打算直接破产的时候,有人找上门。”
谭耀:“破产的消息给了他们压价的机会,暗中观望的人自然闻风而动,这不是很正常吗?”
“动起来很正常,可关键是风从哪里来?明亚宣布破产的事只在明达内部关起门来商量过,谁会这么快收到风?”
谭耀一惊:“您怀疑内部有鬼?”
沈谦冷笑:“这只鬼不仅吞了明亚,还很有可能破坏了天水在北海的度假村项目!”
“这不可能!”谭耀下意识拒绝往这个方向深究,如果是真的,那背后的人也……太可怕了。
沈谦屈起指节,在文件上轻敲:“北海林创科技,北海……世上哪这么多巧合?继续查!”
谭耀:“是。”
“宋二爷那边,联系上了吗?”
“那边回话,晚上七点,夜巴黎。如果他又像上次那样耍我们……”
“不会。”沈谦眼神笃定。
因为约的地方是夜巴黎。
宋景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给自己找不自在。
……
九点,沈婠换好衣服,准时出门。
九点半,抵达市中心广场。
在路边站了不到两分钟,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男人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灿笑,险些晃花沈婠的眼睛。
“上车。”
她拉开副驾驶,坐进去,这次不用权捍霆提醒,她自己就主动系好安全带。
一回生二回熟,男人看在眼里,莫名生出一股雀跃。
总有一天她会像习惯安全带一样,也把他变成习惯。
“下次我直接开到沈家门口。”
“哦,如果你想被请进去做客的话。”
权捍霆眉眼微动,“这样算不算见家长了?”
沈婠笑意骤敛,眼底掠过一抹阴鸷,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权捍霆通过中间的反光镜看在眼里。
“那个宅子里的人,都不是我家长。”
权捍霆从善如流:“好。”
沈婠侧头看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啊。”男人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从温泉山庄之后,两人第二次见面,在北海茶楼里那次,权捍霆知道是她玩了一手祸水东引,坑沈谦血本无归的时候,心中就有所猜测——
沈婠和沈家必定存在龃龉。
从下手的轻重来看,矛盾似乎还不小,甚至可能严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因为早有所料,当下也没怎么惊讶。
她既然选择这样做,就肯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沈婠:“不问我为什么?”
“问了你就会告诉我?”
女人摇头:“暂时不可以。”
“暂时”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权捍霆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心底浮现出一股隐秘的欣喜。
果然,他是被虐傻了。
好比一个长时间吃苦瓜的人,某天终于得到一颗莲蓬,虽然咬下去还是苦的,可又不那么苦。
暂时不可以,嗯,只是暂时……
权捍霆:“我会等到你说可以的那天。”
沈婠:“……”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就这么被措不及防地撩了一下是什么鬼?
“不能每次都来中心广场碰头,这样还是太麻烦了……”男人沉吟一瞬,“不如,爷送你辆车?”
沈婠摇头:“车我有,送去4S店上漆,还没拿回来。今天回去的时候顺路,正好去取。”
车这个问题,就暂且揭过。
到了东篱山庄,还是昨天那个练功房。
沈婠换上运动背心,开始热身。
权捍霆就在旁边看着,见她动作弧度不大,略一思索便知原因,“睡一觉起来,手酸了?”
沈婠撇嘴,“不仅手酸,还脚软。”
他皱着眉头上前,沈婠停下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见男人已经蹲下来,头顶与她小腹齐平,而视线则直勾勾落在她腿上,这个动作……
嗯,怎么说?
如果男女位置互换,会特别令人遐想,可现在完全反了!
她站着,他蹲着,头对着腹。
突然,沈婠浑身一僵,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揪着她大腿某个位置,还试探性地捏了几下,就在她怔愣的瞬间,权捍霆倏地抬头——
“这里痛吗?”
她眼神一闪,诚实回答:“不痛。”
男人又换了个位置,继续捏:“这里?”
“……有点。”
“这里?”
“嘶!疼!”
他目露疑惑:“按理说,不应该伤到韧带。你做了什么?”
“没有……”
“确定?”黑亮的眼神含着幽邃的光,伴随挑眉的动作,别样性感。
“……我今天早上练了四十分钟的瑜伽。”
“难怪。”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待会儿打沙袋的时候会更痛而已。”
“……”
权捍霆没有吓唬她,确实比昨天痛,不过咬咬牙,还是能硬撑过去。
一拳,又一拳……
大有他不喊停,她就不收手的架势。
男人不由轻叹,真倔!
“行了。”
她停下来,目露询问。
“今天练点别的。”
沈婠眼前一亮,摘掉拳击手套放到一边,忙不迭跟上:“去哪儿?”
“靶场。”
“你要教我射击?”
“怎么,不想学?”
“想!”
当沈婠置身一处地下靶场的时候,她突然想问,这座山庄究竟是有多大?
不仅有地下诊疗室,居然还建了个靶场!
“怎么没看到枪?”她环顾一周,除了靶子,还是靶子。
“那玩儿你现在还不能碰。”
“不用枪怎么练射击?”
权捍霆拿起一个飞镖递给她,“对面那个圆盘看到没有?对准红心扔过去。我现在把距离调到最小,不用太大力气,这样你手臂的负担就会减轻很多,明白了?”
“嗯。”
“扔一个试试。”
沈婠瞄准,调整角度,再用力一掷。
飞镖脱手,呈抛物线状,砰哒一声,插在圆盘正中偏左的位置。
权捍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前练过?”
“没有。”
“天赋不错,勉强八环。”
一个投,一个看,偶尔指点几句,帮忙调整下角度。
接下来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调整角度的时候,权捍霆站在沈婠后面,胸膛贴在她后背上,用手捉住她的手,再用力抛出。
热气从两人相贴的部位顺着脖子往上蔓延,直至上脸。
“我累了,”沈婠突然开口,“休息一下。”
权捍霆有些恋恋不舍地退开,一脸遗憾的表情。
女人嘴角一抽,这家伙还真当自己那点儿小心思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德行!
不过看在他确实尽心尽力教她的份儿上,就……勉强装作不知道吧。
“水。”他已经拧开了瓶盖,沈婠接过来就可以直接喝。
灌了两大口,才算缓过来。
不知是运动出的汗,还是两人贴太紧,热量传递使然,沈婠脸颊也跟着泛红,落在男人眼里,那抹绯色却比晚霞还要醉人三分。
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权捍霆喉结轻滚,抓起手边的水猛灌两口才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欸——那是我喝过的!”
他顿住,轰的一声,刚压下去的躁动又卷土重来。
沈婠把瓶子抢过来,又新开一瓶给他:“别乱喝,这才是你的。”
“喝都喝过了还矫情什么?”就像在说——
亲都亲过了,谁还在乎你的我的?
口水早就混一块儿了。
沈婠:“……”
求问:教练调戏学生怎么办?
答: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教练帅不帅。帅的话,直接从了吧。
第272章 二爷宋景,郦晓昙的故事
是夜,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夜巴黎门前,谭耀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沈谦躬身而出,直若刀裁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笔直长腿,皮鞋铮亮,表情冷肃。
“沈先生好大的架子!”黑衣大汉冷冷开口,鹰隼般凌厉的双眸直勾勾盯着来人,杀气毕露。
谭耀见状,顺势上前隔断对方并不友善的打量,“比起上次二爷让我们空等一场,到底谁的架子更大?”
“阿冲!”就在这时,一个黑衣黑裤长卷发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容貌妖冶,表情却冷若寒霜,比起大汉外放的气势,她更内敛,却也更让人忌惮。
“狸姐。”黑衣大汉微微低头,语带恭敬。
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此的神态自若,还能让五大三粗的汉子老老实实称一声“姐”,想来地位不俗。
“沈先生是贵宾,客气点知道吗?”红唇轻勾,虽是教训的话,语气却不咸不淡,毫无责备之意,反而有种似笑非笑的轻嘲。
至于,嘲的是谁,不言而喻。
谭耀皱眉,正想开口,被女人凛冽的目光堵个正着——
“两位请吧。”
女人带路,将两人引至一扇雕花木门前,推开。
入目是一扇巨大的水墨屏风,恰好将里面的情况遮挡得严严实实。
绕过屏风,视野豁然开朗。
真皮沙发从四面围住一张紫檀木茶几,头顶是一盏明亮的水晶灯,挂坠摇曳,细碎的光投映在米黄色的墙上,隐隐绰绰。
比酒吧包间更正式,却又远远不及正规会客厅的庄重严肃。
就像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袭改良唐装,上衣下裤,英俊的相貌让人看不出年龄,手上一串檀香佛珠,隐隐散发出香味,乍一看像个修士,可袖子掩盖不住的青色纹身遍布至脖颈,和电影里的“花臂大佬”如出一辙,但周身气势却温慢如水,丝毫不具攻击性。
比房间装修更矛盾的,是置身其中的人。
修者,不入俗世。
大佬,扎根红尘。
如此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相融。
沈谦:“二爷,别来无恙?”
男人起身,手里握着的佛珠转动两下,另一只手回握,“托沈先生的福,一切都好。”
两人入座。
宋景一个眼神过去,之前领他们进来的女人便躬身退出。
沈谦暗中朝谭耀微微颔首,后者心领神会,也跟着离开。
彼时,偌大的厅内只剩两人。
沈谦拿出一样东西,放到茶几上,伸手推至宋景面前,“当初,二爷为偿救命之恩,许我龙纹玉佩,承诺他日如有需要必定倾力相帮。今天我是来兑现的,不知二爷认或不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能让你来找我,可见事情不小。”
“对二爷来讲,难也不难。”
“是吗?”男人轻笑,如果说沈谦是刻进骨子里的温润,那他便是融入举手投足间的雅致。
“要的不过是您一份人情。”
“非也。”宋景缓缓摇头,“金钱债易偿,人情债难还。”
沈谦表情不变,似没发觉他眼里的威慑与警告,“正如二爷所说,如果不难,我也不会找上门。”
男人沉吟一瞬,倏地轻叹:“说吧,什么事。”
那一声叹息里似乎在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陆深最近疯狂打压天水地产,甚至不惜动用家族资源。”
“陆深”这两个字说出口,男人明显一顿,从沈谦进来之后便呈放松状态舒展着的眉心第一次稍稍隆起。
很快,再次放平,却不复之前的轻松和随意。
宋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而后缓缓抬眼:“你想我怎么做?”
“二爷和七爷是旧识,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可否请您做一回中间人,劝说陆深收手。”
宋景半晌无言。
沈谦也不催促,平静等待着。
终于——
“我和他虽是旧识,但早就闹翻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闹翻了,可情分还在,就看二爷能不能放下架子先开口……”
宋景轻叹:“你这是在为难我。”
沈谦没有松口:“不难也不会要二爷出手。”
两相寂默。
良久,宋景伸手拿起面前的龙纹佩,“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沈谦只道:“多谢。”
“好。”宋景收下玉佩,“阿狸——”
话音刚落,女人便推门而入,站定,恭敬低头:“二爷。”
“送客。”
“是。”
沈谦随女人离开的时候,与之前在门口起过冲突的黑衣大汉擦肩而过。
绕过屏风之时,沈谦微微侧身,余光瞥见大汉倾身在宋景耳畔低语,男人的表情随之变得玩味,最后勾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沈先生,请。”女人开口催促。
沈谦不由收敛心神,略加快步伐,啪嗒——
门在他身后合拢。
“留步。”沈谦叫住女人,示意不必再送。
女人也不勉强,轻描淡写说了声“慢走”之后,便由二人自行离开。
“沈总,谈成了?”
“嗯。”
谭耀如释重负,正准备伸手按电梯,被沈谦制止——
“不急。”
“?”
“先去洗手间。”
谭耀刚想说他就在这儿等,沈谦直接强势地来了句——
“你也一起。”
谭耀:“!”
尽管心中疑惑,他还是一起去了洗手间。
直到,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从廊间传来,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谭耀才猛然反应过来,沈谦不是要上厕所,而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直到电梯门合上的轻微碰撞声响起,沈谦和谭耀才从洗手间出去,发现电梯停在2楼。
“沈总,我们……”
“走,跟去看看。”
夜巴黎总共九层,一到六层是酒吧,七八九层不对外开放。
如今,他们身处第七层。
听说宋景从不出面管理酒吧相关事宜,都交给下面的人来做,是以,迄今为止,夜巴黎的幕后老板从未曝光。
如果说是为处理事情去二楼,显然不成立。
而七至九层都有安全通道,如果说景是要离开,大可不必绕这么一圈。
沈谦想起那个叫“阿冲”的黑衣保镖俯身对宋景耳语时,宋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遇到什么稀罕事,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
“二爷,人在里面,是个女的。”宋景刚出电梯,一个身穿经理制服的男人恭敬上前。
“女的?”宋景挑眉,指尖碾动佛珠,慢条斯理地拨了两颗:“有点意思。”
随行而来的阿冲虎目一瞪,“我现在就进去给她点教训!”
“站住!”
“二爷?”
“说了多少遍,性子别那么急,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冲:“……”
经理摸不清这位爷到底什么意思,眼珠一转,试探道:“不如,爷亲自去看看?”
阿冲立马丢了记眼刀过去,经理脖颈一缩。
宋景却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就……看看吧?”
阿狸皱眉看了眼发呆的经理,“还不开门?!”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应是。
门打开,阿冲率先入内,一双厉眸扫过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又退回宋景身旁,微微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临进门前,宋景突然开口。
“高经理,二爷问话,没听见吗?!”
经理登时回神,脸上是不加掩盖的受宠若惊,“小的高宁,专管人事。”
宋景不再多言,抬步入内。
……
光线昏暗的包间里,沈婠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扫过面前两个黑衣大汉,在确定没有胜算之后,便彻底歇了动手的念头,开始思索其他对策。
沙发另一头,郦晓昙夹着烟,指尖却不住颤抖,烟灰掉到大腿上,把丝袜灼出一个洞,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毫无反应。
“没用的,”她突然开口,冷漠的眼神落在沈婠脸上,“我们逃不出去,再折腾也没用。”
前方两个黑衣大汉闻言,互相对视后,眼中更添防备。
沈婠翻了个白眼儿,猪队友!
郦晓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骂我也没用,逃不出去就是逃不出去。就像落水的人,越挣扎,死得越快。”
“你很想死吗?”沈婠冷冷看她。
“不想,可惜没用。”
“夜巴黎已经嚣张到可以草菅人命了?”
郦晓昙怜悯地看着她,“你下一句该不会说,要警察做什么?”
沈婠:“……”
“我在这里了这么久,再惨烈的事都亲眼见过,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那些人好到哪里去?”
沈婠脸上没有郦晓昙期望看到的害怕或恐惧,冷冷勾唇:“你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女人一顿,吐了个不成形的烟圈,眼底一片怔忡。
是啊,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呵……没想到我郦晓昙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呵呵呵……”她抬手捂住眼睛,笑得浑身颤抖。
沈婠皱眉,“你振作点。”
“振作个屁!全他妈怪你!要不是听了你的,去抹那什么鬼档案也不会被高宁抓个正着!”
“你怎么不说自己见钱眼开,识人不清?”
沈婠以为她会反驳,不料女人只是顿了顿,便自嘲一笑,轻声低喃,“是啊,说到底怪我自己……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钱;跟谁不好,偏偏跟了高宁那个六亲不认的混蛋!”
沈婠眼神微动:“这么说,短信不是你发的?”
“什么短信?”女人目露茫然。
沈婠懂了。
射击训练结束,权捍霆送她到4S店取车,沈婠开着焕然一新的红色小玛莎回沈家。
途中,接到郦晓昙的短信,让她今晚七点来夜巴黎二楼某包房见面,顺便把尾款付清。
沈婠想起她爱财如命的性格,急着拿钱也很正常,便没有起疑,直接开车来了夜巴黎。
没想到却成了瓮中的鳖,被人捉个正着!
“是高宁!肯定是他——那个贱人!”郦晓昙听完,失声尖叫。
她本来在好好上班,高宁一个电话打来,让她上二楼,刚进包房,就被两个黑衣大汉捂住口鼻,摔在沙发上。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至沈婠被抓,她才惊觉抹掉档案的事已经暴露,高宁设了个局要弄死她!
“你傻吗?我要钱不会让你直接转账上,何必多此一举约出来见面?”
沈婠冷笑:“转账?那是谁口口声声她说只收现金?”
郦晓昙:“……”
“喂!你好像很喜欢钱?为什么?”沈婠突然很好奇。
上辈子郦晓昙就跟掉进钱眼儿里一样,这辈子依然如此。可据她所知,郦晓昙上无长辈奉养,下无儿女抚育,典型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平时需要花钱的地方无非就是穿的用的,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也算不上奢侈。
所以,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女人一顿,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因为,安全。”
沈婠:“?”
“钱能给我安全感,就像杀手手里时刻都要握着枪,否则,坐立难安,食不能寝。”
“就只是这样?”沈婠突然觉得好笑。
郦晓昙却忽然板起脸,表情也随之冷沉:“或许你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但对我来说,钱就是一切!我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绝对不可以没有钱。”
“那命呢?钱和命谁更重要?”
“对我来说,钱就是命,两者对等。”
沈婠服了。
“小时候家里穷,”她吸了口烟,许是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心里不那么害怕,手也不抖了,“爸妈都是工人,上头还有个大我十五岁的姐姐。小时候几乎没穿过新衣服,要么捡我姐的,要么就是邻居不要的;上了学,周围的小朋友会跳舞、会唱歌、会朗诵、会各种各样的乐器,而我什么都不会,自卑就像影子,无时无刻不在跟随。”
“我成绩不好,读完高中,没能考上大学。本来想去读个大专,三年出来好歹能找份正经工作,可那时爸妈先后病倒,没两个月就去了,我后来问过,那个病虽然没得治,但用药养着也能拖个三年五载,甚至更长。爸妈的医药费和身后事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交不出学费,大专也没得读了,姐姐又玩失踪,什么都不管,我只能出来打工。”
“跟着几个老乡去了京平,都说皇城脚下遍地黄金,我满怀希望地踏上那片土地,却被生活给了当头一棒。租房的时候贪便宜,遇到黑中介,被强暴……”
许是人之将死,那些深埋心底的凄苦与酸楚,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启齿。
郦晓昙突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说说她这些年的委屈,说说那些早已结痂却深深腐烂的伤痕,说说自己这辈子的绝望和惨淡,还有不甘与不平。
沈婠静静倾听,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始终平静,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同情安慰。
就像看杂志书上的故事,听法制节目的案例,而这样的平静与坦然,不故作矫情的悲天悯人,恰好是郦晓昙所希望的。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为了寻找共鸣,只是突然之间想说了。
仅此而已。
她需要的听众,不用附和,也不用评价,安静听着就好。
“我当时想过报警,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那个人在做完之后留下两千块钱,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收下了。所以,不是强奸,是嫖,我收了钱啊!”
说到这里,女人怪笑两声:“你肯定觉得我特别贱,我也觉得自己贱透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要找地方住,要吃东西,要活下去,这些都需要钱。”
“然后,我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洗碗,每个月工资两千五,包吃不包住。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喜悦的心情,就像……灰暗的人生里突然出现一道光,带着希望。”
“我干了大概……三个月,”女人吸了口烟,冷清的目光带着沧桑,却始终平静,就像旁观者在叙述与己无关的故事,再跌宕起伏,也能无动于衷,“然后,流感爆发,我被传染了。好在,餐馆对面就是医院,我刚好晕倒在路中间,被一个护士发现,送到急诊室,接着,就被隔离起来。”
“知道医院的隔离室吗?”她偏头问沈婠。
又自嘲般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肯定没见过。”
沈婠眼神冷寂,“一个小房子,三面墙刷得惨白,剩下一面是整块的玻璃,每天都会有医生站在外面记录观察。你希望从身穿白大褂的他们眼里看到希望,可他们却始终低着头,动着手里的笔,无法给你任何回应。”
女人挑眉,诧异地看着她,“说得你好像进去过一样。”
“也许呢?”沈婠耸耸肩。
郦晓昙也不去探究真假,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有什么所谓?
“你说得不错,三面白墙,一盏白灯,没有人跟你说话,也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全是回音。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回想前半辈子,过得贫穷潦倒,还特别窝囊。所以姐姐我啊对天发誓,只要熬过去,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对自己很好很好。”
“可能是人贱命也硬,那次流感死了不少人,却让我捡回一条命。出院的时候,钱都用光了,遇到个算命先生,说我这一生命途多舛,时运不济,好在大难不死,却再也受不得皇城脚下厚泽的龙气,让我一路向南,找个安宁的地方好好过活。”
沈婠:“你信了?”
“信啊!我以前不怕死的,但经过那一回,我怕了,所以就信了。第二天花了身上仅有的十五块钱坐了辆黑车一路往南走。中途车子抛锚,司机要求加钱,不然就甩客。我没钱,就被丢下了。路上逮着个当地人问这是什么地方,那人说是宁城。”
“我一想那个算命先生不是让我找安宁的地方生活吗?正好,宁城宁城,够安宁了吧?再后来通过熟人介绍,进了夜巴黎。”
“一开始做啤酒小妹,没少被人揩油,过了半年,索性直接转行当坐台小姐。我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让我吃好的、穿好的,可总觉得不够,我还能赚更多。”
沈婠听她轻描淡写说完前半生的坎坷,内心也是一片复杂。
说来可笑,上辈子她们相伴四年,还有血缘关系,却从没听郦晓昙说起过这些。今生不过萍水相逢,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完了。
“钱是个好东西,”郦晓昙把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往沙发靠背上一仰,“可惜,就快没命花了。”
“那如果让你用手上所有的钱,来换你这条命,愿意吗?”
沈婠相信,几乎所有人都会愿意,毕竟,生命无价。
可郦晓昙却犹豫了!
半晌,她摇头:“大难不死,我怕自己再也没有那个勇气继续当坐台小姐,不当坐台小姐就挣不到钱,没有钱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婠目瞪口呆。
突然,啪啪啪——
一阵拍手的声音乍响,两人循声望去……
第273章 反将一军,同样狠辣
不知何时,包间门已经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站。
此刻正双掌相击,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似窖藏多年的老酒,散发出饱满而浓郁的醇香,“好故事。”
等对方慢慢走近,沈婠才发现除了为首那人之外,其后还有两道身影,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窈窕纤娜。
也不知这三人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去多少。
宋景抬手挥退两个手下,饶有兴味的目光逡巡在沈婠和郦晓昙之间,眉心稍紧,突然来了句——
“你们长得很像,是什么关系?”
母女?年龄不对。
姐妹?可郦晓昙刚才的描述里只提到有个大十五岁的姐姐,沈婠明显比她小。
此话一出,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阿冲和阿狸对视一眼,俱都无奈,爷又开始不按牌理出牌了。
沈婠今天没化妆,素着一张脸就来了,所以五官肯定比之前清晰,别说,两人还真有那么点像。
尤其眉眼之间,碧玉凝翠色,白玉蕴清泽。
都有那么一股冷淡,不同的是郦晓昙的冷挂在脸上,更加外放,而沈婠的冷则是藏在眼底,不经意间流露。
比如此刻,她表情未变,看向宋景的目光却透着冰凉。
阿冲斥道:“大胆!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一身匪气,暴露无遗。
“住嘴。”宋景淡淡开口,“才说要客气点,怎么还是没长进?”
阿冲:“……”我明明已经很客气了!
郦晓昙转头看沈绾,半晌才讷讷道:“是有点像……”难怪她第一眼见沈婠就感觉似曾相识。
“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她自嘲一笑,“连死都要死在一起……”
“死?”宋景挑眉。
郦晓昙不知想到什么,浑身一颤,目光流露出惊恐。
她曾经亲眼见过背叛者的下场,活生生一个人,四肢完好,有血有肉,最后却被绞成一滩碎泥,丢去喂狗。
“你是夜巴黎的幕后老板。”沈婠突然开口。
“何以见得?”
“……看着像。”
宋景一顿,旋即大笑,清润爽朗的嗓音像山涧淙淙流淌的泉水,十分悦耳:“小丫头,今年几岁?”
完全是一副逗孩子的调调。
“……”
画风莫名清奇,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其实,沈婠早就有所猜测,能一个动作就能挥退看守她们的保镖,除了这间酒吧的主人,不作他想。
最终得以确定是因为对方身后尾随的一男一女。
上辈子沈婠在这里待了四年,虽然从没见过老板真人,却经常听周围几个啤酒小妹聊起高层的八卦,其中又以老板为最。
传说,老板年龄未知,身高未知,却喜休闲穿着,讨厌西装革履。
又说,老板姓宋,江湖人称“二爷”,黑白两道通吃,身后势力成谜。
再说,老板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位得力干将,男人生得五大三粗,脾气火爆,女人长得艳丽妖冶,兼任固定床伴。
第一点,尚算符合。
第二点,不太清楚。
第三点,沈婠亲眼看见了。
如此,答案也就再明显不过。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因此男人问“何以见得”时,她便只能语焉不详地答一句“看着像”。
也确实是像。
那一身久居上位者的气度并非人人都有。
“听说你指使我的员工盗取酒吧机密信息?”宋景沉沉开口,不辨喜怒。
这算是变相承认自己的身份,开始进入主题了。
沈婠皱眉:“盗取?机密信息?”
“你好像有话说?”
“首先,不是盗取,我只让她帮忙抹掉一个朋友在夜巴黎任职的人事记录,至于,算不算机密,我就不清楚了。”
在一个你看不出深浅的人面前,不要试图说谎,也不要耍小聪明,实话实说方为明智之举。
一旦说谎,那么,你接下来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都将变得不再可信。
而那点小聪明也会变得无所遁形,破绽百出。
所以,沈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
她比郦晓昙清醒,并不认为这种小事就值得对方喊打喊杀。
苦,可能会吃;但命,却一定不会丢。
她完全相信夜巴黎幕后老板的能力与手段完全可以做到杀人犹如碾死蚂蚁,轻松容易。但蚂蚁虽小,碾这个动作却要费力,况且,碾完还得洗手。
总之,麻烦!
不是沈婠自贬,而是对方站得太高,根本不屑与她们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实话实说。
宋景听罢,询问的眼神投向身后女人,阿狸瞬间领会,朝阿冲吩咐:“去把那个经理带过来。”顿了顿,不忘强调,“注意表情管理,客气点。”
阿冲:“……”mmp!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很快,高宁被带进包房,半躬着腰,一脸惶恐地问道:“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郦晓昙瞳孔一缩,眼里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比沈婠慢了半拍,现在才反应过来。
二爷?
是她知道的那个二爷吗?
看高宁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应该没错。
宋景指着沈婠,“这是你抓的人,说说具体犯了什么事。”
高宁眼珠一转:“她指使阿昙偷我电脑里的机密文件。”一口咬定“机密”二字,语气也透着沉重,暗指事情不小,情节恶劣。
“哦?什么机密文件?”
“有关人事方面……”
阿狸敏锐地嗅出异常,当即冷眼一扫:“好好回话!丢了什么,缺了什么,讲清楚,说明白,吞吞吐吐少来,休想蒙混过关!”
高宁浑身一颤,阿狸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二爷,宋景也并未呵斥,恰好说明这一切都是在他默许下进行。
“丢的是一份已经入档的人事记录!”
阿狸追问:“那人什么职位?”
高宁一噎,闷声回道:“大厅侍应生。”
阿狸美眸半眯,笑得讽刺:“这就是你说的‘机密文件’?!”
高宁抖得更厉害,咬咬牙,强自镇定:“虽然东西不重要,但这件事情的性质却十分恶劣!如果谁都可以窃取文件,胡作非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高经理的意思,这两个人还真是罪无可赦啊……”阿狸目光微闪。
高宁眼前一亮:“对!就该严惩不贷!”
事情越严重,他立的功就越大,之后得到的奖励也更多。
夜巴黎有一套严格的评级考核系统,每年都会对各个层级的员工进行评定,据此调整岗位。高宁已经到了经理层级,平时也由他出面打理整个场子,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不然。
他领的只是明面上需要露脸的活计,以致于不明内情的员工都以为他位高权重,对他诸多讨好谄媚,甚至有不少小姐想爬上他的床,这其中也包括郦晓昙。
而高宁在这样的追捧之下,一天比一天飘,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然而,夜巴黎不止他一个经理,其他的只是比较低调,不常现身,可任何一个都比他有实权。
高宁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却被排挤在核心之外,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摆出来给人看的傀儡而已。
他迫切地想要摆脱现状,掌握实权,却苦于没有机会,不得其法。
终于——
郦晓昙的反常给了他表功的机会,当然要把事儿说得越严重越好,最终成功惊动二爷。
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宋景跟前儿得了脸,高宁坚信自己必然一飞冲天。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道行,低估了宋景的智商。
连阿狸都能一眼看破的小九九,二爷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恐怕在问他名字的时候,宋景心中便早有决断。
“你说得很对,东西不重要,但性质恶劣,确实应该严惩不贷。”阿狸点头,以示认同,突然话锋一转,“可你作为负责人看守不利,让个女人钻了空子,又该怎么算呢?”
高宁笑容一僵,冷汗如注,他在决定把这事儿捅出去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不是我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阿狸反口一诘。
“她!”高宁冲上去,指着郦晓昙,“是她勾引我,我一时大意,才叫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钻了空子。”
阿狸眼神骤冷,看他像看一头正待宰割的猪。
呵,这种出了事只会往女人身上推的渣滓,当初是怎么当上经理的?且不说能力,光是责任心就要打个问号。
高宁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他……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他唯一的不对,就是忘了阿狸也是个女人。
“放你妈的狗屁!”郦晓昙的爆发措不及防,“我勾引你?我怎么勾引你?每天晚上主动脱裤子压在我身上,连生理期间都硬来的人不是你吗?我实在受够了!你这个垃圾根本不拿人当人看,我一个好好的坐台小姐,夜巴黎花魁不当,去当你高宁不知第几号情妇,我就是蠢,就是瞎,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非得从垃圾堆里找男人,挑来拣去,最后找了你这么个烂货!”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高宁暴怒,破口大骂:“你个不识抬举的臭女人!老子对你不够好?居然为了钱背叛我?”
“呵,”郦晓昙半张脸被他一巴掌抽得又麻又疼,却强忍不适,倔强地勾起一抹冷笑,似嘲讽,又像失望到极点,一字一顿,“就凭你,也敢跟钱相提并论?”
男人怒火直冲大脑,抬起手还想打第二次,郦晓昙瞳孔瑟缩一下,迅速避开。
她又不傻,怎么会呆坐着让他打?
却不料,有一个人动作更快,早在高宁抬手的时候,就被她一把制住,再反手一拧,只听杀猪般的惨叫乍响。
阿狸直接抬手卸了他下巴:“聒噪!”
惨叫没有了,只剩呜咽。
她一丢手,男人便如同一堆烂泥软倒在地,而后朝郦晓昙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也不知,是夸她躲得快,还是骂得好。
阿冲朝地上那位投去同情的一眼:惹到狸姐,怕是嫌命太长。
宋景冷眼扫过女人,阿狸顺势低头,对着地上某垃圾狠踹两脚,明明是自己泄愤,嘴上却说:“敢当着二爷的面动手,没规没矩,该打!”
阿冲:“……”
宋景:“……”
郦晓昙眼里一通解气,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死就死吧,下辈子一定要让她投个好胎,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就好。
沈婠虽然绷得住,但莫名发亮的双眼还是泄露了一丝崇拜和羡慕。
也不知道她还要在权捍霆手底下练多久才能有这样的身手……
郦晓昙对上高宁怨恨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高宁还能卷土重来,肯定不会放过她,那就只能……
斩草除根!
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郦晓昙只用了一秒便下定决心,所以,伤什么都别伤女人,她们狠起来,会让你彻底怀疑人生。
“二爷,我要揭发高宁!”
阿冲和阿狸对视一眼,看好戏。
宋景波澜不兴,淡淡问道:“揭发什么?”
“他与供货商勾结,不仅吃回扣,还以次充好,用假酒换真酒,再高价卖出。”
“唔唔唔唔——”高宁在地上拼命挣扎,双颊涨红,更有大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想开口辩解,却根本无法出声。
郦晓昙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额,豁出去了:“还有,他悄悄在场子里散粉!”
此话一出,宋景脸上的笑瞬间归于平寂。
冷眼旁观的阿冲与阿狸也霎时收起看好戏的表情,转而被一片肃杀与冷酷取代。
高宁此刻除了绝望,就只剩恐惧。
夜巴黎卖酒卖烟卖唱,甚至卖肉,但有一样东西不准碰,甚至连见都不许见到,那就是毒!
一旦发现,不管你是夜巴黎的员工,还是上门消遣的客人,全部按道上规矩处置。
至于,“道上规矩”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因为试过的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无从寻觅,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宋景:“你有什么证据?”
郦晓昙伸手从内衣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他偷换真酒的录像,还有他和负责散粉的头目三次见面的录音。”
宋景颔首,阿冲便上前接过,转身出了包房。
五分钟后,他回来,附在宋景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后者眼神一瞬凌厉,慢条斯理拨动了几下佛珠,笑意重回眼中,“带下去。”
“唔唔唔唔!”
高宁开始剧烈挣扎,他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惊惧之下,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郦晓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希望这个女人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他一命。
且不说郦晓昙根本没这个本事救他,就算有,一个不顾她死活一心邀功的男人,她才不会心软。
死吧!
死了最好!
他死了,她才能活!
就算不能活,也有个垫背的!
沈婠半眯着眼看她,没错,是记忆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郦晓昙。
却不知原来四年前她就已经厉害成这样,果断又无情。
换成沈婠,在可能的前提下,也会选择一脚踩死高宁。
所以,即便重生,隔了一世光阴,她身上还留着郦晓昙潜移默化的痕迹,从心智,到手段,到底还是归功于这个“小姨”的言传身教。
只是现在的她比上辈子更懂收敛,更会伪装而已。
那颗心依旧是冷的、硬的、黑的。
高宁像死狗一样被两个黑衣大汉拖出包房,阿狸上前,目光落在沈婠和郦晓昙身上,“爷,她们怎么处理?”
“先带她出去,该交代的交代清楚,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宋景寡淡的目光落在郦晓昙身上。
阿狸上前,直接动手把人拎起来,“走吧。”
郦晓昙听到男人那句“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高高提起的心才重重回落,她,安全了?
不用死?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已经被女人带着走出一大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独自留下的沈婠。
罢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即便共患难,也不一定见真情。
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根本无暇他顾。
再说,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她害的!
郦晓昙眼神彻底冷下来,不再犹豫和纠结,随阿狸快步离开。
没错,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失望吗?”宋景突然开口,彼时,包房内就只剩他、阿冲和沈婠三个人。
“失望什么?”她不明白。
“你的同伴一个人走了。”
“首先,她不是我的同伴,顶多算有合作关系的陌生人;其次,她走她的,我留我的,有什么干系?”
宋景这才正眼看她。
一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纤纤瘦瘦,却拿钱买通了他夜巴黎的花魁,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即便东窗事发,变成阶下囚,也依旧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宋景突然很好奇,她哪来的勇气?
梁静茹全家给的?
同一时刻,他在看沈婠,沈婠也在打量他。
男人相貌不差,可最出众的还是气质,瞧那身打扮,像个修身养性的世外高人,不过前提是忽略他衣服之下根本掩盖不住的纹身。
很矛盾,却又十分和谐。
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场,不可复制的儒雅。
沈婠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不屠戮,改修佛?
她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宋景一脸兴味,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杀气,可沈婠还是出于本能地警惕。
“想到一点有趣的东西。”她答。
“和我有关?”
“嗯。”
“介意说说吗?”
沈婠便把刚才想到的全部讲还给他听。
“不屠戮,改修佛?哈哈……”男人朗声大笑,“我很满意这个形容。你好像不怕我?”
“二爷希望别人怕你吗?”
男人沉着脸,“当然。”
“哦,那我就怕你好了。”沈婠从善如流,这墙头草当得再明显不过。
宋景一愣,顿时多云转晴,“小丫头有点儿意思!不过,怕爷的人太多,不差你这一个,所以,爷准你不怕。”
“那……多谢?”表明笑嘻嘻,内心mmp!沈婠忍不住感慨,果然男人,尤其是站得越高的男人,什么都不缺,就缺那么点儿“特别”和“有意思”。
沈婠不过是有意无意、恰到好处满足了这两点,否则,面前这位又怎么可能赏她个笑脸?
“女人啊,有时候太过顺从,会让男人觉得你别有所图。”宋景说完,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小丫头这下又该作何反应?
沈婠十分平静地“哦”了声,心下却忍不住吐槽这个大佬画风清奇,不仅废话多,喜欢逗人像逗狗一样玩儿,还特么不要脸,得了便宜卖乖。
“那就有所图吧。”顺着话说,总不会有错。
“图什么?”
沈婠眼里掠过一道光,飞闪即逝,“二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放过我?”
宋景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您答应了?”
“暂时没有。”
暂时?
说明尚有可谈的余地。
沈婠坐直,倏地正色:“您有什么要求?”
“怎么,打算跟爷谈条件?”
“如果您接受的话。”
“好啊,”宋景行至对面沙发落座,笑意清隽,眼神温润,“那就谈谈。”
那一瞬间,沈婠竟产生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错觉。
君子?
呵,有纹身的君子?开夜场的君子?
“您想怎么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婠反而放松下来。
“先说说你不惜高价,甚至以身犯险都要抹去的人事记录是谁的?”
“一个朋友。”
“男朋友?”
沈婠:“不是。”
“也对,”宋景反应过来,“看你出手阔绰,想必家世不俗,又怎么会有个来夜场当侍应生的男朋友?”
沈婠不语,端看他想表达什么。
“小丫头,你既然知道每一个来夜巴黎工作的人都会保留人事记录,那也应该清楚,这个记录与档案无关,只供内部使用,以便掌握员工流动情况,所以,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抹掉?”
“万一哪天这些记录曝光呢?”
“绝不可能!”是信心,也是底气,他才敢斩钉截铁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来。
“所以我才说‘万一’。如果哪天发生了,在夜巴黎工作过的所有人都将不同程度面对负面评价,尤其是女人。那些已经过上正常生活的女孩子,或许已经找到一份正当的职业,或许已经结婚生子,或许成了某个行业精英。这样的曝光,对她们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沈婠不是杞人忧天,也并非空口白话。
如果按照前一世的轨迹,四年之后,夜巴黎的网络系统将遭遇黑客攻击,大量资料被窃取散布在网络上,其中就有这些人事记录。
夜巴黎是什么?
声色场所,有名的销金窟。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过,即便你只是卖酒不卖肉,别人也会戴有色眼镜看你。
好在,她离开之前,郦晓昙良心发现,还顾念着两人之间那点儿若有似无的亲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记录悄无声息抹掉,这才避免让她沦为全国网民的笑话。
当时,沈婠记得很清楚,一个寒门女博士,在华夏科技院任职,能力卓绝,前途无量,却因为本科时候缺钱来夜巴黎做过兼职而惨遭扒皮,最终身败名裂。外界的议论唾弃与家人的不理解,使她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最终选择了跳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为了万无一失,我只能这样做。”
宋景:“看来,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
“如果他不是什么社会名人,相信就算记录曝光,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沈婠轻笑,“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眼里仿佛有光。
沈婠一直坚信,周驰的路不止于眼前,还会更宽更广,她能做的,就是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第274章 放她走,撞见了
朋友?
宋景咂摸着这个词,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怔忡。
他没有朋友,但他曾经有过兄弟。
出生入死,肝胆相照。
可惜,后来闹翻了,分道扬镳……
在提到那个所谓“朋友”的时候,女人眼底闪现的亮光刺得宋景双目发疼。
“愚蠢!”他不由冷斥。
沈婠下意识皱眉,明显不赞同。
“这个世上,最难揣摩的是人,最容易变的是心,现在你能为朋友舍生忘死,将来他却未必会对你掏心掏肺。小丫头,当心被骗,血本无归!”
这话,一听就是被伤害过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看来这位二爷不是被兄弟出卖,就是被手下背叛,沈婠暗自猜测。
“我不否认您说的,人心易变,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既然活在当下,所求不过无愧于心。只要今天他还是我朋友,我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明天反目成仇也好,变成陌生人也罢,那时我至少能摸着胸口说一句:仁至义尽,不悔无怨。”
“呵,小丫头片子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宋景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她:“要吗?”
沈婠点头:“要。”取一个干净的茶杯推过去,男人单手执壶斟至七分满。
临了,抬起眼皮看她:“你倒是不客气。”
沈婠笑笑,轻声道谢。
“你朋友现在在在做什么?”
“创业。”
宋景恍然,“难怪你这么卖力……看来,是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
“那二爷是答应放我走了?”语露试探。
“嗯。”男人点头,“放你走。”
这么容易?沈婠不由狐疑。
宋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还不想走了?那行,就留……”
“不不不!”沈婠赶紧打断,“我走,现在就走!”
言罢,倏地起身,溜之不及。
“站住!”
沈婠一僵,转身:“您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别急,爷从不出尔反尔。”
她舒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宋景突然问道。
“……沈婠。”
男人没再说话。
“那……我先走了?谢谢二爷。”
沈婠没想到这么轻松容易就摆平了?
她都做好要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却不料几句话、一杯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揭过。
在阿冲不善的注视下,沈婠大摇大摆离开包房。
十分钟后,阿狸急匆匆回来,脸上还挂了彩。
阿冲眼神一凛:“出什么事了?”
宋景也放下茶杯,朝她看去。
阿狸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间渗出,蜿蜒至手臂,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痛苦,“放走那个女的之后,我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藏在离包间最近的安全门后面,追的时候被钝器砸了一下。”
阿冲:“人抓到了吗?”
“……没有,溜得太快。”
“长什么样?”
“没看清。”
宋景沉吟一瞬,“去调监控。”
阿冲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一脸阴霾。
“是谁?”
“沈谦和他带来的那个秘书。二爷要不要我……”阿冲比了个手刀,做出砍人的动作。
宋景笑了,还真是不安分……
“不用管,随他去。”就当利息,加上龙纹佩这桩,从今往后,“救命之恩”可就一笔勾销,干干净净了。
……
“沈总,你的手……”
“不碍事,先离开再说!”
直到出了夜巴黎大门,凉风迎面吹来,两人才松了口气,后背汗湿一片。
沈谦走到垃圾桶旁,扔掉手里带血的扳手。
还好他反应快,否则被那个女的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给了对方一下,但他手背也被划开一道,此刻正往外渗血珠子。
“沈总,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那女人用指甲挖的,伤口不深,没必要包扎。”
“可是……”
“看清楚刚才被拖出包房的人是谁了吗?”沈谦打断他,一脸凝重。
“是高宁。”
两人也算夜巴黎的常客,多数时候都由高宁亲自接待,所以并不陌生。谭耀打电话预订包间也是和他联系,吃过两次饭,一眼就认出来了。
“应该是犯了不小的忌讳,恰好撞到二爷枪口上,否则,凭他经理的身份,怎么都不该是那副惨样。”
沈谦点头,若有所思。
突然,谭耀瞪大眼定定看着某个方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个人……
沈谦:“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谁?”
谭耀一顿,欲言又止,等他再往哪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又没了。
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沈谦顺势望去,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沈总,我刚才好像看到沈小姐了。”
沈小姐?
沈谦看着他,不由皱眉。
“是……沈婠,沈小姐。”
第275章 这样努力,忍不住心软
好险!
此刻,侧身躲进暗巷里的沈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
沈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客户?
那客户人呢?
她确定自己没看错,就只有他跟谭耀两个人。
想到不常露面的二爷偏偏今天出现在夜巴黎,真有这么巧的事?
沈婠讽刺地勾了下唇角,她可不信什么巧合。
那厢,沈谦再三确认,始终没有看到人,缓缓收回目光。
谭耀尴尬了。
挠挠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嗯,走吧。”
谭耀顿了顿才跟上,其间一步三回头,却没再看见那道身影。
可他隐隐坚信,不是眼花,也不是错觉。
房间内,阿冲已经离开去处理高宁,就只剩宋景和阿狸。
“过来。”男人打开急救箱,取出双氧水、棉签、纱布等,一一摆好。
阿狸眼神微动,像受了蛊惑般走到他面前,蹲下。
手还捂着额头上淌血的伤口,就这么讷讷看着眼前气质儒雅的男人,似有隐约情愫在浮动。
宋景是耐心的。
也是温柔的。
他亲手为她处理伤口,眼神那么专注认真,好像正在做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
全程不发一语。
阿狸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依你的身手,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女人低低垂眸,睫羽轻颤,“……抱歉。”
“下次别再让自己轻易受伤,爷会心疼。”
后半句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注入阿狸心间,仿佛所有痛感都在一瞬间脱离身体,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雀跃。
一句话,就成了她最好的麻药。
也只有宋景有这个本事。
“……好。”
宋景既然收回了龙纹佩,答应沈谦的事自然说到做到。
不过半个月时间,陆深那边果然消停了。
“哼!这个沈谦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能请动二哥出面!”陆深放下电话,表情忿忿。
“老二?”一旁权捍霆忍不住皱眉。
“对啊,我给沈谦使的绊子几乎都被他摆平了,还特地托人转告,请我不要再为难。连‘请’这个字都用上了,你说二哥他图什么?”陆深不明白。
早在大哥去世,他们几个兄弟闹掰,宋景就放出狠话,从今往后再无干系。
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按照说过的话严格执行,同在宁城,他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甚至连偶遇都完美避开。
如今却为了一个沈谦,不惜拉下面子找上他,陆深不仅觉得奇怪,还很不爽。
沈谦算什么东西?
二哥这么久没搭理过他,却为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才肯和他主动联系。
陆深心里,那叫一个酸!
“之前也没听说二哥和沈谦有什么交情啊……”
权捍霆:“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
“那就这么放过沈谦?”
“凭你现在的斤两还扳不倒他,玩够了就趁早收手。”
陆深嘴角一耷,小声咕哝:“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权捍霆凉飕飕看了他一眼,敢不敢再大点声?
陆深老实了。
好吧,他必须承认权捍霆说的,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道理。
首先,陆家根基不在宁城,虽然也有关系网,但毕竟没有长居于此的沈家那样盘根错节。短时间内,沈谦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时间一久,他回过神来,就会进行反击。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其次,陆深想出口恶气,所以针对沈谦,想来对方也是心虚,便由着他胡闹。等这点心虚被消耗得差不多,对方也觉得烦了,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小打小闹黄几笔生意了。介时,儿子受了欺负,老子帮忙出气,光靠陆深一个人想要对抗沈家,肯定更不现实,那陆家会袖手旁观吗?
弄个不好,就上升到两个家族的鏖战。
确实没必要。
可……
“就这么放过他,又觉得不甘心。”
“急什么?”权捍霆喝了口茶,起身,一把捞起车钥匙,“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诶!六哥你干嘛去?”
“接沈婠。”
“……”瞧把你给能耐得!
这半个月沈婠每天上午九点准时报到,要么在练功房里打沙袋、举哑铃,要么就去地下靶场练射击。关键是,权捍霆手把手教她,可以说寸步不离。
想当年他都没这待遇呢!陆深心里又开始泛酸。
怎么姓沈的都讨厌到一堆儿去了?
……
中心广场。
沈婠靠边停稳小玛莎,降下车窗,有些无奈又无语地看着旁边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内,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说好,我自己开车去?”
“嗯,你自己开,我在后面跟着。”
沈婠:“……”他还有理了。
似乎从那晚她答应权捍霆考虑一下开始,这男人就越来越明目张胆。
不仅在教她的时候,搞暧昧,还越追越紧,看着架势,已经恨不得当只跟屁虫了。
沈婠纳闷儿,忍不住问他:“大佬都像你这么悠闲?”
这男人一脸嘚瑟,“什么叫大佬?那是灵魂人物,精神支柱,往那儿一站就无声胜有声,根本不需要事必躬亲。”
沈婠必须承认,这话没毛病。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两人开着车,一前一后到达东篱山庄。
陆深听见引擎声,就灰溜溜上楼回房间了,他才不要亲眼看着龙精虎猛的六哥被小妖精缠着吸血。
“小七爷怎么又避开了?”凌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皱眉问身旁的楚遇江。
“估计是不想吃狗粮。”
权捍霆发现,沈婠就是一团海绵。
无论你教给她什么,她都能快速吸收,无论拳击、空手道这样的体力运动,还是飞镖、打靶这类考验细致与准头的活儿,也许刚开始还不熟,但练上个几天,保管效果就出来了。
所以,天赋这种东西,还真可遇不可求。
尤其是射击这一项,自从权捍霆教会她用枪之后,沈婠打出来的成绩就从没下过八环。
饶是凌云也觉得不可思议。
楚遇江在某次亲眼见过她对着靶子干脆利索地砰砰几枪之后,轻而易举拿下十环,当即感慨道:“咱爷真不是普通人。”
凌云没懂。
便听他继续道:“挑女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
沈婠确实在认真学,她迫切地想要改变现状,恰好又遇到权捍霆这么一个好老师,自然卯足了劲儿力争上游。
从一开始练过拳击,全身酸软,到现在能不带休息地连续打两个钟头沙袋,她的身体素质可以说突飞猛进。
沈婠突然觉得,明亚这个时候破产,她顺理成章地闲下来,美其名曰待在家里专心准备九月中旬的起航入学考,实则每天来权捍霆这里报到,偷师学艺,与其说阴差阳错,不如说时机刚好,命中注定。
也不知道是自己那番“要搬出去”的狠话起了作用,还是天水地产的危机已经让沈谦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总之这段时间,他没来找沈婠麻烦。
沈婠也不去招惹他。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碰头的时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总归相安无事。
因此,沈婠有了更多时间琢磨训练的事儿。
不仅在东篱山庄学的时候专心致志,回到家躲在房间也未曾松懈。她没想当金刚芭比,但总要有自保能力,这点比起上辈子,沈婠觉得她已经做得很好,或许还能更好。
比如此刻——
“再来!”她被权捍霆撂翻在地,虽然有厚实的软垫,摔得不痛,但还是无可避免被震得腰酸腿软。
可就是这样浑身大汗、形容狼狈的女人,却紧咬牙关爬起来,对面前比她整整壮了半个身子的男人说——再来!
话音刚落,她便再次出拳。
“婠婠……”
砰!
权捍霆胸口挨了一记,疼是真的,可软也是真的。
沈婠皱眉,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表现:“你做什么?”不知道还手吗?
男人轻叹,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你一个女人,这么拼干嘛?”
第276章 六爷偏心七爷怨
“真干起架来,谁还管你是女人?”
要比就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心更狠。
权捍霆想说,有他在,就算打架也不用你出手,可沈婠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第二拳便凛凛而至。
男人无奈,只好接招。
“不准放水!”她微扬下巴,满眼战意。
“我怕你受不了。”
“试过才知道!”
当下,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开始过招。
虽然权捍霆有意放水,无奈实力差距摆在那儿,沈婠天分再高,到底训练时间不长,咬牙坚持了十几分钟,再次轰然倒下。
“没事吧?”男人上前察看,眉心紧蹙。
这时,女人突然出脚,往他下盘一扫,权捍霆迅速反应,利落避开。
沈婠托着腰站起来,撇了撇嘴,没劲!
“小丫头,胆儿挺肥,还想搞偷袭?”逼近上前,扣住她手腕,男人笑得一脸邪肆。
“兵不厌诈。”
“如果你再对自己狠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
沈婠目光微闪:“怎么个狠法?”
“偷袭再加美人计,爷保管束手就擒。”
“……”臭流氓!
沈婠跳下拳台,准备喝口水,休息十分钟。
权捍霆拿了干毛巾递给她。
“谢谢。”
“坐过来。”说着,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管药膏。
沈婠依言而行,刚靠近,就被他抓住手腕,下一秒,男人粗粝的指腹贴上手肘的位置。
“嘶……”
男人眼未抬:“现在知道痛了?”
刚才那一摔,可不是麻痹敌人的障眼法,沈婠真倒下了,偷袭不过临时起意。
“忍着!”
话音刚落,一股润滑的触感带着揉捏的力道猛然传来,沈婠浑身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太痛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咬紧牙关,没发出任何动静,连一丝痛呼也无。
权捍霆不由放缓力道,真倔!
半晌,“……好了。下次挑有肉的地方摔,别用骨头去磕。”说着,视线扫过她的腰臀,最后落到胸口,幽幽补充:“这里除外。”
沈婠:“……”
结束上午的体能训练,沈婠去房间冲凉,然后下楼吃饭。
权捍霆是个极为注重私密性的人,这点,从他叱咤宁城多年,却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便可窥一斑。
这座庄园里,除了陆深、凌云、楚遇江之外,几乎看不见其他人。
反正,沈婠是没见过。
那么问题来了,谁做饭?谁打扫?谁洗衣服?
总归不会是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动手。
沈婠在第一次留下来吃饭的时候,疑问终于得以解答。
饭有专门的私厨机器人负责,没错,就是那种可以拿锅铲、抡铁锅、放调料的机器人。
衣服从浸泡,到清洗,再到烘干,最后熨烫,甚至挂好送入衣帽间,整个流程通通智能化。
很明显,这座宅子所代表的科技含量,远远超出市面现有的水平。
沈婠啧啧称奇。
陆深一边享受着机器人小姐姐的贴心服务,一边拿眼睛乜她:“没见过吧?哼!孤陋寡闻。”
小模样儿还挺嘚瑟。
不过,人家确实有嘚瑟的资本。
沈婠好歹活了两辈子,却也没见过如此智能化的家居环境。
孤陋寡闻吗?
她承认。
不过,权捍霆却对陆深趾高气昂的态度不甚满意,当即一个眼刀飞过去,“好好说话!”
吓得陆深一跌,机器人喂过来的饭菜恰好扣在他鼻梁上。
“小深深,你怎么乱动了呀?”
你可以想象一个机器人,用那种特别惊讶的机械萝莉音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场面该有多滑稽。
反正,沈婠是笑了。
楚遇江也没忍住。
权捍霆绷着脸,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前提是忽略他要抽不抽的嘴角。
凌云咽下嘴里的红烧肉,突然开口:“Rebecaa,切换暴力型男模式。”
机器人对着陆深歪了歪脑袋,没反应。
楚遇江轻咳一声,提醒道:“昨天,小七爷又给她改了名字,现在叫Lolita。”
凌云点点头,改了称呼把刚才的命令重复一遍。
Lolita:“收到!正在切换——”
然后,声音就变成了低沉粗噶的男人:“陆深!给老子坐好!”
说话的同时,直接提着陆深的衣服把人扯上来,摆正。
被机器人支配的陆深想骂娘。
一顿饭,沈婠吃得多,也吃得饱。
陆深看她添了两回饭,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可仍然惊奇不已。
“你……真能吃。”
沈婠:“哦。”
“不是……你不怕长胖吗?”
“那你觉得我胖吗?”
陆深摇头,竹竿还是那根竹竿,他都怀疑六哥抱起来会不会咯手。
权捍霆:“食不言,规矩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深:“……”小气!不就说你女人胖吗?说都不让说了是吧?
权捍霆给沈婠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
“谢谢。下午还是练射击?”
“你想练吗?”
“练吧。”
陆深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说好的食不言呢?
偏心!
饭后,午休时间。
沈婠有一间专门的客房,拉上窗帘,打开空调,一闭眼就是一个钟头,她换上干净的运动背心和紧身裤,直接去了靶场。
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权捍霆。
“人呢?”
她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索性取了几只飞镖瞄准红心,然后随便一投,动作看似随意,却每镖都在十环之内。
“准头不错。”突然传来一声沉凛的嗓音。
是个男人。
第277章 真人WG,赌注彩头
沈婠顺势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挺拔而立,上身一件纯色POLO衫,搭配米色休闲裤,很随和的打扮,但表情却与随和丝毫不沾边。
眉眼冷冽,面无表情。
与权捍霆久居上位所习惯性摆出的冷肃不同,他的冷更偏向于刻板严谨,像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追求真知的老学究气息。
相貌倒是不差,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格外传神。
“你是?”
“邵安珩。”男人干脆利落地报上大名。
沈婠一顿,不料他会这么直接,索性也报了自己的名字,礼尚往来。
“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第一个,稀奇。”
这么说来,这人还是东篱山庄的常客?沈婠暗自思忖。
“五哥?!”这时,陆深惊喜的声音突然从进门处传来,只见一道残影掠过,转眼,两人已经勾肩搭背。
邵安珩嘴角扬起一抹笑,脸上的严肃转瞬消失无踪:“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
“上个月。”
“京平还关不住你?”
“那地界儿好玩的都玩遍了,哪有六哥这儿新鲜?嘿嘿,你不是也来了?”
邵安珩点头:“宁城是个好地方。”
“诶,六哥!你看谁回来了——”陆深笑嘻嘻朝权捍霆招手。
后者上前,一个兄弟间豪气的拥抱,“老五,欢迎回家。”
邵安珩眼中似有感慨,目光微微一滞,慨叹般出声:“是啊,回来了……”
漂泊太久,终归故土。
沈婠站在旁边,默默听三个男人叙旧。
所以,这位是……五爷?
“老六,不介绍一下?”邵安珩突然将目光投向沈绾。
权捍霆正准备开口,陆深却自告奋勇——
“我来我来!”说着,还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六哥新收的小徒弟,叫沈婠!”
“哦?”邵安珩挑眉,“只是徒弟?”
陆深心思急转,正在想该怎么回答,不料,权捍霆长臂一伸,直接往女人肩头一揽,朝邵安珩道:“这时你未来弟妹。”
陆深:“!”
沈婠:“!”
邵安珩一脸了然。
权捍霆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等反应过来,沈婠正准备反驳,忽地一阵热气喷洒在耳畔,伴随着男人沉冽好听的低语:“别否认,兄弟面前给爷留点儿面子。”
沈婠撇嘴,到底没再说话。
权捍霆笑意渐深,暗搓搓在心里补了句:反正,迟早都是爷的人。
“练多久了?”邵安珩看了眼她手里剩下几只飞镖。
沈婠:“大半个月。”
“之前接触过吗?”
“没有。”
“天赋不错。”
这话权捍霆也说过,沈婠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落在陆深耳朵里,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邵安珩是天才机械师,掌握各种尖端科技,尤为擅长武器研发,而他本身又是机械使用的高手,小到枪支火炮,大到潜艇坦克,没有他玩不转的。
这座山庄都还是他亲自设计、规划、建造的。
搁古代,那就是鲁班一样传奇的人物。
能得他一句夸奖,哪怕“不错”二字,都已经是极大的荣幸,毕竟,这人刻板得近乎苛刻,挑剔得令人发指,很少夸谁。
陆深幽怨地瞅了沈婠一眼,真这么厉害?
反正,他不信,也不服。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你学了这么多天,应该会用枪吧?”
沈婠点头。
权捍霆都教过了,她现在不仅会用,还能组装、拆卸、换弹夹,虽然速度比不上权捍霆的十分之一,但也还算流利。
“不如,我们来一场WarGame?”
沈婠半眯着眼,似乎早就看穿他那点企图。
陆深不由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看上去更理直气壮一点,激道:“你不会是怕了,不敢吧?”
沈婠皱眉。
说实话,她烦透了陆深那点小九九,手链的事早已了结,最后她还主动把东西让出来交给他,可直到现在这人依旧紧咬不放。
倒不是被他咬伤或者咬疼了,就觉得有那么条暴躁的小疯狗在脚边汪汪乱叫,吵得她心烦。
邵安珩肃静的眼神忽然变得饶有兴味,这未来弟妹和小七似乎不对付啊?
再看老六,哟,自己女人被欺负,脸已经黑了大半,离爆发不远了。
看来,他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同意,在国外这些年虽然也玩过生存游戏,但对手太垃圾,哪有自己组局来得刺激?”
权捍霆皱眉,正想拒绝,沈婠却先他一步开口——
“虽然我从不吃激将那套,但听起来还是挺好玩的。”
陆深冷哼:“别到时候跪得太惨,哭爹喊娘。”
“放心,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陆深一哽,怒意上头,“来就来,谁怕谁?!”
“我们也申请加入!”
不知何时出现的凌云及楚遇江二人同时开口。
权捍霆询问的目光投向沈婠,言下之意:确定要玩?
后者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权捍霆顿时整颗心都像泡进蜜罐里,甜丝丝。
也罢,她想玩就玩吧,大不了开战的时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点水……
“不过,我有个条件。”沈婠话锋一转。
“什么条件?”
“就这么玩没意思,加点彩头更刺激。”她看向陆深,缓笑勾唇,“其他人我不管,就我和你,谁先死谁答应对方做一件事。当然,做什么事要提前说清楚,双方达成一致,才算数。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输了,就绕着靶场裸奔三圈。”
“好!你输了就跪在我面前唱《征服》,如何?”
“成交!”
四目相对,火花迸裂,大战一触即发。
楚遇江和凌云对视,还有什么比看小七爷作妖(死)更有趣?
权捍霆狠瞪了陆深一眼,臭小子,皮痒了!
邵安珩不由轻笑,肃然的表情难得放松,愈添俊美。
这一个裸奔三圈,一个跪唱《征服》,看来梁子结得不小。
有趣!
实在有趣!
……
WarGame,又称野战游戏。
模仿军队作战,参加者身穿军服,手持色弹枪,配备各款野战装备,穿梭丛林之间,进行激战。
场地是山庄后那片茂密的林子。
由于参加人数不多,所以放弃团队作战的形式,而采用个人作战。
彼此,六人已经换上作战服,清一色的迷彩绿。
沈婠戴上头盔,挑选作战枪械。
市面上的WarGame主要以美军装备较为普遍,而玩具BB枪则主要分为长枪和短枪,长枪以电动枪为主,短枪则以用环保气体为主要动力。
不过,眼下的条件却比普通规格高出千万倍。
不说其他,单论枪械,整整摆满整面墙架,每人可挑选三把,各配一个弹夹,也就是说子弹有限,打完就没了。
沈婠看中两把轻便型的,有点像勃朗宁,但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勃朗宁,反正她叫不出具体名字。
试过手感,觉得不错就留下了。
陆深轻飘飘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拿起一把“沙漠之鹰”在胸前比划,“就你那两个小破玩意儿,信不信一上战场就被秒成渣?”
沈婠抬眼,不疾不徐:“那不正好合你的意?”
“哼!你输定了!”说着,他又挑了一把MP5冲锋放进背包里。
沈婠不恼不怒,气定神闲。紧接着,选了一把个头不小的狙击枪步枪。
也不知是陆深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她原本就打算挑的。
邵安珩见状,忍不住提醒:“别理他,挑自己顺手的,这把重量不轻,行动会比较吃力。”
更重要的是,狙击枪对使用者的准头要求很高,而准头又与心理素质挂钩。
虽然沈婠天赋不错,但在Wargame那样激烈的战况现场,想要静下心来完成一次漂亮的狙击并不容易。
第278章 最后只剩两个人的战斗
沈婠还没表态,陆深就先不爽:“五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话唠了?”
邵安珩凉飕飕看了他一眼:“欺负女孩子,出息!”
陆深心说,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这才多久,五哥也帮着她说话。
“谢谢五爷,我有分寸。”沈婠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一刻钟后,六人入山,各自找地方隐蔽。
战役正式打响!
陆深不打算和权捍霆、邵安珩争,反正,争也争不过;也没想过杠上楚遇江和凌云,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沈婠!
只要把沈婠干掉,就算赢。
所以,入山之前陆深时刻关注着沈婠的动静,入山之后便朝同一个方向追去。
茂密的丛林,植株高大,树木遮天。
原本这里就是一片荒山,为了维持原生态环境,建造东篱山庄之初就专门对这片林子进行了规划保护。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山玩Wargame,却是第一次有女人加入。
权捍霆和邵安珩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进行,各自防备警戒。不出意外,这场野战的最后赢家将从这两人之中诞生。
是兄弟,也是对手。
楚遇江和凌云选择结伴,前者枪法过硬,后者拳脚过硬,正好互补。
“……反正有五爷和六爷在,我们活不到最后。”如此一来,两人之间没了竞争的冲突,也就不存在窝里反,合作愉快。
凌云端着枪,窝在一处草垛子里,全身被枯枝落叶掩埋,只冒出一小半额头,“你想看哪种?”
突然冒出一句。
楚遇江微愣:“什么哪种?”
“七爷裸奔,还是沈婠唱征服?”
呃……
“你的意思是?”
凌云表情不变,压根儿看不出半点使坏的样子,“这次WG我们都是陪衬,那两位才要争输赢,你不打算站队吗?”
要么帮陆深击杀沈婠,要么帮沈婠狙击陆深,这样才好玩。
“你以为,爷会让她输?”楚遇江一脸高深,这根本就是个假的选择题。
凌云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走吧,宰小七爷去。”
“啊啾——”陆深打了个喷嚏,一把挥开面前的野草,痒死了!
人呢?
他明明顺着沈婠的方向一路找过来,一路小心戒备,眼观六路,可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不会躲起来了吧?
“咳咳!”他清了清嗓,“沈婠,我知道你在这儿,别藏了,藏也藏不住,我早就发现你了。说吧,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丑话说在前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风过,枝叶轻响,陆深心头也跟着被挠了一下,真不在?
他放眼望去,再往前是另一片山头,属于未开发区,已经出了这次野战圈定的范围圈,沈婠不可能越界,否则就等同认输。
可一路过来他明明找得很仔细,就差最后这片儿,没道理啊……
肯定躲在哪个旮旯角,不敢出现!
陆深顿时一阵畅快,把大家伙往地上一放,坐到树底下,掏出水壶喝了两口,“沈婠,有本事你别当缩头乌龟啊,知道技不如人还敢打赌,谁给你的勇气?”
依旧无人回应。
陆深也不急,他料定沈婠怂了,继续奚落:“亏我五哥还夸你天分高,其实,也就那样儿吧!”
当然,他也不是全然放松。
首先,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睛凌厉地扫过周围,不放过任何角落。
再者,他选的位置是一处低地,不容易被当成靶子,也方便随时荫蔽,大大降低了吃冷枪的可能性。
所以这会儿才敢大放厥词。
突然,砰——
一声枪响!
在山里悠悠回荡。
“什么情况?”正往这个方向赶的楚遇江和凌云下意识匍匐,而后就地一滚,躲进旁边的草丛里。
“谁打的第一枪?”
“不知道。”
“听声音又闷又沉,好像是——”
“狙击枪?!”陆深低头看着自己心脏位置那一抹刺眼的红,不由惊呼,整个人都懵了。
突然,随身携带的声控喇叭启动——
“陆深,Die!”
发音字正腔圆,通过传输器,扩散到整片林子。
沈婠从不远处一棵树上跳下来,动作敏捷,躬身捡起被她先一步扔到地上的狙击枪,笑着踱步至陆深面前。
“Sorry,让你第一个死。”
“臭丫头!你玩儿阴的!”陆深反应过来,暴露而起。
“嚷嚷什么?死人就要有死人的觉悟,闭嘴!”
“……”
“现在,把你背包留下,自动退场吧。”她挥挥手,像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女王。
陆深恨恨看着她手里那把狙击枪,像要灼出个洞来。
他怎么忘了,丫手里还有把远程狙击枪?!
怎么就忘了呢?!
不甘心啊!
“你下去之后可以想想,用什么姿势、什么速度、什么表情裸奔,相信大家都会非常期待。”沈婠不疾不徐,再踩一脚。
小七爷那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不远处传来,沈婠不敢确定是风吹草动,还是有人靠近,不再废话,直接丢下陆深,快步离开。
临走前,不忘把他的背包缴获,藏到之前隐蔽的那棵大树枝杈上,显然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陆深看得几近傻眼:“喂——你都赢了还想干嘛?”
“当然是继续比赛!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女人头也不回,没入丛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很快,楚遇江和凌云赶到。
“小七爷?”
“……”
两人对视一眼,该不会让人给狙傻了吧?
很有可能!
陆深一语不发,看来被打击得不轻,转身就走。
楚遇江追上去,问:“沈婠干的?”
光听枪声根本无法判断,因为除了沈婠,权捍霆也选了把一模一样的狙击枪。所以,小七爷究竟死在谁手上?
其实,他更倾向于权捍霆。
沈婠应该没这火候,毕竟才学了几天?就算天赋高,也不会高得这么离谱吧?
若说爷为了护着自个儿女人,先挑陆深下手,楚遇江是完全相信的。
之前因为沈婠,陆深没少挨罚,这就是依据!
楚遇江好奇,凌云也同样好奇。
可陆深幽幽看了二人一眼,仍旧不说话。
“那个……小七爷,输给爷没什么丢脸的,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凌云点头:“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我是被沈婠杀的。”
啊?
哈?
两人愣在原地。
陆深就知道会是这种表情,他自己也不信。
楚遇江神情一肃,较真儿了:“她往哪个方向跑的?”
陆深正准备开口,忽地止住,“凭什么告诉你啊?”
“您不想报仇?”
“嗤——得了吧!还报仇,你俩没被她狙已经很好了。”从俯视的角度正中心口,那力道,那后劲儿,沈婠的能力比他想象中高了何止一星半点?
臭丫头还挺牛气!
“你们也别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我现在就一死人,见过死人说话的吗?”
楚遇江:“……”
凌云:“……”
陆深想起沈婠最后那句话里暗藏的野心勃勃,暗搓搓期待,最好所有人都被狙杀一遍,这样他心理才平衡。
“走了。”
楚遇江和凌云一点有用信息都没问到,不过心中对沈婠的戒备倒是加更不少。
那厢,架着狙击枪匍匐在灌木丛中的权捍霆辅一听见死亡播报,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沈婠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什么水平,几斤几两,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多付小七,绰绰有余。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权捍霆顺势压低身形,抬手搭上扳机。
邵安珩也听见了枪声,陆深出局的播报接踵而至。
他更为谨慎地穿过丛林,准备先拿楚、凌二人开刀,权捍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准备留到最后。
至于沈婠,他就给未来弟妹一个顺水人情,先不杀她。
这会儿他循着枪声赶来,却不知身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他心脏位置。
不过,权捍霆最终没有扣动扳机,而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婠婠,留给你,千万别让爷失望……”
他轻声一笑,翻过来,直接仰躺在草丛里,双手枕在脑后,眯眼看着天边明晃晃的太阳,一派悠闲,哪有半点战场上的紧迫感?
那头,楚遇江和凌云通过脚印追踪,一路顺着沈婠离开的方向追去。
“……到这里就没了。”
“小心戒备!她可能就埋伏在周围。”
两人翻身一滚,跌进草丛里。
匍匐半晌,却毫无动静。
“搞什么鬼?”
对视一眼,纷纷皱眉。
可以说,这次野战是他们玩过最安静的一次,半天找不到人影,迄今为止,也仅仅听到一声枪响。
诡异到让人心慌。
无迹可寻的忐忑比起真刀真枪的交火更为压迫。
凌云:“现在怎么办?”
楚遇江:“不能冲动!现在比的是耐心。”
“武器在手,一枪不鸣,这也太憋屈了。”凌云骨子里就有好战的因子,从踏入这片丛林就开始隐隐兴奋,如今却让他按捺不发,好像浑身都不得劲。
“噤声!有人来了!”
“……是五爷。”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追上沈婠,却蹲到一个邵安珩,不亏!
三。
二。
一。
两人猛冲而出,对着邵安珩砰砰几下,霎时,鸟雀惊飞,回音跌宕。
邵安珩反应也快,找到一棵大树当掩体,便开始回击。
一番恶斗,大约持续了两分钟。
凌云和邵安珩同归于尽,楚遇江侥幸逃脱。
“小蘑菇,长进了啊,”邵安珩从地上坐起来,拍掉杂草,“还知道舍己为人。”
凌云沉着脸:“我不叫小蘑菇。”
“哦,小蘑菇。”
“……”
楚遇江逃脱,却在激战中丢了背包,也就是说,他只剩下手里这一杆枪。
他之前注意到陆深离场的时候,没有带走背包,所以决定倒回去找,刚从野草堆里冒出头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
他顺势望去,自然也看到了持枪之人。
沈婠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五爷的疏忽让我捡了个漏。”
楚遇江紧了紧手里唯一的武器。
“没用的,总共九发子弹,”她看了眼,“你刚才已经打完,这会儿弹夹已经空了。否则,我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来逮你啊。”
楚遇江苦笑,举手投降。
沈婠没有客气,直接对着他胸口一枪,“You—out!”
“你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的?”
“不是你们找过来的吗?”女人轻笑。
楚遇江一顿,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他和凌云出现之前,沈婠就已经埋伏在这里,她能沉住气看他和凌云傻瓜一样自以为安全地趴在草丛里商量对策,又冷眼旁观了他二人与邵安珩的对决,始终没有行动,一直坚持到现在,这份耐心实在可怕!
他突然想起六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丛林狩猎,比的从来不是凶猛,而是耐心!
楚遇江轻叹:“我输得不冤枉。”
沈婠收手,转身离开。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
权捍霆!
与此同时,躺在草丛里晒太阳的某人听到凌云、邵安珩、楚遇江先后阵亡的消息,猛地一个打挺坐起来,“能耐啊,小丫头!”
说完,背上包,收好枪,眼中轻松的神情瞬间被冷肃取代。
比赛,正式开始!
五分钟后。
沈婠找到一处被压塌的灌木林,还发现了狙击枪的痕迹。
是权捍霆没错!
不过显然,她来晚一步,人已经走了。
前面三条路。
左边那条有明显的脚印;中间那条杂草丛生,似无人踏足;右边那条有水打湿过的痕迹。
沈婠沉吟一瞬,毅然选择右边。
大约行了三百米,发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头,她笑了,闪身躲到一颗大树后面。
“权捍霆,我知道你在这儿,狙击枪正在找点吧?”
藏身草丛的某人不由挑眉,瞄准的动作猛然一滞。
她倒是会挑地方,那棵树后恰好是狙击盲区,不过这小妮子不安分,故意不把自个儿藏严实,欲遮还露地留出一条腿,诸如头部、后背、脖颈这样的致命部位却避得严严实实。
呵!
绝对是故意的!
勾引他呢。
权捍霆定力好,不上钩,窝在原地岿然不动。
沈婠也不急,从背包里取出水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六叔,你怎么不说话?现在就剩我们俩了,聊聊呗?”
“……”
“不想聊啊?没关系。我说话,你听着也行。”
“……”
“上次,你让我考虑考虑,我答应了,你就不想知道结果?”
第279章 宝宝
草丛里潜伏的某人狠狠一愣。
考虑什么?
当然是考虑当他女朋友!
权捍霆来劲了,一颗钢铁直男心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冲出去问个明白。
下一秒,理智回笼。
嘶!
奸诈的小丫头,为了引他出去,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不得不说,还真有用!
至少对于权捍霆这条大鱼来说,沈婠这个饵抛得恰到好处。
肥美,诱人,香喷喷。
他磨了磨后槽牙,上钩,还是不上钩呢?
那厢,沈婠喝了水,盖好盖子,从背包里取出新的弹夹随身携带,整个过程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权捍霆耳力惊人,根本不用看,就能听出她在做什么。
备战?
哼!
果然是下了套,想哄他出去!
权捍霆咬牙,爷还就不如你的意,怎么着?
继续蹲草丛,不为所动。
可——
还是好想出去哦!
沈婠检查了枪和弹药,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直接把背包扔了。
负重作战,她没权捍霆那个体力,只好尽可能减轻外物重量。
还是不说话吗?
还挺能忍的!
沈婠勾唇,刻意放缓语调:“六叔,你……真的不好奇嘛?”
“……”好奇死了!
“出来啊,出来我就告诉你。”轻言细语,恍若情人间的呢哝,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权捍霆心跳如雷,鬼使神差地挪了一下。
就在这时,躲在树干后的沈婠闪身而出,面上再无轻松悠闲,转而被冷冽肃杀所取代,对着男人藏身的草丛连放几枪。
砰砰砰——
只见尘土纷飞,硝烟缭绕。
幸好权捍霆反应及时,丢了狙击枪,抱头,就地两个翻滚,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小丫头,来阴的?”
“是你自己先暴露,还不准我开枪?”
“你勾引爷!”
沈婠一呛,目光却精准无比地锁定男人藏身之处,又砰砰两下:“自己禁不住诱惑,怪谁?”
翻飞的木屑溅了权捍霆一脸,擦过颧骨,又糊在嘴上。
他呸了一声,吐出木渣。
轻笑:“怪你过分美丽,让爷情难自抑。”
别说,还挺押韵。
沈婠嘴角抽搐,这情话溜得一匹,可惜,该出手时绝不心软,找准角度又放了两枪。
权捍霆侧身闪躲,险险避开。
“我现在手里有三把枪,三只弹夹,你的背包已经落下,狙击枪也来不及收,我猜,你手里还剩一把枪,更甚者,一把都没有。”沈婠抬步逼近。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邪气,听不出任何紧张,“爷赤手空拳就能把你撂趴下,信吗?”
沈婠眉眼轻动:“这么说,你身上一把枪都没有?”
低笑乍响,似掀了盖子的酒坛,袅袅醇香:“有还是没有,你大可上来试一试。”
听不出喜怒,也无法分辨真假。
正因如此,沈婠犹豫了。
如果权捍霆手上有枪,不管一把还是两把,她都毫无胜算;可如果没有,还能放手一搏。
那究竟有,还是没有呢?
赌不赌?
沈婠一直都是果决而果断的,罕见像此刻这般纠结。
一来,情况确实复杂。
二来,权捍霆此人深不可测,她必须小心谨慎。
心思急转,却也不过转瞬之间,最终一咬牙,赌吧!
沈婠持枪上前,直击男人胸膛,与此同时,另一把枪也对准了她。
“我说过没枪吗?”一把秀气小巧的M9出现在权捍霆手中,“保命的家伙随身携带,这是常识,爷教过你吧?”
沈婠闷声:“……没有。”
“那现在教你也不晚。”
“……”
他晃了晃手里的家伙,“现在就比我们谁动作更快。”说着,食指搭上扳机。
沈婠双眸半眯,做了同样的动作,微微扬起的下巴透出一股桀骜,无惧无畏。
“等等!”权捍霆突然开口。
沈婠挑眉。
“三条岔路,为什么选这条?”
“第一条脚印太多,你不会傻到暴露行踪。”
“如果是障眼法呢?”
“不可能。”
权捍霆来了兴致:“原因?”
沈婠撇嘴,“你一个大男人,像这种故意留下脚印的小女人行径,应该做不来吧?”
一句“大男人”,听得他浑身舒畅。
“你觉得爷大?”
“?”什么跟什么?沈婠懵一脸。
“哪儿大?”权捍霆邪笑更甚,用枪口挑起女人秀气的下巴,“说说看,回答正确有奖。”
“什么奖?”
“这次WG的最后赢家,如何?”
沈婠眼前一亮,忍住挥开枪口的冲动,难得乖顺:“哪哪儿都大。”
权捍霆胸口激荡,一阵春风的暖,夹杂着花朵的香,酿成一罐清甜的蜜,砰一声,砸碎在心上,营造出冲击性的甜!
然后——
他丢了枪,举起双手,笑着投降。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婠没想到对方认输认得这么干脆,说好的“丛林法则”、“捕食规矩”呢?
“宝宝,你现在可以开枪了。”
一声“宝宝”刺激得沈婠差点抖掉手里的枪。
“闭、嘴!”
“宝宝宝宝宝宝……”
靠!
“权捍霆,你抽什么疯?”
“爱你的风。”
“……”
“爷已经举双手投降,你考虑得怎么样?”
沈婠目光一闪:“什么怎么样?”
男人面色骤沉:“上次送你回家,在车上,你说会考虑当爷的女人。刚才也答应,我出来就说结果,现在爷不仅出来了,还心甘情愿认输。宝宝,你已经没地儿躲了。”
“谁说的?”沈婠勾唇,抬手,指间一松,对准男人的枪口倏然落地。
权捍霆愣在原地。
沈婠已经转身:“平手。我不杀你,你也别管我要答案。”
“……”草!还有这种操作?
“喂!”沈婠突然回头,阳光下,女孩儿弯弯的眼尾像湖中晕开的浅浅清波,“不用你让,我也是大赢家。”
两个人的冠军,那也是冠军。更何况,她两杀,权捍霆零杀,比输出,比伤害,比发育,比经济,她都占压倒性优势。
沈婠内心一片坦然。
反观某人就不那么淡定了,怎、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所以结果到底是什么?唉……折磨人的小妖精!
两人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已阵亡多时的楚遇江、凌云及邵安珩三人排排站,一脸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你俩到底谁赢了?”
“平手。”
邵安珩惊讶的目光投向权捍霆,似乎在说:兄dei,你这水平不至于吧?
权捍霆连个眼角都懒得丢给他。
丧丧的,从内到外。
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沈婠放下装备,又摘掉头盔,顿时一身轻松,当即四下搜索:“陆深人呢?”
邵安珩:“去洗手间还没回来。”
沈婠不由冷笑,却没说什么,直接杀到室内,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人,而是叫来保姆机器人:“Rebacca,开启监控查找系统,锁定陆深具体位置。”
机器人没反应。
沈婠沉吟一瞬:“Lolita?”
“Yes!收到指令,请问是否锁定陆深位置?”
“是。”
五分钟后,储藏室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沈婠径直入内,将藏于其中的某七逮个正着!
“Hi,小七爷在玩躲猫猫呢?”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小仙女一枚。
可落在陆深眼里却无异于头顶长了角角的小恶魔。
可怕啊!
太可怕了!
“刚才的赌注……”
“我错了!”陆深扒住她手臂,一脸谄媚,“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真的!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我没会错意,你现在是想出尔反尔?”
“我没那个意思……”声音弱弱,明显底气不足。
“哦,那你什么意思?”
“就……不裸奔,换成其他,可以吗?”
沈婠笑意未改,一字一顿:“不、可、以。”
陆深整个人都凌乱了。
“别啊,万事好商量……”
“拒绝商量。”
“不是……沈婠,沈女王,小祖宗,你大人大量,美貌如花,心地善良,放过我成吗?”
沈婠冷笑:“如果今天输的人是我,你会高抬贵手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让未来嫂子跪着唱征服呢?”就算他想,六哥也不让啊!
后半句陆深没说,但两人都懂。
沈婠眼神有那么一瞬松动,正所谓,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一裸奔指不定两人关系恶化得更厉害,惹出更多麻烦和纠缠。
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又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啊?
陆深找她茬儿的时候多了个鸟去,虽然自己也没怎么吃亏,可这接二连三,简直烦透了。
就在沈婠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楚遇江和凌云突然出现,一左一右架着陆深往外跑。
“擦!你俩干嘛?!放我下来!”
陆深不矮,粗略估计也有一米八,可这会儿像口大笨坛子被人挑着,两条腿在空中乱蹬。
怎么看怎么滑稽。
沈婠咽了咽口水,抬步追上去,走到一半,发现是往靶场的方向。
得!还真要裸奔了!
突然,一条手臂横空拦截,挟着腰,把她整个人都卷了过去。
眨眼间,沈婠扑进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一股男性独有的气息顽强钻入鼻尖,醺得她不由恍神,几近眩晕。
“嘶!你做什么?!”她推。
男人却扣得更紧,一只滚烫的大掌紧贴在女人瘦削的后背,源源不断传递热量。
像走不出的迷宫,又似挣脱不开的桎梏。
“再动,后果自负!”音色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克制且压抑。
沈婠能够明显察觉男人渐趋沉滞的呼吸,愈发滚烫的体温,以及流露渴望的眼神。
喉结轻滚。
“宝宝……你还记不记得,温泉山庄那次……”
沈婠面色骤凛,推他,“权捍霆,你正经点!”
“爷……很正经。”
骗鬼还差不多!
“你松开。”
“不松。”说着,还一个劲儿蹭蹭,没碰胸,就流连在脖子那块儿,“宝宝,你好香……”
沈婠哭笑不得,她想起上辈子养过一段时间的大金毛,也喜欢这么蹭她。
巨大的一只,撒起娇来却像个小乖乖。
反差萌不要太无耻,可总能轻而易举俘获人心。
“你是狗吗?”
“汪——”
“行了,说正事!”沈婠拨开他那颗脑袋,“楚遇江和凌云是不是你叫来的?”
“……嗯。”他还不满意了。
沈婠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所顾忌的,权捍霆都替她一一摆平;她想要的,即便不说,他也能捧到她面前。
“喂,你傻不傻?图什么?”
“图你这儿。”他伸手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总有一天,爷会住进去的。”
地下靶场。
沈婠和权捍霆过去的时候,陆深已经被扒得只剩内裤,这会儿正被楚遇江和凌云追着誓要扒掉最后的遮羞布。
五爷邵安珩在旁边乐呵呵看戏,严肃的脸上是全然不加掩盖的“鸨母式”微笑。
“楚遇江!你你你给我站住!”陆深边跑边喘。
“小七爷,反正只有三圈,依你现在的脚程,相信很快就过去了。”楚遇江紧追不放,却不带喘气儿。
凌云从另外一头夹击,最后,陆深只有被擒的份儿。
“我去——两头白眼儿狼!帮着外人欺负爷!滚你丫的蛋——”
“愿赌服输,这跟外人还是内人无关。”
凌云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主要是大家都想看你裸奔。”
这话,real实诚。
陆深快哭了:“我能拒绝吗?”
楚遇江摇头。
凌云也跟着摇头。
“……”生无可恋。
两人逼近,一个按住双手,一个压制双腿,陆深像个即将被糟蹋的黄花大闺女,嚎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我不玩儿了!不玩了!谁敢扒我内裤,我特么跟谁没完!”
像个撒泼耍赖的臭小孩儿。
“五哥,六哥,你们忍心看我被这样粗暴地对待吗?你们良心不会痛吗?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宝宝了?嘤嘤嘤……”呼天抢地之后,改走怀柔温情路线。
邵安珩沉吟一瞬,踱步上前。
陆深眼里燃起希望的小苗苗,“五哥……你得救我……”
这一扒拉,面子里子都没了。
千万不能扒!
他挣脱楚遇江的控制,两手牢牢捂住重点部位,可惜,腿还被凌云压着,想逃逃不了。
“小七……”邵安珩轻叹,“有个词,叫愿赌服输。”
“!”
“你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做到。如果做不到,一开始就不要答应。”说完,投下一道怜悯且痛心的注视,转身走回之前位置。
嗯……
继续看戏。
陆深一颗心,凉得没底儿了。
他也没向权捍霆求救,反正,求也没用。人家现在守着小狐狸精转圈圈,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盘菜送上去,哪里还管他裸不裸的。
世界太残酷了!
满满都是恶意!
“小七爷,你就从了吧……”说着,作势去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沈婠突然开口。
几道目光齐齐朝她聚拢,其中也包括陆深的。
只见她表情淡淡,唇瓣轻启:“最后一件留着,我怕长针眼。三圈,开始吧,一圈都不能少。”
楚遇江和凌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松手。
陆深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开跑,一圈,两圈,三圈……
一场WG,附带一场赌博,就此结束。
“你等等。”出了靶场,沈婠叫住权捍霆。
“宝宝有何吩咐?”
“说了别乱叫,你这人怎么不听?”她咬牙。
“说句——我爱你,爷保证听!”
“别闹,说正经的,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会松口,才让楚遇江和凌云可劲儿造作,好卖陆深一个人情?”
权捍霆看了她一眼,不吝夸赞:“宝宝真聪明!”
“……”宝你个头!
“阿深这人记仇,他可以按捺不发,趁你病要你命,但这样的人也记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今天这场带赌博性质的WG足以证明。如果不能解决好,只怕以后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你们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女人,爷都舍不得。”
第280章 另类关爱
权捍霆收起叫“宝宝”时一脸邪笑的神情,倏然正色——
“我不希望阿深伤害到你,也不希望你对他怀恨在心。”
沈婠轻笑,转眼看其他地方,“谁是你女人了?”
权捍霆将她抱个满怀,下巴抵在女人白皙的颈边,“除了你,还有谁?”
“我可没答应……”
“早晚的事。”
“就没见过比你还脸大的。”
“现在见过了?”
“……”
沈婠:“你就这么对待自个儿兄弟?不怕造反啊?”
权捍霆行六,上有兄,下有弟,没有血缘的牵绊,全靠“义气”二字得以维系情分,若是胳膊肘外拐,为了一个女人针对自家兄弟,恐怕难以服众。
一次两次,虽然不多,却很容易造成隔阂。
毕竟,严格说来,她才是外人。
“怎么,担心爷啊?”权捍霆咧嘴一笑,本就精致的一张俊脸愈发魅力无边。
沈婠撇嘴,他咋就这么嘚瑟呢?
笑得好看又欠揍。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沈婠转身就走,她算是发现了,你越反驳,这人就越来劲。
权捍霆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把人扯回来:“阿深这次过分了,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言下之意,我那是为他好,臭小子不会不领情的。
沈婠掰他的手:“离我远点。”
“不要。”
“权捍霆!”
“你叫我一声阿霆我就放开。”
“……”
“不叫?行,那我就抱着。”
沈婠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大佬,而是学前班跑出来的小屁孩儿——幼稚得要命!
“哟!这还没进屋,就抱上了?”随后出来的邵安珩见状,不由调侃,“以前没见你这么主动过啊?”
权捍霆这才不情不愿地放手,小眼神儿透着幽怨。
把邵安珩乐得不行,一回房间就拨通胡志北的手机——
“三哥,你再不回来恐怕就见不到咱家老六恋爱中傻兮兮的瓜样儿了……”
没错,邵安珩这次回国,一来是想换个环境,二来也是听胡志北说老六最近看上个女人,正处心积虑、想方设法地追求,特地回来看稀奇的。
“真这么劲爆?”那头,胡志北啧了声,原本七分好奇,如今变成了十分。
“你亲自回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行!那我尽快。”
挂了电话,胡志北立马上网订机票。
“要回国了?”不知何时,身穿睡衣、长发披肩的女人出现在门边,斜倚着,风情万种。
“嗯。”胡志北开始收拾行李。
女人见状,轻声一笑,上前按住他的手。
男人皱眉:“别闹,我……”
“我帮你。”女人打断他,“有什么好闹的?这几年你都是住几天就走,大半夜穿上衣服就离开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反正,我都习惯了。”
胡志北看着蹲在地上为他整理衣物的女人,下意识皱眉。
“这件要不要带?”
“……嗯。”
此后偌大的室内,只能听见衣服抖抻的响动,再无人声。
却说那头,跑完三圈的陆深一张俊脸已经红成猴子屁股。
楚遇江和凌云拿着从他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小七爷……”
只见陆深目不斜视,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夺走了自己的衣裤,扬长而去。
不知是羞恼,还是愤怒,后背绷得笔直。
“小七爷不会生气吧?”
“不会。”凌云摇头,“但他会记仇。”
“……”
回到房间,陆深死狗一样趴到床上,头埋进被子里,像只无法接受事实的鸵鸟。
其实,也没什么。
不就脱了衣服裤子,再跑三圈而已?
可,他就是不得劲!
越想越气!
这时,房间门从外面被推开,有人进来,一步步靠近,最后停在床前。
陆深没动,继续装死。
“气够了?”是权捍霆。
“没够!”瓮声瓮气。
“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陆深翻了个面儿,噌的一下坐起来,“六哥,你偏心!”
“我怎么偏心了?”
“你不帮我,你帮沈婠!”语气控诉,眼神幽怨。
“那我问你,是谁打赌输了?”
“……我。”
“又是谁提出玩WG?”
“是我是我!都是我!行了吧?”陆深一阵毛躁,像只被激怒的大公鸡。
反观权捍霆,不疾不徐:“那你要我怎么帮?”
“……”
“挑衅的人是你,赌输的人还是你,我出面帮你出尔反尔吗?”
陆深哑口无言。
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巴下去。
“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扒光啊……”小声咕哝。
“你被扒光了吗?”权捍霆反问,尤其把一个“光”字咬得很重。
光了吗?
这倒没有,好歹还剩了一条。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权捍霆沉沉看向他,“既不用丢脸,也不会扣上言而无信的帽子。”
“那万一……”陆深涨红了脸,“万一沈婠不松口,非要我把咳咳……咋办?”
“她不会。”
“怎么不会?那女人贼精了。”
权捍霆轻描淡写:“因为我不同意。”
陆深顿时感动得泪眼汪汪,果然,他六哥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嘤嘤嘤……
可下一秒——
“要看也只能看我,别人休想!”
呃!
陆深傻眼,说好的“兄弟情深,肝胆相照”呢?
所以,不是想着他,而是……嫌弃他?!
天呐!不活了!
“六哥,你就是偏心!”
权捍霆不由轻叹:“阿深,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陆深眨眼。
“沈婠是我认定的女人,也是你未来的嫂子。我不要求你一定喜欢她,但也别去主动招惹。”
“六哥,你能不喜欢她吗?”
权捍霆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认真仔细地思考一番,缓缓摇头:“不能。”
陆深撇嘴,“我就知道……”
“今天之后,我希望你跟她那点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做得到吗?”
陆深没说话,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
耷拉着头一个劲儿看地板,权捍霆也没逼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松紧张弛应该把控在什么程度,他心里有数。
良久,陆深抬头,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微笑:“既然是六哥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喽!以后,她不准再欺负我!”
权捍霆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道坎儿迈不过去,两人将来势同水火。
“放心,当阿嫂的还能不疼小叔子?”
“……”
门外,无意间听到兄弟二人谈话的沈婠垂敛着眼睑,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没有惊动任何人,驱车驶离山庄。
权捍霆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面对这样的示好,或者说示爱,她又能给予什么样的回应呢?
也不是没有回应,至少,她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有意纵容。
喜欢权捍霆吗?
她有些迷茫地盯着马路,本能地转动方向盘,可所有思绪却缠绕在这个问题上,无法理清。
不讨厌吧。
沈婠看着前方闪烁的红绿灯,否则根本不会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既然给了,必定还是有感觉的。
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苗苗,是我,大保健去不去?我请。”
半小时后,某高档按摩会所。
包间内,沈婠和苗苗各自趴在按摩床上,侧头,面对面。
“沈总,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怎么说?”
“我感觉你好像又瘦了。”
沈婠挑眉。
苗苗:“也不是瘦,反正比之前结实不少。”说着,轻声一叹,“不像我,这段时间没工作,整天整天宅在家里,报了健身房也不去,还囤了不少零食。”
按摩师站在床边,灵活有力的手按压揉捏着她身上那一层白花花的肉,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可见用力不轻。
反观服务沈婠的这位,简直不要太轻松。
“你想减肥吗?”
苗苗撇嘴:“说实话,不想,但理智告诉我一定要这样做。可惜,想吃的本能根本不受控制。”
本能不受控制……
沈婠若有所思。
那心动是不是也可以被归为一种“本能”,而不受控制呢?
若理智失效,又该用什么方法去应对?
苗苗:“既然想吃,那就吃呗!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沈婠抿唇,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懂了……
“沈总,咱什么能开工啊?我怕再这样闲下去,自己会像气球一样越来越鼓。”
“你工作多久了?”
“从毕业到现在,我算算啊……差不多有四年了。”
沈婠眼前一亮,突然坐起来,惊得按摩师愣在原地。
她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两人离开,包间内只剩她和苗苗。
苗苗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
“你想去进修吗?”
“啊?”
沈婠:“起航学院,如何?”
苗苗一脸见鬼的表情,声音都在哆嗦:“起、起航?!”
那个传说中,“企业家的摇篮”,“社会界的光华”?
说实话,她连做梦都没敢想过。
“您别逗了……”
沈婠目光沉沉,语气认真:“我没开玩笑。”
“我这样儿的,能进去吗?又不是什么企业家,财团继承人……”
“起航学院分ABC三个班,C班又叫高管班,可以通过考试入学。”
苗苗陷入沉默中。
沈婠:“我看过你的人事档案,里面附带了本科四年的成绩单,你是本专业第一名。”
“可……起航跟普通大学不一样吧?”她成绩是不错,从小就有那么点学霸的潜质,可放到一堆精英里头,根本不够看。
苗苗出身社会这些年,也算见识了不少,职场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却也是最实用的道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因为多的是人比你更了不起。
“起航学院的招生对象是拥有三年及以上工作经验的在职人员,如果你想,我或许可以帮你。”
苗苗眼珠一转,这话……
“起航应该不允许走后门的嚯?”她试探道。
沈婠失笑:“你以为我说的帮,是走后门?”
“难道不是?”
“如果能走后门,我自己就进去了,哪里还用准备考试?”
苗苗眼前一亮:“您在备考吗?”
“嗯哼!”沈婠点头,“我可以帮你划重点,准备复习资料,要不要一起?”
“好啊!”她应得干脆,笑弯了眉眼。
苗苗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让她一个人抓瞎,或许还会犹豫一阵儿,但如果和沈婠一起,不仅有人并肩作战,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下定决心要永远追随的老板,那就不一样了。
“九月中旬开考,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用来复习绰绰有余。”
“您知道要考什么内容吗?不用太具体,大致考纲就成。”
“……不知道。”
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