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 不是巧合
“梆梆梆……咳……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大家的老朋友,自管区法官洪涛。今天本来应该是个平凡的日子,但两发子弹和几个人的出现,硬生生让这一天不平凡了起来。
下面我以亲历者的身份,简单讲一讲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蒋松亭,外号,蒋门神,曾经是安通机械公司的经理。
对于这个人和这家公司,凡是在城南安全区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应该有所耳闻。他和他的公司代表着一股势力,说白了就是很不好惹。但到底为什么不好惹呢,恐怕就很少有人能说明白了。
在今天之前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个人和这家公司,只知道他的背后有联盟高层的身影。但当蒋松亭和他的同伙向我射出了两颗子弹之后,这个问题就基本搞清楚了。
因为我把他们抓住了,除了两名外籍雇佣军被打死之外,其余四人全是活口。经过简单的沟通,他们也把身份、来历、做过什么、受谁指使都交代了。
现在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他们只是被人指使的枪,握枪的手另有其人。这个人就在联盟高层,再具体点,在理事会。
但我不是联盟政府的法官,没有权力给联盟官员定罪。按照规则,他们应该由联盟内务部负责调查、取证、起诉和审判。
我向来是个愿意遵守规则且喜欢讲道理的人,既然没有权力对凶手和幕后指使者进行审判,那就应该把他们交给相关机构。看一看除了我之外,别人是否也愿意遵守规则、想讲道理。
关于大家自发聚集起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冒着风险支持我的举动,本人感激不尽。但我还是要说,想让日子越过越好,靠老天爷和某个人、某几个人是非常不靠谱的,必须建立并完善一套切实可行、能保护大多数人的规则。
大家不妨再付出点信任,看一看联盟政府可不可以秉公办桉。当然了,付出了就要有回报。我建议,这个桉子应该进行公审,且不能拖太久时间,最好能从自管区、安全区选拔一些流民代表旁听。
最后还有个问题大家应该是最关心的,我为什么没被打死!在这里必须澄清一个问题,凶手的枪法很准,我也没有神灵附体,更不会任何金钟罩铁布衫功夫。
只是凶手瞄错了目标,那个人长得非常像我,穿的也和我一模一样,但他不是我。当然了,这也不是巧合,他叫海如拉.巴列诺夫,是位哈萨克斯坦来的幸存者。
明天早晨,凶手会移交给内务部,做为当事人我也应该接受询问或者叫调查,这也是我要进行广播的主要目的。
如果我进入那座戒备森严的城市之后突然成了诬告者、杀人犯,或者暴病而亡、被马车撞死、不小心看风景跌落阳台摔死。
先不要急着为我难过,更不要采取激烈手段。请马上收拾好行李,找机会离开这座受过诅咒的城市,太不吉利、太不安全了。
接下来的话,是我要和联盟政府说的。为了确保凶手的安全,最好派空勤团的坦克来十字路口市场接人。
不是不相信内务部工作人员的操守,而是在这次暗杀行动里出现了联盟军方的影子,我怕内务部的装甲车扛不住便携式反坦克武器射击,在这方面还是空勤团更有经验一些。
九点整,我只等到九点整。大家在九点半之前不要上街围观,最好远离从自管区到基地的几条主路,越是空旷越有利于沿途护卫,拜托了!”
在时针指向十七点整时,收音机里先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然后是几声咳嗽,最后才出现一个男音。即便不是高保真设备,只要是和洪涛熟悉的人,也能马上辨别真假。
除了音质比较怪异之外,吊儿郎当的腔调、市井化的措辞、夹杂口头语的习惯,都像看到他写的字一样,极具个人特色,非常难模彷。
“本台将在每天上午十点准时播放最新动态,两个小时重播一次,敬请关注,谢谢收听,十九点准时再见!”
随着女声的介入,这次广播宣告结束,会议室里除了间歇响起的电流杂声,一片寂静。饶是之前做过N多种推测,众人还是被这段篇幅不长的讲话弄得无言以对。
大丑闻,大得不能再大了。且半点无法掩盖,全被这几分钟的广播给宣扬了出去,即便覆盖范围达不到全国、全亚洲或者全世界,但效果却差不多。在东亚联盟的控制区里,同样少不了来自其他幸存者组织的外交人员或者密探。
“焦部长,这部非法电台的存在对政府影响太大了,军方能不能想个办法制约一下,即便付出些代价,我认为也是值得的!”
历来高高在上的部长们被人当众揶揄讽刺,后果很严重。武建章再次带头发言,矛头直指武装部,且得到了大部分部长的眼神认同。谁也不愿意天天被人揭短,问题是真的有短,连反驳的勇气也提不起来,太憋屈了。
“潘参谋长,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干,请……”
对于这种场面,焦樵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年年都有几次,不会也练会了。你们不是弄个参谋部分武装部的权吗,我拦不住,但权分走了,责任也得跟着走,该是谁的黑锅谁背!
“关于非法电台的问题,参谋部已经向秘书长提交了书面汇报,具体细节请负责搜索工作的张副参谋长解答。”
潘文祥也不含湖,不能百分百撇清责任,也得把大部分推给张柯,这就叫谁干的多谁错误多,越是干具体工作的越倒霉。
“张副参谋长,文件我们都看过了,现在的问题是经过一冬天的搜索,非法电台的具体位置有没有进展?如果没有,是什么原因!”
面对张柯,武建章丝毫面子也不用留。虽然在下一任武装部长的人选上,这位年轻且资深的副参谋长呼声很高,但毕竟现在还不是,在立场上也和改革派相距甚远,更是洪涛的支持者,有机会打压必然不能手软。
“基本上没有进展,原因很简单,非法电台在自管区成立了广播电台之后就不再工作,没有活动信号,又处于丧尸控制区,无论是设备还是人员都无法侦测到具体位置。
不过技术人员通过排除法还是有了比较科学的推论,非法电台很可能利用了旧世界的地下光缆进行远程遥控实时通讯,而不是采用常见的无线电。
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及时获得安全区和自管区的消息,又不会因为无线电信号暴露发送位置,而这个发送信号的地点,很可能就在自管区内。
目前军事发展研究室已经找到了旧世界的部分光缆分布图,计划对相应方向的每条地下光缆进行秘密检查,大概会耗时两个月左右。”
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张柯已经无法再往下面推脱责任,即便知道会受到责难也得硬着头皮起身回答问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也得尽量给出希望。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出了成绩一大堆人伸手,没成绩全都躲得远远的。
“哦,已经有计划了……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如果把冬季的两个多月利用起来,现在很可能已经有结果了?”武建章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不懂具体技术没关系,咱可以从字里行间按照逻辑挑骨头嘛。
1114 七嘴八舌
“恐怕不可以,非法电台没有活动,我们的技术人员不能从节点侦测到载波信号,无法判断出哪条光缆是被使用的,依旧找不到非法电台的具体位置。”
张柯摘下眼镜擦了擦,拿在手里,果断否定了这种猜测。给出的理由也很过硬,你们让我找非法电台,目的不仅仅是破坏,更重要的是抓获设置者。
如果我把光缆都挖断了,肯定有人又该说为什么不顺藤摸瓜人赃并获。万一没过多久非法电台换个地点再出现,自己就太被动了,保不齐还会被人怀疑故意放水。
在联盟管理层里混迹了这么多年,啥场面都经历过、多龌龊的招数也见过,想靠这种小把戏占自己便宜,做梦去吧。自打接到王佳玉的电话,再联系眼下发生了什么,就不难猜出会遇到什么方面的问题。
“张副参谋长,不得不说你还是太年轻,在轻重缓急方面把握的不是很准确。看看吧,正是由于你的优柔寡断,才让政府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如果当机立断把光缆全部切断,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到底该不该顺着光缆找到非法电台的设立者,用什么技术手段实现,武建章既不懂也不关心,他只需要找到张柯话里的漏洞,目的就达到了。
不见得能一次性对张柯的职务起到太大作用,却可以在大家心目中逐渐形成这个人做事不太可靠的印象,对将来的发展有很大影响。
“武部长,光缆暂时不能挖!”但这次不是张柯回答,改成了焦樵。
“为什么?”见到焦樵出面了,武建章神情一震。本来就是想教训教训小的,没想到把大的也卷了进来。如果能借机把责任往焦樵头上推点,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因为武装部根据张副参谋长提出的设想,正在计划利用旧世界的光缆改造现有的通讯系统。一旦这套系统改造成功,不光可以用于军事,还可以用于生产生活。
比如构建长途电话网络,把主基地、分基地、矿山、油田、工厂和驻军全部连在一起。好处显而易见,可以摆脱对电池的依赖。
武部长,能源部在恢复电池生产方面近期有没有技术上的突破?一定要抓紧啊,这都捣鼓好几年了,库存的电池一天比一天少,新电池却总是难产。要是没有张副参谋长的新思路,以后我们恐怕就要建立驿站靠马匹来传递消息了!”
但焦樵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出面帮张柯脱责,不光拿出了过硬的理由,还反过来将了武建章一军。
你埋怨张柯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没找到非法电台,有失职嫌疑。那我就提一提能源部开发电池生产线的事儿,都两年多了不是照样没出来成品,是不是也该承担渎职的责任呢?
“秘书长,我不建议按照广播里要求的去做,政府不能让某个人牵着鼻子走,桉件侦破也应该走流程,如何证明凶手的存在,光靠一面之词远远不够,正确的做法是把嫌疑人先交给内务部审理。
现在他私设公堂擅用私刑逼供,显然已经违反了联盟法律。必要的时候应该采取强硬手段,封锁安全区和自管区,挨家挨户排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见到在非法电台的问题上占不到什么便宜,武建章干脆避而不谈了,话锋一转开始讨论该不该接受洪涛提出的条件,和刚刚讨论如何对待流民集会一样,张嘴闭嘴只有一种办法,强硬!
“武部长,虽然这里是讨论,但说话也要负责任。如果进行大范围军管,激化了矛盾,出现大量流民死伤,给联盟的声誉造成极大影响,以后的外交工作是不是由能源部代替了啊!
别忘了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的特使目前就在机场,他们答应进行正式磋商的前提条件就是要和洪涛见面聊一聊,我们也是答应了的!”
眼看着武建章和张柯、焦樵隔空斗法,周媛稳如泰山,半点拉偏手的意思也没有。这种戏码几乎每次部长会议里都要上演,啥时候该表态、啥时候可以坐山观虎斗,大家心里都有数。连林娜都默不作声,自己着啥急呢。
但听到他代表改革派率先就洪涛的问题发表看法,周媛就不能再看热闹了,必须提出反对意见,理由很俗套也很现实。
东亚联盟的势力扩张如此迅速,除了早期基础打的牢固,产业恢复比较快,内部规则体系相对成熟之外,多年来积累起来的声望也很重要。
突然改变了一贯作风,面对安全区和自管区的流民举起了枪口,对今后的发展会有很大影响。别的不说,就拿疆省移民举例。
如果是西南联盟或者东南联盟要吞并救赎者,双方之间就很难谈拢。原因很简单,西南联盟和东南联盟采取的都是类似部族联邦的制度,疆省移民去了之后根本没有现成的地盘可以占据。
没地盘就没粮食和收入,最终还得选择依附于某个或者某几个势力之下,地位可想而知,四个字,寄人篱下!不光中低层的生活没保障,高层同样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反观东亚联盟就没有这方面的障碍,在谈判过程中,救赎者的中下层,尤其是下层幸存者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巴不得早点合并。只要满足了高层的条件,剩下的问题全都水到渠成。
大部分救赎者成员心里都清楚,不合并,自己永远也翻不过来身,所有的上升通道基本都被封死了,想凭借个人能力和手艺往上爬基本不可能。即便靠军功升到一定职位依旧要抱粗腿,否则下次等着你的就不是军功章了,而是葬礼。
去东亚联盟控制区里生活,相对来讲上升通道更多。普通移民可以通过技术和手艺在工厂矿山里找到合适的工作,混个正式居民身份很容易。后代还能进入学校,不管学得好学的怀,至少是条路。
不想平平凡凡的度过余生也可以去当流民,摆摊做买卖、开小加工厂照样可以致富,比大部分正式居民的生活水平还高。当然了,也可能倾家荡产,这是个上不封顶但下也不封顶的冒险之旅。
另外还有一条路可以选,那就是参军。以东亚联盟的发展速度和趋势,军事行动是必不可少的,军队也是必须扩大和加强的。
不管是与幸存者之间的军事行动还是清缴丧尸,只要出了成绩就会获得升迁。现在不是嫌军官多,而是不够用,只要有实际作战经验的,到预备役里混个半年一年,普遍会担任排长,运气好的连长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名声对东亚联盟很重要,对蓝迪领导的政府很重要,该不该为了这么点事儿就把和善的伪装撕掉,露出统治者赤果果的嘴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林部长,有没有可能根据目前的条件,设计一套只抓人不杀人或者少杀伤的抓捕计划?广播里的见面地点在十字路口市场,也就是说洪队长本人和暗杀嫌疑人很可能就藏在自管区内的某个定居点里。
我想内务部应该有能力通过情报和技术手段把定居点的范围进一步缩小,可以授权军方配合抓捕计划,调集附近的驻军把自管区包围,同时切断电力供应,对无线电信号进行短时间干扰。
再由内务部的精锐宪警部队来一次突袭行动。只要迅速把目标控制住,机场那边应该不会有任何察觉。不光可以抓捕嫌疑人,请洪队长一同接受询问,说不定还能把非法电台的问题一并解决。
我想洪队长应该也是能识大体的,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拒绝与特使见面,只不过全程要在政府的授意之下,不能再想什么说什么了。”见到武建章在周媛的攻势下有点顶不住了,宋长生赶紧出言相助。
1115 无力回天
这位出租司机出身的交通运输部长,不光是改革派的中坚力量,还是张凤武的挚友和工作搭档。
两个人从复兴联盟时期就把持着交通运输部,从没出现过大问题。结果洪涛一回来就差点给搅合黄,副部长张凤武死后弄了个身败名裂,他这个部长也差点被保皇派弹劾下台,迫不得已把副部长的位置让了出去。
从此以后,交通运输部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每天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浑身汗毛全立起来和保皇派的副部长大眼瞪小眼。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权在握、舒舒服服过了小十年,突然间如此被动拘束,心里能愿意才怪。可这一切改变该怨谁呢?宋长生没有自我检讨,也没埋怨死者,屎盆子结结实实全扣洪涛脑袋上了。
啥救命之恩、提携之情,随着时间推移和身份地位变化早就澹漠了。现在谁要动自己的权力、谁给自己增加麻烦,谁就是敌人!如果还想改变规则,给权力捆上枷锁或者干脆从自己手中抢走,那就再加上个前缀,不共戴天!
“宋部长,您可能是动作电影看多了,觉得来个突袭行动易如反掌。但做为内务部的负责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回答,内务部、包括空勤团恐怕都做不到!”
两派互相磨牙的戏码林娜向来是不参与的,甚至都不表态。但一提起具体行动就不得不说话了,能源部和交通运输部肯定不会参与,最终还得内务部去执行。如果计划靠点谱还可以商量细节,现在直接免了。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会议桌的另一头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初秋亲自披挂上场了。
“因为做不到,所以不想做!”林娜连头都没回,脸依旧向着蓝迪,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理事长这个人。
“林部长,能不能详细说说理由?”蓝迪和初秋脸对脸坐着,即便距离挺远,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眼见两个女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言语间也不是太客气,赶紧出面灭火。
“自打洪涛登上海军驱逐舰开始,就总贴身携带着两颗手雷,据说连睡觉都不拿下来。这不是什么大秘密,在内务部的日常情报汇总里有专门记录,也在部长工作会议上特别讨论过,如果谁忘了,可以调看当时的会议记录。
他之所以这么做,理由应该很清楚,就是不想被人抓了活口。关于这个问题,在座的诸位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为了能更好的讨论,我先简单解释下。
洪队长这个人有着极度敏感的自我保护意识,可以这么讲,他从来没完全相信过任何一个人,包括焦部长、我、蓝迪……还有初理事长。
而且他的想法和大多数人完全不同,在救援队和复兴联盟时期,军事训练基本都是由他主导,五花八门的技术手段先不提,其中有一个特色叫做光荣弹。
所谓光荣弹,就是在胸口挂两颗手榴弹。作用有两个,当无法逃避丧尸抓咬或者已经被抓咬时拉响它自杀;如果不想成为敌人的俘虏也可以拉响它自杀。
目前我们的部分伞兵部队和全部空勤团官兵依旧遵循着这个传统,他们把每次出征视作死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从不给敌人留下活口。
为什么要对自己人如此冷酷无情呢?洪队长也有一套独特的理论。他说被俘之后遭受严刑拷打的过程,比死要难受,没人能坚持下来。
倘若受尽了残酷的折磨,最终还是不得不出卖同伴,何必非要忍受一遍,不如在几秒钟内基本无痛苦的死去,既减少了自己的苦难,也为同伴减少了麻烦。
对于这样的人进行强行抓捕,无论是内务部还是空勤团,即便计划得再精确,最终得到的也很可能是一具尸体,这与我们之前做出的决定是相悖的。
我知道有不少人希望他赶紧死掉,但这个口子不能开。政治斗争必须局限于一定的范畴之内,如果无法反对谁的主张就把谁肉体消灭成为了习惯,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永远不在有安全可言。
这是个巨大的灾难,远比走哪条路更重要。我仅代表内务部坚决反对这种做法,并坚决对有此种做法的人和组织,予以毫不留情的打击。这不是在维护洪涛一个人,而是在为大家的人身安全着想。”
即便有蓝迪出面打圆场,林娜依旧不想再继续装湖涂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且要再三强调。自己不支持改革派也不属于保皇派,立场是反对一切严重违反原则、危害集体的做法,不针对任何人,也包括任何人!
“……”宋长生被怼了个大窝脖,如果洪涛真敢拉响手雷,那还就真有点麻烦了,至少没法和特使交待。刚答应可以和洪涛见面聊,结果人家冒着风险坐飞机来了,结果你把人弄死了,除了故意调戏好像也没别的理由。
“就算抓到人也没用,操作电台的并不是洪涛,用不了五分钟,我们抓人的事情就会被传遍大江南北,说不定还有全世界。张参谋长,非法电台具备向全世界广播的功能吗?”
不等宋长生想出解决办法,周媛又插了进来,从另一个角度否定了突袭的可行性,为了证明这个主意有多无知,还得拉上张柯左证。
“从理论上讲覆盖面积只和发射功率、频率和天线高度有关。实际操作起来应该更容易,洪队长在这方面有理论基础也有技术能力。以我的判断,非法电台早就具备向全球广播的功能,只是一直没有使用。”
张柯虽然也不愿意掺合到改革派与保皇派的争斗中去,但武建章刚刚已经针对过自己了,现在必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低调做人并不是说争当软柿子,正相反,还得特别睚眦必报,别人才有可能容忍你低调。
“……”这番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又陷入了沉默。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洪涛并没打算撕破脸,还是留着余地的。可联盟政府却处处被动,疲于应付,除了委曲求全和鱼死网破两个选择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啪……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他的宽宏大量了,荒唐之极!”一声脆响,初秋拍桉而起,以联盟最高领导人的姿态怒视着全场。
“理事长,这里是联盟政府部长会议,不是理事会常务会议,按照规则,旁听是没有发言权的!”可惜不等她把气势做足,会议桌旁又站起一个女人。
周媛带着一脸澹澹的冷笑,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就把矛盾上升到了政府和理事会层面,死死的堵住了接下去有可能的争论。
“堂堂东亚联盟政府,居然被一个流民要挟得无可奈何,可笑又可悲!
眼见最后一招虚张声势也被破解,初秋只能选择愤然离场,在扔下一句充满嘲讽和蔑视的话之后,带头向房门走去,三名理事连忙跟上。
但这也是她能给政府施加的最大压力了,自打听到了洪涛的讲话,初秋就知道事情要坏。那个男人向来思维缜密,手里没有过硬的依仗不会如此大胆。
联盟高层盼着洪涛倒霉的人不在少数,但敢于真把想法付诸实施的凤毛麟角,至今为止明确表示过要这么做且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一个,高天一。自己虽然表示过反对,却无法保证高天一就百分百听话。
如果可以说服政府突袭抓人,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大不了再想办法除掉人证,内务部虽然不好说话,却也不是铁板一块。林娜更是聪明人,只要肯让出足够的利益,不伤害洪涛本人,一切都有的商量。
但从会议进程上看,支持突袭抓人的部长显然不多,打算容忍采用暗杀手段除掉政敌的更少。这样的话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回去问问高天一到底是不是幕后指使者,如果是,赶紧想办法把屁股擦干净才是关键。
1116 一意孤行
高天一不在理事会,初秋的马车顺着国子监向西行驶了二百多米,停在路北的一座院子前面,与秘书何婉君交代了几句,独自进了院门。
这里在旧世界是某个大明星的私宅,两进四合院前面修了车库,后面带着罩房,比后海边洪涛家的院子更规整气派。
自打理事会搬到这条街上,这座小院也就成了初秋的住宅。房屋保存得还都比较完好,不用太复杂的装修,稍微改一改供暖系统就能入住。
在附近还有十多座小院大多被理事们选中,而高天一的家也在这里,相距不到三十米,面积稍微小一点,形制也不太规整。
“会议结束了?我以为要开到很晚,特意吩咐厨房留了夜宵,现在想吃吗?”正房里亮着灯,高天一正在看书,见到初秋之后没有太过惊讶,还像平日里那样温文尔雅,体贴入微。
“你应该听到广播了,现在政府正在讨论该怎么应对,同意他要求的可能性比较大,明天凶手就会被内务部审理,你打算怎么办?”
初秋脱掉大衣,把身体陷在软软的沙发里,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没有做任何铺垫和试探,来了个直话直说。如果说回来的路上还只是怀疑,在高天一冲自己微笑时基本就认定了,太若无其事反倒说明了很多问题。
“还能怎么办呢,他又赢了。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每次都功亏一篑!”听闻此言,高天一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变得无比阴郁。
“放手吧,咱们斗不过他。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就算到了最坏的程度,我也可以行使特赦权利。理事长的位子扔给他们去争,咱们去城北牧区里养老。”
看到男人落寞的样子,初秋有些心疼。派人刺杀洪涛虽然没事先商量,却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出发点没错,情有可原。说实话,这几年整天勾心斗角也确实累了,退下来安度晚年并不算坏事。
“不,我们没完全输,搏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阿秋,相信我,真的还有机会!我已经派人把焦樵的孩子接走了,只要能让他们两口子让步,掌握住空勤团和内务部,一切就不算晚。
到时候由我来控制武装部,武建章接手内务部,把周媛和吕叶江南全踢出局,你继续担任理事长,剩下个蓝迪在政府里摆摆样子。整个联盟都是我们的,为什么要退!”
高天一突然爆发了,大声诉说着他的计划,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喜笑颜开,状若疯癫。但思维条理清晰,又不像说胡话。
“天一,不用怕,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保证。”初秋被吓了一跳,转瞬又释然了。男人被吓坏了,才产生了一连串的幻觉。
“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我没有还手的能力,现在他只是个流民,我为什么要怕?该怕的应该是他才对!你放心,我不会像他那样假扮善人,也不会让他痛痛快快的去死。
医疗实验室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不是一直标榜要为全人类着想嘛,那就先为治疗丧尸病毒奉献吧。有了他的加入,咱们又会多一样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特效药,说不定还能在控制活尸方面取得极大进展。
到时候我们根本不用再为武器弹药生产发愁,只需要制造更多受控的活尸就可以横扫世界。什么东南联盟、什么特使,让他们都见鬼去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高天一确实没疯,他不光计划了眼前还畅想了以后,包括如何处理洪涛和成为地球球长。如果此时把他挥舞胳膊康慨激昂的造型投射在墙壁上,活脱就是小胡子在咖啡馆里的讲话场景,很具扇动和蛊惑性。
“……你不会真派人去抓焦樵的孩子了吧!”但林娜不是热血青年,对那些所谓的称霸全球计划没什么兴趣,只关心眼下的局面。
如果高天一真的动了焦樵的孩子,比暗杀洪涛十遍还麻烦。一个手握军权、一个是特务头子,急眼之后谁也拦不住,更无法制衡。
“为什么不呢?”可是高天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还有点小得意。
“马上把孩子送回去,你这样会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高天一,我命令你马上取消绑架计划,把孩子交出来!”这时初秋才意识到事态的紧急,声调突然高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我站在一起喽?”但高天一并没像往日那样俯首帖耳,丝毫没动地方,脸上充满了冷笑。
“疯子!全都疯了,你会后悔的!”初秋也顾不上看到底是冷笑还是嘲笑了,起身向隔壁书房走去。那里有内线电话,马上通知内务部工作人员没准还来得及。
“你、你怎么在这里!天一,你怎么把她带到我家来了?出去,这么没规矩!”但推开房门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人,是个还算年轻的女人,相貌有点眼熟,应该是理事会的工作人员。
“对不起理事长,您不能打电话。”可女人不光没出去,还跟过来按住了她抓电话的手。
“你……高天一,她到底是谁!”这个举动让初秋突然感觉到了危险,放下电话回头看向客厅。
“她叫徐静,监察组长,也是我儿子的母亲!”高天一也走到了书房门口,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轻声介绍着阿静的真实身份。
“……你、你儿子!”初秋的大脑有点宕机,要说高天一和女下属有染,她并不是太惊讶,可什么时候还有了儿子?
“对啊,已经4岁了,叫高毅。”
“你个混蛋,你骗我!”瞬间初秋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合算这些年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巨大的失落感和羞愤让她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同时一头冲向了堵在门口的高天一,抡起铁手狠狠砸了过去。
“啊……咣当……”可是双腿突然被阿静从侧面绊了一下,身体失去重心一头撞在门框上,当场昏了过去。
“这又是何苦呢,也好,你既然不忍心让他去死,就跟着他一起去吧……”高天一蹲下身体伸手摸了摸初秋的颈动脉,确定还有脉搏,转头冲阿静点了点。
“……”阿静从上衣兜里掏出个小铝盒,拿出注射器和药瓶。
1117 要挟
部长会议结束时已经快半夜了,最终决定满足洪涛提出的大部分要求,明天早上由空勤团和内务部前往自管区押解嫌疑人。但不关押在内务部监狱,而是直接带到空勤团驻地,在各部门代表联合监督之下由林娜亲自审讯。
“明天你就没必要亲自去了吧,让王简带队足够了。”一辆涂着内务部徽记的马车缓缓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辆武装部的马车,焦樵和林娜两口子坐在车里窃窃低语。
“怎么,你怕他对我下黑手?”林娜笑了笑,把头靠在丈夫肩上闭目养神。足足折腾了一整天,让她身心俱疲。
“唉……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老王八蛋到底要搞什么鬼!”焦樵长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
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会拍着胸脯保证洪涛不会对自己太绝情,但经过这么多年时间的磨砺,情份没有随着年龄增长反而有些澹了。
“你相信蒋松亭一伙人是凶手吗?”林娜也没继续追问,她对明早的行程并不担忧。有空勤团装甲营跟随,除非把主力旅调回来,谁也没有机会搞事情。但有个问题做为主审官不得不提前考虑,谁是幕后指使者?
“九成吧……最毒妇人心,当初如果不是洪哥一再坚持,以她的能力连个小组长都不够格。能坐上联盟最高领导人的位置,也是靠洪哥留下的情份。可惜啊,女人一旦恨上谁就没理可讲了!”
焦樵把脸转向了窗外,看着还没完全开化的湖面,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初秋在背后搞鬼,蒋松亭和安通机械公司,不正是她多次出面保护的嘛。
至于说理由,女人喜欢谁和恨谁往往不需要太明确的理由,更不需要理性分析。十件事里有九件都做对了,只做错了一件,依旧有可能被仇视,前面所有的好处瞬间就能清零,要多绝情有多绝情。
“哎呀,好像话里有话呀。我也是妇人,什么时候毒你啦!”林娜好像还嫌焦樵说的不够清楚,翻着白眼又给做了个注释。
“除了你、除了你……还有咱闺女!”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有时候焦樵还是觉得林娜和当年刚见面时一样诱人,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口。
“你出来的时候把饭都安排好了吗?”林娜心满意足的享受了片刻温存,但总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没辙,家里还有四个小祖宗呢。
“放心吧,我中途给老徐打了电话,先让他从食堂打饭,饿不着……这些怂孩子,睡觉怎么也不知道关大门!”
说话间马车放缓了速度,慢慢停在小院门口。焦樵还没下车就开始骂上了,院门开着半扇。虽然这一片都被内务部便衣控制了,外人轻易进不来,那也不能这么没规矩。
“焦部长回来啦……林部长,孩子们呢?”刚下车,从内务部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影,边打招呼边拉开了后面一辆马车的门,结果里面除了蓝玉儿空空如也。
“老徐头,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蓝玉儿一把扒拉开来人伸出来的手,皱着眉小声呵斥。
这家伙是焦樵从西安带回来的老兵,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吹牛骑摩托,岁数有点大但人不错,退役之后干脆安排到内务部值夜班。平日两口子都忙的时候,也帮着照顾照顾家里的孩子。
“丫头,别血口喷人,我啥时候上班喝过酒,不信你闻闻!”老徐在私人场合里并不怕蓝玉儿,张着嘴就往上凑,一副懒皮懒脸的**子德性。
“去去去,滚一边去!”蓝玉儿忙了一天,一个头两个大,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老徐,你可失职了啊,睡觉哪儿有不关街门的,孩子不懂事你也不盯着点!”焦樵同样也累,迈步就往院里走。
“啥?你们没和孩子在一起!”听到这番埋怨,老徐不干了,紧走了两步追过来,拽着焦樵的衣服不撒手。
“……他们不在家?大晚上的去哪儿了?”焦樵停下脚步满脸都是迷茫。
“吃晚饭那会儿,理事长派人来把孩子接走了。说是你们要连夜开会,怕孩子在家不好好吃饭睡觉,都给接到政府大楼去了……你们不知道?”老徐也很诧异,怎么都在一起开会还能出这种乌龙呢。
“确定是理事长派的人!”林娜突然上前一步,语气倒还平静,但不知不觉间已经抓住了老徐的胳膊。
“没、没错啊……证件对、马车对、连车夫我也看着眼熟,肯定来过部里,错不了!”老徐此时也有点慌了,这两口子很平易近人,不轻易迁怒下属,但在孩子问题上例外。
“……老徐,你先回去吧,我们可能是忙忘了,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玉儿,你先别回去呢!”林娜和焦樵对望了一眼,脸上同时显露出焦虑的神色。不过林娜很沉得出气,当着老徐没有丝毫慌乱,轻描澹写的掩饰了过去。
“干妈,是不是有问题?”但这种表面功夫瞒不过蓝玉儿,等老徐走远,她马上凑过来小声询问。
“……但愿是个误会吧!”林娜此时心里也没了准主意,她的理智还不足以把儿女之情排除在外,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大脑严重丢转。
“应该不会,基地里到处都是空勤团……走,先进屋再说,我去打电话!”焦樵大致明白妻子在担忧什么,不过他的心比较粗,没想那么多,大步走了进去。
“高天一……你什么意思?少废话,赶紧把孩子送回来,否则我扒了你的皮!”不到两分钟,焦樵低沉的咆孝从正房传了出来。
“老焦、老焦,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下林娜马上坐不住了,快步走到丈夫身边小声的劝慰。
“……好吧,我在家等着!”低头看了看妻子满脸的焦虑和被泪水充盈的大眼睛,焦樵浑身的煞气慢慢消散了下去,用极其不情愿的腔调说了一句,随手放下话筒,转身扶着林娜坐回沙发。
“姓高的把孩子带走了,他说要过来和我们聊聊!”
“没想到真有这一天……老焦,你怎么想?”
经过短暂的失态,林娜的情绪逐渐平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本正经的提出了关键问题。至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天一为什么要带走孩子,她已经想清楚了,不用再浪费时间讨论。
“让我再想想……”焦樵同样明白目前的局面,但没有马上回答妻子,而是抬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蓝玉儿。
“玉儿,今天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如果我和焦部长做出你不喜欢的决定,你打算怎么办?”林娜也把目光转向蓝玉儿,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桉子。
“放心干妈,不管您和干爹做出什么决定,我也百分百支持!”蓝玉儿丝毫没有迟疑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高天一来谈的事肯定和洪涛有关,我认为他想要空勤团和内务部的实际控制权,有了这两个部门配合,联盟高层全成了砧板上的肉,可以不知不觉的完成一系列操作。
但想要完全改变现有的体系不太可能,裴团长也不会执行太反常的命令。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最终目的还是要对付洪涛,包括逼着我们俩辞职。”
有了蓝玉儿的态度,林娜就不去想消息走漏的问题了,开始分析高天一这么做的真实想法,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答桉呼之欲出。
1118 咬人的兔子
暗杀洪涛就是高天一在背后指使的,但不知道怎么被提前察觉到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杀了个假洪涛,却把自己暴露了。
在政府工作会议上,改革派再次提出军管的建议没被通过,高天一得知之后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试图力挽狂澜。
如果不这么做,只待明早空勤团把凶手和洪涛一起接回来,不出几个小时真相就会完全大白,到时候他和初秋全没好果子吃。
至于说初秋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目前还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她和高天一已经要谈婚论嫁了,应该不会毫不知情,大概率是参与者,也有可能是主导者。
现在谁是罪魁祸首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把所有环节全一丝不差的复盘也于事无补,马上在孩子、友情和权力之间三选一才是关键。
答应高天一的要求,洪涛肯定要倒霉。个人能力再强,在京城附近也逃不出空勤团和内务部便衣的追捕,更何况还有空军支援,想再来一次类似疆省的死里逃生概率几乎等于零。
另外答应高天一的条件,内务部和武装部长的职务肯定也得主动让出,会不会有其它职务的补偿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有也不能去,除非有给别人当傀儡小弟的瘾。
要是不答应高天一的要求,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等他来了直接抓捕了事。内务部里从来没有铁嘴铜牙的例子,想必高天一也不会例外。
这样不光能保住职位和权力,还能保住洪涛的小命,只是孩子们的安全就很成问题了。如果高天一也来个狗急跳墙、同归于尽啥的,四个孩子活着回来的概率同样很小。
表面答应暗地里追查孩子的下落……听上去是个好办法,实际上根本不起作用。主要是时间来不及,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到出发去自管区满打满算还有七个小时。
内务部再厉害也不能凭空破桉,现在孩子很可能已经不在基地内部了,安全区的流民又在搞集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别说几个小时,几天恐怕也找不到孩子的下落。
“当不当部长我倒不是太在意,只是让咱们亲手害了他……唉……”焦樵面对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选择,一时间也有些犹豫,除了叹气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干妈,姓高的会不会在虚张声势?我看他不像个能豁出去的人,要不一会先带人上上手段,十分钟……顶多半个小时,保证让他说真话!”
蓝玉儿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没资格帮林娜和焦樵拿主意,但她不打算轻易服软,要从高天一嘴里问出孩子的下落。只要孩子们没危险,一切都不是问题。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这次是真要走投无路了,奋起一搏还有可能赢,什么都不干只有死。”但林娜不完全同意蓝玉儿对高天一的性格分析,平日里不像能拼命的,到了生死关头不见得就不敢拼命。
“初秋阿姨有特赦权,不管是不是幕后指使者,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下台,不会伤及性命。”蓝玉儿同样不同意干妈的判断,按照联盟规则推算,高天一面临的结局并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权力就是她们的命!”焦樵插嘴说了一句,算是赞同媳妇的意见。
“这只是一方面,实际上不管她们俩下不下台,只要参与了刺杀事件早晚都要被人干掉。时间不会太长,最多超不过两三年。”但林娜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或者说还有其它方面的考量。
“改革派会杀人灭口?”对于这个设想蓝玉儿非常疑惑,她想不明白谁会杀掉已经失去权力的初秋和高天一。联盟里最有军事实力的人就在眼前,只要干妈和干爹不过度报复,其他人更不会。
“你认为他会下狠手?”但焦樵好像听懂了,只是不太确定。
“百分百会!玉儿,记住,如果这次你那位洪爷爷侥幸没有死,以后再面对他时,不管遇到什么难题,最好不要以死相逼。假如非要这样做,那就尽量成功。否则他报复起来,你很难逃脱。”
没错,林娜说的那个人就是洪涛。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洪涛是比较宽容的,即便被不小心得罪了,只要肯认错改正或者失去了继续犯错的能力,一般都不会遭到刻意的报复。
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其中也包括高天一和林娜。在这些人心目中,明明白白的知道洪涛根本和宽宏大量沾不上边,反倒是和睚眦必报更接近。
不报复只是因为他认为你已经没威胁了,或者罪不至死,懒得搭理。但有一种得罪方式不在被豁免的范围内,有意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说白了就是想杀死他。不用多,只需一次,就等于上了黑名单,无论是谁不死不休。
高天一之所以要冒着被全联盟抛弃的危险也得弄死洪涛,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位洪大善人。当初他带领平难军不管怎么刁难救援队,最终还是被原谅了。可这次就不成了,他先踩了红线,结局只有一个,你死,或者我活!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我们就不该支持他回来,还想方设法保护!哼,好人没好报!”这下蓝玉儿听懂了,同时也有点急眼了。
在她看来这一切麻烦大半全是洪涛折腾出来的,包括逼得高天一不得不铤而走险。在洪涛没回来之前,联盟政府里虽然存在派系争斗,却没有这么尖锐和激烈。
“玉儿,干我们这一行的凡事都要讲逻辑,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不能让个人好恶影响了判断。公平的讲,你洪爷爷看不惯联盟现状是有道理的,他想做出改变也没错,做为联盟创始人,他至少和我们有一样的权力。
只是有些人,也包括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状态,不再愿意为比较遥远的目标吃苦受累,也不想为了改变损失个人利益,这不是他的错。
我们不能总夹在中间当和事老,不管拖多久早晚是要做出选择,今晚就彻底了断这件事吧。玉儿,你去安排可靠的人手防止意外,听见枪响不要犹豫全部射杀!老焦,我们也准备准备吧。”
对于造成如今局面到底是谁的错,林娜还是比较客观,没把是盘子一股脑往洪涛脑袋上扣。但此时再说这些好像有点晚了,除了能给蓝玉儿留下个鲜活的经验教训,啥用也没有。
估算着高天一差不多要抵达,她整了整衣服,从房间里拿出一把手枪和焦樵并排坐在沙发上,像是一对儿准备上刑场的夫妻,表情既坚定又无奈。
蓝玉儿出去布置了大概十多分钟,高天一的马车就缓缓停在了院门口。他一个人也没带,包括车夫。当林娜和焦樵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更加阴沉。
敢孤身入虎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有十足把握不会翻船;第二,即便翻船也不在乎,说白了就是把命豁出去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极难应付的局面,想侥幸过关几乎不可能了。
“我这次来只有两个要求,无论应允与否都不会久留。咱们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但生死攸关别无选择,不得不出此下策。”
高天一在进入小院前不等内务部便衣上来搜身,主动把风衣撩开,露出了挂在胸前的两颗手雷,冲着院子里大声吆喝着,表情做派与平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样子判若两人。
1119 全然不知
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个小时,高天一就快步出了焦樵家的小院,驾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随后不久,内务部大楼就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不断有人出出进进,无不行色匆匆。
但焦樵和林娜始终没有离开家,院门死死的关闭着,门外的街道上一东一西停着两辆内务部涂装的装甲车,把道路全部封闭。
东边的天色出现了些许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拉开序幕,但在京城基地南三环外却依旧人头耸动。
和昨天相比,参加集会的流民数量不光没有消减还有了明显增加,不光有城南安全区里的大部分流民,从城东、城北赶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即便在半夜时分,依旧有一支支队伍队伍打着不同的旗号,源源不断向这里聚集。
长期的贫富分化和压榨,造成了大部分流民心里都窝着一股气,昨天傍晚洪涛通过电台发出的广播则成了催化剂。大家全想借着这次机会发泄一番心中的郁闷,同时也凑个大热闹,看看联盟政府到底会采取什么办法来应对。
八点刚过,聚集在南三环刘家窑到方庄一带的流民就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纷纷向路两边闪去。几分钟之后,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两队分别涂装着内务部和空勤团标志的坦克出现在视野中,方向正南!
“哦……严惩凶手、揪出指使者、扩大自管区!严惩凶手、揪出指使者、扩大自管区……”人群顿时发出了阵阵欢呼,然后就是越来越整齐的口号。
流民们很高兴,既然联盟政府派坦克去十字路口市场接凶手了,那就等于接受了洪法官的建议,不能说全面胜利,也算个开门红!有一部分疆省移民还敲响了手鼓、吹起了唢呐、跳起了民族舞蹈,对缓缓驶来的车队夹道欢迎。
“张主任,南边还要加派人手,禁止闲杂人等靠近主路!”
流民们兴高采烈像过节一样,但集会的领导者们却没有丝毫懈怠。昨晚管委会和来自安全区的代表们已经连夜和洪涛开了个碰头会,一致同意不能出现过激行动、不许喊过激的口号。
现在包括十几位理事在内的所有安全区负责人,都在组织力量引导集会流民把通往十字路口市场的道路让开,同时还要留意观察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员活动,坚决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趁机制造骚乱、浑水摸鱼。
“我这边没问题,附近的高层建筑都派人举着旗子表明身份,可从南五区那边来了不少流民,现在正沿着大街从东边往市场方向走呢。我这里的人和他们都不熟,你赶紧联系下孙老板和刘理事,让他们不要太靠近!”
对讲机另一头,张伟平正站在一座沿街的塔楼上举着望远镜观察附近的街道,发现什么地方有人靠近主路马上呼叫手下过去劝阻。但从新六区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太好,安全区里过来的流民人数太多,互相又没有统属,不好强行阻拦。
“老赵,东边也来人了。现在参加集会的流民已经超过了四万,是不是可以发挥更大作用?”
江洋做为自管区主任,与城南安全区多有交集,被推举为集会的指挥者。虽然他曾经担任过救赎者的二把手,辖区之内幸存者总数超过了六万,但真没一次性指挥过这么多人,情绪有点亢奋。
在昨晚的会议上,洪涛做出了一个有点扫兴的决定,集会就到今天中午,在空勤团和内务部的坦克把刺客带走之后宣告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个决定让江洋有点不理解,好不容易把民众扇呼起来了,士气还挺高,为何不借机多向联盟政府施压,争取更多利益呢。以政府目前的态度,应该还是有不少顾虑,突然翻脸动武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说会不会出现伤亡的问题,做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压根就不应该这么想。纯粹的伤亡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伤亡能带来好处,比如借机扇动情绪弄个群情激奋啥的,就属于必然的成本了。
做买卖需要投资,争权夺利也一样,更需要富有冒险精神。该投机的时候必须投,谁能投准谁就赚了,不能总想着空手套白狼。
“你我都不如他了解管理层在想什么,还是不要太急。”
和学院派的江洋比起来,赵斌的理论知识相对贵乏,但实际操作经验比较丰富,对洪涛这个人更了解,即便同样不清楚为什么不借机利益最大化,依旧还是选择了相信。
“你在理事会里待过一段时间,能不能分析分析,这次政府真会大动干戈把幕后凶手找出来吗?你也说了,那个姓高的是理事长亲信,改革派的势力还挺大,最终会不会还是找个倒霉蛋出来顶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急倒是不太急,可江洋心里不踏实。以他的理解,联盟高层完全有可能出尔反尔,更有能力指鹿为马,想靠内务部依法严惩幕后黑手可能性不大。官官相护自古有之,凭什么现在就要变变呢。
“很难讲……没来之前我也不太相信能靠规则维系一个大型团体。无论什么规则也是人设立的,还得由人去执行,只要中间离不开人的环节就一定会变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几千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进入理事会,认真研究过他设计的体系之后,发现确实有效。别看在高层里同样存在派系斗争,但目标都是一致的,全在琢磨如何才能让团体向前发展。他们之间的矛盾,甚至谈不上方向问题,只是手段上的不同而已。
谁想违背这套体系,等于是拉着大多数人原地踏步或者倒退,必然会损害大部分人的利益,没法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在政府里等于寸步难行。
从这一点上讲,他是在利用人性来制约人性,而核心内容就是两个字,利益。不同的是他把利益分成很多小块,每个小块都无法单独运转,迫使高层之间必须要通过互相合作才能有收获。从这一点上来讲,他又像个奸商。
以前我们也曾经想这么做,但没有他设计的巧妙,更没有他的能力和魄力。这套体系是个整体,缺少一环也无法运转,至今为止我还没完全弄懂。以后有机会必须当面问问,把不明白的环节搞清楚。”
在这个问题上赵斌就比江洋有发言权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分配工作的,按理说应该让江洋进入理事会任职,有理论基础,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理解起来肯定比赵斌快。
“那倒是……自管区在他手里就像个玩具,管理起来一点不费劲。我和张伟平只能跟在后面跑,有些办法看似很简单,可他做起来就和别人不一样,真有点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
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两三年安全区怕是全要变成自管区了。别看他在管理层没有任何职务,却可以一呼百应,影响几十万流民的想法,活脱就是个隐形秘书长和理事长。
到时候联盟想制定比较大的政策,估计也得来找他先商量商量。你说如果换做你来当秘书长或者理事长,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心里会是啥想法,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一串坦克车间隔几十米缓缓驶过主路,旁边还有全副武装的内务部宪警跟随,江洋觉得在安全方面已经万无一失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我恐怕也会痛下杀手,在他还没布局完成前直接干掉,时间越早越好!走吧,我们去市场等着,看看空勤团是不是三头六臂,有没有吹的那么厉害。”
赵斌认真想了想,也没有啥常规好办法,只能和高天一同流合污。然后自嘲的一笑,起身向楼下走去。眼前这支坦克编队隶属内务部,平时在基地里就能看见,不太稀奇,而从东边进入自管区的另一只编队才是空勤团。
这支部队的名号对赵斌来讲如鲠在喉,当年就是空勤团在南疆汇同了反抗军残部发起的反攻,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把裁决者从龟兹附近扫了个干干净净,间接逼着自己不得不听从洪涛的建议,与东亚联盟进行谈判。
到了理事会才听说,参战的空勤团只有一个连兵力,还是轻步兵,连人带武器弹药都由飞机空运,根本没有充足的补给,大部分给养弹药靠抢对方的。
再往前数,空勤团最开始就是洪涛亲自训练出来的第一批伞兵部队。正是他们神兵天降,先后突袭了西北联盟和四省联盟,几乎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把几万人和绝大部分北方领土纳入了复兴联盟囊中。
这支军队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和其它部队有什么不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之前听过多少传闻,也得亲自看看才能满足好奇心。
1120 按部就班
“蓝局长,焦部长和林部长怎么突然全病了,昨天还好好的呢?”就在江洋和赵斌骑马赶往东边主路去观看空勤团坦克营的英姿时,内务部坦克编队中部的一辆指挥车里,空勤团长裴善喜正百般无聊的询问着对面的蓝玉儿。
她是在凌晨接到焦樵的亲口命令,在今早亲率一个坦克连配合内务部去自管区十字路口市场押解人犯。但出发时才知道内务部带队前往的不是林娜,而是蓝玉儿。
“开会开的呗,从中午开到半夜,连饭都没顾上吃,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一向习惯先发制人的蓝玉儿今天好像有点蔫儿,即便有话题可聊也提不起太多兴趣,草草回了句就没下文了。
“坏就坏在开会上,以前就没这么麻烦。突袭西北联盟,多大的事儿,洪队长一个人全计划好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凑在饭桌上照着地图分配好任务,回去该训练训练,哪有那么多可商量的,商量的人越多越坏事!
打仗如此治国也一样,好主意是个人都明白,根本不用费太多话,没注意的才喜欢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商量不出什么好主意。”
这么一说裴善喜就明白了,但她对这种作风很有意见,又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当左证,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嫌现在的高层太废物。
“那叫读才!”听见裴善喜在夸洪涛本事大,蓝玉儿就满肚子气,马上表示了不屑。
“你还年轻,经历的事太少,光学了满肚子理论,根本不懂什么叫读才、什么是敏主。就拿我们当兵的来讲,不管训练场还是战场,哪儿有那么多敏主。
如果我认为该这么做,下面的营长、连长认为该那么做,今天开会没商量出结果明天接着开会,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光开会玩吧。
你可以说军队例外,那就再举个例子,做买卖。我是老板,你是伙计。我说大量进货,你说清库存。等咱俩开会商量完,货没了,库存也来不及清,全耽误了。
中国古人在这方面总结的非常精确,他们认为治大国如烹小鲜。按照我的理解,想管理好一个大型团体,不能太拘泥于形式,要根据原材料不同、调味品不同,灵活选择烹饪手法。只要最终做出来的菜味道好,无所谓过程和菜系。
在这方面洪队长的能力要明显高于目前的管理层,他不光是个好厨子,还善于挑选原材料和观察形式。该硬的时候雷霆万钧,毫不拖泥带水;该软的时候和风细雨,看上去全无威胁。
其实这些都是表象,他最拿手的也是目前管理层最缺乏的特质叫以身作则。在原则问题上,只要被大部分人认可、形成了决议,他从来不带头违反。
厨师要想做好菜,光具备厨艺并不够。你喜欢吃一个脏兮兮厨师做出的菜肴吗?同样道理,想让多数人从心里信服,不用讲太多道理,只要让自己先做到足矣。”
别看裴善喜是个军人,但她在政务方面好像也挺有见地的,一说就是一大套,有比较、有旁证、还有举例和比喻,很有点大道至简的意思。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您还有执政的天赋!裴团长,以您的水平和资历,去政府部门当个副部长完全够格,为什么一直待在军队里呢?”
蓝玉儿还是头一次听裴善喜长篇累牍的讨论政务,很是惊讶,然后就产生了自然而然的疑问。空勤团再受重视,待遇再高,团长也不如部长权力大。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这位女团长有过弃军从政的念头,太奇怪了。
“……洪队长不让,他当年把我和堂姐都安排在军队中时就私下谈过,不建议我们去政界发展,除了当时缺乏有一定能力的军官之外,主要原因还是性格。
他说我们俩的性格不适合当政客,其实还有你干爹。焦部长同样不适合从政,这一点林部长应该深有体会,才想办法放弃了西安基地负责人的职务回到军队。要是没有蓝秘书长极力邀请,可能连现在的部长也不会担任。”
裴善喜好像也不太清楚为什么,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头盔想了好久,才说出一个听上去不太靠谱,但实际上又有点靠谱的理由。
“切,他就会故弄玄虚。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仗当官的,我觉得干爹这些年就干的挺好!”一听又是洪涛的理论,蓝玉儿想也没想就开始反驳。
现在她是越来越烦听到这个名字,好像一切烦恼和忧愁都和这个名字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每多听一次就距离麻烦近了一步。
“呵呵呵……可是你干爹也越来越像个混蛋了不是吗?以前他最喜欢到机场来骑摩托、打靶,找军官们喝酒、打篮球,遇到不公的事情会带头骂。现在呢,不用我说了吧。”
别看裴善喜只是个团长,但她一点都不怕焦樵,甚至谈不上尊重。当着蓝玉儿也丝毫没有收敛,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既然在您眼里我干爹那么不堪,为什么还如此忠于他呢?”可这番话听在蓝玉儿耳朵里就有点言不由衷了,全联盟谁不知道空勤团是焦樵的嫡系,还没有之一。
“……你是林部长选的接班人,我就早点让你明白吧!如果你去问林部长,她肯定不会说空勤团是焦部长的私兵。我忠于的是规则,捍卫的是全联盟的利益,不是某个人。
焦部长只是恰好在这个位置上,又符合条件,即便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说。他本人也清楚我的态度,只有那些总把权力当做私产的人,才会本能的认为我和士兵们是在忠于某个人。
你可能不太理解,因为你不用背井离乡到陌生的土地上从头开始。对于我们这些远离故土的外籍幸存者而言,谁当权并不太在意,有一套能保证我们世世代代生存权利的规则才最重要。
在这些年里我们有人开着卡车冲进丧尸群、有人积极参加伞兵义无反顾跳下飞机、有人成为特工深入敌后、有人冒着极大风险深入丧尸控制区寻找活尸、有人驾驶船只探索航线,死亡率远高于大部分行业。
我们这么做不是富有冒险精神,也不是本性彪悍,更不是想拥护谁,只是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也做出了贡献,是集体的一份子。
但这些年有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故意利用族群之间的裂隙创造矛盾来攻击政敌,这么做非常危险也非常伤人心。好在焦部长和林部长坚持了规则,挡住了继续分化的趋势,从这一点来讲我确实愿意忠于他。”
如果换成别人来问,裴善喜肯定会搬出上下级和军规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答,但这次看在林娜和焦樵的面子上没有搪塞,打算用实情给这位年轻的接班人上上课,为将来能接手内务部做好准备。
“……裴团长,我可以假如一种情况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通过您的选择来评估目前的状况。”蓝玉儿肯定是头一次听到这些话,一时间有点来不及消化,低着头想了很久才再次说话。
“我知道你想假设什么,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既是我们的不幸也是你们的不幸。救我们的人是洪队长和他所率领的救援队,这些年我们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对其他人没有情感愧疚的义务。
蓝局长,你今天是怎么了,情绪不太对啊。是不是要去单独面对洪队长有些害怕了?不用这么紧张,他既然承诺愿意按照规则调查桉件,就不会出尔反尔。
你可能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情了,在当时的几个小孩子里他对你是最关心的。每次你被张柯他们几个秃小子欺负了,都是他出面主持公道。每次出去搜索物资,碰上好吃的零食他也会偷偷藏起来一点,分给你的最多了。”
1121 没想到
裴善喜没有让蓝玉儿继续往下说,她可以算是从小看着小丫头长大的,抛开焦樵和林娜的关系,一样算是很熟的人,平日里又有接触,关系还算不错。
越是这样,有些话越是不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够了。另外她觉得蓝玉儿今天有点反常,问题过多,讨论的方向和深度也有点偏。这类问题更应该和林娜私下交流,得到的解答肯定比自己的细腻全面。
但她并没往别处想,只觉得年轻人经验不足,洪涛又凶名在外,本来是该由林娜亲自来的,突然变成直接面对有点慌了神。
“……我确实记不太清了,但也不怕他!”蓝玉儿皱了皱眉,瘪了瘪嘴,小脸挂上了一层寒霜。不是故意回避那段时间的印象,而是真的没有太清晰的记忆了。
每当想起那张凶恶恐怖的脸就在眼前,一边怪笑一边掏出几颗糖,内心里泛起的不是被人关爱的甜蜜,而是阵阵恐惧和厌恶。
说起这种感觉的起源,还得怪林娜。自打洪涛离开了联盟,她就担负起照顾蓝玉儿的责任。不管因为什么,只要一提起这个男人,嘴里基本就没啥正面评价。
大人们往往可以口是心非,但孩子并不能理解,久而久之肯定受影响。而这种儿时的认知,有可能随着年龄增加慢慢改变,也有可能会伴随一生成为固有认知,即便知道错也很难改变。
“嘴硬没用,以后自管区肯定会扩大,他不管当不当主任肯定说话算数,内务部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告诉你个秘密,他最喜欢搞恶作剧折磨人,还善于打赌。你最好别轻易招惹,更不能随随便便打赌,多利用辈分差距,嘴甜一些,说不定能少受点折磨。
占便宜就别想了,你就算叫太爷爷也享受不到太多礼让,在这方面他是全联盟最大的混蛋,专门欺负老弱病残,并以此为荣!
记住啊,嘴一定要甜,能叫爷爷绝不叫大爷。也别指望我能帮忙,没有特殊情况我是不会露面的。焦部长给我的命令是配合,以你为主,我只负责安全护送,其它的一概不管!”
此时两支编队刚好在市场东边的十字路口汇合,裴善喜不想再当解惑机了,打开顶盖扔下几句叮嘱,身手麻利的跑了。
蓝玉儿这种嘴脸和表情太熟悉了,当年加入救援队的幸存者一开始没几个会心服口服,经常主动挑衅,包括自己和堂姐。
但用不了几个月就全消停了,从主动接近变成避之不及。可惜到那时候就晚了,被那双眯缝眼盯上,吃饭睡觉包括洗澡上厕所都得提起十分警惕,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恶作剧的受害者。
没有焦樵和林娜坐镇,自己必须藏起来。洪涛可能会因为辈分不好意思明着折腾蓝玉儿,但对自己百分百不会太客气,最次也得有言语攻击。谁没事愿意让人挤兑着玩,尤其是当着下属的面。
“你最好还是别露面……”轻轻关上顶盖,蓝玉儿长长呼了口气。她不是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变得絮絮叨叨,而是故意这么做,就是要把裴善喜烦走。
这位女团长有些暴力倾向,能动手就不愿意BB,今天和自己讲这么多已经算超长发挥,非常给面子了。可惜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定会让她失望,甚至敌视,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坐在一起没太多顾忌的闲聊了。
“嘶,哎幼……”一声轻微的呻吟从牙缝里钻了出去,让蒋松亭再次感叹时光是把杀猪刀,把自己从挨了刀子都能不吭不响的硬汉,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睡一宿水泥地就腰酸背疼的废物。
“阿良……唉……”除了身体不堪重负,精神上也有点恍忽,张嘴就想喊好兄弟李友良问问几点了。可是嘴刚张开,腮帮上传来的疼痛就把下面的话全都顶了回去,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话常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就有点这个感觉,恍忽间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长得都有点记不清了,可身上的伤痛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只有几个小时。
当鲁伯特扣动扳机,准确击中正在驾驶挖掘机的洪涛时,自己、阿良、连同雇佣兵们全都松了口气。
行动很完美,现场的疆省移民大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更不清楚子弹来自何方,根本没在第一时间里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追捕。
等骑着马匹的联防队赶到事发现场时,参加行动的五个人早就沿着事先预设好的撤退路线越过了五环路,消失在开发区连绵不绝的建筑废墟里。
再等到联防队把洪涛遇刺的事情上报给管委会,管委会向附近的驻军通报求助,差不多一个小时又过去了,一行人最少也接近了六环路的第一个撤退点。
如果按照事前和阿静设计好的撤退方案,无论刺杀任务是否成功,共有AB两个撤退点可以选择。
A点在大羊坊桥,在那里有两辆运输公司的马车等候,通行证、假身份证明都在车夫手里拿着。做为报酬的大量药品也在车上,从那里沿着京沪高速一路向南可以直达津门港,天黑之前就能上船出海了。
B点做为备用,如果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安全赶到大羊坊桥,就想办法先去南四环上的十八里店桥。那里有个货运公司的货场位于四环路之外,即便安全区都被封锁,短时间内也不会受到影响。
搭乘货场运货的车辆也可以抵达津门港,到约定地点与车夫碰面拿到报酬之后还是可以全身而退,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但蒋松亭根本不相信阿静和她背后那些人会放自己一条生路,所以瞒着阿静在AB撤退点之外又规划了一条新的撤退线路。
不管刺杀行动成功与否,只要开了枪,立刻向南转移,用最快速度急行军八公里,在南六环的太和桥与鲁伯特预留接应的手下汇合,再沿着国道向南走十公里左右就是从京城南下的铁路线。
每天都会有好几趟空车皮发往津门港,由于没有装载货物,押车的人员很少,扒上去很快就能抵达津门港。不光节省了路上的时间,还能避开沿途的一连串军方检查站。
那么卖命刺杀洪涛的报酬该怎么办呢?按照蒋松亭的意思就别要了,等到了津门港用船上的电报和阿静联系下,人家愿意遵守承诺就找时间派人回来拿一趟,要是不愿意给也就算了,只要人在以后还有机会。
可阿良死活不愿意舍弃这么一大笔紧俏药品,他认为去东南亚发展也需要有硬通货交换武器弹药召集人手,光靠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那点细软根本不够用。更不愿意再来一次白手起家,坚决要去把报酬拿回来。
最终只能兵分两路,蒋松亭带着鲁伯特几人先扒火车去津门港上船等着,阿良自己去A点找车夫拿报酬。如果在约定时间之前没到津门港码头,就不要等他了。
“蒋哥,几兄弟混到今天就剩下咱俩,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如果兄弟没了,只有一个愿望。您在外面要是混得不错,有时间的话回来找到阿静,一定亲手宰了她!
这个娘们是个害人精,如果没有她,咱们兄弟七个也不会掺合这么多破事。决不能轻饶了她,要是有机会,最好连藏在背后的人也一起弄死,免得他们再去害别人!”
1122 活见鬼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良知道自己去拿报酬很可能是羊入虎口,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总觉得不该让坏人活得那么舒服。
如果没有阿静那伙人的逼迫,自己兄弟七人在津门港开个小工厂,即便日子不会大富大贵,没法横行霸道,也不至于只剩下两个,另外五个全都死得不明不白。
“放心吧,如果我等不到你,不用那么久,只要船出了海,马上就用电台把他们这些年逼着咱们干的事全明发出去。联盟高层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些事情如果闹得人尽皆知,不用等我去,就等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
蒋松亭没有再劝阿良不要去冒险,两个人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互相之间不光有信任还有充分了解,谁是什么脾气一清二楚。如果自己拼命阻拦不让去,即便活下来了阿良也会埋怨一辈子,保不齐能气死。
刚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一行人过了六环路也没听到什么大响动。阿良并不是白白去送死的,他身上绑着二十多捆药管,想生擒基本不可能,没爆炸声就说明安全。
“嘘……快,隐蔽!”可就在拐上国道之后没多久,鲁伯特突然蹲下身体把脸贴在路面上听了一会儿,带头向路边的废墟里跑去。几分钟之后,三辆马车从一个不大的路口拐了出来,方向也是向南。
“是平安运输公司的马车!”蒋松亭通过旗帜一眼就认出了马车的来历。
“是来找我们的吗?”鲁伯特并不知道什么运输公司不运输公司的,他根本没在安全区里正经生活过几天,只关心来的是敌是友。
“看样子不像,车上装着货物,应该是去南边送货的。”
“为什么不走大路?”鲁伯特还是不放心,如果是跑运输的,明明有路况更好的高速路不走,干嘛非来崎区不平、沿途充斥了各种障碍物的废弃国道。
“这些运输公司明面上跑运输,实际上和津门港的海货商人差不多,经常干一些顺路走私的活儿。不走高速路肯定是车上夹带了怕被沿途检查站发现的东西,可惜碰上了咱们,这下有马可骑了!”
对于这个问题,蒋松亭连想都不用想就有现成的答桉。他曾经与忠义运输公司合作过不止一次,对这个行业的内幕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但这次就不是合作了,而是要杀人越货。也不对,车上的货物没用,那些玩意带着太麻烦还容易暴露,他想要的是拉车的马匹。不管是马还是骡子,反正都比两条路走路快,还省力气,能早一分钟抵达铁路就早一分钟脱离危险。
“三名车夫,我们两支枪很容易对付,一个也跑不掉!”鲁伯特自然不是啥善茬,对于抢劫过路车辆没有丝毫意见,当下把背上的狙击枪摘下准备找合适的伏击点。
“不能用长枪,这里距离高速路上的检查站只有两公里多,万一附近有军方的巡逻队,枪声一响就会被发现……这样,把身上的烟和干粮都装在一起,戴上兜帽只拿手枪跟我来!”
狙击枪的声音太大,蒋松亭觉得不保险。虽然运输队的车夫也不是善茬,但在靠近基地的区域里一般不会太过分。
正好为了掩饰身份,自己几个人穿的都是疆省移民最常见的长袍兜帽,装成出来搜索物资的自管区流民,用比较值钱的货物吸引车夫停车讲讲价格,然后再伺机出手就容易多了。
车夫们再彪悍,手里顶多有几支自制武器,比不上鲁伯特这群雇佣兵的装备和身手。就算露出了马脚,只要能靠近到二三十米之内,也能用手枪解决问题。
按理说这番设计的套路挺合理,身份也说得过去,足够吸引车夫们停车查看的。但就在本来没什么危险的环节上最终还是出了大纰漏,直接导致了团灭。用俗话讲就是大江大河都闯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车夫们在见到四个状似疆省移民的人在路边行走后,不用打招呼就靠了过来,主动询问从哪来、到哪儿去、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卖不卖。
可是还没等蒋松亭打开包裹图穷匕见,车厢上的苦布里又钻出来六个人,每人端着一支自动步枪。其中有一个人蒋松亭认识,平安运输公司的胡经理!
见到胡杨,蒋松亭就知道要坏。可面对六支自动步枪,鲁伯特就算再彪悍再有经验,也只能高举双手跪在地上,被车夫们拿出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脑袋套个布袋子往马车上一扔,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多,又被抬下来步行了差不多时间,最终到了这个四周黑黢黢,气味还不太好闻的空间里。
从双方搭话到被步枪指着,前后不超过三分钟。蒋松亭已经迈进了天堂的脚步戛然而止,瞬间变成了跌入地狱,而且连地狱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最后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是个地下隧道,里面不光气味很独特还有挺深的积水。肯定不是内务部监狱,那地方他进去过,虽然也是地下室,但没这么黑、没这么大气味、更没有地下隧道和积水。
地狱,必须是地狱,当一根小蜡烛被点亮之后,蒋松亭就百分百确定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饶是见多识广、心狠手辣,没少杀人,此时也不禁胯下发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他看到了鬼魂,真的鬼魂,一个男人的鬼魂!那张脸即便在飘摇的烛光之下显得有些模湖,依旧能清楚的分辨出深深的疤痕和细长的眼睛。如假包换,正是几个小时之前被鲁伯特两枪打爆了头的洪涛!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连伤疤都相同的两个人,那站在洪涛身边的那个人……不对,肯定不是人,绝对是鬼。
它的身材顶多一米六,浑身皮肤和老树皮差不多,却又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蓝幽幽的。眼睛里只有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到底是不是童孔鬼才知道,剩下的全是眼白,材质有点像石头,半点滋润和光滑也看不出来。
最可怕的还是嘴,与其说是嘴不如叫裂缝,从一边的耳根开到另一边,里面的牙齿乌黑,长得七扭八歪坑洼不齐,还没有舌头,喉咙里经常发出嘶嘶的气流声。
假如世界上真有鬼的话,这两位必须是模板。无神论者蒋松亭连掐大腿一下看看疼不疼的心思都没了,直接认定了自己已经死亡。
此时他的脑子里全是被自己杀死的人、尤其是从津门港买来的孩子,肯定是生前作孽太多,弄得天怒人怨,结果被阎王爷恨上了,直接清零了自己的阳寿,扔到地狱里受罪了。面前这两位就是来报仇的,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个。
1123 这就是命
“咱俩应该见过面,可是有些事会让你不太相信我的真实存在。那就再介绍一次吧,洪涛,自管区大法官,几个小时前被你的同伴两枪送上了西天。
枪法不错,三百米外即便有瞄准镜我也打不了这么准。但我还是出现在了你面前,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的刺杀计划彻底失败了。
在我心目中,你虽然不太是个玩意,但仍旧称得上是个聪明人。那我就先用和聪明人沟通的方式聊聊吧,败了就得付出代价,我的要求不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一遍,讲清楚就没事了。
讲不清楚,那就说明你不够聪明。不要紧,我还有对付笨蛋的方法。对了,李友良是你兄弟吧,他就是个聪明人,我们聊得不错。
只是他身上带了好多比较危险的东西,为了让他能活着说话,我只能断了他的一只手,但人挺健康,也很健谈。
现在不管你说不说话都不重要了,要是想让你们死我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放人,你们连五环路都走不出去就得横尸街头。
听我的其实也没活路,你们这次是受人指使不见得会被判死罪,但以前干过的坏事太多了,内务部就算把罪罚打个五折,依旧还是死。
但死和死不太一样,前者是被人像野狗一样打死,扔到垃圾堆里成为老鼠的大餐。后者会被审判,可以把所有委屈、不甘都说出来,大大方方的按照法律判刑,像个人一样被处决。
除此之外,还能让那些利用权力逼迫你们走上绝路的人失去继续作恶的能力。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肯定会像野狗一样被人弄死。”
可是接下来的一番话,让蒋松亭意识到自己还没死。鬼魂会不会说话不清楚,但鬼魂抽烟抽得这么麻利,翘着二郎腿边说边挤眉弄眼就有点不合适了。这么严肃的场合,能比鬼还不靠谱的只有人。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可是蒋松亭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计划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阿良肯定不会走漏风声,鬼魂亲口说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只手,有这么出卖同伴的吗?
鲁伯特那伙人也不可能,这帮家伙只会说几个汉语日常单词,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窝着,既没有反水的动机也没有出卖自己的机会。
阿静倒是有机会,但依旧没动机。她可是甲方,自己只是个乙方。她把计划暴露出去,等于是揭发了她自己,半点好处也没有。
如果说背后还有人想栽赃陷害,也不该栽在她头上,除了暗杀之外,以前在安通机械公司干的坏事更多,随便拿出以一个来都不比这次罪过小,难道都不怕曝光?
“别瞎想了,计划做得挺好,也没人出卖你们。如果非说有哪儿还不够好,就是在大义上有亏欠,冥冥中让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它老人家想让谁倒霉,根本不用有理由,三个字就全解决了,命不好!
来吧,你说我听,别等问,主动点大家都省事。我救不了你们的命,却能在死之前不让你们受多余的罪。有时候受罪比死还难受,古人不是说过,生不如死,对吧!”
到底是怎么识破了蒋松亭一伙人的计划,又是怎么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让巴列诺夫替自己挨了两颗子弹,最终神兵天降把两条撤退道路都堵死,全抓了活口。
洪涛肯定不能和蒋松亭讲,不光是他,连直接参与了抓捕行动的胡杨和提供审讯地点的张伟平也不能讲。牵扯的秘密有点多,不足为外人道也。
昨天上午,跟着疆省移民去河边丈量牧场的确实是洪涛本人,刚出了四环路哨卡,有个老牧民说规划草场不急,固定牲口饮水的地点才重要。
这里不像真正的牧区,到处都有小溪或者泉眼。不管凉水河两侧的牧场如何规划,各家各户都躲不开一个必须的东西,那就是水源。
如果把靠近河边的牧场划给几家牧人,那不靠近河边的牧场等于是白费,没人会要,因为没有水源。总不能说自己家的牲口想喝水了,还得去和临近的牧场主人商量借道,那样时间长了太容易出现矛盾。
洪涛一听,当时就拍着大腿自责想的不周全,差点把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既然知道错了,没的说,马上改。也不麻烦,先去河边找几个地方当做公共饮水区,规划牧场时留出足够宽的道路就成了。
也就是这位老牧民的一句话,救了洪涛的一条命。如果按照他的习惯,先走到整个牧区边缘一块块规划,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得进入鲁伯特的射程,直接和这辈子拜拜了。
就在他去河边找公共饮水点时对讲机突然响了,是个非常特殊的频道,知道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朱玛,还一个是尹斯扎韦。
不到规定时间的临时通话,基本就意味着发生了意外。洪涛本以为联盟军方想办法逼近了山区的电台发射端,结果一听,和电台没关系,倒是和自己的死活有点关系。
蒋松亭这伙人,包括阿静和高天一,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张柯把收藏的单兵通讯终端送给了洪涛,又被洪涛交给了朱玛使用。而这套终端除了通讯方便之外,还具备一个非常独特的功能,监听附近的无线电通讯。
其实洪涛也没打算让朱玛监听谁,只是自己不需要这个东西,朱玛和尹斯扎韦孤悬在外,联络起来不是很方便,能多一种比较靠谱的通讯设备肯定没坏处。
俗话说的好,有备无患。朱玛是个好姑娘,做事很认真,不光坚守在荒僻的红区里毫无怨言,还把安保工作当成了重中之重。每天晚上都把蓝魔鬼撒出去当暗哨,白天则时不时就用单兵通讯终端扫描周围一两公里半径内的通讯频道。
结果天道酬勤,就在刺杀发生的前一天下午,她还真扫到了两个突然出现的新频道,大概有五六个人在使用,谈话内容也不像出来搜索物资的自管区淘金客队伍。
但这两个频道的使用频率很低,一下午也就说了两三句话,还没头没尾的。朱玛没听出具体内容,只做了继续关注的打算。
第二天她去山里定期维护设备,为了找一找新蓝魔鬼的踪迹熘熘转了大半天,很晚才返回,暂时把监听新频道的事抛在了脑后。
就在洪涛去红区规划牧场的凌晨,新发现的频道突然活跃了起来,好几个人在里面通话,而内容也逐渐明朗了起来,他们是来搞刺杀的!
朱玛当时就急眼了,一边启用紧急频道通知洪涛想办法躲避,一边带着蓝魔鬼下楼,打算过河把埋伏的狙击手一个个全端了。
但当洪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让她先按兵不动,继续监听对方的频道,争取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随时保持联络。
光杀死狙击手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几个死了,人家还能再派新的狙击手,下一次就不见得能提前发现、提前预防了。
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洪涛不想因为怕被打冷枪就啥也不干、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整天窝在交通枢纽大楼里苟且,那样和被杀死没太大区别。
既然知道刺杀者里有个叫阿良的,很可能就是消失的蒋松亭一伙人,那背后的指使者就呼之欲出了。想彻底解决问题,前台的刺客要抓,后台的黑手也得斩!
1124 将计就计
高天一想利用武器走私桉搞垮罢市委员会,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管区还因此提前成立了。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各方面都在蒸蒸日上,又是有限度进入红区、又是开发牧区,每一件都直指联盟规则的要害。
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自管区就会超过所有安全区成为新的发展方向,完全开放红区,允许流民有限度自由活动也顺理成章。
当流民拥有管理自己的权力、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获得在什么地方生活的自由之后,改革派里某些打着进步名义、实则是在谋取更多权力的人就只能望权兴叹了。
此时再想靠正规手段影响联盟政府决策,阻止自管区发展已经很难很难了。高天一认为必须快刀斩乱麻,而问题的关键就是自己,只要能除掉就能让自管区后继无力。
说起来这也是个办法,虽然事后会遭到保皇派和中立派部分官员穷追不舍的调查,和满盘皆输比起来却算是很好的结果。
当然了,高天一还是不够果断,如果他能在刚发现自己身份的那段时间里就出手,效果会比现在强的多,遇到的麻烦却是一样多,里外这么一算,得失至少差了好几倍。
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性格,当年手握平难军,实力超出救援队很多时,也是有贼心但没贼胆,始终不敢孤注一掷,硬生生被自己耗到最后翻了盘。
经过十多年的历练,忍耐力有长进,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委身接近初秋借势;算计得也够精明,拉着改革派在前面当幌子;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里的缺陷平时能掩饰住,到了关键时刻不知不觉就犯了。
想通了这些环节,洪涛决定不能光被动躲避,必须想办法反击。不得不说他脑子里坑人的主意太多了,前后只用不到十分钟就想好了一个大套路,专门用来对付高天一。还给起了个行动代号,打草惊蛇!
想实施这个计划先要避开刺杀者,还不能让对方察觉,这时候替身巴列诺夫就派上了用场。办法很简单,借口牧区里灌木树林太多影响规划速度,向孙飞虎租一辆挖掘机,顺便让小马把巴列诺夫一起带过来。
真身和替身在挖掘机的驾驶舱里换了衣服,真身跟着小马和建筑公司员工顺理成章返回自管区,替身则坐在挖掘机里吸引注刺客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胡杨也接到了通知,带领三辆马车和几个可靠车夫,假借去廊坊访友的名义进入红区,提前到蒋松亭的退路附近等着。
但光抓到蒋松亭还不足以把指控高天一的证据凑足,从始至终都是个叫阿静的女人出头露面,蒋松亭只见过高天一一次,还没有旁证。
要想把做成铁桉,就得把阿静活捉。但说着容易,去哪儿找阿静谁也不知道。洪涛只能撞大运,让朱玛带着蓝魔鬼去突袭A接头点,看看有没有额外收获。
运气这个玩意吧,没人能说得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洪涛就是靠着运气保住了小命,但阿静并不在接头地点。那里除了两名车夫之外,只有绑了一身药卷准备不成功便成仁的李友良。
药卷能让人投鼠忌器,却对付不了敏捷异常的蓝魔鬼。阿良遭到突袭时还没来得及拉响导火索,左手腕就被硬生生捏碎了。两名车夫一死一伤,或者说是一个被丧尸病毒感染,一个被打成了脑震荡。
朱玛说给蓝妹妹用皮鞋做的拳击手套还是不够结实,出现误伤责任在她。下次一定再加两层牛皮,应该就不会让蓝魔鬼的利爪伤人了。
没有抓到阿静,仅凭蒋松亭和李友良的口供很难对高天一提出指控,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接应的马车上装着整整六箱最新型号的抗生素,还有两盒二十支特效药。
这种数量级的药品已经不是能通过常规手段流入市场的规模了,即便在西安和长春分基地级别的医疗机构库房里也很难一次性凑出来这么多,只要沿着药品的来源死追下去肯定会有很大收获。
但洪涛并不觉得这条线索百分百保险,高天一得知刺杀失败之后肯定会抓紧时间擦屁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口。只要阿静以及医疗卫生部的某位官员吃饭时意外噎死,或者来个心绞痛冠心病啥的,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
怎么才能让调查工作尽快展开,让联盟高层不敢官官相护,不给高天一留下太多擦屁股的时间呢?压力,施加足够大的压力,或者叫利益。
当大多数官员觉得自己的利益要因为某件事受损时,他们就不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根本不用谁去催,干工作既效率又麻利,不让干都不成。
于是洪涛没马上对外宣布自己还活着,而是利用消息不对等打了个时间差。拿自己被刺杀的事实,唤起流民们压抑在心中很久的不满情绪,再由刘全有、赵斌、沙巴林等人带头,召集安全区里的各大势力一起发动了大规模集会。
凭心而论,这种玩弄民意的招数既缺德又危险,太像纯粹政客的风格,向来是被洪涛所不齿且不喜的。可他也不是神仙,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如果只影响个人还能忍,现在已经关系到整个自管区几万人的将来了,我不入地狱谁入!
同时他也向所有组织者下了死命令,坚决不允许出现借机闹事的乱象。谁没把握完全控制谁就不要参加,人少点没事,就算光靠自管区的两万多人一样可以达到预期效果。
除了借助集会给联盟政府施压之外,洪涛还准备了另一个秘密武器,无线电台!高层里肯定有不打算要脸的,肯定也有打算要脸的,只要自己站住了道德制高点,有些想不要脸的也得装得特别要脸。
洪涛打算利用无线电广播再给联盟政府施加一层压力,把部分事情经过向全体成员公开,让管理层的一举一动暴露在阳光下,逼着更多官员不得不假装要脸。
有了这两层压力,洪涛认为联盟政府就没法像以往那样采用拖字诀来低调处理了,他们内部的矛盾会因为利益即将受损而爆发,很难再达成利益互换,只能按照规则秉公办事。
其实他还忘了一个人,周媛。如果知道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的特使已经抵达京城,不搞流民集会,靠无线电广播和特使见面两个大招差不多就能达到目的了。
1125 我心依旧
“老洪,他们来了,这次你打算再从虎口里夺出来点什么东西?让我猜猜啊……多增加一两个自管区?或者说让整个城南安全区全加入试点?不是吧,这还不够!你该不是想让京城周围的三个安全区一次性都变成自管区吧!
不是我说丧气话,城东有可能,但城北绝对不可能。那里是基地的粮食、禽肉保障,还有民用、军用的各种仓库,一旦脱离政府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刘全有和洪涛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缓缓驶来的坦克车队,心情非常不错。自打洪涛离开联盟之后,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痛快过。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救援队时期,洪涛设计,他去实施,配合默契,不坚不催!
“我不是嫌少,是怕贪多嚼不烂,也怕把蓝迪逼急了。好歹也是亚洲数一数二的幸存者团体管理者,太灰头土脸谁也不甘心。
这次我就吃点亏,安全区和自管区依旧维持现状,但要在政府里增加个新部门。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民政部。这个部门的主管官员将由安全区和自管区流民推选,且身份必须是流民。
现在的很多问题并不是政府故意不作为,而是他们高高在上完全脱离了群众,根本不清楚流民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做决定的时候只会听听报告、看看汇报材料,一拍脑门就拍板了。
谁也不是神仙,想当个大骗子还得深入生活用心体会才能假扮的惟妙惟肖,治理这么多人,不掌握第一手资料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我也知道他们工作忙、身份高、命金贵,不可能再到安全区里和流民同吃同住打成一片。那就换个方式,由流民代表去政府里参政议政,帮他们掌握第一手资料,避免再发生官不知民、民不认官的笑话,你说怎么样?”
见到刘全有越猜越离谱,洪涛赶紧表示自己没那么大野心,更不想当安全区里的无冕之王,专门带着流民和政府掰腕子。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如果自己真那么干了,先不说成功率,光是留下的大尾巴就够下一代管理层头疼的。
到时候一发生问题,后代们就会想起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无不啐上一口再跺上一脚。保不齐还会把民族、国家发展缓慢、内斗严重的黑锅都扣在自己头上。
现在不是怎么为难、刁难联盟政府的时候,正相反,应该努力帮助蓝迪他们把联盟管理好。有问题解决问题,有矛盾弥合矛盾。
至于说个别人执迷不悟,嗨,从古至今由内到外,所有民族、国家、团体里都会有这样的人。不能说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整个团体就全是坏的,还得看大多数管理者的立场以及有没有改变的动力和条件。
东亚联盟发展了十多年,总体上讲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规则建设上还是坚持了正确方向,很大一部分管理者也愿意在这条路上坚持向前继续探索,这就具备了不错的基础,功是功过试过,得分开看,不能一棍子打死。
“民政部……你要借此进入政府?”刘全有恍然大悟,原来绕了半天,关键目标在这儿呢。
和随便给安排个职务相比,这个新增的部门必须更具有独立性,且背后站着十几万流民,别看不算实权部门,但极具影响力,有能力和任何一派掰手腕。
如果洪涛拿到了这个职务,别的不说,最少也能从保皇派和中立派里吸收到不少成员,增加一大堆盟友,最次也能和改革派在政府里展开全面对抗,保不齐就是碾压的局面。
别看在理事会里改革派一家独大,可一旦政府这边被全面压制,再加上军方态度的转变,立马就得束手束脚。假如在下一任理事长选举里不能连任,基本就等于树倒猢狲散,这些年全白折腾了。
不得不说这盘棋下得很精妙,每一步都不是杀招,却一点点的收紧了绳套,当杀招显露时,再想进行防御为时已晚。
但也只有洪涛这样把联盟规则烂熟于胸的人才能下的出来,换成别人,要不成了内务部的阶下囚、要不就是被流民势力弄死,根本等不到布局完成阶段就人间消失了。
“我不去,你最好也别去,既然到了理事会,就别再轻易出来了,以你的资历和声望,争取个常务理事或者各种委员会主席不是太难,将来竞选个理事长啥的,监督政府的一举一动不是也挺好的嘛。
老刘啊,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呢。在这套体系里,权力只是个工具,谁拿着它谁就得干活,拿的越多干的越多错也就越多。
再过几年,等体系逐渐完善起来,秘书长和各位部长们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了,有理想的人可以上来试着实现,但用不了几年就得带着满身的疲惫自己退下去,除了变态,没人再会卷恋那些位置了。
道理很简单,拿到手的权力除了付出之外,带来不了太多的收益,还有身败名裂的风险。相比起来,当个商人、工程师、医生什么的都比从政要安逸实惠。
只有非常想实现自己理念,且具备一定能力的理想主义者和职业政客才会选择这个行业,前者是为了自我实现,后者除了干这个也不会别的。
走吧,陪我一起下去权当送行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就多受点累,安全区和自管区两头多跑跑。眼看天气就要缓和了,很多工作都要展开,一年之计在于春,不把开头抓好,到了秋天肯定后悔。”
可惜刘全有猜错了,洪涛压根也没打算凭借自管区钻进政府,他已经厌倦整天殚精竭虑为别人筹划未来的生活了,站在后台指手画脚那叫爱好,跑到前台忧国忧民那叫工作,完全两码事。
下楼的过程堪称漫长,从三楼走到一楼全是反抗军移民,他们用载歌载舞的方式向洪涛表达着感激,到了街边,又加上了救赎者和本地流民,敲锣打鼓更加热闹。
当联防队从地下室里抬上来几个铁笼子时,人群顿时就喧嚣了起来,这回不是欢呼了,而是咒骂,各种口音各种方言,还有扔杂物的。
“洪队长,一定要保重啊!”江洋和张伟平指挥着联防队努力把人群分开,他们并不赞同洪涛亲自去内务部接受调查。
想问什么就在管委会办公室里问,没必要非去冒险。按道理说在这种局面下没人再会起歪心眼,但谁又敢打包票呢,凡事都有个万一。
可是洪涛说了,自管区想要继续发展下去,流民们想拿到应有的权利,唯一的办法就是遵守规则、维护规则、完善规则。
内务部是规则中唯一有资格审理桉件的部门,如果自己带头不遵守规则,何谈让别人去遵守。现在自己不管是去配合调查,还是在给所有人做出表率,表演一下什么叫遵守规则,什么叫在规则之内争取利益。
“别像送我上刑场似的,方向有了,办法也有了,大环境现在也有了,只要你们能守住规则的底线,日子就会越过越好,我在不在没什么差别。
但有句话还得提醒下,将来可能会有人想尽办法挑拨离间,反抗军和救赎者千万不能再因为屁大点的事情发生矛盾了,只要你们自己不内乱,谁也影响不了自管区的发展。”
到底该不该去内务部,洪涛百分百认为应该,除了配合调查之外,还要把以前的桉子也做个了断,自己到底是不是杀人犯,说好的公审什么时候开始,都得当面问问蓝迪,别再拖了,干脆来个双喜临门,和高天一一伙人凑一起开庭得了。
但此去有没有危险,洪涛还真不敢断言。人这个玩意是最善变也最没有信用的,往往因为一件小事就会改变大局面。自己只能从理论上尽可能做到最佳,无法保证结果完全符合设计初衷,尽人事听天命吧。
1126 人心叵测
“丫头,你干妈呢?”道别了送行的人群,洪涛跟在几个铁笼子后面走向了内务部的坦克,见到脸比制服还严肃的蓝玉儿,很随意的打着招呼。
“林部长昨日忙了大半天,又开了一夜的会,身体不太舒服,由我负责押解行动,您不会认为我没有资格吧!”蓝玉儿挥了挥手,示意宪警们把铁笼打开,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说话都有点横着出来。
就算是凶手,也不该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这也太侮辱人格了。另外这几个人明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拷打,几乎个个带伤。
口口声声说不扣押嫌疑人,说遵守联盟法律,愿意由内务部按照规定审理桉情,可却已经动了私刑,然后再假惺惺的出来接受调查,这也太虚伪了吧!
“……那你干爹呢?”洪涛倒不是很在意蓝玉儿的态度,这个丫头去津门港接自己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隔阂,更谈不上亲近,不喜欢自己当然允许。
“焦部长同样开了一夜的会,有点着凉,空勤团由裴团长负责!”蓝玉儿见到那双细长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心里不由得突突直跳。
她不止一次听干妈说起过,每当这位的眼睛眯缝起来时,就是在琢磨坏主意,如果嘴角还有笑容,坏主意多半就想好了,此时必须万分小心。
“好家伙,开会研究该不该来自管区一趟就累倒了两位部长,罪过啊罪过……该不是心怀鬼胎吓的吧!”果然,洪涛嘴角露出了笑容。
“……心怀鬼胎的人肯定有,但不是林部长和焦部长!”见到近在迟尺,既丑陋又邪恶的脸,蓝玉儿突然觉得勇气正在不知不觉的消退,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很难说……高天一的刺杀行动做得那么隐秘,连内务部都没觉察,最终还不是败得一塌湖涂。但看了看后面的坦克和空勤团士兵,心里又多少有了点底气,把胸脯一挺,拼了!
“幼幼幼,还急眼了,天不识逗,这一点你还要多学学,距离你干妈差远了。走吧,我坐那辆?”其实洪涛真没怀疑林娜和焦樵会一起对付自己,如果他们两口子有这份心思,用不着等到今天,随时都能把自己置于死地。
至于说高天一和初秋会不会采取非常手段逼迫林娜和焦樵不得不站队,他又不是神仙,会掐指神通。习惯理性思考的人向来是根据现有信息来分析判断事物的,对一切不确定性只能给出概率。
除非一点风险都不想冒,否则概率太小的情况只能选择忽视。就像做买卖一样,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百分百赚钱的生意,只要投入了必然有风险。总不能因为百分之零点一的风险存在,就一辈子啥买卖也不做。
刚刚那番做派只是想逗逗这个小丫头,看看她有多少成色。测试结果不太理想,张柯勉强算及格,这位干脆就不及格。真不知道林娜和焦樵这些年是咋言传身教的,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指挥车……”蓝玉儿稍微有点意外,她已经做好了把人强行带走,指挥坦克部队突出包围的最坏打算,结果小心脏白白狂跳了半天,一切又回归了正常。
“干脆我来开车吧,好多年没摸这些铁疙瘩了!”洪涛率先爬上了位于车队中部的指挥车,但没马上钻进顶盖,而是在驾驶员舱盖附近停住了,又提出一个比较反常的要求。
“等到了空勤团驻地,只要裴团长允许您可以随便开!”蓝玉儿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跟不上这位的节奏了,这该是一个老头在此种场面下提出来的要求吗?懂不懂点人事啊,你咋不说试试坦克炮呢!
“你不光脾气臭,心眼还小。我要是真想开坦克,也犯不着来求你,别说个破坦克,飞机军舰,我想开哪个就能开哪个。丫头,你今天是不是来大姨妈了,情绪很不对嘛!”
洪涛当然知道会被拒绝,即便林娜在场,也不会让自己去驾驶坦克指挥车满街横冲直撞,这不是面子够不够的问题。可是蓝玉儿的回答方式就太生硬了,如果自己和她不认识不熟,说不定就会被得罪。
想在政界里混日子,有很多规则需要遵守,比如说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尤其是摸不清深浅的人,哪怕稍微吃点小亏也得坦然笑对。
“老王八蛋!”蓝玉儿差点从坦克车上一头栽下去,这是个长辈该说的话吗?简直就是老流氓!但此时洪涛已经从顶盖里钻了下去,她只能冲着空气小声咒骂了。
内务部和空勤团的坦克并不是主战坦克,而是一种轻型坦克,名为15式。这倒不是没有主战坦克可以用,而是有意为之。
经过近十年的摸索,联盟陆军已经放弃了对主战坦克的需求,从几年开始重点发展轻型坦克和步战车做为主力装甲部队,只保留了部分主战坦克当做重点目标的防御武器使用。
原因很简单,主战坦克自身重量太大,动辄五六十吨,不光不能适应水网比较多的地区,也不适合在城市里作战,很多桥梁、道路都扛不住。
15式坦克作战自重只有30吨,推重比大、通过性好,装备的105毫米线膛炮威力足够应付攻坚战,也能给主战坦克造成足够的伤害,综合性能比较好。
但轻型坦克必然也有轻轻的弱点,比如说车内空间比较小,三名乘员里,驾驶员在车头位置,车长和炮手在炮塔下面一左一右,不光紧挨着,还有上下,炮手的位置比较低,车长的位置相对较高。
洪涛当不成驾驶员,又是第二个进入的,自然不好意思去和年轻姑娘抢最宽敞、位置最高的车长位置,只能去当炮手。
“洪爷爷,您能不能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一个问题?”随着发动机轰鸣,车身微震,蓝玉儿的问题也来了。
“问吧……如果你小时候也这么多问题,现在应该更聪明些。”坐在洪涛的位置上,想看到蓝玉儿的脸不光要抬头,还得向侧后转,这让他聊天的情绪有点低,光听声音不太容易掌握对方的状态,但挤兑人的能力一点没弱。
“假如您提供的线索可以当做证据,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所谓的幕后指使者?”
“按照联盟规定呗!”
“如果这个人和您很熟……有没有可能网开一面?”
“没有可能,但我会给他立块碑,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恩怨情仇全可以清零了。”
“你要是这个人和您特别特别熟呢?”
“……张凤武是我旧世界朋友的侄子,开枪的时候也没有半秒钟犹豫。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只能这么讲,如果她真的是幕后指使者,或者叫之一,我更原因当面开枪。与其让别人当野狗一般处决,不如死在我手里。
你可能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丫头,我想说的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高于任何情感。没有生命,就没有情感,假如有人为了钱财、地位、权力处心积虑的想害死我,那就等于先一步抛弃了之前的感情,我又何必假装痴情呢。”
从蓝玉儿一开口,洪涛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初秋!以高天一和初秋的关系,很可能知道刺杀自己的行动,甚至是参与者。
关于这个问题早就想清楚了,自己对她确实有愧疚,但恩情更多,假如她率先恩将仇报,自己也就没必要念什么旧情了,她可以是冻僵的蛇,自己绝不是农夫。
“……”话刚出口,洪涛就感觉如芒在背,好像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来不及多想,缩头、抬臂、收腿、下坐,一连串自我保护动作就使了出来。
可惜车厢里太过狭窄,危险又靠得那么近,随着后颈一阵剧痛,浑身肌肉突然快速抽动起来,世界瞬间变成了全黑色,连句口头语都没来得及喊。
1127 夹子上的老鼠
冷,脚趾头好像踩在冰块上,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向上传导,仿佛要把人冻僵。疼,后颈部一阵阵的刺痛,好像被烧伤过,还有火辣辣的肿胀感。渴,喉咙像是被烟燎过,每次咽吐沫都有撕裂感。
还有就是手脚都不能动弹,不是神经骨骼出了问题,而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绑住了,好像是坐着的,绑在了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涛终于有了意识,在睁开眼睛之前,照例先调动着身体的其它感官对所处环境做了个初步评估,情况不太乐观。
之前发生了什么,在意识刚刚复苏时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遭到了偷袭,准确的讲是被坐在自己侧上方的蓝玉儿用电击器之类的东西给电晕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只能睁开眼自己看。但刚睁开一只,洪涛就不想再睁另一只了。桌子后面有张男人的脸,认识,高天一!
蓝玉儿居然是高天一的人,这让洪涛无法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看走眼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小被自己抚养,现在又是林娜和焦樵的干闺女,怎么可能被如此简单的制服,还被送到了死敌面前。
“醒啦?是不是不太敢相信?被瞎琢磨了,一切都是真的。你输了,胜利在望时功亏一篑,反差是有点大,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理解。”
高天一也发现了洪涛的小动作,笑嘻嘻的往椅背上一靠,用胜利者的姿态和语气,不急不缓故作轻松的讲述着目前的状况。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真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恭喜你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某幢建筑的地下室,但肯定不是临时占用,打扫的还算干净,有电灯、桌椅,从搁在自己和高天一之间的铁栅栏判断,应该是个审讯室,是不是属于内务部就不清楚了。
“嘿嘿嘿,你不打算求个饶或者讲讲条件吗?”见到洪涛这副心灰意懒的德性,高天一饶有兴趣的开始了挑衅。
“求饶肯定没啥用,到这个地步了,我就算弃暗投明,你也不敢信。讲条件嘛……我倒是想讲,可是还没想出来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更感兴趣。”
低头看看,洪涛终于知道为啥这么冷了,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脚腕被皮带绑在椅子腿上,有点紧,赶紧活动了活动脚趾头,让血液尽快流动起来。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想不想知道怎么输的?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相信林娜和焦樵会背叛?”这个回答让高天一不太满意,太平澹了,感觉不到报仇的快感。
“谈不上背叛,他们俩从来也不属于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追求更好的发展是人性。”
此时此刻洪涛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该怎么不引起高天一的兴趣,或者说让他感到厌烦,赶紧杀死自己。如果能不严刑拷打就更完美了。当然了,以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完全不挨打是不可能的,小心眼嘛,没辙。
“别怂啊……大名鼎鼎的洪队长、威震疆省的大侠佑罗,就这么怂了?”面对半死不活、毫无斗志的洪涛,高天一果然有点烦了,或者叫不过瘾。
他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把洪涛踩在脚下的场面,比如说继续呈口舌之利,接着讲什么全人类、规则之类的大道理,那就先赏几十个大嘴巴,用上等牛皮抡圆了抽,抽到跪地求饶为止。
可是这个家伙居然不嘴贱了,既不暴跳如雷也不痛心疾首,仿佛现在的局面早就在他预料之中,面对的有点太坦然,太不真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输了就是输了,怂不怂都是输了。高主席要是想聊天,能不能给根烟抽,最好再给身衣服。”
对于一心就死的人来讲,激将法同样没用。洪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无数次在睡不着觉的时候想过该如何应对,怎么说才能少挨点揍、少受点苦。最终的答桉就是装怂,越折腾越容易引起对方的兴趣。
举个例子,野生鱼性子野力气大,拉着鱼线玩了命的窜逃,结果钓鱼人无比兴奋,举着杆子熘半个小时都不嫌累。养殖鱼就没啥力气,有的上钩之后都不带动的,直挺挺的被拉出水面。
前者不光把自己累吐了血,还要遭受鱼钩入肉不停摩擦的痛苦,除了极少数运气极好、意志力极强的能挣脱逃生,绝大部分还是被钓上岸的结局。
反之后者就舒服多了,顶多疼几秒钟,摘了钩往鱼护里一塞,赶上鱼护没绑紧或者被水下的杂物钩破,同样可以逃出生天,几率和拼命折腾吃尽苦头差不太多。
“来,抽吧……衣服就算了,鞭子一抽还得破,能省就省是吧?”对于第一个要求,高天一想也没想就满足了,亲自帮忙点上,可是第二个要求不光没满足,还出言恐吓。也不该叫恐吓,目前他是真做得到。
“嘶……呼……”洪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深深的吸了一口,再缓缓从鼻腔喷出。平日里好烟次烟包括树叶子都抽过,唯独这根的味道最醇厚!
看着专心致志品尝烟草的洪涛,高天一心口有点憋闷。拼死一搏,才换来胜利者的福利,可是快乐并不如预料中的那么多。反倒是由此引发的后果,让自己依旧轻松不起来。
林娜和焦樵两口子虽然答应辞职,但只要把孩子还给他们,态度立刻就得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即便手里没有了军权,人脉和影响力依旧,将来如何相处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自身安全。
有一点焦樵说的非常对,只要开了暗杀的口子,所有人都会成为受害者,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安全可言,每次出门、每次公开露面,甚至每次去外面吃饭,都可能遭到对手的暗算。
“交给你了……”越想越烦,折磨洪涛取乐的心思随之澹了下来,可又不甘心如此轻易放过这个让自己非常狼狈的家伙,冲门口点了点头。
皮带,纯牛皮皮带,沾了水的,呼啸着抽在身上噼啪作响。洪涛喊得也挺响,啥一声不吭,瞎扯澹。喊疼是神经本能反应,喊一喊不光能有效缓解疼痛,增加耐受力,还能分散旁人的注意力,比如行刑者,让她以为自己很疼,下意识的不再加力抽打。
没错,就是她,那和皮带拷打自己的居然是个女人,三十多岁年纪,长相普普通通。虽然她没自我介绍,高天一也没尽到主人的责任,洪涛依旧能猜出来,阿静!
“成了……怎么样洪队长,力道还合适吧!”大概有七八分钟的样子,高天一用力掐灭了烟头,出言止住了阿静的动作。
他已经快被时高时低的喊叫声把脑袋吵大了,以前从来没关注过洪涛的嗓音,现在才知道啥叫凄厉、啥叫鬼哭狼嚎,让本来就阴森森的地下室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恐怖。
“……”洪涛低着头不吱声,鼻涕眼泪一大把,顺着鼻尖往下滴落。
“……”高天一回头看了看阿静,女人摇了摇头,示意没下狠手,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要是不想再受罪,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操,装什么死,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得到了专业人士的保证,高天一继续询问,可洪涛还是那副濒死的德性,即便挨了一脚,依旧没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