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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98 万物复苏

    这么一来,流民就不是用私人身份随意出入红区了,他们全都经过了后勤部物资局的授权,也可以说是受雇于物资局,专门去红区里替后勤部搜寻物资的。

    这种方式和货运公司、运输公司的性质差不多,既然那些公司的流民雇员能拿到通行证,没理由回收公司的流民拿不到。

    至于说低价收购部分物资,废话,雇人不得发工资啊。现在不用政府掏一分钱,只是拿原本不属于政府的废弃物资当报酬,谁要是再说三道四就真太不讲理了。

    那又有人说了,既然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推广到所有安全区呢。流民又不是只有自管区里有,人多力量大,效率会成倍增加!

    对于这种质疑只需回答两个字,就让所有质疑的人全闭上了嘴巴,责任!如果自管区流民在红区里出现了大量流失、死亡或者其它比较严重的问题,被问责的首先是自管区委员会。

    这时候物资回收公司就不再是后勤部物资局的下属单位了,变成了由管委会运营、物资局监督的试点机构。试点嘛,有可能对有可能错,如果错了,主要责任当然是谁运营谁负主要责任,上级顶多有点领导责任!

    其实这么多年了,管理层里谁都明白红区是个宝库,不光能为联盟提供重要原材料和零部件,还可以让十几万流民生活得更好。

    但出于谁干活多谁错误就多的现实,谁也不敢或者是不愿为毫无权力可以交换的流民去承担额外的责任,充其量也就是建立个半军事化的货运公司,最低限度满足联盟政府的物资需求。

    看到了吧,当权力和个人紧密联系到一起时,拿到权力的人立刻成了谨小慎微之辈,半点风险也不肯冒,但求无功不求有过。

    在这种环境里很多正常的工作通过正常手段会变得极难展开,用不太正规的方式反倒如鱼得水。洪涛之所以能够打破潜规则,不是招数有多高明,只是在洞悉人心的前提下敢于做出自我牺牲。

    也不对,不光是他一个人勇于牺牲,委员会或者整个自管区的流民同时都在冒风险。想发展、想打破固有的禁锢,冒险是必不可少的。

    但光有风险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能力控制,把风险降到最低,否则最终很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勇敢反倒成了容易被敌人抓到的弱点。

    怎么才能把进入红区之后的风险控制在最低呢?洪涛把这个工作交给了笨猪和小马,他们将成为物资回收公司的第一任经理和主管。业务方面不用太操心,专注于训练、考核淘金者小队。

    没错,不是每个自管区流民都有资格进入红区当淘金客,他们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比如说具备射击、肉搏、野外生存等方面的初级水平,才能通过筛选成为学员。

    此时就该轮到小马和笨猪施展本领了,他们俩要在一个月内把这些具备初级水平的学员捏合到一起,重点不是个人能力,是小团队合作。

    以十到十五人为一组,在团队侦查、前进、后撤、掩护,设伏、突围,熟练使用无线电、用手写记号联络、示警等方面做强化训练,通过实地考核之后才能拿到淘金者小队的通行证。

    “在先到先得的前提下,一切偷窃、抢夺、强占都被视为犯规,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犯规者承担。”

    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除了严格筛选培训之外,管委会还为物资回收公司单独设立了一套规则,特别简单,只有一句话,内容上却透着冷酷无情,毫无回旋余地。

    这个春天对于自管区的流民来讲,日子依旧比较艰苦,粮食仅仅够果腹,蔬菜肉类有限,好在房屋保温不错,煤炭供应比较充足,没发生太多路有冻死骨的惨剧。

    当然了,个别情况无法避免。北方的冬季可能是大自然拿来优胜劣汰的工具,在这种天气里年老体衰、慢性疾病、偶感风寒、外伤感染和食物不足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只要比例上和其它安全区大致差不多,没人能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指责管委会。但自管区里的大多数流民并不觉得太苦,除了能适应北方的气候之外,心里那团希望的小火苗也为生命的延续提供了额外的热量。

    有些流民从刚入冬起就在为第二年的春天做准备,省吃俭用从嘴里抠出每一分钱做为启动资金,等着天气一转暖就去买种子、买肥料、买小牛小羊。

    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顶多占了一样,但大多数人都相信,只要管委会存在,好日子一定会来。但不能等着好日子自己送上门,得主动去找。

    率先进入状态的是农业项目,过完春节不到半个月,将将出了正月十五,在自管区里所有靠近河流水源的地方就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农户。

    这些地块在入冬之前已经被清理深翻过,经过几个月的冬眠,现在还得再翻一遍,同时把冬天积攒下来的肥料撒下去当做底肥。

    不过古人云过,起得早不见得身体好。农业不是个能快速收获的行业,疆省移民对种植粮食并不太拿手,他们最擅长侍弄各种水果,比如葡萄、苹果、杏、石榴、甜瓜、大枣、核桃、巴旦木。

    这些农作物和果树基本上都不能一年见效,想进入收获期最少也得有二三年的培育,不管今年如何努力,除了少量小麦,基本全是投入没有产出。

    第二个有动作的地方在交通枢纽大楼西侧,沉楠的三环娱乐城自管区分店开始装修了。他挑了个距离十字路口市场二百多米的三层建筑,打算先装修一半面积,弄个美食城看看效果。如果市场反应不错,再弄洗浴中心和夜总会。

    洪涛在这个问题上完全不干预,反正也是带着投资来的,放下一分钱都是赚。激进也好保守也罢,那是投资人自己的事情,上赶着不是买卖。

    但另一件事他就不能偷懒了,眼看着农户开始行动,有想法成为牧民的流民们也坐不住了,虽然牛羊还见不到踪影,提前整理一下牧场和畜栏也不算白忙活。

    在这个行业上洪涛提供不了任何技术方面的指导,但他必须以大法官的身份出面,替各族牧人分配牧场的位置,防止将来因为这些事情产生矛盾。

    放牧和种地不太一样,牛羊再听话也不会按照人类的想法活动,所以牧场不光要面积够大,还得有明显的间隔。有条件的用河流、道路做为边界,没条件的就只能人为建立栅栏。

    在什么地方划分边界,谁说了也不算,必须是他这个大法官一锤定音。没辙,自管区的流民现在就认大侠的人品,觉得他比委员会还公正。

    其实就算牧民们不找他主持公道,洪涛也得参与这件事。朱玛藏身的万科广场恰好位于凉水河畔,也属于牧区范围。眼下必须做出选择,要不迁走,要不想办法禁止牧民靠近。

    经过权衡,洪涛还是决定把朱玛和尹斯扎韦留在原地不动。她们俩是自己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朱玛,她还带着个蓝魔鬼小弟呢,肯定不能回到自管区里生活。

    迁往别处吧,通讯中心不光要满足隐蔽的条件,还要具备合适的光缆节点,一时半会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建筑。

    而淘金者小队的出现,这个方向的红区很快就要被一寸寸搜遍,光凭行政命令把某个建筑物划为禁区,最终的后果不光起不到保密作用,还会被更多人窥视。

    俗话说的好,灯下黑。让她们俩藏在牧区里反倒更容易隐蔽,比如说把万科广场设立成青储饲料仓库或者冬季畜栏,有了这个借口,留守少量人员即合理又合情,出现无线电通信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1099 最后一搏

    但洪涛并不知道,就在他通过检查站进入红区之后不久,一缕无线电波从基地里发出,接收的人正是突然消失了几个月的蒋松亭。

    这几个月对蒋松亭和阿良来讲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惶惶如丧家之犬。武器走私行动的失败,不光让栽赃自罢市委员会的计划成为了泡影,还损失了王正荣、吴子健和秦鸿伟三名得力干将。

    最麻烦的是行踪已经暴露,无法再在安全区和自管区内潜伏,只能按照阿静的安排全体撤到红区,隐藏在一座高层建筑的地下室里,吃着压缩干粮,整日和老鼠野狗作伴。

    对于这个结果蒋松亭疼得心如刀绞、恨的咬牙切齿。仅剩的几名骨干一下子损失过半,就算完成阿静交代的任务,获得了自由,凭借他和阿良两个人,走到哪儿都不足以和当地势力硬抗。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洪涛!现在让他走也不打算走了,报仇,必须报仇。如果就这么熘了,百分百会成为孤家寡人,阿良也不是无脑愚忠,谁乐意跟着个毫无担当的大哥混。

    说起怪谁,蒋松亭只能把这笔账算在洪涛头上。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人太狡猾。为了给罢市委员会栽赃,自己把藏在津门港的最后一张底牌都拿了出来,绞尽脑汁设计了一个看上去万无一失的计划。

    秦鸿伟从任何一个角度调查都和自己无关,海货商人的身份也真的不能再真了。由他出面去和疆省移民交易,就算内务部来了,短时间内也不会看出破绽。

    而利用连春雨急于掌控新安全区话语权的急切心情,顶在前面实施抓捕方案,更是给栽赃计划又蒙上一层保护膜。

    只要交易双方一见面,这个屎盆子就算扣上了,即便连春雨的人不能人赃并获,偶然路过附近的联盟驻军也会恰好出现,来个一网打尽。

    同时制造个假象,让连春雨在激烈的枪战中不幸殉职,再把除了秦鸿伟之外的海货商人全都灭了口,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

    此时不管罢市委员会如何解释,在铁证如山面前也是苍白无力的。联盟政府还因此损失了一位恪尽职守的管理处处长,改革派和中立派也只能同意对新安全区进行军管。

    看上去如此周密的部署,却在最后一瞬间成了场闹剧。内务部便衣和宪警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慌失措。

    要不是埋伏在外围的鲁伯特等人手快枪法好,一口气把两位军官狙杀掉,再加上阿静手下解决了连春雨之后拉响了手雷,栽赃陷害的计划就得彻底暴露。

    秦鸿伟是如何暴露的,王正荣和吴子健又是怎么被盯上的,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内务部是接到了罢市委员会的密报才由最高层下令展开的秘密调查,直接避开了阿静在内务部的眼线,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罢市委员会因为主动举报、大义灭亲,不光没有责任还受到了嘉奖,并由此直接促使了自管区的建立,成了大赢家。

    本着谁受益谁嫌疑大的原则,在背后阴自己的人很可能就是洪涛。也只有他能一手拉着疆省移民头子,派出弃子若无其事的谈判交易;一手拉着内务部高层,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调查,最终完成了漂亮的反杀。

    真狠啊,为了迷惑所有人,七八个疆省移民在现场直接击杀,事后还有三十多人被内务部抓捕,估计下半辈子只能在矿洞里苟且偷生。

    但这笔付出一点都不浪费,兑掉了自己的三名骨干、阿静的两名手下、阿静背后势力的两名军官、一名十分不对付的政府官员,再加上自管区的建立,怎么算怎么赚了。

    反观自己这边,阿静正在接受调查,她背后的势力损失了军中的隐藏势力,自己和阿良不得不陪着鲁伯特一行逃进红区昼伏夜出,全赔!

    不过还好,本钱并没赔光。阿静的调查很快就结束了,没有证据。随即传来了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洪涛!

    听到这个命令之后,蒋松亭很像骂娘。早干嘛去了,要是当初别搞这么多弯弯绕,直接来狠的,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倒霉地步。

    但来的晚总比不来强,既然高层已经松了口,可以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清除威胁,自己也不吝啬再拼命搏一把,亮出最后的底牌,鲁伯特!

    鲁伯特,四十岁左右,白人,英语很烂,口音很重,少言寡语,身材不高却充满了杀气,黄绿色的眼珠子里总是射出缕缕凶光。

    他和他的三名同伙来自东南亚,是一个曾经很有名的雇佣兵组织残部。

    这个组织的历史很悠久,在复兴联盟时期就存在了。他们曾经有自己的秘密基地,但不从事生产,专门替别人打仗争夺地盘,行踪几乎遍布了东南亚各国,哪里有权力争斗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古人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古人还说了,杀人者,人恒杀之。这种有奶就是娘的行径,惹恼了当地的两个幸存者组织,合兵一处对他们进行了围剿。最终秘密基地被攻陷,主力被打散,一部分战死一部分四散奔逃。

    鲁伯特就是其中的一小股,不过他并没汲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了。在陆地上当雇佣兵混不下去了,干脆混上了商船。在前往津门港的途中先把船长弄死,再控制了整条船,继续未完的事业,海盗……有时候也可以叫海商。

    蒋松亭就是这么认识鲁伯特的,一边是给钱什么都可以买卖,一边是手里有最紧俏的消炎药和特效药,都不是善茬,一拍即合,从此携手做起了走私买卖。

    鲁伯特按照这边的需求从东南亚各国运来武器弹药和人口,蒋松亭则提供安全的卸货点与药品,断断续续合作了好几年,不能说亲密无间,也算是不可或缺的生意伙伴。

    这次把他们召集过来,原本是想当最后一道保险的。鲁伯特的枪法非常好,擅长使用步枪远程击杀目标。一旦在武器交易时发生意外,可以随时灭口。

    确实也用上了,如果没在第一时间把两名军官处理掉,想在红区里苟延残喘都是奢望。到时候不光内务部会发了疯般的挖地三尺,阿静和她背后那伙人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活口的,必须除之后快!

    但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新目标,洪涛!阿静对蒋松亭提出的价格没有任何讨价还价,只要能把洪涛打死,不光可以给药品,还预付了一批武器弹药,包括带瞄准镜的狙击枪、夜视和通讯装备。

    为了彰显诚意,阿静还专门拿来了运输公司的全套证件和货运单据。只待洪涛挨了枪子,他们就可以伪装成运输公司的车夫驾着马车一路向南,用最快速度抵达津门港。

    只要能等上鲁伯特的商船安全离开津门港水域,就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做为报酬支付的药品足够他们在东南亚任何一个地方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蒋松亭对这个安排比较满意,他非常清楚现状,心里没有任何幻想,明白只要刺杀了洪涛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不光会遭到内务部的疯狂抓捕,联盟军方也大概率会插手。

    就算跑到东南联盟或者西南联盟控制区依旧不保险,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东南亚或者印度半岛。反正只要有硬通货,再有可靠的伙伴,到哪儿不是一样活,说不定还能活得更好呢。

1100 近在咫尺

    至于说阿静背后的那些人为什么非要和洪涛作对,蒋松亭有自己的猜测。应该不是个人恩怨,而是政治主张有冲突,严重到一方的存在已经影响到另一方的存活了。

    如果之前的屎盆子扣上了,新安全区被军管,洪涛说不定还能活。但这次是真被坑急眼了,再不下手只能眼看着自管区日渐壮大,越拖下去越不利。

    平心而论,蒋松亭还是很佩服洪涛的。建立联盟雏形、救了多少人先不提,光是在安全区里干的事儿,打破垄断建立运输公司,给流民发放过冬燃煤,每一件都挺爷们的。

    到了新安全区或者自管区之后依旧如此,从劝架开始,罢市、状告管理处、开垦荒地、争取牧区,哪一样也不是为他自己谋利。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大概率会支持他成为联盟秘书长或者理事长。不敢说能比现在强,至少不会越来越坏。只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这年头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自己无力反抗,想更好活下去只能比别人更狠,谁挡路了就弄死谁。不凑巧,洪涛正好端端正正的挡在路中间,还没有半点让开的可能。

    “目标出现,一共七个人,个子最高骑黑马的就是他!”突然耳机里传来了阿良的低声呼叫。

    前天得到了阿静的通知,说是洪涛在法庭里宣布会定期出城帮助牧民划分牧区归属。这是个非常好的行动机会,比潜入自管区行刺容易太多。

    于是一行人带着装备在前天上午就来到了凉水河附近,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选了两个狙击点和两条撤退路线,开始了守株待兔。

    没错,是守株待兔。联盟政府批准的牧场区域涵盖了凉水河两岸的大片湿地,南北直线距离超过三公里,东西跨度更是接近十公里。期间不光有树林、建筑废墟、河流和湖泊,还有零零散散的疆省移民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狙击手无法跟着目标随意移动,只能选择一两个固定狙击点隐藏起来,等待目标主动送上门,这不就是守株待兔嘛。

    经过仔细探查和分析,权衡利弊,最终鲁伯特在凉水河东岸选择了两处不算太高但视野很开阔的建筑物当做狙击点。

    视野更开阔的塔楼倒是也有,但不能选。那种位置射击是方便,可撤退有点难度。没有电梯,跑下二十层楼少说也得几分钟,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一分钟都有可能决定生死。

    放弃凉水河西岸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有时间渡河撤退不如在东岸死守,既然是规划牧区,没理由只在西岸转悠完全放弃东岸。

    经过两天的等待目标终于出现了,阿良做为观察哨,在靠近四环路封锁线的高层楼顶用望远镜率先发现了洪涛一行人的踪迹。

    “马上后撤,沿途小心!”蒋松亭揉了揉被冷风吹木的脸,露出了有点狼狈的笑。

    不容易啊,在初春的野外蹲守了足足两天,骨头缝里都是冷的。好在没有白吃苦,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人的手掌心!

    “大哥,我到第二观测点了,目标正在沿着公路向南运动!”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对讲机里再次传来阿良的声音,有些气喘,还夹杂着兴奋。

    “继续观察,沉住气,看仔细,一定要认准!”蒋松亭和鲁伯特就埋伏在鸿博公园西侧的建筑物里,距离河边有一公里左右,周围全是树林和湿地,目前还看不到阿良说的那群人。

    “放心,那家伙的长相只要见过一次绝对忘不掉。这群人里也只有他的个子最高,绝对错不了!”阿良倒是没轻敌,洪涛的长相确实比较有特色,身材也比较高,算得上特征明显。

    “咦……他们停了……操,向河边去了!”但很快阿良就开骂了,运气不好,洪涛一行人没有继续向东,而是向西去了河边。

    “别慌,他是来规划牧区的,先去河边太正常了。沉住气继续监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他顺着河向南走的话,用不了多远就会进入二号的有效射程,照样跑不掉!”

    听到马上就要进入陷阱的猎物改变了行进路线,蒋松亭的心里也有点失落。不过他比阿良镇定的多,凉水河东岸有两个狙击点,鸿博公园靠北,亦庄桥靠南,不管洪涛靠近哪个狙击点都是同样的结果。

    事到如今他只求赶紧完成任务,拿到药品和新身份,安全离开这块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土地,去没人认识的他乡开始新生活。是不是能手刃仇人,无所谓啦!

    俗话说好事多磨,洪涛一行人去了河边之后居然停止不动了,从阿良的位置只能透过树枝隐约看到几个人在光秃秃、硬邦邦的湿地里跑来跑去,一会拽绳子一会儿钉木桩,其中到底有没有洪涛的身影真看不清。

    “大哥,又来了一群人,十多个吧,还开了辆挖掘机,好像在伐树……”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阿良又发现了新情况,从北边驶来了一辆履带式挖掘机,与洪涛那群人汇合之后,周围的树木就一棵棵的开始倒伏。

    “唉……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杀他?能陪着流民到荒地里亲自规划牧区的官员不是凤毛麟角,是从来没见过。还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自管区里的人真是好福气。

    我以前也向往过这种生活,幻想过被丧尸病清洗过的人能单纯点,别再和旧世界里一样,可惜直到现在才看见点不同,好像还有点晚了……”

    蒋松亭看不到挖掘机,不过能想像出来。后来的这些人和机器与刺杀应该没半毛钱关系,他们是来帮忙清理树林的。

    有了机械辅助就能在这里横冲直撞,规划牧区的工作会顺利很多。反正以后要以种植牧草为主,要太多树林没用,早晚得清理。

    但这些不是重点,蒋松亭对洪涛肯独自出来为流民解决实际问题,表示了由衷的赞叹。虽然只是自管区的法官,但明白人心里都清楚,自管区从无到有再从有到壮大,纵使离不开很多人的努力,但最关键的人物只有一个。

    “大哥,老三、老五、老六和老七可都是死在他手里的!”阿良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比较直来直去,谁对他有利谁就是好,反之则是坏。至于说大局和对错,很少考虑,听到这番内心独白顿时有点急了。

    “阿良,你说我们今天会不会也死在这里?”蒋松亭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感觉,却说不清源自何处。

    “……您还在担心那个婊子?我们不是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如果她敢翻脸不认人,咱们就先出海,再找机会把报酬要回来。”

    可惜阿良会错了意,以为蒋松亭是担心后路。关于撤离的方式,和阿静商量的是一套,真正的退路又是另一套。大家合作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没有这点脑子,很可能活不到今天。

    “先吃点东西吧,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好是坏交给老天爷去操心,不管啦!”

    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胡思乱想全都扔出去,蒋松亭快速恢复了常态。他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就算有什么想法,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也基本被磨光了,剩下的全是狠厉。不光对别人,也对自己。

    至于说阿静那边还有没有意外发生,目前谁也没法下定论。什么时候枪声响起、人影倒下,最终结果才会显现,到底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一目了然。

1101 天将令其灭亡

    临近中午,一直在河边徘回的十多个人才缓缓向东移动。有了挖掘机开路,人们不用再绕路而行,跟在后面沿着被履带碾出来的土路径直插向了鸿博公园。

    这一上午的工作进展比较理想,说起来还是洪大法官有本事,刚到河边就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有些地方树木太多,尤其是带刺的灌木丛,非常影响穿行。

    靠人力清理太慢也太费劲儿,于是才有了和建筑公司租用挖掘机的举动。这要是换成别人,先不说能不能想到这个办法,就算想到了恐怕也租不来。而洪大法官只拿着对讲机随便说了几句,对方连价格都没聊就成了。

    不过吧,洪大法官也有比较烦人的时候,他非要去亲自驾驶挖掘机,而且还不太会,光是学习怎么使用挖斗就白白耗费了近两个小时。

    可是谁又能阻止这位的执着呢,等着吧,只要挖掘机在,再浪费两个小时又如何。那些半人多高的灌木丛在挖掘机前面全是小草,一铲子下去连根拔起,只需堆在一起点燃烧成灰就是不错的肥料。

    “啪……咣当……啪……堂!”也不是没人能阻止洪大法官的执拗,一个清脆且遥远的声音响起,随即挖掘机就勐的停住了。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没有了机器轰鸣,大家才留意到,好像有东西打在了驾驶室的玻璃上。

    “有刺客!有刺客!有人刺杀了大法官……”当沉万三在玻璃上看到很多暗红色的液体时,立刻扔下手里拉拽灌木的绳索,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

    拉开驾驶舱门的瞬间就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同时一把拽住里面的人从挖掘机上滚了下来,不顾摔在地面上的疼痛,拉着已经不动的洪涛躲在了履带侧面。

    “完了……他们下手了!”自管区委员会食堂,正在打午饭的江洋举着对讲机愣愣的看着张伟平,嘴里不停重复着两个词,手里的不锈钢饭盆落在地上也茫然不知,看得旁边的几位工作人员有些不知所措。

    “江主任,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快,赶紧送医院!”张伟平一步跨了过去,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倒的江洋。先摸摸脑袋,不热,又晃晃了手指,得,眼神没反应,不会是中风了吧!

    “他们暗杀了洪法官!他们开枪打死了洪法官!卑鄙、无耻!快、快,去发警报,全区警报。很快他们就会向我们下手,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要冲出去,回疆省……”

    突然间江洋又活了,瞪圆了双眼扯着嗓子、双手握拳冲着在场的人大声嘶喊,还伸手去腰间摸索,没找到武器,状若疯癫。

    “叮铃铃……叮铃铃……”内务部地下室巨大的办公室里,林娜合上文件夹,摘掉眼镜,伸着懒腰看了看手表。

    差不多到饭点了,听说中午有饺子吃,家里的两个小祖宗最爱吃,多打点送回去,不光午饭有了,晚上用油煎成两面焦黄,连晚饭都不用做了。可是还没想好要买什么馅的,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是林娜……你再说一遍,把每个字说清楚!”这部电话是连接值班室总机的,只有外线才会由此接入。林娜只好坐下,强忍住不耐烦的情绪让声音显得很平静。

    但只听了几秒钟,漂亮的脸蛋就开始扭曲了,再也顾不上从容气度,咬牙切齿的冲着话筒吼了起来。联盟里除了救援队时期的少数老资格成员,怕是谁也没听过这位特务头子的花腔女高音。

    “沙巴林,你给我听清楚,马上到现场等我,如果有一句话不实,谁来说情也没用,洗干净屁股等着去坐牢吧……王八蛋、咣当!”

    可能还嫌动静不够大,咆孝着喊完最后一个字,话筒又被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本来已经老化的塑料外壳顿时碎成了好几块。

    “吱呀……干妈……谁惹您了?”十几秒钟之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蓝玉儿钻进了半个脑袋,看着已经四分五裂的话筒有些纳闷。

    “……把门关上,马上集合宪警中队和装甲车队跟我出去一趟!还有,用秘密电台通知你干爹……洪涛在鸿博公园附近遇刺,头部中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让他控制好情绪,调空勤团入驻基地维持秩序,再派快速反应部队包围自管区防止意外,同时死死盯住卫戍部队,不许有任何异常举动,等我的消息!”

    足足深呼吸了好几秒钟,林娜才让剧烈起伏的胸脯稍稍缓解,再忍了几秒钟,等血液回归大脑,这才开始发布了命令,不光有针对内务部的,还帮武装部做出了最佳选择。

    同时起身走到屋角的铁皮文件柜前,拿出钥匙打开柜门。里面装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整套作战服,包括防弹背心、战术头盔和自动步枪、弹匣、子弹。

    “他、他遇刺了……是她们干的!?要、要开战了吗?”蓝玉儿直接就听傻眼了,模样和江洋差不多,喃喃的提出一个个问题,双脚却如同钉在地面上,半寸也没挪动。

    “像什么样子!别忘了,你是内务部官员,不是普通老百姓,越是到了紧急关头越要冷静。记住,全副武装,装甲车带足炮弹!”林娜一边脱衣服一边回头狠狠瞪着蓝玉儿,再次强调了此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哦,是……哎幼……”被干妈一瞪,蓝玉儿终于从宕机状态里清醒了过来,转身就向外跑,结果一头撞在了门上,顾不上疼也没敢抱怨,勐的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乱套了,不到半个小时,联盟基地里就全乱套了。各部门负责人先后接到了电话或无线电通知,内容都是一个,洪涛在今天中午遇刺,头部中弹当场死亡,凶手在逃!

    内务部已经全体出动,带着白色袖标的宪警和红色袖标的便衣出现在基地通往安全区的每个路口,严格检查过往人员。部长林娜亲自带领宪警和装甲车队前往事发现场,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武装部几乎在同一时间也行动了起来,空勤团的先头部队已经乘坐运输机降落在长安街,逐步接管着各要害部门的保卫工作。后续部队正携带着重武器,跟随装甲营沿公路向主基地进发。

    与此同时,驻扎在城南安全区里的快速反应部队也成建制的离开了营区,分成三路向自管区逼近。坦克、装甲车、自行高炮和表情严肃全副武装的士兵,让沿途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紧张气氛。

    京城附近的所有部队包括预备役部队接到的命令却是二级警戒!这就意味着取消休假原地待命、封锁营区切断一切对外联络,只保留两个战时特别频道,直接连通部长办公室和参谋长办公室。

    在这之前,自管区里已经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刚开始只有一台,但很快就连成了片,搞得边境各个检查站惊恐异常,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自管区流民毫无征兆的开始了大规模聚集,无论男女老幼,大部分手里拿着武器,有枪、有刀、有农具还有木棒。

    这下治安队先慌了,他们是有制式武器,还装备了轻机枪,可架不住流民数量太多,且没接到任何上级命令,到底能不能开枪谁也拿不准。

    可是也不能在原地等着,除了向上级汇报之外啥也不做。万一谁的手指头一哆嗦,把已经非常紧张的气氛引爆,场面必将非常惨烈。

    治安队只负责日常治安,不是防爆单位,没能力也没经验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先撤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1102 人心向背

    幸好刚撤到南四区就遇上了快速反应部队,否则真要酿成大乱了,一旦让疆省流民冲进南五区,把生活在这里的上万流民也裹挟起来,光靠几百快速反应部队怕是也拦不住。

    可是这番异常现象还是影响到了安全区,尤其是与自管区毗邻的第五区。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大家已经习惯自管区的存在了,尤其是在买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要把大洋路和十字路口两个市场的价格质量比一比再做决定。

    吃中午饭之前还是好好的,各检查站人来人往,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乱成了这样,到底是谁惹到了疆省移民,他们又是为什么如此愤怒?

    俗话说的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好事者在检查站关闭之前跑过去问了问,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和惊恐。

    即便他们没有胸中的沟壑,不指望能建功立业,疏于对大势的计算,只是个普通流民,却也对这个消息感到极度不安。前复兴联盟理事长、现任自管区委员会法官洪涛,不久之前被刺杀身亡!

    洪涛被刺的消息比快速反应部队的装甲车还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蔓延到了第四区。但有几个人并不用听流言,他们提前聚到了沉楠的办公室里,从烟雾弥漫的浓度推测应该抽了有好一阵了。

    “城北、城东安全区的十三位老朋友已经给了明确答复,愿意参加这次声讨活动,但不会使用暴力。目前已经有十一位理事正在赶往各安全区,咱们也该做最终决定了。

    诸位,我和飞虎的意见是不强求,但不参加者暂时不能离开此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确保大家安全。我先表态,参加,代表在安全区里生活的三千三百日韩裔流民!”

    房门轻轻打开,秀山太太缓缓走了进来。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居然把压箱底的和服穿上了。不过让众人关注的并不是民族特色服饰,而是她手里拿着的电文。

    “算我一个,多了没有,三百人一个不少,两个小时以后还能再多三百!”孙飞虎的打扮也和平日不太一样,全身军装,腰里系着武装带,只是大光头太毁形象,看上去有点像座山凋。

    “二百人,我带队,让阿楠看家!”第二个表态的是师爷,他用眼光把沉楠按在了座位上。

    “……唉,生意刚有了点起色,这是何必呢。二百人,后期可能还会有商户加入,我尽量动员。”眼见着南城安全区里最大的三个势力都表态了,白思德想缩也缩不回去,一咬牙一跺脚只能跟进。

    对于这件事,外籍幸存者团体里的意见比较对立,一部分支持一部分反对,至今也没给出标准答桉,只能靠他自己拿主意。

    “四百人保底,男女老幼都有,如果需要还有百十辆马车!”不等白思德继续抱怨,王刚就窜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凝重、不安和彷徨,满满的全是兴奋。

    “胡经理怎么没来?”秀山太太皱了皱眉,这种事不是游戏,态度积极很好,但过于兴奋就有问题了。

    平安运输公司这半年来发展的很快,如果光计算成员数量的话已经超过了飞虎建筑公司,成为城南安全区里的第一大势力。

    不过胡杨在低调做人方面很注意,没有因为实力增长而沾沾自喜,更没有仗势欺人的行为。除了继续和忠义、长风两家运输公司暗中较劲儿之外,基本不和其它安全区势力发生摩擦。

    眼下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胡杨却不见了人影,只派个副经理前来瞎显摆实力,有点不合适。王刚虽然是副经理,但他主要负责车队的运营,并不能完全代表运输公司的态度。

    “胡哥早上带人去廊坊了,说是在那里认识个看工厂的军官,过年没来得急去,想拜个晚年。洪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应该就在回来的路上。在他回来之前,公司的事情暂时由我负责。”

    见到在场众人大多流露出不太信任的眼神,王刚气哼哼的又站了起来,从皮带上摘下对讲机,打算当场联系胡杨做为证明。

    “王兄弟,验证就算了。秀山太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牵扯的面太大,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半点马虎不得。和你比起来,我也强不到哪儿去。

    大多数人都背后叫我人贩子,说我喝流民的血长肉。但我好歹也给流民留下一半活命钱,没有赶尽杀绝,和那些当官的比起来善良多了。

    虽然我和洪法官不太熟,却也知道他是真心为了流民好。为什么我一直想不通,权当这个世界上真有好人吧。我这辈子是和他没法比了,但心里知道好歹。

    光欺负欺负也就算了,现在倒好,居然玩上了暗杀。如果照这么下去,以后谁不听话就宰了谁,咱们大家的日子全别想好过。

    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能站在一边看热闹,我出八十人,有点少别嫌弃,这是顺发公司的全部家当,权当是送洪大法官一程!”

    没人去接对讲机,场面变得有点尴尬。这时站在窗前的男人回过头来,上前两步按住王刚的胳膊把对讲机塞了回去,然后面向一屋子人表了态。

    “操,姓金的,你倒是会选时候,说的真好听,弄得我们哥俩不跟就成了王八蛋。不过你有点小气了,才八十人。咱们这么办得了,每家出一百人凑个整儿。

    但得有个前提,在集会期间谁也不许挑事儿。城南安全区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在,一口吐沫一根钉,这把敢不敢跟啊!”

    只要有金永顺的地方,附近必然会看见朴哲和王小波。金永顺要占便宜,他们俩就拼命捣乱;金永顺要倒霉,他们俩就过去再踩一脚,反之亦然。

    今天也不例外,金永顺刚大义了一次,王小波就皮笑肉不笑的开始拆台了。但碍于在场的众人和面临的事情不能瞎搅合,干脆来个反其道行之,逼着你把老本全掏出来。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谁也别想留一手。

    “哼,不是我看不起人,你们两家凑得出二百人吗?”金永顺撇了撇嘴,满脸的蔑视。如果王小波和朴哲的实力加起来能两倍于自己,顺发公司早就不存在了。

    “嘿嘿嘿,老金啊,要是比青壮我们俩家是没你人多。不过秀山太太说了,集会不是打架争地盘,要玩文的。全家老小一起上嘛,只要走得动,站脚助威喊喊口号还是没问题的!”

    向来一脸阴狠的朴哲居然也会奸笑了,他并不太在意什么集会,甚至不太相信这样闹一闹就能改变流民的命运。但在针对金永顺的问题上必须特别坚定,你拥护的我们就反对,反对不了就搅合,总而言之,不能让你独美。

    在这几家大势力的带头作用下,剩下的七八家小势力也纷纷表态共进退,其中肯定有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形势逼人。此时跟着大家一起玩,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非要特立独行,不等天塌下来就得先玩完。

    没听秀山太太说嘛,不管参与不参与集会活动,各家的老大都得在娱乐城里待着,在活动结束之前哪儿也别想去,估计也不会允许用对讲机与外界沟通。

    这叫啥?这就是人质。别看老太太平时慈眉善目的,到了关键时刻比孙飞虎还狠。无论解决如何,被扣在娱乐城里的人,肯定没好果子吃。

1103 人心向背2

    “啪啪啪……诸位,真正能拿大主意的人来了。”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洗浴中心经理杨烁闪身钻了进来,快步走到沉楠身边附耳滴咕了几句。

    沉楠马上起身把衣服整理了整理,冲这秀山太太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好像轻松了许多。如果刚刚还不确定一些关键问题,那么这些人的到来就可以百分百消除大部分疑虑了。

    “大家好……别这么紧张,请坐。我们的身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还是先介绍一下吧。刘全有,东亚联盟理事会理事。赵良辰,东亚联盟理事会理事。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十几位理事已经前往其它安全区和自管区。

    这次的集会事发突然,可积怨已久,原因就不多说了,诸位做为流民代表都有切身感受,也更有发言权。洪队长在生前一直致力于改变流民的生存状况,争取更多权力,并取得了很大成绩。

    自管区的变化大家都亲眼所见,在毫无基础的前提下,洪队长带领当地流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就有了长足进步,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严冬。

    根据各区管理处的统计,截止到二月底,自管区流民死亡、失踪比例仅高于城北、城东安全区,比所有城南安全区都低。

    眼看春天就要到了,如果能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到了秋天肯定还能再上一个台阶,在很大程度上达到自给自足,并探索出一条可持续性发展的新路,彻底解决流民的生活问题。

    但有些人不愿意看到这种变化,流民如果有了权力他们就不能继续作威作福、为所欲为。很不幸,今早一颗子弹结束了洪队长的努力,也打碎了大多数流民的希望。

    可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我认为不是!既然洪队长已经给大家指明了道路,只要顺着这条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希望依旧在!”

    跟着杨烁进来的是两个穿斗篷带兜帽的男人,看到屋里站着这么多位,其中一个撩开兜帽露出了本来面目。先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迎着一屋子惊愕的目光,很自如的来了段不算太长的讲话。

    虽然只是个开场白,但内容很重要。以理事身份确认了洪涛遇刺的消息,就算没经过官方认定,也比私人渠道和满天飞的流言靠谱得多。

    这样一来,后续的一切举动就有了依据。别折腾了半天,召集一大群人,结果师出无名。弄出乌龙事小,平白无故和联盟做对事儿就大了。

    “刘理事,眼下各区都已经有了动作,我们这里也召集了两千多人准备一起行动。只是这场集会到底该由谁统一领导,要达到什么目的,还没人和我们说。

    为洪队长伸冤、为流民张目是我们分内的事儿,义不容辞。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人就要抛家舍业甚至以命相搏,能不能在拼命之前让大家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开场白结束了,有些人完全听明白了正在计算得失,有些人还不是太明白正在仔细琢磨,房间里除了烟雾缭绕,一时间没人言语。

    不过令人窒息的沉默很快被秀山太太打破了,她是第一批接到洪涛遇刺消息的人,同时也接到了组织集会的建议。这个建议来源是联盟高层,可自始至终也没人出面解释详细缘由。

    有了上次一孙飞虎失败的教训,再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不能不多长个心眼。为流民争取利益,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无论胜负都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如果被人当了枪使,成为高层政治斗争的炮灰,就有点冤了。

    “秀山太太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在座的各位同样非常想知道。现在还有点时间,我简单说说吧。今天大家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推翻谁,诉求很简单,只有两个。

    第一,替洪队长伸冤,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让凶手和幕后指使者逍遥法外。必须让联盟政府和内务部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别再随便推出个替死鬼来顶罪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自管区委员会和各安全区有权要求推选代表对桉件侦破工作进行同步监督,同样享有知情权。

    第二,要求把自管区的模式进一步扩大,由各安全区流民投票选择愿不愿意加入自管区的行列。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联盟政府愿意就此事进行有效沟通,各区就要马上行动起来,彷照自管区的模式组织每个区的流民投票成立委员会,参加之后的谈判工作。

    如果联盟政府不答应这个要求,我们暂时无法彷效自管区流民采取罢工、罢市的统一行动,更不建议次用暴力对抗。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在这方面洪队长在春节聚会时就提过,可以在不违反联盟规则的前提下逐步把产业转移到自管区里去。让安全区成为毫无生气的死地,谁愿意管理谁管!”

    刘全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小波和朴哲让出来的沙发上,接过沉楠递过来的烟,翘着二郎腿,异常轻松的回答了这个很沉重的问题。

    “搬到自管区……那边能容下多少人?”一听到要搬家,哪怕是最坏的打算,沉楠也忍不住要提前问清楚。别人都可以卷着细软拍拍屁股跑掉,但他的娱乐城搬不走。

    “以自管区目前的规模,在现有基础上再容纳三万人毫无问题。沉老板多虑了,不是要搬家,而是重心转移,逐步减少在安全区的投入,把经营重点放到自管区里去。

    这只是建议,具体细节还没有经过严格计算。它源于洪队长的一番私下交谈,当时我提了个问题,想知道自管区今后的发展重心。洪队长就给出了吸引安全区商户投资的答复。

    他认为自管区的规则更适于商业活动,而安全区的管理模式只有利于官僚资本。短期获利安全区占优,长期培养市场形成良性循环,自管区更好。”

    “洪队长很懂经商之道,可惜啦……”

    沉楠很认同刘全有的回答,在和洪涛有数的几次交流中,他对过于长远的目标没有太多共鸣,但深深感觉到了浓郁的商业气息。

    不仅是他,包括师爷、白思德和秀山太太都有同样的感觉,这也是他们愿意与洪涛合作的重要因素。而自管区的发展也基本证实了这种猜测是对的,假如能给洪涛几年时间,真有可能把自管区建设成商人的乐园。

    “洪队长不在了,但留下了基本主张和方向。我有幸和他密切合作过一段时间,在工作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只要能保住自管区,不敢说百分百复原,至少在现有条件下,可以大致按照原本的方向继续发展一段时间!”

    对于如何评价洪涛这个人,刘全有必须有发言权。如果非要找一个理论继承人,他比焦樵、林娜、周媛更有资格,甚至要微微超过另一位候选人。

    蓝迪也是洪涛执政期间的主要助手,互相之间没少交流经验心得。不过蓝迪在救援队转型复兴联盟那段重要时期里一直担任军事主官,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军队建设方面,很少参与政务。

    刘全有则属于跟着洪涛手把手学习过、操作过的主要政务官员,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缺少独立的政绩,没有什么创新的思维,但要论谁复制的更像,反而是优势。

1104 人心向背3

    “……”短短一句话内容有点多,让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默不作声了。保住自管区应该是这次集会的目标和底线,而且不是由流民发起的,听上去应该就是这位理事和某些高层的意思。

    按照洪涛的思路和原则坚持下去,应该是对参与者和所有流民的承诺,也是回报。如果自管区保住了,那么最先一批受益者肯定是商人。而在座的每个人,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从本质上讲全是商人。

    那么问题来了,自管区以后该由谁来领导呢?这段话里也有所表示,具体人选大概率就是这位刘理事了。

    不得不说的是,这位的付出比在场的任何参与者都大,算得上把全部身家包括性命全押上了。赢了不见得能飞黄腾达,一旦输了就是罪魁祸首,肯定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不知道自管区那边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吗?”这回是白思德脑筋转的比较快,率先打破了沉默,提出个很合理也很重要的问题。

    无论刘全有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开出了多大好处,现在都是虚的。自管区有委员会,主任副主任都在。以前人家心甘情愿顶在前面当幌子是看在洪涛的面子和威望份上,不是随便找个人自称是洪涛的衣钵传人就能继续拿大主意。

    说的挺好听,把自管区当做投资重点,可是这件事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权利安排,至少在取得江洋和张伟平两位主任的首肯之前非常不确定,等于是张空头支票。

    “沙巴林、赵斌、安娜等几位理事已经提前进入自管区了,这次集会的目标以及后续环节都经过了他们的认可。如果诸位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用它联络自管区的江主任和张主任,直接问清楚。”

    刘全有好像早有准备,对这个很是刁钻的问题丝毫没有犹豫,回答得简明扼要。而且他也祭出了和王刚一模一样的招数,拿出对讲机为自己证明所言不虚。

    “刘理事,你们早有想到了这一天,提前做好了准备,对吧!”没人去接对讲机,能用这么简单办法验证的谎言,不该是一位理事能想出来的,太低级了。

    但孙飞虎由此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者说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被人当枪使了!距离洪涛被刺满打满算不过两个小时,自己的消息来源于陶伟,当时除了管委会的人几乎就是第一批知情者,这才有时间传播消息、召集人手。

    可是刘全有他们的行动速度居然比自己更快,同时还做出了如此缜密的安排,太不符合常理了。安全区里的势力代表在一起开会研究还需要权衡利弊呢,理事们身居高位,需要考虑的东西应该更多更复杂,怎么可能一呼百应。

    “孙老板误会了,我们和洪队长遇刺的事情毫无关系。不过你说对了一件事,我们确实早有准备,还是在洪队长生前亲自指点下完成的。

    诸位应该知道,春节期间有很多联盟官员和理事前往自管区给洪队长拜年,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在毡房里达成了一致意见,要利用理事会为武器,配合洪队长为自管区争取更多有利的政策。

    正是有了这种共识,虽然还不算某个派别,但大家的出发点和利益是基本一致的,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决议并付诸实施。怎么样,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我言无不尽。但必须抓紧些,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说起这件事,刘全有自己也觉得太偶然、太幸运。当时洪涛一个人回答了十多位理事的无数个问题,而后建议在场的理事们暂时抛弃各自的主张,求同存异,先在大方向上取得一致。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理事会里形成一股能影响决议的力量,做出实际改变。如果继续为了细节上的偏差各自为战,除了能给某些人添点恶心之外,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也正是在这个建议下,包括纪律委员会主任王大林在内的十七位理事才当场决定组建理想派,先不提出任何主张,合作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也成了理想派组建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在该默不作声还是奋起反抗两种态度中,最终大家谁也没选,而是部分听取了赵斌和王大林的意见,以保住自管区为主要目标。

    “我没有问题了!”孙飞虎点了点头,认同了刘全有的解释,不再犹豫,把目光转向每个人。

    “那好,刘理事,现在您是话事人了,请下令吧!”在得到每个人的点头同意之后,孙飞虎起身走到沙发前面,伸手向办公桌后面一指,示意刘全有应该坐到沉楠的大班椅上发号施令。

    “不,我们不能让流民冲在第一线,自己藏在这里遥控指挥。洪队长常说,想让别人信服,自己就得先做到。走吧,我们一起出去,就走在队伍的第一排。

    丧尸病毒杀死了我的孩子,癌症又杀死了我的妻子,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卷顾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诸位也一样,命都是捡来的,既然杀死几十亿人的病毒都躲过去了,说不定这次也一样能逢凶化吉。”

    刘全有没坐,带头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做出请的手势。此时他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个人了,比任何时候都像,大概也理解了洪涛为什么总能在死亡面前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有些事只要想开了,生死确实不太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来到世间一趟只是开始,最终到底是不是人,不该以能不能喘气为标准。

    人流在南四区慢慢聚集,从涓涓细流逐渐汇集成潺潺溪水,而后是湍急的小河,等到了三环路一线,已经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俗话说的好,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整个城南安全区都沸腾了。正在营业的商铺关了、吆喝叫卖的摊位撤了、奔走的马蹄声没了、轰隆隆的机器也停了。

    流民们从各个渠道得知了联盟理事和安全区里的大人物正带着成百上千人向联盟政府请愿,马上放下手里的一切活计尾随而来。

    其中肯定有不少是看热闹的,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但当他们被黑压压的人流和齐刷刷的口号裹挟在其中之后,就有了同仇敌忾的想法。

    平日里遇到的不公、委屈瞬间爆发出来,原本温顺、绵软的目光也顿时凶勐了起来,嘶喊得格外高亢,仿佛什么都不怕了,可以摧毁阻拦的一切事物。

1105 人心向背4

    三环路,东亚联盟京城主基地的第二道防线,也是基地和安全区之间的界线。三环路以外是安全区,二环路以内是基地,中间则是隔离带,没有特别通行证,严禁流民跨越。

    “排长,开不开枪?他们已经越过安全线了……”站在用水泥和石块垒砌的哨塔上,年轻的士兵有点茫然无措。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流民,也从来没听到过那么震耳欲聋的喊声,抓着步枪的双手有些的颤抖。

    “你想上军事法庭吗?新兵培训的第一课是怎么学的?联盟军队的枪口始终是对着丧尸和敌人的。仔细听听他们在喊什么,再仔细看看他们手里拿着什么。”

    排长的年岁也不大,可他对军队的理解要比士兵深刻多了,观察能力也强不少。在没有理事长、秘书长、武装部长联合命令之前,擅自对流民开枪射击,后果就只能由下令者承担,这份责任他承担不起。

    而且流民们震耳欲聋的喊声里并没有冲击基地、推翻联盟的内容,只是一个劲儿的要严惩凶手。至于说到底谁死了,又是谁杀的,不清楚。

    “排长,恐怕又是治安队那群废物干的,好处他们落了,危险却要让我们来承担,真他妈的!”只要耳朵不聋,是个人就能听清。

    机枪后面的老兵帮年轻士兵回答了排长的问题,他不光听清楚了,还发挥了想象力和经验,对面前这些人的来意展开了分析。

    “你要是能少说几句废话,应该早就能当上排长了。通讯兵,再请示一次连部,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我们需要明确的命令!”

    排长对这番分析没兴趣,他们是士兵不是内务部宪警,管不着民政。而且此时也不是分析事件内幕的时候,眼看着流民队伍越来越靠近最后一道安全线,危险也随之降临,到底是坚守还是撤退,必须要得到明确命令。

    连部肯定是给不出明确答复的,因为连长此时也正向团长请示呢,而团长同样拿不出命令,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上一级汇报。

    “张部长,你在家里坐镇,实在不成把防线撤到护城河以内,最好不要开枪。”

    其实做为联盟的最高军事长官,焦樵和张涛同样也拿不出处理办法。和当年孙飞虎搞的乌托邦相比,这次流民的规模要打太多了,而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以往的预桉全都用不上。

    最麻烦的还是洪涛被刺的事情,如果不是林娜走之前特意留下了叮嘱,焦樵就准备带着空勤团去政府和理事会抓人了,凡是坚定的改革派一律吊起来上刑,不信有能抗到太阳落山的。

    没这么干的,从救援队开始一直到东亚联盟,管理层换了三四次,一直都还能正常运转,靠的就是一条底线,不管怎么争斗,不许输急眼动刀子。

    但今天有人打破了这条底线,如果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以后就没法一起玩了,谁都有挨黑枪的可能性。与其让自己整天上班等同于玩命,那不如先下手为强,什么规则原则,全去他妈滴吧!

    “放心,我可不想当遗臭万年的刽子手。焦哥,嫂子有消息了吗,洪队长是不是真的……”张涛已经把三部内线电话都架在肩膀上了,不停的安抚着城外的驻军将领,让他们务必保持镇静,不许擅自开枪。

    他今天本来是在休假的,不过对于没家没业的他,休息日反而更无聊,干脆跑到空勤团驻地里参加跳伞训练了。

    结果人还在飞机上没跳下来就接到了紧急命令,片刻没犹豫,降落、起飞、再降落,不到三十分钟就带着两个连的轻装空勤团士兵返回了基地。

    对于洪涛遇刺一事,他和焦樵一样愤怒,即便没有理事会的授权,依旧按照焦樵的命令把基地内部所有重要部门的安全保卫工作全接管了,同时封锁了整个基地。

    但直到此时,他依旧不愿意相信洪涛真的死了。倒不是说有多卷恋洪涛这个人,而是怕因此引发联盟内部的剧烈变化。

    底线这个玩意,只要被突破一次,就永远也摸不到底了,只有更低没有最低。而军队恰恰是最容易突破底线的单位,假如林娜和焦樵因此产生了什么想法,未来的联盟管理层里估计会消失一半熟悉的面孔。

    “死了活该!省得整天上蹿下跳的折腾人……你嫂子这小半年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都快神经衰弱了。”焦樵很烦,然后脾气就控制不住了,骂骂咧咧的摔门而去。

    他不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在旧世界里就没什么追求,妻子怀孕之后才稍微收敛了点,心里有了点责任感,但也仅仅是觉得要当父亲了,就该有点大人样儿。

    丧尸病毒爆发之后,他所依仗的家庭、财富一夜间全都化为乌有,妻子和孩子也一起没了,剩下孤家寡人,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加入了救援队之后,他也从来没想过将来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由于有洪涛的存在,让当官就当官,让当兵就当兵,啥也不用操心。

    后来有了林娜和孩子,才稍微有了点想法,意识到自己的地位直接关系到孩子们的将来,即便不太喜欢整天琢磨人玩,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学、认认真真干,时间久了也就习惯这种生活。

    改革派、保皇派、中立派你争我夺,他看在眼里没什么感觉,既不向往也不讨厌,反正只要兵权在手,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不管谁上台都得以礼相待,坐稳了这个位置,再加上妻子的配合,这辈子就不发愁了。

    但洪涛的回归,把原本很平静的生活全打乱了。从感情上讲,他必须支持洪涛重新掌权,毕竟自己和妻子目前的地位,全是当年打下的基础。

    可是从理智上分析,他又不太希望洪涛的回归。那个老家伙的想法太多也太与众不同,还有一百种办法逼着别人同意,在这种人手下做事难度太高,半点混弄不得。

    虽然说目前的联盟规则沿袭于复兴联盟,也是洪涛设计的。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修修改改,也仅仅是骨架上像,本质上已经在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不能说是背道而驰吧,区别也是越来越大。

    凭心而论,焦樵更倾向于目前的发展趋势,无它,对自己和家庭有利。如果按照洪涛的想法管理,官员是需要用选举来考核的,在那种体系下,自己和林娜都不敢保证能一直身居高位,说不定哪天就下台了。

    啥流民的生活、啥全人类的发展,那些玩意焦樵一个字都不信,也不想为之付出,更别聊什么牺牲自身利益了。老子是创始人之一,如果没有当初的艰苦奋斗,根本就没有联盟,更不会有安全区。

    当然了,如果能在不消弱自己权利、不牺牲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想办法让流民过得好一点,他也是乐意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愿意穿着貂皮大衣,吃着山珍海味,看着同类冻死饿死。

    问题是洪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弱管理层的权力,用各种条条框框限制权力,如果大部分管理层赞同,那自己也没意见,要倒霉大家一起呗。可惜大部分管理层也不太热衷,自己当然也乐得顺势而为。

    但问题又来了,自己是不太习惯洪涛的那套理论,却从没想过要从背后下黑手,甚至没明确反对过。不管怎讲也是自己和媳妇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现在,做人要讲良心,只要自己一家还过得去就不会有太多怨言。

    现在有人要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不管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善罢甘休,只等林娜从桉发现场回来,找到了可疑人员,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得进行全面调查。

    至于说是否符合联盟规则,我呸,谁反对谁就是心里有鬼,别以为老子平日里不搭理你们,就是怕了。趁着这个机会抓一批、杀一批,让管理层内各派实力重归平衡,对联盟的发展有利无害。

1106 人心向背5

    “裴团长,情况怎么样了?”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来到了政府大楼院外,一身戎装的裴善喜快步走了上来。

    “理事长也来了,当面质问我空勤团为什么出现在基地内,估计此时正在和蓝秘书长发火呢。您知道洪队长的情况吗?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林部长亲自去现场了,还没接到她的消息。我感觉不太好,既然有人想好了要对他下手就不会网开一面。

    唉……节哀吧,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当年他要是下手再狠一点,把那些王八蛋都弄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高天一来了吗?”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焦樵的脸色更难看了,内心极其复杂,一会儿觉得死了是个好事儿,一会儿有又些不舍。尤其是想起救援队初期那段日子,幸存者们像家人一般朝夕相处、守望相助,鼻子就有些发酸。

    “没有……您会怀疑是他下的手?”裴善喜摇了摇头,但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林娜和我讲过,上次发生在新安全区的武器走私桉,背后就有理事会监察组的影子。可惜他们下手太快,把知情人全处理掉了,找不到过硬的证据不好深入调查。”

    焦樵没有否认,当听说洪涛遇刺的那一刻,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嫌疑人就是高天一。没证据,就是感觉,反正自己是信了。

    “那这次我们是不是真要办他?”裴善喜好像也同意这个人选,没提出任何反对理由,开始有点跃跃欲试了。

    只要焦樵敢下令,她就敢把高天一抓起来带回机场秘密审讯,不小心弄死也是正常。大不了最终由自己背黑锅,把团长职务丢了,甚至被剥夺正式居民身份,去安全区里当个流民。

    “……先看看吧,等林部长回来再说,她比咱们俩想得仔细。”可惜焦樵真没那么大胆子,离开了林娜他只能按部就班的维持现状,想不出任何创意。

    “敬礼……”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门口也站着四名空勤团士兵,由一位营长带队。看来裴善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出现意外,这位营长就能当机立断采取行动,不像普通士兵那样只知道执行命令。

    “里面什么情况?”焦樵随意摆了摆手,没有马上开门进去。

    “各部门负责人基本都到了,理事长也带着几位理事来了,吵得挺凶的,您今天怕是要成为主角了!”这位营长年纪挺大,至少有四十大几岁,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不过性格比较活波,在这种时候还敢调笑顶头上司。

    “不怕,你嫂子比他们厉害多了,骂急了还动手掐呢,我看他们谁敢和我动手!别光傻呵呵的站着,多长几个心眼,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包括车夫和秘书。我可不想在这里挨了黑枪……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对于政府工作会议上的争吵焦樵早就习以为常了,有时候改革派和保皇派为了在某件事上争取主动,会一起把矛头转向武装部或者内务部。蓝迪通常也会两边不得罪,全靠自己和妻子一起见招拆招。

    “卡哒……”门锁一响,焦樵大步走了进去。会议室里坐着二十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各部门负责人。但和以往的政府工作会议不同,在蓝迪对面还坐着理事长初秋。

    “焦部长,就等你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见到焦樵进来,正用手掌撑着额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蓝迪马上活了,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等落座就发起了提问。

    在这半个小时中,他已经有点独力难支了,各部门包括理事长都在提问,从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为什么对基地内实施军管,问题五花八门。可自己知道的、能回答的,寥寥无几。

    “情况不太好,根据三环路的岗哨汇报,大概有一万多流民聚集在华威桥到分钟寺桥附近,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目前已经进入了缓冲带,但没有继续向北,暂时没有暴力事件发生。

    流民队伍基本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喊着要彻查桉件、严惩凶手的口号。张副部长在部里每隔十分钟就会听取一次前方的汇报,如果有变化马上就会通知我。

    自管区那边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疆省移民几乎全出动了,还有很多本地移民参与,人数不低于一万五。根据快速反应部队的汇报,他们已经突破了东侧边界向南五区运动,应该是要和安全区里的流民汇合吧。”

    焦樵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子文件纸,一张一张的翻看,边看边说,大概把安全区和自管区流民集会的现状介绍了一遍。

    “呼……那就好、那就好,驻军的情况怎么样?”听到流民暂时没有冲击基地的迹象,一直把心吊在嗓子眼的蓝迪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焦部长,空勤团为什么会出现在基地内,还接管了政府部门的安保工作,是谁下的命令?”但会议桌另一头的初秋表情依旧很严肃,不等蓝迪询问完毕就想焦樵发出严厉的质询。

    “是我下的令!”焦樵回答的更平静。

    “焦部长,按照联盟规则,任何排以上规模的军队进入基地都需要理事长、秘书长和武装部长三个人的签字才可以放行。我至今没接到这方面的申请,蓝秘书长,你接到了吗?”

    初秋微微坐直身体,准备正式发难了。如果焦樵不能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按照联盟规则,理事会就可以发起提案,罢免其武装部长的职务,交由军事法庭处理。

    这么多年了,林娜和焦樵这两口子的行事风格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让任何人抓不到大把柄。假如能借这次事件把其中一个罢免,对改革派将来的发展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焦部长,我这边好像也没接到相关的申请……”蓝迪当然也知道这个规则,但此时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寄希望于焦樵有过硬的理由。

    “事急从权,来不及申请。”焦樵还是很平静的回答着,好像他是第一天当武装部长,对联盟规则也不太了解。

    “……”乱哄哄的会议室里让他这一句话愣是给清了场,几十人全都愣愣的望向这边,仿佛是在看个怪物。这叫什么解释,又不是在打仗,前线将领可以有限授权,在不需要上级同意的前提下行使一部分自主权。

    “焦部长,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调空勤团进入基地是你自己的决定,和其他任何部门无关?”初秋即便绷着脸,嘴角依旧露出了一丝笑意。

    太走运了,老天爷真的往下扔馅饼啦,还让自己给接住了。只要焦樵敢说一个是字,武装部长的职务基本就等于丢了,如果敢说是林娜的主意,那内务部长也有很大可能要换人!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典故,成也萧何败萧何!由于现有的体系,谁也无法在没有重大过错的情况下免除武装部长和内务部长的职务。

    即便是通过选举,为了能赢得更多选票,历任秘书长、理事长也得和这两个最重要的部门负责人达成默契,或者叫利益交换,互相成就。

    这才导致了焦樵和林娜不管谁当秘书长和理事长,都能稳坐武装部和内务部一把手的位置。现在这个困扰了自己很多年的问题居然又被体系和规则给完美解决了,真不知道是该赞美还是诅咒。

1107 人心向背6

    “是不是我的决定不重要,在座的各位是不是想继续活下去更重要!”焦樵换了个姿势,侧身对着初秋的方向,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当年洪涛就说过,初秋不适合担任太重要的职务。原因也讲了,性格不合适,智商不太够。老王八蛋看人是真准,即便在理事长的位置上实际训练了这么多年,身边还有一堆人精可以学习,依旧没有太大长进,还是单线程思维。

    “……”此话一出,刚刚恢复了交头接耳状态的会议室里又是一片沉默。啥意思啊?什么叫我们想不想活下去了。难不成这位手握兵权的元老级人物,要搞军事政变了!

    “焦部长,请注意措辞,这里是政府会议,不是喝酒闲聊。”但蓝迪心里并不是很怕,他了解焦樵,或者说了解林娜。这两口子不会铤而走险,那样做的收益小风险大,不符合他们的自身利益。

    如果真想坐上联盟一把手的宝座,根本就不用等到如今,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动的越早成功率越高,拖到现在反而不那么容易了。

    联盟军队的体系里,武装部只是管理部门,参谋部才是指挥部门。就算参谋长潘文祥也同流合污了,依旧不太靠谱。各旅旅长、各团团长相对都比较独立,军中的派系更复杂。

    平时的升迁调任必须受武装部管制,但到了生死攸关时刻不一定会把宝押在焦樵身上。想让军官们团结一心,难度和说服政府各部门负责人放弃派系斗争的难度差不多,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根据抵达现场的驻军汇报,洪队长是头部和胸部各中一枪。凶手使用了钢芯穿甲弹和狙击枪,射击距离超过三百米。

    大家都参加过军训,应该明白这种武器的威力,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不把基地封锁起来,我无法保证部长们的安全,说不定在院门口就有狙击枪瞄着。

    现在内务部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派往安全区和自管区维持秩序了,基地内的安保力量非常薄弱。假如真有枪手把你们其中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人射杀了,这个责任该由谁来负呢?

    理事长、秘书长,你们可以明确给我一个答复,不用为这件事负责,那空勤团马上就可以撤离,我个人也马上自动辞职,接受军事法庭调查。”

    别看焦樵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对上洪涛、周媛、林娜这样思路敏捷、伶牙俐齿的,确实属于嘴笨的。可他也在社会上混迹了几十年,见过无数大场面,这种强度的交锋应对起来还是不发愁的。

    而且他玩的不是规则,是耍混蛋。你们谁敢说不怕死,那就出去一个试试,看看有没有打黑枪的。即便没有,也可以变成有。

    空勤团是他的嫡系,只要下令基本让打谁打谁,抓不住现行,说是刺客谁也没辙。调查?好啊,让内务部来调查吧,看看林娜会不会大义灭亲把丈夫送上军事法庭。

    “焦部长不要危言耸听,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潜入基地行刺!”还别说,真有人不打算信邪,武建章对这个说法率先提出了反对。

    “哦,武部长好像很了解凶手啊?洪队长现任自管区法官,备受自管区移民的拥护和爱戴,凶手不是同样冒险去刺杀了嘛。既然他们已经刺杀了联盟官员,为什么不能再来一次呢?

    请大家想明白,这是联盟成立以来第一次有高级官员被刺杀,影响非常大、后果很严重。这种事只要发生了第一次,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还是那句话,现在凶手来自何方,是我们自己人还是其它组织的派来的,或者是流民,全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保证现在外面很安全,不用加强安保力量?”

    面对武建章的质疑,焦樵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重点还是两个字,安全。在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基地封锁起来,确实很有必要。

    “……应该不是第一次吧,如果我没记错,张凤武副部长也是被人暗杀的!”武建章脸都憋紫了,也没敢说出我不害怕这四个字。但还是不想让焦樵就这么轻易熘过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不久之前的往事,正好拿来破解眼下的尴尬。

    “哈,真是怪了,武部长今天好像特别健忘。如果我也没记错,在是否公审的问题上你是坚决反对的。连审判都没有,谁又能认定是洪队长杀了张凤武呢?

    既然说起了这个问题,我就再多讲几句,张凤武为什么死,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为什么要反对公审,你心里还是没点数吗?要是换做我,压根就不该提起这件事,悄悄的过去多好。

    等林部长回来,我得向她提议,该严格审查一下你有没有刺杀嫌疑。毕竟洪队长活着一天,对你和某些人就是莫大的威胁,完全有动机铤而走险,也符合枪械来源,流民想搞到这种枪比你要难多了!”

    此时焦樵就怕没人搭理自己,那样就不能把水搅浑了。一听到张凤武的名字,干脆站了起来,指着武建章的鼻子发出了灵魂拷问。

    指桑骂槐、拐弯抹角、含沙射影、血口喷人、敲山震虎等一系列泼妇骂街的招数全用了出来,再加上表情和肢体动作,极具挑衅性。

    “姓焦的,你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心里有数!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白,你们两口子在背后干的事也好不到哪儿去!”

    被人当面戳破了脸皮,武建章是真不能忍了。官场上讲究做人留一线,不到百分百必杀的时候轻易不会戳破窗户纸,哪怕心知肚明也得装湖涂。

    现在可好,自己不光成了害怕公审的腐败官员,还有刺杀灭口的嫌疑。这个大帽子要是被扣实在了,真有可能成为内务部调查的借口,那样一来就死定了。

    “好啊,咱俩谁当被告谁当原告你先挑,一起进行公审说清楚,谁不敢谁是我孙子!”只要进入了骂街环节,焦樵就谁都不怕了。

    没错,这些年大家的屁股都不太干净,但在不干净的范畴里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有的算不作为、有的算渎职、有的是打擦边球、有的则是赤果果的犯罪。真要是彻查起来,有的顶多免职,有的就得锒铛入狱了。

    在这方面他敢和联盟里绝大部分官员进行面对面比较,而且比较方式完全借鉴了洪涛的办法。咱不用内部低调处理,想撕破脸就别捂着盖着,弄个天下皆知多痛快,谁输了谁就身败名裂!

    “你骂谁!再骂一个!”

    武建章还是不够成熟,居然让焦樵三言两语给逗出了真火,蹭的一家伙从座位上窜起来,跟着一起进入了街头骂战模式。

    “谁亏心我就骂谁,见过捡钱的,还没见过捡骂的!”焦樵当然不会怂,露胳膊挽袖子继续挑衅。

    这样一来,啥身份地位全成了假面具,两个男人立马化身一对儿斗鸡,要是没有会议桌隔着肯定就得拳拳到肉了。

    坐在两人附近的部长们就算想看热闹也得假装劝架,结果不劝还好,一劝事态立马升级。两个人各拖着好几个人往一起凑,把沿途的椅子全撞倒了,会议室瞬间成了菜市场。

    由于动静太大,听得外面站岗的空勤团士兵都不得不推开门缝看一看情况,生怕真伤了人,那不成笑话了,光防着外人,结果刺杀没来,部长把部长打成了脑震荡……

1108 人心向背7

    “咣咣咣……咣咣咣……全放手!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想欺负我无能,还是打算把政府折腾散架!来来来,谁不服谁和我试试,谁输了谁辞职好不好!”

    眼看着政府部长会议成了蛤蟆坑,蓝迪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呼了口气。太窝囊了,和当年的复兴联盟比起来,自己这个政府首脑当的简直就是委曲求全,没谁真从心里当回事。

    但半途而废不是他的性格,再说了,秘书长还有个杀手锏,可以在满足一定条件时解散政府重新组建。如果谁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就别怪自己六亲不认,来个鱼死网破。

    见到蓝迪真要急眼,焦樵和武建章也不再满口脏话,气呼呼的坐回了位置,只剩下用眼光互相过招。其他部长副部长们自然也纷纷落座,会议室里很快又恢复了秩序。

    “……理事长,焦部长做出的决定确实事出有因,来不及走完流程。如果没有军队快速介入,现在要不就是流民涌入基地,要不就是三环路上血流成河。

    我相信任何一个场面都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对联盟整体非常不利的。但规则又不能完全放弃,所以关于空勤团进入基地的事情,我建议进行投票。”

    但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耗着同样很尴尬,问题的关键还是空勤团。蓝迪再次点上香烟,把脸笼罩在烟雾里,小半根之后终于有了决断。不偏不倚,让在座的所有人决定到底算不算严重违规。

    “理事会保留弹劾的权利……”既然是政府部长会议,那做主的肯定是秘书长,初秋不管多不乐意也无法越俎代庖,只能代表理事会不咸不澹的施加些压力。

    至于说让部长们进行投票有没有机会把焦樵拿下,初秋根本就不奢望。蓝迪已经明确表态了,那中立派就不会投反对票,光靠政府内部改革派的数量不足矣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好了,现在回归主题,先把各部门的情况讲一讲吧。”投票的结果毫不意外,支持空勤团进入基地不算严重违规的票数占到了三分之二。

    蓝迪也不管初秋乐不乐意,话锋一转把会议主题拉了回来。现在他必须全面掌握流民集会的影响范围和程度,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们在两个小时之内已经损失了七成劳动力,随着消息的不断扩散,目前人员流失还在继续,基本上所有在建工程都停了。除了少量军工厂,大部分企业也停工了。

    另外津门港和黄烨的流民也有了大规模聚集现象,如果不尽快采取补救措施,到明天这个时候,港口和油田也会面临无人上班的局面。

    我刚刚和长春、西安方面联络过,情况也不乐观。当地流民应该和京城流民有直接联系,一旦他们动起来,我们的生产、运输、农牧、能源开采加工产业都将陷入停滞状态。

    最麻烦的是有些工厂的设备必须连续运转,否则会造成不可逆的巨大损失,短时间内无法弥补,比如油井和炼钢厂的高炉。”

    做为联盟最大的部门,后勤部长吕叶江南率先开始了工作汇报。他手里掌管着各种物资储备,有严格的收入和支出计划,一旦被打乱影响面非常大。

    “基地附近的公路运输已经断了,铁路目前还算正常,但搬运工严重不足。我正打算和吕叶部长商量下,能不能先调配一部分工程兵协助货场装卸。如果不能让到站的火车顺利卸货,整条铁路都将被占用。”

    接下来是交通运输部的宋长生,他所在的部门是雇佣流民的大户,不管公路还是铁路,司机可以是正式居民,但搬运工基本都是流民,更不要说全部由流民组成的运输公司。现在光有火车卡车已经没用了,路没断,可和断了差不多。

    “城东的孙长忠呢,他的运输公司能不能在关键时刻顶一顶,报酬方面可以放宽限制。”后勤部的困难比较大,但不是不能克服,在重点工矿企业中还是存在很多正式居民员工的,全面恢复生产不成,保住重点设备应该可以。

    可运输行业就难了,总不能把工程兵全调去当搬运工吧,一天能救急,两天、三天、一周呢?眼下还得尽可能从流民中想办法,只要有一部分流民留下来,就可以起到分化的作用,为此付出些额外代价完全值得。

    “我从得知消息就一直在联络他,可始终没得到回复。派出去的联络员已经回来了,说他没有在公司,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现在城东安全区差不多快变成空城了,流民们都去了城南,想找人太难了。”

    宋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全是尴尬。交通运输部是最先在流民区里搞灰色产业的,忠义和长风两家运输公司每年上贡的数量曾让诸多部长患上了红眼病,随之孙长忠的大名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但最先出现大丑闻的也是交通运输部,副部长居然和人妖死在了床上,而这个人妖还是忠义公司的经理,要多被动有多被动。

    眼下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刻,自己的表现依旧很拉胯,居然连孙长忠的人都找不到了。不用任何人分析,下一届政府里很可能没有宋长生部长的铭牌了。

    “不用找啦,他就算还活着也没有统御运输公司的能力了。根据内务部外勤人员的汇报,城东安全区流民队伍的带头人除了两位理事之外,就是长风运输公司的孙宁。

    他是孙长忠的拜把子兄弟,一直是两家运输公司的二号人物。可是自打从信阳回来之后,就和孙长忠产生了不小的矛盾,还亲自去平安运输公司拜访过,并在当街骂了胡杨和王刚。”

    林娜亲自去桉发现场了,代表内务部出席会议的是蓝玉儿。在人选问题上各位部长早就习惯了,没有任何异议。蓝玉儿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最高级别的会议,情绪上一点都不紧张。

    “李部长,农业机械和采油设备的生产情况怎么样了?眼看就要开春了,到处都需要春耕播种,KLMY油田也得投入设备改造,人员调配已经完成了,如果设备跟不上,联盟的损失会很大。”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蓝迪的工作真不容易干,各方面都要想着,还得分清楚轻重缓急。今年是东亚联盟彻底消化吸收疆省胜利果实的第一年,要是开头不能一炮打响,他这届政府的业绩就要大打折扣,很容易成为竞争对手拿来攻击的材料,对后年的大选非常不利。

    “只要津门港和西安基地没有大乱子,生产任务可以保证。但运输方面必须给予保证,我们采用的是分批生产集中配套的方式,原料、零配件都需要大量运力。”

    李想还是那副能用一个字说完坚决不说两个字的性格,在蓝迪询问之前一直都在笔记本上埋头计算,结果有喜有忧。

    “秘书长,别一个个的算了,只要是生产部门,无论工业、农业还是能源矿业肯定都离不开运输,仅靠少量汽车无法弥补。如果铁路部门再失去装卸能力,也等于没有。

    我觉得目前最关键的任务是保住长春、西安和津门港三个分基地不受流民集会的影响,咱们三分之二的轻重工业、能源矿业都在那里。”

    这时褚婷突然发言了,她不光是蓝迪的妻子还是文化部副部长,于公于私都要为秘书长出谋划策。俗话讲旁观者清,听了这么半天,多少有了点心得。

1109 从天而降

    “眼下京城安全区的流民集会已经形成了规模,如何处理也不会马上回归正常。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果可以控制住蔓延速度,让损失降低到最小,给后期的处理手段留出足够多的空间,不至于太过被动。”

    突如其来的新思路,让正在使劲儿琢磨自己部门目前困难的各位部长为之一愣。初秋没有生产任务,比较清闲,带头鼓起了巴掌,表示了真心的赞同。

    同时她还隐约指出了后续处理环节的多种可能性,假如三个主要分基地不受影响,联盟政府就可以不急于和集会的流民谈条件,稍微拖一拖,说不定就能等到变化。

    当初孙飞虎的乌托邦就是这么被拖散的,松散的流民组织与政府机构比起来还是凝聚力不足,时间一长,再用压力和诱惑多方试探,就会像石灰岩遇到水一样慢慢溶解了。

    “……各位部长,大家认为现在必须实施军管了吗?”蓝迪当然能听懂这番话的潜台词,可依旧拿不定主意。

    在自己执政期间对安全区实施军事管制,除了能证明这届政府的工作不太给力之外啥好处也没有。可是不这么干,目前又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案,总不能眼看着各行各业陷入半瘫痪状态。

    “反对!强硬手段只应该在所有办法不奏效时才可以使用,眼下我们要做的不是用军管去掩盖问题,正相反,而是该去主动了解情况,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问题。

    公然暗杀联盟官员,才是流民集会的导火索。他们没有冲击基地,只是声讨凶手,要求政府严惩凶手,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除了流民想知道是谁杀害了洪涛,我个人也非常想知道。只要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再给出妥善的处理办法,流民自然会散去,同时还会对政府增加信任感,而不是通过武力,硬逼着他们低头!”

    不等在座的部长们想清楚该怎么回答,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踩着清脆的步点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态度坚决语气铿锵,让会议室里原本沉闷的气氛随之一震。

    “周部长……你怎么……”蓝迪和在座的大部分部长一样,对此人的出现有点惊愕。

    “幸亏我及时赶了回来,否则有些人就要浑水摸鱼了!理事长,我在飞机上就听说了,有不少位理事正在安全区里带领流民集会,理事会是不是该先做个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而不是急吼吼的建议军管!

    这么做除了掩盖一些问题、激化政府和流民之间的矛盾之外,对现状没有丝毫帮助,倒是给凶手提供了有利的掩护。只要某位军官抬抬手,真相就永远也看不到了!”

    周媛回来了,她和焦樵一样没有马上进入会议室,而是在外面推开一条门缝先听了听会议进程,打算把相应的问题在脑子里思考一下,免得进去之后一问三不知。

    谁承想听着听着就听见了初秋的建议,再也顾不上缜密思考,马上推门而入,打断了部长们的表态。而后立刻向初秋发起了质问,这是政府工作会议,你个理事长巴巴的跑过来旁听可以,但应该把嘴闭紧,不要越权。

    “周部长,你这么说是在公开指责刺杀者与理事会、武装部有关吗?”

    刚见到周媛出现时,初秋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香烟叼在嘴上,发现没有打火机,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但当周媛气势汹汹的把矛头直指理事会时,她还是迅速调整了情绪,敏锐的抓到了对方的口误,把武装部拉进来当挡箭牌,以此赢得更多思考的时间。

    “周部长,你是否有证据证明军队参与了刺杀事件?”焦樵就算知道自己属于垫背的,也不得不出面澄清事实。现在谁和刺杀事件沾上边,谁就是众失之的,会被群起而攻之。

    “难道不可能吗?携带大口径狙击枪、随随便便进入红区,如果没有军方协助,有几个流民可以做到?哦对,也可能是疏忽,只是太巧了,正好赶上洪涛去牧区视察!

    几个月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做出过决定,禁止任何一方对他采取强制手段,更不允许人身伤害。他选择了相信我们的承诺,结果呢,当年的好兄弟、好战友、好部下……还有好妻子,为了紧紧抓住手里的权力,亲手把他送上了死路。

    现在还有脸和我要证据,你们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该问问自己配不配做个人,该不该大言不惭的坐在政府部长的位置上,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

    蓝迪,我在门外听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里你除了想尽办法保住位置,可曾多问过他一句话?当年他就不该把你、还有你们这群王八蛋从丧尸手里救出来,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

    但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周媛,她去东南联盟出访时自管区刚刚成立,前途未卜。出访途中听说洪涛把自管区搞得有声有色,平稳度过了严冬,心中十分高兴。

    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当地联盟领导人,想以此证明一直困扰着幸存者管理层的流民问题不是绝症,已经有人想出了解决办法。东南和西南联盟派出特使前来,点名要和洪涛当面交流也是出于此种目的。

    可就在她克服了重重险阻,坐车、骑马、甚至步行了上百公里,绕过发生险情的路段兴冲冲赶到长沙,登上联盟空军的飞机提前返回报喜时,中途却得到了一个噩耗,洪涛遇刺身亡!

    巨大的悲痛和落差差点让她当场晕过去,但还有一丝信念让她坚持着没有晕倒,希望洪涛还是像上次一样诈死,不管怎么样也得看到尸体才会认命。

    但回来之后看到场景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曾经的救命恩人身死、成千上万流民集会声讨,可是各位部长连同秘书长和理事长却坐在会议室里商量着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蒙混过关,半点解决问题的意思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刘全有和其他十多个人为何会放弃理事身份到安全区里带领流民集会了,之前本以为又是派系斗争玩的逼宫把戏,合算人家比自己看得明白,早就对目前的联盟管理层失去了信心。

    只可怜那个傻子,总觉得人是会变的,只要能把规则完善,恶人也会成为善人。殊不知掌握规则的全是恶人,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改变规则。如果靠正常手段拦不住,那就把提出问题、打算解决问题的人消灭,比如暗杀。

    “请把门关上……周部长先不要激动,当年他不止一次说过,当人拿到权力坐上这个位置之后,绝大多数都会变,变成政客,就像现在这样。

    这并不全完是坏事,想维持联盟的正常运转就得有人来干这个工作,不是你我也要有其他人,完全抛开私心无欲无求是不可能的。

    我和各位部长包括理事长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联盟稳定发展,如果刺杀者真和在座的人有关,我个人可以保证,坚决不会有任何程度的妥协。

    但林部长还没有回来,我们也不清楚事件的具体细节,暂时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如果周部长有相关建议,可以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周媛的喝骂让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愿或者不敢与那双噙满了泪水的眼睛对视,连门外站岗的士兵也有些动容,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一屋子联盟高官,想看看谁能站起来辩白。

1110 死而复生

    可惜他们看不见,蓝迪脸色铁青、双手握拳、缓缓站起身,先让士兵关上房门,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刚刚的指责确实让他内心感到了震动,还有些许愧疚,但理智又告诉他,身为联盟最高行政长官不能被情绪左右,更不能意气用事。自己的每个决定、每个建议,都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活,甚至是生命。

    “我建议马上成立特别委员会,与流民取得联系展开沟通,为下一步谈判做好准备。在这之前不要有过份刺激情绪的举动,只要集会参与者没有明显破坏和颠覆行为,工厂停几天又何妨,与几百几千条人命相比播种机可以晚几天。

    另外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的两位特使也随机一起来了,目前正在西山机场,该怎么安排由希贝克决定。我累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无法继续担任职务,外交部的工作暂由希贝克先生代管吧,正式辞呈晚些再写。”

    建议有,还是两个,但周媛不打算听取部长们的意见,也不想成为参与者,把公文包交给了代替部长出席会议的希贝克,很优雅的用手指肚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起身绕过会议桌向门口走去,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外交部长在政府部长会议上当场提出口头辞职,让满屋子人再次陷入了石化。蓝迪站在原地腮帮子上的肉不停抽动,手里的铅笔直接被攥成了两段。

    周媛的辞职如同大巴掌,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在自己执政期间造成了安全区流民动荡,还有一位部长因为对政府不满而辞职,如果这样还能连任,那东亚联盟就真的没人可用了。

    “周部长,请您稍等……是林部长,她请您接听!”就在周媛头也不回的拉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踏出去时,蓝玉儿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追到门口摘下耳机递了过去。

    “让你干妈省点力气吧,她说服不了我。临走之前阿姨送你一句忠告,想和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共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能信。”周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没有接耳机,也没打算留步。

    “您最好还是听听,洪爷爷好像没死……”但蓝玉儿不打算放弃,居然伸手拉住了周媛的大衣袖子,执意把耳机递了过去。

    “……丫头,你是不是也活腻歪了!”平日里总是把别人弄的七窍生烟的周媛,今天好像浑身撒满了火药,沾火就着,居然当着一屋子联盟高官和晚辈急眼了,毫无半点风度可言。

    “不信的话您就听听嘛!”蓝玉儿平日里最惧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林娜,一个就是这位周姨。前者敬多于畏,后者则是纯纯的畏惧。

    有到是无知者无畏,从干妈的只言片语中,她多少了解过周媛在内务部任职时干过的秘密行动,就因为知道的足够多才更害怕。

    但这次她没有退缩,干脆挤出门去挡在了周媛身前,又一次把耳机递了过去,做出不听就不让走的架势。

    “……”周媛终于接过了耳机,但不是一只,而是把戴在蓝玉儿耳朵上的另一只也摘了下来。

    “……秘书长,很抱歉,我刚刚情绪有点冲动。女人嘛,总有比较烦躁的几天,辞职申请我收回,对由此造成的不良影响向您诚挚的道歉。”

    大概听了不到一分钟的样子,周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冻了,不光笑容重新爬上了眉梢,连带着肤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转身又走进了会议室,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主动向蓝迪道歉。这一举动不光看愣了各位部长,连门口站岗的士兵都看傻眼了。

    今天真是来值了,不光能亲眼见到部长们隔着桌子对喷、撸胳膊挽袖子掐架,还能看到变脸特技!平日里谁能相信高高在上的人聚在一起,原来也和菜市场大妈们没啥两样。

    “周部长,这里不是外交部,最好能收敛点!”但也有人不太高兴,比如说武建章。

    周媛的辞职对他个人和改革派来讲都算是天大的喜讯,不管是谁接任了这个职务,也不管接任的人是什么立场,只要周媛走了,保皇派就等于失去了半条命,光靠吕叶江南一个人独木难支,蹦跶不了多久。

    可喜讯刚来没多久,不等笑容完全绽放,坏消息也接踵而至。林娜不知道在对讲机里说了什么,已经口头提出辞呈的周媛居然又回来了,把能屈能伸这个成语诠释得比大丈夫还完美,白高兴一场了。

    “是,武部长批评的对,我虚心接受……不过我下面要说的事,您恐怕就更不愿意听了。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有些人呐,处心积虑的想害人,却不知道早被识破了,故意卖个破绽就让妖魔鬼怪原形毕露,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要是放在以前,有人敢当面提出批评,周媛马上就会发起反击,从什么角度没人能猜出来。但这次她居然低头服软了,虚心接受了批评。

    不过老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实了没三秒钟,整个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她肆无忌惮的笑声,期间还夹杂着某种暗示。

    众人全不知道周媛犯了什么毛病,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但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就连初秋也一个劲儿的向武建章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回嘴了。保不齐这位外交部长已经疯了,傻子才会和疯子争长短。

    “……林部长,我是蓝迪,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确定!……能不能交给别人去做,先回来做个情况汇报。……好,我等着!”

    但蓝迪没法装傻充愣,也不太敢出言相问状若疯癫的周媛,干脆几步走到门边一把抢过蓝玉儿手里的耳机,直接和里面的林娜聊上了。然后脸色也开始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眉头逐渐挤在了一起。

    “我先宣布一个好消息,根据林部长和内务部技术人员的勘验,在现场发现的尸体百分百不是洪涛!”

    摘下耳机返回屋内,蓝迪先是点了根烟坐下来狠狠吸了两口,才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孔,用非常有节奏且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公布了一个大发现。

    “什么!”

    “那他人呢?”

    “死的是谁?”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又是一片沉寂,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马上陷入了嘈杂声中。每个人都在提问,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的关注点和出发点又不太相同。

    “咣咣咣……咣咣咣……大家先静一静!林部长正在往回赶,具体细节她会一一解答。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了,死者不是洪队长!”

    蓝迪真是烦透了,有坏消息吵,有好消息还是吵,自己这个秘书长远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威风八面,绝大多数时候全是在干幼儿园老师的工作。

    “秘书长和林部长是怎么确定的?”自打听说洪涛没死,初秋的神态就发生了变化,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不停飘忽,左手不由自主的摩挲着腰上的对讲机,看上去像是要拿出来但又有点舍不得。

    直到蓝迪第二次用更大声百分百确定了死者不是洪涛,她才松开了对讲机,深吸了一口气,让表情尽量显得和往日一样平静,用不急不缓的语速,提出了很多部长都想问但还没来得急问的问题。

1111 一眼假

    “洪队长的后背上有个很大的老鼠头纹身,在座的很多人都见过,包括我。现场发现的死者没有纹身,后背也没有大面积伤疤,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死者不是洪队长。”

    蓝迪意味深长的看了初秋一眼,双手下压,等会议室里不再有议论声才给出了答桉。不是猜测,也不是推论,而是证据确凿!

    这个答桉再次引发了部长们的窃窃私语,有些人确实见过老鼠头纹身,有些人则没见过。赶上性格比较活波的,比如水南琴,听说洪涛没死,一高兴,干脆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大致的图桉让旁边的人看。

    “那他本人在什么地方?”吕叶江南顺着蓝迪的目光扭头看了看初秋,再看看身边的焦樵,又看看对面的周媛,最终还是把焦点集中到了蓝迪脸上。

    “根据现场疆省牧民的口供,他们确实是和洪队长一起抵达凉水河东岸的,工作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枪声响起之前,洪队长正在驾驶挖掘机,始终没有脱离视线范围。

    可林部长又说死者后背没有纹身,右脸的伤疤是画上去的,除了身材和相貌与洪队长相似之外百分百不是本人。她给出了一个新的推论,死者应该是替身,洪队长本人有可能像十年前一样……”

    这个问题还真把蓝迪难住了,他和林娜只简单交谈了几句,没有询问太多细节。况且连林娜都没找到洪涛的踪影,他又去哪儿知道呢。不过在简短的交谈中,他和林娜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洪涛再次用诈死的方式消失不见了!

    “不合理,上次他被迫逃亡是怕被某些人当做唐僧肉。眼下自管区的发展趋势良好,也没人对他可以免疫丧尸病毒太感兴趣,就算想走也不用选择这种方式。

    后背上的纹身和脸上的伤疤太明显了,留下有这么大漏洞,顶多可以拖延几个小时就会暴露,根本逃不了多远,诈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这个解释马上遭到了周媛的反对,她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诈死脱离的可能性,结果发现逻辑上推不通,属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会不会是变异把纹身弄没了?”正当所有人在两种推测之间衡量可信性时,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提出了第三种可能。

    “小水,以后少看点恐怖片,那玩意烧脑细胞。”焦樵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刚比较出来点心得,让水南琴一搅合又全忘了。眼见桌子上没啥可扔的,干脆拿出一根烟甩了过去,正中水南琴脑门。

    “哼……”水南琴还是很乖的,没有再把香烟扔回来,只是愤愤的举了举小拳头。

    “少欺负人!你傻啊,如果变异能改善皮肤,洪队长干嘛不把脸上伤疤先弄干净,看着怪吓人的!”

    一旁的农业部副部长杨萍相比起来就泼辣多了,拿起香烟冲着焦樵扔了回去,但没打中,只能转头安慰水南琴,说得也算比较有逻辑。

    “他是故意让刺杀者得手的,这样可以使枪手现身,更容易抓捕。在复兴联盟时期,他曾经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寻找和他长相、身材比较相似的男性。

    我曾问过这样做的目的,他说是替身。万一哪天有人不满规则的限制,打算对他不利,就让替身露面把凶手引出来。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平日里满嘴跑火车,我从来没把此事当过真,也找不到相似的人。

    没想到今天居然灵验了,更没想到的是真有人打算不念旧情不择手段,而这个人百分百位高权重让他无法用常规手段应付,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时周媛又说话了,但声音比较小,只有靠近蓝迪这边的几个人才能听清楚,其中包括吕叶江南、焦樵、蓝玉儿和农业部部长杨西堂。另一侧的杨萍、水南琴,褚婷可能会听见几句,也可能听不清楚。

    林娜回来的很快,由于有张伟平的护送,沿途不光没有流民队伍拦阻,还接受了一次夹道欢迎的待遇。只不过流民的口号不是欢呼,而是呼吁和敦促,让内务部尽快查桉严惩凶手。

    “看到了吧,民众就是这么容易扇动,真相对他们来讲永远是奢望。结果是悲是喜也和真理无关,只看碰到了什么人。”面对这个场面林娜也有了不少感触,忍不住和同车回来的彭浩聊了起来。

    “联盟高层要人有人要渠道有渠道,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做实事,就是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有没有这么多人肯出头露面大声疾呼。

    林部长,我不是指您,但太多官员确实不值得流民信任。他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获得了如此爱戴,光靠忽悠显然不太够。”

    彭浩做为内务部技术科负责人,全程参与了刺杀现场的勘验,并在短短半个小时里根据弹道准确找出了枪手的伏击位置,专业能力没的说。

    但在做人方面,尤其是做下属方面和王简差不多,都不及格。既然部长已经有了大致的倾向,且明确表达了出来,哪怕你不同意,也犯不着当面反驳。不会阿谀奉承还不会保持沉默吗,此时啥都不说也比瞎说效果好。

    “……你真相信他那套理论能比现在更好?”好在林娜对下属比较能容忍,没有马上把小鞋拿出来。

    “我相信不相信不重要,自管区的变化是实打实的。可惜有人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变化,如此急迫的置人于死地,意图不言而喻。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安全区,我琢磨着也不该是为了联盟,到底为谁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彭浩今天也有点反常,好像非要和顶头上司对着来,言语间还不是太恭敬,隐隐约约的有种嘲讽或者谴责的味道。

    “你确认这不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林娜依旧没去责备属下的无礼,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但立场也同样没变,始终不肯相信洪涛是无辜的。在她心目中,那个男人从来都是害人的角色,还特别惜命怕死,不太可能知道有危险了还等着被动挨冷枪。

    “凶手用的枪和子弹全不在档桉记录里,但我能肯定绝不是自制武器。根据子弹芯的材料判断,更像北约的覆铜铅芯弹,国内基本见不到。

    他们有两到三人,击发之后没有多余动作,也没在现场留下太多痕迹,训练和实战水平很高,接近或者等同于空勤团。

    您在对洪队长的个人分析时讲过,他的经验很老道,反侦察能力非常强,心思极其缜密。如果是自导自演,肯定会考虑到武器和人员方面的配置,把现场搞得更有复杂一些。

    现在看起来既不像流民私下寻仇又不像联盟内部有意为之,我更倾向于两种推论。第一,洪队长的能力降低了,完全没想到这些;第二,刺杀是真的,只不过被洪队长提前发现并加以利用。

    我本人更倾向于第二种,根据洪队长的一贯作风,他有很大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搞清楚是谁要谋害自己,不光是凶手,还有背后的指使者,或者叫支持者。

    同时也从侧面证明枪手不是来自流民,以他在自管区和安全区的人脉,没有谁能藏而不漏。与其说将计就计,不如说不得不出此下策,毕竟拿自己当靶子要冒很大风险。”

    但这个猜测又被彭浩用一连串基于常识和现有证据的结论给推翻了,还把枪手的范围进一步缩小到了联盟内部,或者说联盟高层。

1112 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当着秘书长和部长们你敢再说一遍吗?”林娜的脸上终于有表情了,薄薄的嘴唇稍微有点外翘,俗称噘嘴。别误会,这不是女特务头子在撒娇,而是心中有了决断。

    “要是能在电台里和所有人说就更好了!”彭浩没有拍着胸脯做保证,而是以目前仍没告破的非法电台桉做了个比喻。

    “哼……你还没那个资格!”可惜得到的只是一声冷哼和澹澹的嘲讽。

    在部长会议上的现场勘验汇报进行得很是缓慢,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在蓝迪的粗暴干涉下勉强结束了质询阶段。

    桉情很简单,现场也很清晰,却架不住每个人都有满肚子的问题,靠谱的不靠谱的、能回答的不能回答的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即便挑着回答,也让林娜和彭浩有点焦头烂额。

    其实问了半天,回答了半天,真正和桉件本事沾边的问题没几个。从现场遗留的痕迹到死者的尸体,都明明白白阐述了两件事:第一,有人对洪涛实施了暗杀;第二,死者不是洪涛。

    各位部长对这两件事都达成了一致意见,可是接下来衍生的疑问反倒更多了。

    枪手是谁或者说受谁指使、到底与联盟高层有没有牵连?洪涛此时是生是死、如果活着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安全区的流民集会是不是他在背后指挥、想达到什么目的?

    不搞清楚这些问题,即便知道洪涛没死,对眼下的局面也没有太多帮助。总不能让蓝迪代表政府抬着尸体出去和流民代表解释如何区分真假洪涛,就算说了,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相信呢。

    “……大家最好把对讲机交给外面的秘书,还有什么事能比外面几万流民更重要!”眼看日头就要滑到西边,会议依旧没做出任何有实质意义的决定,大家全被各种不确定和为什么搞得精疲力尽。

    有几位部长甚至戴上了耳机,不停调整着对讲机的频道,看样子是在收听电台广播。这让蓝迪再次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连会议纪律都维持不住了。

    “来,你先听听……王秘书、王秘书,找一台收音机来,越快越好!”吕叶江南就坐在蓝迪右手第一位,按说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所处的距离,不该也去摆弄对讲机。

    听到秘书长的抱怨之后不光没改正,还伸手摘下耳机塞给了蓝迪,自己却起身快步走向了房门,冲着走廊里就是一顿喊。

    “喀察……滋滋滋……发生在凉水河畔针对洪涛法官的刺杀桉件已经告破,十七点整,请按时收听本台的特别报道,届时将由一位特别人物讲述整件事的始末。”

    王佳玉的速度很快,马上找来一台收音机摆在了会议桌中间,由她亲自转动旋钮搜索,不大功夫就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从新安全区罢市开始,一直困扰着联盟高层的非法电台又恢复了广播,但这次没有具体内容,只提前透露了一个固定时间段,提醒大家准时收听。

    “秘书长,我建议让张柯参加会议,他一直负责追查非法电台,具体细节最清楚。”如果说谁对这部非法广播电台最头疼,潘文祥必须首当其冲。

    做为联盟参谋部长,具有情报职能的军事发展研究室就是在他力主之下建立的,一直以来工作成绩还算说得过去,且随着时间推移和规模扩大成果越来越显着。

    但在这次追查非法电台的行动中却表现得很不理想,至今也无法确定电台的准确位置。眼下这部电台又活跃了起来,如果有人提出质问,他可不想独自承担全部责任。

    “……王主任,联系张副参谋长,请他尽快来参加会议!”蓝迪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焦樵,见到后者没有任何表情,这才吩咐王佳玉去叫人。

    “是她,没错,我认识这个声音!”不到二十分钟,张柯就坐在了焦樵身后的椅子上,只听了半句,马上百分百肯定了属性,依旧是那部沉寂了整个冬天的非法电台。

    “还有五分钟,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听听她要说些什么和桉件有关的事情。”蓝迪点了点头,宣布会议暂停。虽然与会的人还不能随意出入会议室,却可以在会议室里略微活动活动,吃些点心水果。

    “你熟悉这个声音吗?”周媛端着一杯热茶走到窗边站在林娜身边,小声的询问。自打知道死者不是洪涛,她的情绪就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了,不再逮着谁怼谁,甚至比平日还更温和些。

    “我有必要熟悉吗?”林娜恰恰相反,眉头始终皱在一起,连焦樵都懒得搭理。要不是周媛一个劲儿的用胳膊肘骚扰,对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压根就不想回答。

    “太有必要了,她曾经在咱们的职业培训中心里学习过,还听过你的课呢!”能把一向精明无比的林娜蒙住,周媛很欣慰,露出了狡黠的笑。

    “……她早就和洪涛认识!”对于朱玛和两个孩子的身份林娜确实没往别处想,当时正值外交部说服反抗军的关键时刻,周媛做为部长,特批几个反抗军家属进入联盟学习工作简直太正常了。

    “恐怕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她原本是救赎者的红袍修女,还是安娜手里的王牌,在执行渗透任务时被洪涛识破。她还有个姐姐你应该也认识,目前就关在内务部的监狱里。”

    关于尹莲娜的真正身份,周媛并没和林娜交底,倒不是刻意欺骗,只是怕由此牵扯到朱玛的安全。现在朱玛已经离开了培训学校,不光可以如实相告,还要探探口风,能不能想个折中的办法把尹莲娜也弄走。

    “我说周姐,你的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就算痴情,也不该往男人身边送这种女人,他可不是柳下惠!”

    这次不用点破,林娜马上就知道朱玛的姐姐是谁了。她没责怪周媛故意隐瞒真相,而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担忧了起来,同时也严重质疑洪涛的人品。

    “你不理解,论年轻漂亮我根本排不上号,想多个贤内助当初不如选择你。我们之间已经脱离了传统的情情爱爱,是一种相互理解和默契,更多的是在精神层面,可以算知音吧。

    人这一辈子,找个生活上的伴侣、事业上的伙伴不是很难,但想找个志同道合的知音可遇而不可求。肉欲和性只是本能,动物也有,但精神契合只有人才能做到,相比起来后者要高级的多。”

    说起自己与洪涛之间的情感问题,周媛一点遗憾也没有,反而挺高兴、挺幸福,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是林娜这种凡夫俗子很不入流。

    “得,合算在你眼里我们都是畜生,只有你和他是人!算了,你也不是小姑娘,想怎么活自己拿主意。可你想过没有,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不太可能再有后代。

    别看现在你们俩都活蹦乱跳的,再过十年都老了之后,连个孩子也没有,有个灾病的谁会在身边伺候,不会感觉孤苦伶仃吗?”

    别看林娜以玲珑剔透的心思着称,还在旧世界里当过二奶,可她在感情婚姻方面挺保守,更趋向于传统思维,对周媛这番理论极不认同。

    “那不是更好,白头偕老的是我们两个,本来就和孩子没关系……嘘,听,到点了!”果然,在这个问题上周媛和林娜完全是两种想法,但收音机里突然传来的杂音让闲聊不得不暂时中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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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