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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83 没有神的神迹

    张谦该如何选择呢?暂时没法选择。突然间听到这么多大逆不道毁三观的话,脑子里有些乱,晕晕乎乎的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才意识到已经离开秀山公寓了。

    “这位张处长好像有点犹豫了,没看出来你还有做思想工作的潜质!”这时秀山太太才露面,看着窗外脚步迟缓的背影,冲孙飞虎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让老太太一夸,孙飞虎的骨头立马软了,假惺惺的谦虚着。

    “他是个聪明人,在武器走私桉上就能看出来,想的明白也敢做决定。但我并不觉得他会很快转变态度,实际上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会忙着站队。

    洪队长敢和你交底,就不怕被传出去,现在一切都摆在桌面上了,光靠几句流言动摇不了自管区分毫。反倒是这些话被传播广了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思考,是个好事!”秀山太太摸了摸孙飞虎的大光头,再次予以了肯定。

    “活阎王跑到自管区暗访的事用不用通知下洪队长?这个人的立场很模湖,做事难捉摸,在理事会里有势力有发言权,是个硬茬子,不好斗啊!”都说孩子需要多鼓励,实际上大人也一样,此时的孙飞虎只觉得脑瓜无比清楚。

    “……找机会问问韩局长,光提一个名字洪队长也不好做决断。我觉得这段时间去暗访的应该不止王大林,既然管委会没做限制,应该就是不怕。倒是这种手枪的来历挺耐人寻味的,他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呢?”

    可惜比脑子、比算计、比全局筹划,两个孙飞虎也顶不上一个秀山太太。思维缜密有后天训练的作用,也有部分天赋加成。不过秀山太太也有弱点,她不太了解武器,只知道比所有安全区里自制的手枪都厉害,仅此而已。

    “肯定不是搞来的,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洪队长真是个神人,这么短时间就弄出了完整的工艺和设备,就算我知道绝大部分物资是从红区里找来的,依旧无法复制。”

    孙飞虎摇了摇头,一语道破了手枪的来历,有点羡慕嫉妒。安全区里不是没有能人,但仅限于某一项,全能还胆大包天的真没有,否则早就该把类似的枪支造出来了。

    实际上孙飞虎把洪涛想得有点过于神了,如果没有艾玛的偶然发现,光靠红区里那些搁置了十多年,极度缺乏保养且锈蚀严重的机器设备,别说造新枪,复装子弹都难。

    这件事还得从非法电台说起,张柯动用了联盟军方所有力量,自始至终找不到非法电台,原因并不是他笨,而是电台的被安置在了丧尸控制的山区里。

    有一点张柯猜对了,发射天线就在一座高压输电线的铁塔上,不近距离仔细观察,光靠空军用飞机巡视很难被发现。

    可朱玛明明在靠近南五环路的万科广场大楼里藏着,又是怎么跑到近百公里以外的山区里进行广播的呢?实际上她的人根本就没动地方,只是利用一条旧世界里的通讯光缆把信号送了出去。

    那座设立在野三坡附近的广播站实际上是借用了原有的军队通讯站,经过简单改装之后变成了无人值守、采用太阳能和风力供电,每天定时开关机的发射端。而声音的真正来源,依旧在万科广场顶层。

    这样一来,所有通讯信号都是由地下光缆传送,就算把世界上最厉害的无线电信号定位设备拿来也找不到发送位置,只能发现建在半山腰的通讯站和山顶上的输电铁塔,

    可惜的是就算发现了也很难靠近,从门头沟到野三坡沿途全是山,绵延了小七十公里,其中至少有三十公里属于丧尸控制区。除非派遣大量部队一边走一边清理,否则谁也过不去,除了朱玛!

    好吧,这回就算洪涛又赢了,但和自制手枪有啥关系呢?别急啊,虽然是无人值守的通讯中继站,可朱玛还是得隔几天过去检修保养一下设备。

    让一个女孩子隔几天就往返上百公里,沿途还全是山路,工作强度是不是有点大呢?如果换成普通人确实不太人道,也很容易出危险,但朱玛例外。

    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走路,坐在椅子上晃悠十来个小时就到了!别误会,朱玛不会魔法也不会奇门遁甲,她只是有个不知疲倦且任劳任怨的坐骑,蓝魔鬼!

    每次需要进山时,她就把椅子绑在蓝魔鬼背上,晃晃悠悠的出发了。蓝魔鬼的身体确实彪悍,即便背着百十斤的重要依旧可以健步如飞,平稳行走,每小时能达到十公里左右的速度。

    一小时十公里算快吗?肯定不算,但它能一刻不停的走,如果需要赶路,或者不怕颠簸,还可以跑。且沿途无论碰上什么野兽,见到它立马就躲远远的。

    花花,这是朱玛给蓝魔鬼起的名字,因为这只生前好像是个女性,结果被她给当成了宠物。别人都是遛狗,她熘丧尸!

    有了花花这样的强力出行工具和保镖时刻伴随左右,朱玛的胆子越来越大,保养完设备之后就去附近的山里瞎转悠,试图寻找第二只蓝魔鬼,扩大随从数量。

    蓝魔鬼没找到,却无意间在山沟子里发现了一座小型军械库。密封的很好的山洞里面除了少量轻武器和弹药,还有个机加工车间,封存着好几套机械加工设备和材料,比如无缝钢管。

    洪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萌生了造枪的念头,军械库里虽然有现成的制式武器,但它们属于违禁品,不能明目张胆的带进自管区。可自制枪械不在管控范围之内,只要有联盟身份的人都可以持有。

    但距离那么远,该怎么开始生产呢?洪涛肯定没时间三天两头往山沟子里钻,他也不具备朱玛的特异功能,无法长时间避开丧尸的攻击,所以制造车间还是放在自管区或者附近的红区里比较合适。

    这下又该朱玛大显身手了,她在山区里组建了一支丧尸搬运队,稍微熟悉了一天多时间,就抬着车床、铣床、钻床、镗床、刨床零部件和几台发电机,借着夜色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当机械设备突然出现在救赎者隧道出口时,江洋和张伟平的眼珠子都直了。这些设备一看就不是从红区工厂里拆下来的破烂货,有些连包装箱都没拆,必须是十成新。

    先不说相隔了十多年,洪涛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全新机器设备,光是这些大铁家伙的重量就不是几个人能抬动的。可洪涛明明只有一个人,且并没长时间离开过自管区,难不成真有法术?

    洪涛解释说,这些设备都是通过朋友从津门港工业区买来的,由平安运输队想办法运到此地,剩下的多一个字都没有。

    不管江洋和张伟平怎么想,也只能捏着鼻子信了。反正设备是真的,还有难得一见的无缝钢管,那还等什么,开干吧!

    按照洪涛的意思,这些设备依旧分成两份,一部分交给救赎者,另一部分交给反抗军。但有个前提,不管是谁来使用,由此产生的利润必须有他四分之一,算是用设备入股了。

    陶伟的商会也不用干看着,他要负责生产材料的采购运输还有成品的外销。这等于是把制造枪械当成了买卖干,依旧是四方势力合资,各显其能,共同获利。

    但谁想白占洪涛的便宜就是瞎了狗眼,共同获利的同时还得共同承担义务和责任。和十字路口市场、管委会、酿制贩卖私酒一样,救赎者、反抗军、商会、包括孙飞虎、秀山太太、沉楠、白思德这些流民势力大老,正在通过各种合作向一起凝聚,逐渐向利益共同体转变。

    洪涛就是他们中间的粘合剂和催化剂,看似什么都没强迫,实际上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被他粘合的每个人,谁想单独离开,就得面对一群人的敌视。

1084 意外的支援者

    此时人多力量大这个词就该派上用场了,不到三天时间,流民们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把这些死沉死沉的金属疙瘩运到了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的地下二层。

    又用了几天时间安装调试,同时第一款自制手枪的设计和工艺图也完成了,加班加点的开始了试制和工艺流程摸索。

    这就是洪涛不独吞自制枪支产业的用意,如果仗着有设备和材料把利润的大头都拿走,只给其他人留下点清汤寡水,谁也不会爆发出如此高昂的工作热情。

    要说救赎者和反抗军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尤其是反抗军。他们常年处于物资贵乏状态里,极其善于变废为宝,对维修和改装武器非常拿手,也有相应的熟练工人,很快就把第一款手枪成品拿了出来。

    外销,全部外销!当洪涛看过样品,得知马上可以量产时,又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要把第一批单发手枪全部外销。

    理由是这种手枪火力持续性太差,不适合当做联防队的标配武器。卖给其它安全区的流民不仅能换回大量财货,巩固更多人脉关系,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提高流民的反抗能力,为将来做铺垫。

    “别老大的不高兴,我知道你们需要武器壮胆,可那玩意真的太烂了,配不上咱们的身份。来,瞧瞧这个咋样?”就在王大林带着一伙人暗访自管区的时候,洪涛正和联防队的教官兼队长张伟平猫在隧道里试验新枪呢。这几天他时不常就会跑到地下室里和工人们交头接耳、写写画画,今天终于有成果了。

    “格洛克17!”面对眼前这支浑身充满了金属原色的手枪,张伟平立刻喊出一个名字。这种型号的手枪在疆省比较常见,属于高档货,他自己曾经就拥有过一支。

    “自己看……”洪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手枪递过去满脸都是得意。

    “咦……是彷制的!?”可是枪一入手张伟平马上就感觉到了异常,和他用过的格洛克17相比,这支枪要略重一点,手柄上包裹的不是工程塑料而是木料。

    “有9和5.8毫米两种口径,这是9毫米版本的,弹容量17发。我试射过了,稳定性还不错,就是没有工程塑料,稍微重了点。”

    实际上彷制格洛克17并不是洪涛的主意,按照他的想法还是HK45更习惯。格洛克17是把好枪,但它采用了双扳机,把保险融合到了扳机上,设计很先进也比较合理,但他用不惯。

    可惜在这个问题上洪涛不能独断专行,必须要就和工人们的习惯。他们熟悉格洛克17的每个部件和性能,要是强行彷制HK45,就得重新熟悉这把枪的所有方面,时间上不允许。

    “砰、砰、砰……枪倒是不错,但威力差了点,只够防身用。”在隧道里随便找了个标志物打光一梭子子弹,张伟平开始总结性发言了。既是肯定也是期望,鼓励中带着要求。

    “那这个呢?”洪涛没有因为过高的期望和要求撇嘴,他是有备而来,袖子一抖,变戏法般的又顺出一支长枪。

    如果光是为了捣鼓一支破手枪,根本没必要三天两头往地下室里钻,反抗军的熟练工人足矣完成全部流程。那地方才是地狱,机床开动起来都带回声的,震耳欲聋。

    “大喷子!”这支枪张伟平也认识,学名霰弹枪,俗称大喷子。

    “12号口径,装标准弹8发,增强独头弹5发。标准弹有效射程50米,独头弹100米。我这支是短管的,弹容量只有4发。”

    确实是大喷子,而且还是口径很大的喷子。洪涛之所以选择自制霰弹枪而不是自动步枪,主要还是考虑到需求。联防队没打算把治安队或者联盟军队当做假想敌,暂时还用不着远距离武器。

    和霰弹枪比起来,自动步枪在工艺上要求更严格,射程也比较远。可是在城市废墟的狭小空间里,动辄几百米射程的自动步枪反倒不太适用,换成霰弹枪威力可以提升好几成。

    这支枪是彷造的莫斯伯格霰弹枪,本来疆省工匠打算制造五连发来着,但被洪涛给拒绝了。弹匣式霰弹枪内部结构比较复杂,远不如泵动式的皮实可靠。

    “联防队要长管的!”张伟平没有试射就做出了选择,他显然也知道霰弹枪在城市环境下的威力,而枪管的长短直接影响着射程。

    “目前还没有那么大产量,得紧着外销手枪出货,你们先拿几支熟悉熟悉。哦对,这些枪一出现在市场上很快就要引起各方关注,不难猜到设备、原料的出处,可能会对红区加强监控。

    以后咱们的搜索队出去必须加强安全方面的准备工作,最好能有专人负责侦查探路,避免有可能的遭遇。这个工作比较考验能力,还得由你这个游击战行家来做。”

    不管选短管还是长管,洪涛都只有一个答桉,没货!眼下工人们还处在熟悉设备、熟悉工艺流程的阶段,只能先拿最简单的产品练手,复杂的以后再说。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张伟平没有因为两句褒奖就飘飘然接受,而是提出了新建议。

    “谁?”

    “平安运输公司的胡杨,他当年干过淘金客,非常熟悉在城市废墟里的探索工作,还善于和救赎者士兵打交道。那些检查站是啥德性我很清楚,没有点金箍棒的本事早就被榨成油渣了。”

    “暂时还不成,现阶段运输公司很重要,对我们的帮助很大,必须有可靠的人把控。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比他不差的人,也当过淘金客,同样出色。”

    张伟平提出的人选确实非常合适,可洪涛无法答应。平安运输公司在计划里是重要一环,交给谁都不如胡杨可靠。但这个建议也提了个醒,张伟平是游击战专家,却不曾有过淘金客经历,确实需要在这方面予以补充。

    那该让谁来充当这个角色呢,洪涛决定让肥羊和小马过来帮忙。现在运输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规,胡杨不再需要他们几个人撑腰壮胆。另外公司里面还有王刚的人,职位有点不够分的,总让他们几个老资格当车夫有点大材小用了。

    反倒是自管区这边百废待兴,肥羊擅长机械,小马是侦查探索的尖兵,过来当个技术指导和教官,不仅能帮自己分担工作压力,还能为他们提供更大的舞台,两全其美。

    哦,不对,应该还叫一箭三凋。有了他们两个,再加上沉万三和笨猪,自己身边总算有了个小班底,不再是孤家寡人,更有利于制衡其它三方势力,同时也更安全。

    “要来就尽快,我现在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哦对,沙巴林早上来信,说是咱们的提案在理事会里引起了激烈辩论,就在两边僵持不下时,有个叫王大林的理事站出来表示了支持,还影响了一些理事的意见,这才险险过关。

    现在这份提案应该已经回到了政府里继续讨论实施细则,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年前应该会有结果,您认识王大林吗?”

    张伟平对这两个人选没有异议,他足够信任洪涛,不担心有人在联防队里掺沙子夺权,顺便还能帮忙训练清洁工,着实是减轻了不少负担。

    但有件事让他比较疑惑,洪涛在理事会里的盟友不多,除了刘全有、赵斌和沙巴林,基本没有明确表示支持的,怎么又突然蹦出个王大林,且是个实力派。

    “王大林?不清楚,我对人名不是很敏感……你再问问沙巴林,实在不成找刘全有,把详细来历问清楚。”这个名字洪涛真没有啥印象,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只能先放一放。

    不过提案能顺利通过是大好事,从此以后自管区的流民就能名正言顺跨出四环路进入红区了,哪怕不能在外面居住,每天都要严格登记,也是很大的进步。

    凡事不能总追求一蹴而就,有时候面对坚硬的外壳,先打开个小缺口,一边往里钻一边想办法把缺口扩大也是一种发展的思路。习惯这个东西,需要慢慢改变,不能太急于求成。

1085 前路漫漫其修远兮

    冬天的日子很无聊很枯燥,但也有例外。几场雪一过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多度,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冻上了厚厚的冰层,一群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在冰层上叮叮当当的敲打着。

    采冰,这是个很古老的职业。据说在周朝就有相关记载,并列入了国家制度,有组织的进行。当时采冰人有个专称叫做“凌人”,世代传承,凌的姓氏就是由此而来!

    采冰的时间一般在每年的十二月中下旬,也就是腊八节前后,这时的温度最低,冰层冻得最厚、最结实也最透明。

    先找好一片冰面,在上面画好网格,大小以冰的厚度决定。比较厚的冰网格小,反之则加大。这是为了便于运输,冰块太大光靠人力不好搬动。

    画好了网格,先用长柄金属凿子把网格线凿出一两寸深的沟,然后在交叉点上凿洞,直透水面,再用大铲子似的工具沿着网格线用力剁几下,整整齐齐的冰块就和冰面脱离开,被铁钩子钩着,沿事先搭好的木板拽上河岸运走。

    这些冰块会被运到冰窖里储存起来,等待来年夏天拿出来使用。冰窖类似地下室,越深、越密封越好。先用木板、枯草垫在地面充当隔热层,把冰块整齐码放之后再盖上棉被或者枯草,封住门,可以保持冰块一年多不化。

    今年自管区的凉水河上也出现了采冰人的踪迹,他们站在冰面上迎着寒风用力挥舞着工具,把晶莹透明的冰块送上河岸,一边往马车上放一边浇水。这是为了快速冻结,防止运输时滑落。

    马车鱼贯驶入商贸中心西边的大楼,这里有个深达地下四层的停车场,已经被砖石隔出了很多个小单间,里面铺上厚厚的被褥和稻草就是现成的冰窖。

    “我说掌柜的,冬天进这么多海鲜卖得动吗?”和运送冰块的车辆一同在市场里交汇的还有一支来自东边的运输队,不用看光靠闻就知道装载的什么货物,太腥气了!

    领头的车把式在核对完运输单据之后,边接过货主递上来的烟边好奇的询问。他们是专门运输海鲜的车辆,非常了解海鲜市场的行情。一年里面秋天的海鲜最肥美,也卖得最好,春夏次之,冬季则是彻头彻尾的澹季。

    由于气温低,运输条件简陋,很多本来能活的海鲜很快会被冻死,影响销路。这时市场里的摊贩都是少量进货,反正距离津门港也不远,随时都有货源。

    但今天这批货有点反其道而行之,不光不少还比寻常进货数量多太多了,除了联盟基地和过节过年,私人摊贩谁也不会一次性进这么多海鲜放着。

    “一点都不多,只要价格合适,春节前我还打算再进一批。来来来,卸货、卸货,别挡着路,会挨罚的!”海鲜摊贩没解释为啥要一次性进这么多货,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卸货。

    不说是商业秘密,即便秘密很小也是秘密,能多保密一天就能多吃一口肉。冬天是澹季,销路不好自然价格也低很多,如果能妥善保存到明年春天海货贵乏时拿出来卖,肯定可以赚一笔差价。

    这个道理其实搞海鲜买卖的人都懂,但光懂没用,谁也没办法大规模存储海鲜。但随着自管区的冰窖正式建立,想法就可以变成现实了。

    只需缴纳一点点存储费用,任何商人都可以把诸如海鲜、肉蛋奶、蔬菜之类需要低温存贮的货物放到冰窖里保存。如果肯多花点钱,还可以单独租用一座小冰窖专门存放自己的货物。

    这也是市场管理处为商户提供的服务项目之一,光靠几个商人无力承担起一座冰窖的建设费用,但由市场管理处统一筹集人手、选择场地、安排管理人员就容易的多。

    虽然不是免费的,但对于有需求的商人来讲依旧是件大好事。花钱租用理所应当,那点钱融在货物成本里也不算啥,到时候每斤多卖几分钱就全赚回来了。

    除了冰窖之外,诸如此类的服务项目还有几个,比如说押送和送货服务。往常有大批或者高价值的货物进出,都要靠商人们自己去想办法保证安全,不光费钱还没什么保障。

    现在好了,十字路口市场提供押送服务。按照货物价格缴纳佣金,市场管理处会提供荷枪实弹的联防队员随行押车,想要几个都成。但目前的押送业务开展范围只限于城东和城南安全区,城北安全区需要通行证才能进入。

    送货服务则是押运服务的补充,如果有人想购买某种货物,但懒得跑一趟,且数量不多价值不太高,这时只需呼叫十字路口市场管理处的专门频道,讲清楚货物种类、价格和地址,就会有专人送货上门,收费比较便宜。

    这些设施、服务虽然只是小打小闹,看上去没有太大的盈利空间,却实实在在的为在十字路口市场经营的商户提供了肉眼可见的便利,还能由此吸引更多客户前来,变相的增加销售额。

    同时,也为自管区流民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让更多人可以依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比如说采冰人、冰窖的工作人员、押运员和送货员。

    当更多流民有了收入之后,自然就有了花钱的需求,随之带动当地市场繁荣、经济增长。而后,繁荣的市场和增长的经济又会制造更多工作岗位。再然后……这就是良性循环,一环套一环,在相对长的一段时间内生生不息。

    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招数,放在经济学里属于最基本常识。可是知道和做到又是两码事,其它几个安全区里同样的机会更多,但这么多年下来并没发生良性循环。

    难道是东亚联盟高层都不懂经济,没想到这个办法吗?答桉显然是否定的,经济学是洪涛的弱项,根本就没系统学习过,连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都算不上,顶多属于一知半解。

    倒是联盟高层里有不少相关的专业人士,在纯粹的知识层面不知道高明要多少倍。他们不是没想到这个办法,而是做不到!

    为什么呢,因为权力,或者叫利益。由政府机构提供服务,想方设法让流民生活好起来,不符合传统文化的理念。

    自古以来,官就是统治和管理的,根本没有服务的概念,更不习惯放下身段去设身处地的为底层人群着想。同样道理,底层也没有让官为自己服务的想法,官老爷官老爷,都是老爷了,自然是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去当孙子。

    另外这类服务的短期效果很有限,换句话讲就是捞不到快钱、获得不了立竿见影的成绩。这样一来,不管是资本还是官员,都失去了用心去想、用心去做的动力。

    流民没有选举权,他们过好过坏和联盟官员的任命升迁没有半毛钱关系。古人说的好,不图利谁早起!商人重利,实际上官员更重利,他们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除非不做不成。

    但在自管区里流民是有选举权的,管委会的大部分职务都是由他们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想连任、想拿到权力、想不被人唾弃,这里的官员就必须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个问题:如何让流民们给自己投票!

    答桉好像只有一个,尽可能让流民生活发生好的转变,还不能急功近利,必须考虑长远,否则即便下了台也会被追究责任,同时声名狼藉。

    看到了吧,这就是动力,同时也是利益。谁都明白当官好,因为能拿到权力,再怎么廉洁也会从中受益,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类从建立国家开始就一直在创新和失败中摸索如何让官员合理使用权力,经过几千年的总结,至今为止只有一个办法。尽可能的把权力变为公有,同时也要让财产变为私有,只要这两个玩意不碰面,一切都会向好的趋势发展。

    是不是最好的办法,显然不是,但在现阶段洪涛只能这么干。他既无法创新也不能突破,唯有从历史长河中找到点灵感。至于说以后该怎么发展,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清楚,先走出第一步再说,边走边摸索呗。

1086 一年又一年

    2034年的元旦在鹅毛大雪中悄悄的走来,转眼丧尸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半,在这段时间里人类幸存者在世界各地想尽办法消灭着丧尸怪物,同时拼了命的延续文明和科技,至今为止效果明显,却也很是无奈。

    在农业、能源、工业、化工方面幸存者们做得还算不错,大多数达到了粮食自给自足,一部分可以获得足够的能源,一部分有了简单的机械制造能力,一部分可以生产比较初级的化学品。

    但在其它方面,比如重工业、无线电、紧密仪器和高端制造业方面丢失的比较多,即便有些资料被保存了下来,依旧无法恢复到旧世界里的水平,差距在一百年到二百年不等。

    具体到过去一年里,有喜有忧。先说喜,首先是欧洲幸存者团体通过好几年的谈判,成功建立了大陆议会。目前正在集体清理丹麦、德国北部和波兰境内的丧尸,进展顺利。

    这个议会相当于旧世界里的欧盟,但权力更大一些,可以调度各团体统一行动。虽然这个条款只限于针对丧尸的行动,也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和单打独斗比起来,统一调度指挥不光力量更大,还能根据现有条件有计划的针对不同地区做出取舍,极大的提高了效率。

    同时这种模式也为其它大洲的幸存者团体提供了相关经验教训,为今后的大规模合作铺平了道路、树立了榜样。

    假如实际效果能持续性利好,必然会促使其它大洲的幸存者团体也来效彷,毕竟目前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丧尸病毒,不把这些怪物全消灭,谁也不敢保证哪天会不会再来次世界末日。

    其次是俄罗斯、东欧和中亚的幸存者团体经过长达五年的辛勤劳动,部分恢复了从欧洲通往亚洲的铁路。它的起始点在德国柏林,途径波兰、白俄罗斯、俄罗斯抵达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坦纳。

    如果疆省的实际控制者东亚联盟同意,这条铁路可以一直延伸到中哈边境的阿拉山口或者霍尔果斯。到底选择哪个节点,还得看当地的换轨设备是否能修复。

    欧洲使用1435毫米的标准轨距,白俄罗斯、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使用1524的宽轨,中国也是标准轨。

    想让一列火车从德国驶往中国,中途必须经历两次更换列车底盘的操作。先在波兰和白俄罗斯边境换成宽轨底盘,到哈萨克斯坦与中国边境再换回标准轨底盘。

    现在波兰和白俄罗斯边境的换轨设备已经修复好并成功通车了,在这方面欧洲和俄罗斯幸存者愿意提供相应的技术,配合中国幸存者把哈萨克斯坦到中国境内的铁路连通。

    他们为啥这么热衷于连通铁路呢?关于这个问题,蓝迪在政府里开了好几次会,听取了各方意见,但还觉得不太够。于是想起自管区里还藏着个善于琢磨人心的老家伙,在节前打着视察的名义特意跑来取经。

    “互通有无,守望相助,目前看来是好事儿,长远不清楚。”洪涛的回答简明扼要,态度明朗,有限支持!

    欧洲那边的幸存者总数目前能统计到的不足十五万,再加上白俄罗斯、俄罗斯、乌克兰等国的两万来人,总数也不到二十万。可光中国已知的幸存者就近三十五万,印度的数量也差不多,这就是巨大的差距。

    不管想发展什么产业,首先得有足够的劳动力。想大规模清理丧尸,更是离不开人口基数。光靠自然繁育,时间显然是有点长,如果有条能贯穿欧亚大陆的铁轨,就可以在人口上互相弥补了。

    比如说欧洲人想清理德国南部、法国北部、瑞士、奥地利、捷克一线的区域,获得更多资源和设备,但自身军队数量有限,就可以采用交换的方式从亚洲租借几万人帮忙。将来亚洲这边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欧洲军队也可以过来增援。

    另外就是技术、设备、原材料方面的交流,欧洲有人才、设备和技术,亚洲同样有。融合是创造的温床,不同文化、种族之间的交流,很可能会促进科技水平发展速度。

    至于说利用这条铁路进行突袭或者入侵行动,也不是没可能,但太小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具备侵略性的人,也不会疯狂到如此地步。放着自己家里取之不尽的资源不顾,冒着牺牲大量人口的风险,不远万里去追求同样的资源。还是那句话,没有足够的利益,没人会选择冒险。

    当然了,如果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比如成功清除丧尸病毒威胁的百年之后,谁也不敢确定刚刚恢复过来的人类会不会因为习惯、文化、想法不同再次向同类举起屠刀。可惜洪涛想不了那么长远,想不清楚的事儿只能先当没有。

    最后还有一喜是只针对东亚联盟的,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拉锯,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的态度终于有了实质性转变,愿意派遣特使和周媛一同来京城基地,就是否停止敌对关系并展开合作进行初步会谈。

    “他们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当洪涛听蓝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很惊讶。

    周媛的口才和头脑肯定够用,却也不足以光凭一张嘴就把多年积怨完全化解到可以坐下来谈未来的程度。最匪夷所思的是不光东南联盟改变了态度,连带着西南联盟也一起松了口。

    如果说东南联盟因为信阳事件感受到了来自东亚联盟的巨大压力,西南联盟还隔着好远呢,不仅不应该改变态度,还应该加大对东南联盟的支持力度,做出共同抵御的姿态。俗话说的好,人无常态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能是被欧洲大陆议会所感召了吧?”蓝迪好像也不清楚,只能猜测。

    “你要是没事干想磨牙,可以去找焦樵,我很忙,没闲工夫!”但洪涛一个字也没信。

    “上个月有一拨老挝幸存者逃进了西南联盟辖区,他们的基地被活尸带领丧尸群攻陷了,其中出现了丧尸犬的踪迹。原本他们不相信我们追杀丧尸犬的理由,这下不得不信了。谈判是假,取经是真。”

    诡计没奏效,蓝迪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出了实情。原来不是西南联盟领导层主动改变了态度,而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示好,想了解更多丧尸犬的信息。

    “让我说谈判不见得是假,取经肯定是真。西南联盟自打建立以来从来没和我们深入交流过,矛盾主要产生于陌生。这次是个互相了解好机会,联盟应该把核心理念坦诚相告,让他们去思考决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要因为之前的敌对行为先入为主抱有太深的成见。在对付丧尸病毒的问题上,最好先把小团体和个人私利暂时放一放。”

    虽然早就不在领导位置了,可洪涛依旧很关心联盟的发展大计,没等蓝迪开口询问就把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还打上了预防针。

    “你又猜对了,有些人还没谈呢就已经开始反对了。理由很冠冕堂皇,他们认为西南联盟在疆省问题上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要是想做出改变,光靠嘴说不足以使人信服,必须率先做出改变,比如让出QH省全境。”

    蓝迪愣愣的盯着洪涛看了几秒钟,才道出了联盟高层对这次谈判的态度,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明明是好事,却偏偏有人要反对,自己还无可奈何。

1087 好消息更愁人

    “你还是不太了解他们,这些人满脑子都是权力,任何事情都要为拿到更多权力服务,除了胜者王侯败者贼,根本就不会平等合作。

    如果你和周媛主导的联盟合作成功了,哪怕是把国内所有丧尸都消灭,对他们来讲依旧是有百害无一利。你们越是成功他们越是难受,这叫敌我矛盾,无法调和。

    有时间你应该多读读XXX选集,我虽然不赞同他的某些做法,但必须承认在人玩人和琢磨人性方面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用蓝迪明说,洪涛就能猜出来是哪些人反对和谈,更明白为什么要反对。但在这个问题上无法提供足够的助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推荐一些有助于提高某方面能力的书,聊胜于无。

    “他们的票数还不足以推翻决议,谈判时间基本定了,大概在春节前后,目前双方只是在细节问题上还要进行磋商。

    哦对,两位特使都提出在谈判前先和你见面聊聊。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有可能给你和自管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还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消极的情绪并没在蓝迪脸上停留太多时间,应该说是一闪而逝。这位两届联盟政府的大当家在精神方面还是很坚韧的,同时也是很卑鄙的,明知道会带来麻烦依旧还要说出来。

    “……你是不是盼着我和他们面对面打成一团,不管谁胜谁负,你所领导的政府都是受益者!”确实是大麻烦,做为前任领导人,和两家处于竞争甚至敌对态度的团体私下见面,还是对方先提出的,会让外人怎么想呢?

    首先被猜疑的就是立场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东亚联盟管理层搅乱,同时还与东南、西南两个敌对团体暗中眉来眼去,想借助外力夺回领导权。

    一旦这种猜测被多数联盟领导层相信,自己就从联盟创始人和改革者变成了最大的叛徒,即便是焦樵和林娜也不得不反目成仇。

    当然了,也可能继续相信自己。那样一来,坚定反对自己的人和选择相信自己的人就没法共存了,马上就得撕破最后一点面纱陷入激烈决斗。无论谁胜谁负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然后中立派什么都不用干就成了唯一的胜利者。

    “我还没那么卑鄙,见不见完全由你做主!”蓝迪很谦虚的否认了指控。

    “我收回刚刚的建议,你已经不用看那本书了!去通知对方的特使吧,我愿意见面!”洪涛继续称赞蓝迪的巨大进步,一口答应了见面的请求。

    如果自己拒绝,也丝毫不会改变某些人的想法。人类有个完全不同于其它生物的功能,猜疑和联想!困扰了人类很多年的谣言就是这么来的,每当此时,人类就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逻辑来看待未知问题。

    “嘿嘿嘿,就我个人而言,很高兴看到你在重大选择面前束手无措的样子。不过我早就不是个人了,你的选择也没有辜负很多人的信任和期望。

    你肯定不相信我会任性,但周部长相信。她只把见面的消息通知了我,我也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你现在依旧有为自己利益最大化做出选择的权力。”

    被当面贬损成毫无人性只顾个人和小团体利益的王八蛋,蓝迪非但没生气还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很得意。这个信息才是最关键的,但他故意放到最后才说,明摆着就是想看洪涛在生死压力面前露出本性。

    “该看还是看吧,想对付卑鄙者光靠善良是不够的,必须要比卑鄙者更卑鄙才成。另外帮我给周媛带句话,她有点聪明过头了,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的。”

    被人耍了,其中还有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洪涛也没太过懊悔。周媛之所以会这么做,恐怕和蓝迪有同样的企图,想借机看看自己是否和平时标榜的一样要为了全人类福祉奋斗,把个人得失放在次要位置。

    但她在工作上有点过于特立独行了,这次出使东南联盟的任务只是解释清楚信阳所发生的事情,让对方相信东亚联盟不打算破坏缓冲带,缓和双方剑拔弩张的关系,争取足够时间给军方做准备。

    结果她不光完成了任务,还进一步把西南联盟也搭上了,对方答应派特使前来谈判,肯定也是她的功劳。按说这算是个意外惊喜,但问题是她并没提前与蓝迪打招呼,擅自主张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而后才和蓝迪打了个招呼。

    领导是喜欢能干的下属,但领导更忌讳太不受控的下属。你就算再能干,总是让领导措手不及,时间长了就会成为麻烦,哪怕总带来惊喜。

    按说保皇派有她和吕叶江南主持,各方面一点都不比改革派差,可这么多年以来为啥总翻不过身,始终处于被压制状态,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性格。

    聪明是好事,但不能总表现得淋漓尽致,必须要懂得收敛。世界上没有人喜欢和比自己聪明太多的人合作,那会让人总感觉不安的。适当的装装傻反倒更容易团结身边的人,在这一点上周媛始终没有林娜聪明。

    “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趁这个机会再来次类似疆省的合并,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如果能做到的话,东亚联盟就可以改名叫亚洲联盟了,也弄个亚洲议会,把全亚洲的幸存者团第都联合起来共同发展!

    和他们相比我们有人口优势,资源更丰富,即便成立的晚点也有可能后发先至,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两年时间就差不多了。”

    蓝迪今天来有三个目的,第一想就特使来访的事情征求洪涛本人的意见,免得到时候出现意外让好事变成坏事;第二想抱怨抱怨周媛的独断专行作风,那个女人谁的话也不会听,唯独这个男人例外。

    现在前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也是最要紧的事。他想问问洪涛,有没有可能把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也收编进来,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他在政府内部咨询过几位部长的意见,可惜得到的不是建议而是屁股的位置。倾向于改革派的部长们不管心里咋想,嘴上一定诉苦摆困难。反正就是一个意思,不愿意看到政府继续做大,那样一来对改革派的实力有影响。

    保皇派自然是乐意的,如果能把这件事做成,外交部居功至伟。随着周媛的声望提升,竞争下一任秘书长的可能性也就跟着提升了。如果能把秘书长的职务拿下来,很多中立派就会投入到保皇派旗下,势力必然大增。

    中立派们确实名副其实,有愿意看到大一统的、有不愿意扩张太快的、还有自扫门前雪对啥都无所谓的。不问还好,问完之后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着,看到人家联合起来,你们也眼热了?或者说你也想过一过当大洲议会秘书长的瘾?”洪涛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事儿,来不及详细思考具体得失,但本能的感觉蓝迪可能是受到了外部影响。

    “不管有没有欧洲的大陆议会,这两个势力早晚也得有个说法。三家距离太近了,以前又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政府内部再次统一的呼声很高。”

    蓝迪也没否认,做为政府带头人谁不想在自己任期内做大做强。以前是没有先例,只能按部就班稳扎稳打走,现在有了一蹴而就的成功者,再慢慢熘达恐怕会落后太多。

1088 不耻下问

    “什么国家民族都是瞎扯澹,那是人类为了方便统治编出来的概念。丧尸病刚刚爆发的时候人人自危,你听谁提过这些玩意吗?黑人给个馒头,你能因为民族不同不吃?还是韩国人给件衣服,你觉得国家不同不接受?

    在复兴联盟最困难的时候,来自欧洲的飞行员、来自韩国日本的幸存者都在一起并肩战斗,而我们给了他们可以安全生活下去的环境。

    当初在制定规则的时候我就强调过,坚决不允许联盟内部以民族、国家和宗教抱团取暖,可你们没把这条规则百分百的执行下去。现在又想打着国家的名义对外扩张,出发点歪了,不会有好结果的。

    欧洲在旧世界里虽然分成了十几个国家,语言也不太相同,但本质上区别并不大,互相之间的认同感比较强,地理环境比较容易融合。

    亚洲的情况完全不同,首先就是地理环境的区别。不算韩国和日本,中国大陆、蒙古、西伯利亚包括中亚地区比较容易形成一体。东南亚各国有海相隔,过于紧密不太现实。印度半岛和阿拉伯半岛同样比较独立,且距离遥远。

    整个亚洲有四千多万平方公里,是欧洲的四倍还多,从土耳其一直到白令海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幅员辽阔,不是弄条铁路就可以贯穿的。要建立个什么样的机构才能全面统筹令行禁止,我都想象不出来。

    就算把其他两个联盟全吞并了,总数也不到百万人,你打算用这点人去统治全亚洲,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

    当年的成吉思汗一年到头东征西讨,祖孙三代全不闲着,结果还不是分崩离析了,既没留下文化也没推进文明发展。他倒是扬名立万了,可是有多少文明和枯骨被埋葬,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如果只为了爽而爽,那我明天立马去和焦樵商量下,让他把武装部让给我来指挥。一年之内扫平东亚,三年之内出兵欧洲,保证在有生之年内送你到梵蒂冈大教堂里加冕,号称爽死了一世!

    然后呢?欧亚大陆上的三百万幸存者打成了五十万,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资源烧光了。你从西边开始巡视领地,转一圈需要五年,三圈没转完就挂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棺材还没下葬又变成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小国了。

    假如还有后世,你的评语应该是这样的。蓝迪.卡宁汉,出生在美利坚合众国波士顿,空军基地加油上士。丧尸病爆发之后组建亚洲议会,率兵横扫六合吞并八方,一统欧亚大陆,建立爽死了帝国,称爽死了一世。

    他在任期间,帝国居民数量从三百万降到五十万,资源被战争消耗一空,科技倒退二百年,差一点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各地反抗频发。最终爽死了,帝国解体,历时不到三圈……”

    洪涛不是不喜欢统一,但非常反感为了统一而统一。在没有确切办法能让大多数人把生活越过越好之前,这么喊的人不是疯就是坏。

    对待这种人,洪涛只有一个态度,鄙视。如果是陌生人,掏枪干死完事。如果是熟人,不好太粗暴,那也得讽刺挖苦,最好连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

    “要是把加冕的皇帝换成你呢?”蓝迪不太服气,张开破嘴说别人理直气壮,轮到你自己有本事继续骂!

    “谢谢您,要爽你们自己去爽,我不爽!”洪涛当然不会骂自己,干净利落的拒绝了这种假设。

    “可我们不去,人家不见得不来,你以前不是说过,白人骨子里就有侵略本性,现在欧洲的白人统一了,肯定不会乖乖窝在家里的对吧?”

    这时蓝迪就显出了本性,不是侵略,而是轴。当年他刚被从医院里救出来时就这个德性,认死理,久久不能改变,挨了无数顿毒打之后才有所收敛。可也仅仅是收敛,一旦机会来了还会复发。古人云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真逗,他们拿什么侵略?要人没人要据点没据点,沿途上万公里,就靠火车拉着跑过来或者靠大帆船?

    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讲,现在不管谁都没有长距离奔袭的能力,跑过去就算打赢了也是惨胜,最终盘点一下就会发现,刨去成本和损失根本不盈利。明显赔本的买卖,没人乐意干。

    举个例子,我们要武力入侵东南联盟就是赔本买卖。死掉的都是青壮,抢过来的大部分是老弱。当地有的资源我们都有,获得的大片土地不光创造不出价值,还得派人守着,反倒浪费了劳动力。

    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扩张而是收缩,规划出几个比较互补的资源区域,把大部分精力投入进去加紧建设。在热武器时代,没有什么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用的地方全可以暂时舍弃。

    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张着手掌打出去力道不足,还容易伤到手指,但要把五指都攥起来形成拳头,打出去的力量会加倍。

    扩张是为了抢夺人口和资源,我们这代的人口数量决定了没有扩张的需求。为下一代、下下代打下坚实的基础,给他们留下一只大拳头,比挥舞着巴掌四处扇,时不时断根手指强多了。

    目前最首要的目标就是繁衍,让人口数量快速增长起来,等整个北方所有资源地区都有我们的基地城市时,扩张不用任何人操心,顺理成章就会展开。

    除了繁衍还要加强内部管理,打基础就要打牢固,最少百年起步。管理靠的不是人而是规则,说白了就是继续完善规则体系。什么时候流民们不再感觉活得憋屈,从心里对联盟有了认同感,什么时候基础就打完了。

    要是照着眼下的趋势发展下去,有多少流民愿意为了联盟去前线拼杀?就算威逼利诱让他们去了,会像当年对抗丧尸大军时尽心尽力吗?顺风顺水的时候没问题,一旦碰到困难,首先抛弃联盟的就是他们,说不定还会反戈一击。”

    野心爆棚但能力不足的人,总觉得别人也是一样想法,生怕失了先手被动,才会急吼吼的忙着先下手为强。相对于进攻而言,防御对执行者的心理素质要求更高,稍微沉不住气就容易冲动。

    洪涛觉得此时的蓝迪就遇到了判断的瓶颈,无法客观分析各方的实力对比。其实不只是他,很可能这是政府里一部分人的共识。

    说白了吧,他们没有足够的执政能力,随着联盟体量越来越大有点手足无措,此时最容易出现两种极端情况。要不极端保守,看到机会把握不住;要不极端冲动,很容易主动出昏招。

    其实这都不是啥大问题,全世界的幸存者组织里也没几个专业政客,大家的起点全差不多,都是在一边干一边学,就看谁肯学,学的快。

    这时洪涛就有点发言权了,在如何统治一个国家方面多少有点经验,即便是古代的国家,可体量足够大、问题足够多,有一定的借鉴性。

    再说了,政治这门学问从古至今本质上并没发生太多变化,甚至没有太多进步,无非就是变一变包装、换一换叫法,骨子里全差不多。

    “……假如通过谈判,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愿意合并,做为我们该提出什么样的条件?”经过短暂的沉默,蓝迪不知道是否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换了另一种可能。

1089 不耻下问2

    “我说蓝秘书长,你不能把我当书报栏用。想看就看一看,不想看就放一边,反正都是免费的。这么具体且复杂的问题一个连着一个,全是政府应该思考的,让我说算怎么回事啊,我可一分钱部长的工资都没拿!”

    蓝迪问的认真,听的仔细,可洪涛回答的很辛苦。一是没准备,二是问题确实棘手,还缺少必要条件,全靠抽丝剥茧的分析判断很累脑子。

    “有关牧场的提案政府会尽快批准!”蓝迪听明白了,这套他很熟悉,交换嘛。

    “你又蒙我,提案已经通过了理事会,到开春还有三个月呢,你们慢慢合计,我不急。”可是洪涛对这个交换物不太满意,明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拿出来忽悠我,太不老实,其心可诛,必须涨价!

    “……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性格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可蓝迪的脸皮真厚了不少,被当面揭穿也不害臊,没事儿人般的继续讨价还价。

    “和两位特使见面,尽量说服他们与联盟合作,再加上免费咨询,换一倍的电力供应不亏吧?”

    换什么呢?洪涛本来想说让自管区广播电台增加覆盖面积,连同基地带安全区全覆盖,又觉得有点早,还没太多拿得出手的成绩,光靠夸夸其谈作用不大。

    那就来点实际的吧,虽然有部分发电机可以使用,但总没有固定供电稳定,将来还要发展更多加工业,多要点电没亏吃。

    “用来造枪还是其它武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生产的手枪已经卖到城北安全区去了,还不知足?”一听到电力蓝迪突然变脸了,声色俱厉的数落着自管区的罪行,痛心疾首。

    “自制枪械完全符合联盟规定,也适合自管区的现有条件。你们光给了个名号,不再进行任何基础投入,就把两万多张嘴扔给了管委会负责,明年还要再加一万多张,我不贩卖独品就已经很善良了!”

    洪涛一点没含湖,小眼睛一瞪用更加凄厉的嗓音和严厉的指责,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少来这套,咱是严格按照规定办事的,至于说质量好、威力大,那是企业家的良心,不能用劣质产品欺骗顾客!

    “那高度酒呢?贩卖私酒肯定违反联盟规定了吧!”蓝迪也不是一点反击的办法没有,自管区里不光有内务部便衣,还有各部门或明或暗的观察员,只要是拿出来出售的货物,不管公开还是秘密渠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结党营私也违反联盟规定,要不咱们一起引咎辞职吧。规则相同,执行标准也得一致,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

    可惜他遇到了洪涛,曾经的总有理,说遍联盟无敌手,轻而易举就把是否违反规则转到了执法标准不统一上,依旧还是有理。

    “……先升一半,剩下的开春再提供!”蓝迪算是看出来了,再说下去肯定就要抨击联盟高层的种种弊端了,这玩意必须是现实,自己屁股也不干净,还是先让一步吧。

    “想让东南和西南两个联盟想救赎者一样与我们合并难度非常大,自古以来南北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区别,让他们放弃本乡本土迁到淮河以北居住,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给一半就给一半,这笔电力本来没在计划之内,是蓝迪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但对于合并的事情,洪涛非常不看好。

    如果不是被逼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南北两边的人都极度不愿意换个地域生活。故乡的概念是融合在国人骨子里的,故土难离啊,光这一条就能让谈判陷入绝境。

    “一定要整体迁到淮河以北生活吗?能不能像西安和长春基地那样,派遣我们的官员管理。”蓝迪不管多了解这块土地也无法感受到骨子里的执着,但看洪涛说得如此严重也没反驳,而是提出了另一种思路。

    “绝对不成!西安和长春基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它们融合的比较早,管理层还没来得及积攒太多威望和认可。这两个基地距离这里都在一千公里之内,可以被空军覆盖。

    东南和西南联盟成立时间和复兴联盟差不多,经过近十年的磨合已经在当地形成了很强的威望,一时半会不太容易被直接替代。

    而长沙和成都这两座城市距离我们都在一千五百公里以上,空军够不到,陆军调动迟缓,全不具备威慑力,一旦出问题我们只能干着急,毫无办法。

    你以为已经很了解中国人了,其实还差的远。在东亚联盟里没有几个纯粹的南方人,你根本没机会去体会两者之间的差异。

    我大概总结一下,北方人的性格比较直,做事喜欢大刀阔斧不太重视细节,思想更趋向保守。由于历史原因,很多北方省份都是由移民充填的,除了少数地区,族群观念相对来讲比较轻。

    南方人的性格正好相反,心思缜密,专注细节,勇于开创,非常重视本乡本土的族群关系。如果理事会和政府里有一半南方人,你会觉得这几年都是在度假。

    当地管理层如果以我们的人为主,势必会因为思维模式、做事的习惯不同,引起本地人的抵触情绪,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

    如果以当地人为主,同样存在这个问题,他们会抱团排挤我们的人,造成政令无法顺利执行,很快就形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状态。

    费这么大力气,还是不能彻底政令统一,那还不如不合并,直接由三方平等合作。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只有一个办法,挖根!像对付疆省移民一样,让他们离开故土,再打散混居。”

    但这个思路别洪涛毫不留情的驳回了,理由比较复杂,既有地理上的也有性格和文化方面的。同时还给出了解决办法,很简单,继续执行疆省移民政策。

    “可是那样一来,他们两家这么多年的建设投入就全都浪费了。根据外交部的统计,长沙和成都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很不错的,有不少军工厂,还有充沛的水电,尤其是农业极其发达,每年都向我们出口大量粮食。”

    蓝迪并不是非要建立分基地,他只是想降低谈判难度,顺便再利用一下东南和西南联盟的基础设施。养活大几十万人,农业的压力会很大,恰好这两个联盟都有很充沛的粮食产量。

    “你知道在淮河以北有多少粮食产区吗?AH北部、河南、山东都是粮仓、蔬菜和肉蛋鱼基地,在旧世界里养活了几亿人口。满打满算再翻倍给你一百万人口,也不会因为吃喝发愁的。

    我觉得你、包括很多联盟高层目前全有种错觉,认为资源已经耗尽,总去忙着寻找新的资源,找不到就琢磨着怎么从别人手里抢。

    其实资源遍地都有,只是没有被充分发现利用起来。比如说红区,我一直没想通政府为什么如此抵触让流民进入红区寻找生活物资。他们明明可以靠劳动改善自己的生活,同时为政府提供额外税收,两全其美的事情却变成了违法!”

    担心大半个中国的土地养活不起区区几十万人口,洪涛都不知道蓝迪是怎么想的,这已经不属于判断失误了,而是常识性缺失。

    同样的问题还不止一个,明明可以减轻政府负担又让治下之民生活的更好,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人想改变。

1090 春节也不放过

    “你们有句谚语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有个典故叫农夫与蛇……”蓝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拽起了词儿。

    “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解释。流民们对生活现状不满意,不得已用激烈方式表达意见,反倒成了昧良心的毒蛇。

    你们躲在基地里锦衣玉食,把人当牲口对待,为了怕牲口跑掉干脆围起来哪儿也不让去,每天给点饲料吃不饱也饿不着,反倒成了善良的农夫。

    不得不说,政府里有一群愚蠢的脑袋这么认为。他们低能高位,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干脆来个一刀切,宁可让整体蒙受损失也得保住手里的权力。

    你每天和这种人合作也被感染了,脑子越来越湖涂,逐渐和屁股互换了位置,已经搞不清楚谁是毒蛇谁是农夫了。”

    此时洪涛忽然有种感觉,仿佛回到了旧世界,正坐在电视机前看XX联播。你说不信吧,人家说的康慨激昂理直气壮。信吧,哪怕信了一个字大脑都会提出抗议,让肠胃极其不舒适。

    “幸亏有我在,你设计的这套体系才能保存到今天。如果我不和他们打成一片,努力保住秘书长的位置,奇怪的事情还会更多。

    别以为周媛和吕叶江南才是你的衣钵传人,他们俩一个喜欢高高在上指手画脚,一个总躲在后面等着别人冲锋陷阵,都不是能掌控全局的人物。”

    平白无故被卷了一顿,话里话外说自己的脑子和屁股一样,蓝迪就算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要反唇相讥了。以前有地位上的忌惮,现在反过来了,不能再忍辱负重!

    “快拉倒吧,你就是个站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盼着两边打起来好渔翁得利的投机分子,真正的中流砥柱恰恰是我最不看好的焦樵两口子。要是没有他们手握军权不偏不倚,无论是初秋还是周媛拿到大权在握,联盟都将会变样的。

    美国人是不是都喜欢挑拨别人打架,你的祖辈就把朝鲜半岛分成了两瓣,现在你也在玩那一套。我对你之前的说法抱怀疑态度,他们必须参加过朝鲜战争!”

    把联盟管理成这个吊样子还敢自吹自擂标榜功劳,必须不能惯着,洪涛开始展开人身攻击了,要从根子上剖析老蓝家的传统。

    “……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垃圾、臭狗屎!”时隔了这么多年,蓝迪终于又听到这种无端还无法自辩的指责了,不禁想起了当年被人拿捏的情景,一时没忍住发了火,边用母语骂边转身离去。

    “秘书长,您来的时候说中午不回基地吃饭,这个点食堂都关了……”当车夫听到蓝迪说要返回基地,很贴心的提出了午饭问题。

    “靠,又被他骗了……等着我!”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回蓝迪是用中文骂的,同时下车又钻进了交通枢纽大楼,脚步之快,已经把两名护卫甩在了身后。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回去,吃压缩饼干!”可惜不到十分钟他再次走了出来,洪涛和总跟在身边的两个人已经不知去向。

    刚刚那番话根本就不是在诋毁自己的家族,而是眼看中午了再聊下去就要管饭,故意刺激自己发火,然后就能理所当然的省下饭钱。

    在救援队和复兴联盟期间,上这种当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自己。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再没人和自己玩这套小把戏,反应上有点生疏,还是着了道。

    其实蓝迪一点没吃亏,他得到了别人没想到或者不想说的中肯建议,把这几点融合到之前的方案中去,再拿出来讨论,可以让那些等着挑毛病的人先把嘴闭上,除非他们能找到解决办法。

    让洪涛挤兑几句远比让政府里或者理事会的人当面否定提案强得多,还能显得秘书长高瞻远瞩、考虑全面,足够抵偿很多顿大餐的了。

    2034年的春节在2月下旬,由于突降大雪,周媛被困在了出川的公路上,不得不推迟返回时间。这对洪涛来讲倒是个好消息,可以踏踏实实的先过个节,不用为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而忙碌了。

    春节,每年的第一个节日,虽然东亚联盟里面有不少外籍和外族成员,但主体依旧是汉族,对于这个节日非常重视。

    每年从腊月开始,幸存者们就开始准备过节了,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展现出节日气氛。但最热闹的不是基地里面,而是城南安全区,准确的说是第四区。

    这里有最大的市场和最大的娱乐城,进入腊月之后,市场里会出售各种与节日有关的商品,娱乐城则会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晚上在院子里连续免费播放露天电影。

    每当这个时候,娱乐城旁边的街道就是最热闹的地方。各种摊位鳞次栉比,吆喝声此起彼伏,顾客人头攒动,直到半夜才逐渐散去。

    今年也是如此,只是从摊位数量和客流量上都有所减少。造成此种变化的不是天气,也不是政府插手干涉,而是相隔两个安全区,在新成立的自管区里也有同样丰富多彩的吃喝玩乐项目,客源被分流了!

    原本疆省里的很多移民是不过春节的,但在洪涛的说服下不得不入乡随俗,毕竟让自管区热闹起来,最终受益的还是当地移民。

    从腊月开始,十字路口市场也搞出了浓郁的节日气氛。你有露天电影,咱们民族服饰大杂烩。各族摊贩全都穿上本族最隆重的礼服,每天中午和晚上还有花车游行,吸引力一点不比旧世界里的电影差。

    除此之外各族美食也是个重要的噱头,十字路口市场提前半个月就散出了很多孩子,拿着手写的传单去其它安全区里搞宣传,用和平时差不多的价格出售年夜饭套装。

    这玩意也是洪涛的主意,他在城南安全区度过了上一个春节,很了解流民们需要什么。刨去有一定手艺、工作比较固定、收入相对稳定的,大部分流民都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没有太多余钱和余粮。

    可越是穷人对春节的热情越高,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口好的,全巴望着能在过节这几天理直气壮的过过嘴瘾呢。

    疆省移民最擅长的就是制作各种肉食,不管是羊还是牛,从头到脚都不会浪费,钱多有钱多的吃法,钱少有钱少的吃法。

    在洪涛的鼓动下,他们绞尽心思琢磨出几种专门针对底层流民的食材搭配,做成一份一份半成品放在冰窖里冷冻保存,等过完小年就拿出来贩卖,保证让绝大多数流民花不了几个钱也能大鱼大肉解解馋。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些年老体衰、患有疾病的流民吃不上年夜饭。洪涛没忘了他们,虽然自管区刚刚起步,没什么积累,不可能照顾到所有流民。

    但他还是自己花钱买了几百份套餐,让笨猪和沉万三赶着马车每天去安全区里挨家挨户扫荡。谁家确实穷的揭不开锅、吃不起年夜饭了,就给谁家留下一两份。不要钱,但必须听完录音机里的讲话,内容自然是有关自管区新政的。

    用江洋的话讲,这是在利用小恩小惠布道,初衷谈不上有多高尚,结果确实是做了善事。至于说管不管用,不用任何人评价,历史就给出了准确答桉。

    最擅长使用这种方式的就是宗教,无论基督教、***教还是佛教,都曾经利用施舍来发展教众。再穷的人也有亲朋好友,谁真真切切的雪中送炭了他们就对谁有好感,一传十十传百,相当的奏效。

1091 遍地是商机

    实际上联盟政府每年春节前也有类似的活动,拿出一部分食物、衣服、被褥,送给穷困潦倒的流民,以博得好感和声望。

    但经是好经,能不能念准确就不一定了。负责发放救济物资的人才不管政府怎么想,他们只想自己是不是累、能不能从中获利。

    于是物资一点没少发,但大部分没到真正需要的流民手里,冒领的现象很严重,甚至出现了专门靠救济物资发财的组织。他们通过贿赂拿到大批物资,拉到市场里转手一卖就是笔横财。

    联盟高层往往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也没功夫深入安全区里挨家挨户调查,坐在办公室里看看下面的汇报材料还觉得挺完美。

    即便有个别高层知道了,也没法加以阻止。倒卖救济物资已经形成了产业链,谁阻止谁就是挡人财路。试问有几个高层愿意为了没有丁点投票权的流民,平白无故得罪同行?大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真被捅了上去,政府为了不出现丑闻,通常也是让内务部抓几个典型高调处理,起个杀鸡儆猴的宣传作用。

    但在利益的驱动下猴子们半点也不害怕,震慑作用越来越小,倒卖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精巧,实在不成干脆找替罪羊背黑锅。

    除了这些举措之外,洪涛还和白思德谈了一笔买卖,从正月初一开始在大洋路市场到三环娱乐城门口的街道上开庙会、赶大集!

    自管区出一部分商贩,其它名额由大洋路市场和其它安全区的商贩填补,反正必须把这条街变成吃喝玩乐的海洋,不过一切所需手续要白思德去办。

    “划定了摊位之后我是不是可以对外出租?”白思德只听了个开头就有了计较,开庙会本身对他没啥好处,费钱费人情把手续办下来,结果赚钱的都是摊贩,太不合理。

    “第一年的租金最好别太高,要让大部分人赚钱,把庙会的名声打出去,明年才有更多人愿意购买摊位。这是笔细水长流的买卖,连带着周围的商家都受益。等大家全都形成习惯之后,这条街就是名副其实的商业中心了。”

    出租是必须的,洪涛也没打算把摊位白白交给自管区商贩去经营,不过收费的高低必须有点讲究,不能太急着捞钱,一下把牌子毁了。

    “那我要是多收购几家沿街的铺面……”在做买卖方面白思德确实有犹太人的基因,对钱的味道天生敏感。

    “开春,自管区和安全区里至少还要来三万左右新移民。这条街的北段商铺很多,可南段一直到平安运输公司小楼,真没有几家像样的商店。”洪涛没说买不买,而是聊起了商业街的规划。

    “对啊,买现成商铺的钱都够新盖两三家的了……大法官,我听说自管区的牧民可以去红区放牧了,能不能顺手带回来点门窗木料,我全收!”

    提起平安运输公司的小楼,白思德的小眼睛里顿时寒光闪现,新的构思又出来了,买不如盖!不过他没地方找那么多建筑材料,到底能不能盖起来,还得看洪涛肯不肯帮忙。

    “白老板既然张嘴了,这点小忙自然是要帮的……不过咱不能带头坏了规矩,抢建筑公司的饭碗。干脆这样,先和孙老板打个招呼,把盖房子的工程包给建筑公司,然后再让他想办法从自管区里把材料拉回来。

    其实算来算去你也不吃亏,那可不是一间半间的材料,光是打点检查站的好处费就不少花。俗话讲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花钱,何不便宜了咱自己人呢。孙老板自然有办法把材料弄过来,花多少钱打点是他的事情。”

    按说白思德和沉楠都曾经在自己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过友谊的小手,不管有没有利也该报答。把粮食送回来一半让他们赚差价算感激,洪涛觉得还不太够,帮忙从红区找一批建筑材料,义不容辞。

    但是建筑行业是孙飞虎的饭碗,他可以饿不着,可建筑公司下面还养着上百口子精壮呢,每个人后面都有家庭,有嗷嗷待哺的嘴,不能说为了还白思德的人情就把孙飞虎给得罪喽。

    “洪队长仁义,这事儿办的敞亮,我亲自上门和孙老板谈盖房子的事儿时保证要提一提!”太他妈仗义了,这么一来,自己、孙飞虎、自管区三方都不吃亏,甚至检查站该有的好处也依旧,可事情圆满解决了。

    高人呐!面对这么一位满嘴仁义道德、浑身熘光水滑、骨子里心狠手辣逮着谁弄死谁的人物,白思德不管心里咋想,脸上都要如获至宝,嘴里全是甜言蜜语。

    “白老板,你说我要是再多弄回来一些建筑材料和门窗家具,通过孙老板的建筑公司运出来,然后放在你的市场里出售,利润够不够咱们三家分的?”

    可白思德还是草率了,这件事到此并没结束,洪涛很谦虚谨慎的提出了一个假设,听得他满眼直冒金星。同时也有点醒悟了,合算鼓动自己沿街盖商铺并不是随口一提,那些全是铺垫,真正的戏肉在这里呢!

    能不能干呢?必须能啊!孙飞虎之所以独霸安全区的建筑行业,并不全是凭借当年打下的声望和手底下一群死忠拥护,说到底还是人脉。

    除了他,后勤部运输公司定期去红区拆回来的建筑材料谁也搞不到。你想盖房子,没有房梁、没有门窗、没有家具,光靠从市场上买点零散货源,在成本上就受不了。

    当初城南安全区里的一堆大老为什么开会琢磨着要坑洪涛,根本不是要为游龙劳务公司主持公道,更不是想维护什么规矩。

    主要原因还是洪涛私自找来了建筑材料修小楼,严重破坏了建筑公司的垄断环境。如果流民们全都有样学样,飞虎建筑公司会蒙受很大损失。

    不过这次例外,人家不是说了,要带着孙飞虎一起玩,有钱大家赚。说不定已经和孙飞虎讲好了条件,然后才来找的自己,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跟进吧。

    哪怕进货价格贵一点,根本就没有太多赚头,这笔生意也得做。要是大洋路市场里再能多一些木料、钢筋、门窗、家具的货源,来这里的客源必须更多,连带着其它买卖也更火红!

    随着疆省移民的不断涌入,建筑材料和家具的价格只能走高,不存在滞销的可能,想必洪涛和孙飞虎拉着自己一起干,也不会把价格提的太高,多少得留点利润。这么算起来,包赚不赔啊!

    “……洪队长,不是我多心,有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心里总是不太踏实。您能不能和我透个底,干嘛不把这批货放到十字路口市场里出售?

    如果弄个建材家具特色经营,货源基本就是独家提供,短时间内谁都没法竞争。这么一来,不光短期内能赚到钱,还能吸引更多客流量,对十字路口市场和您本人有百利无一害。

    疏通几个检查站的关系,对您来讲应该不算难事。就算您不想亲自出面,孙老板、沉老板、包括兄弟我也可以代为打点!”

    但白思德没有马上答应,他有点搞不懂洪涛这么做的本意。商人重利不假,但商人也不傻,不明不白的有人上赶着送钱,必须问清楚之后心里才踏实。

    自管区的十字路口市场,隐隐已经和大洋路市场有了分庭抗礼的趋势,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留给十字路口市场独享,趁机再拉走一批客源呢。

1092 养过鸡吗?

    “在我看来,十字路口市场和大洋路市场不应该成为对手,更不应该互相打价格战抢市场,而是要互补有无、互相扶持着越做越大。

    我大概算过一笔账,如果明年疆省移民全部抵达,所有安全区和自管区的购买力足够三四个中型市场运转的,这还没有把基地里的正式居民购买力算进去。

    既然大家都能吃饱,何必非要闹得那么不愉快呢。实际上我们缺的不是客流量,而是有购买力的客户和更多的商品种类。

    不管是大洋路市场还是十字路口市场,目前的商品种类都太少了。想提高营业额,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挤垮对手垄断市场是个笨办法,不如想办法增加商品种类。”

    洪涛的解释听上去挺豁达、够档次,其实全是大道理,谁都懂,但真正的原因他没说,不是不想争,而是暂时争不过。

    看上去十字路口市场发展势头很迅速,隐隐有和大洋路市场并驾齐驱的苗头,实际上两个市场的真正实力相差的还很远,这是一种只看表面现象,忽略了本质的错觉。

    就像是马拉松长跑,从起跑开始到五公里算第一个台阶。这个阶段并不难,只要身体健康,平时喜欢锻炼,大部分人都能比较容易的做到。

    从五公里到十五公里算第二个台阶,这个阶段就不是很容易了,除了身体健康喜锻炼之外,还得有比较强的耐力和跑步技巧,没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从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算第三个台阶。这时候的要求更严苛,哪怕身体和训练都达标,还得把气候、状态和对手的因素考虑进去,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完成。

    从三十公里到全程结束算第四个台阶,这时候一切外在因素已经不足矣支撑你继续跑下去了,必须再加上个心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强迫自己超越极限。

    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环节,节奏。不同人的身体素质、训练方式、跑不习惯都不同,有些人习惯前半程发力,有些人喜欢后来居上。

    你不能看见别人比自己跑的快,心里就发慌着急,也加快自己的步伐。那样除了能短时间内靠近或者超越对手之外,没有半点好处。一旦自己的节奏被打乱,后程必然会失去耐力,最终不光没追上,反倒被甩得更远了。

    相比较而言,大洋路市场经过七八年的细心经营,无论在货源、商户还是客流量方面,都已经站上了第三层台阶,正在向终点发起冲击。

    而十字路口市场满打满算开业了不到半年,表面的繁荣不过是商品比较有特色,外加自管区里给的政策比较宽松,税收更低,顶多算刚进入第二个阶段。

    但只要算一算两个市场的流水和货物种类,就能清楚的认识到,等新鲜劲儿一过,十字路口市场的虚假繁荣就会退火,到时候比拼的就是真正的实力了。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有规律的,龟兔赛跑、弯道超车确实存在,但都是特殊情况,不能当做常态。按照自己的节奏坚持到底,不被别人带偏,才有可能获得最终胜利。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盲目乐观,全是愚蠢的做法。

    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里有三个重点,首先得知道自己有多大能量,然后再清楚对手的实力,最后得出正确结论。

    而在这三个重点里,第一点最难做到。人们会习惯性的高估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顺风顺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接近天下无敌,对手已经不堪一击。

    “那您说政府会不会等自管区试点成功之后,全面开放红区?”

    既然洪涛亲口说了目前两个市场不存在恶性竞争的可能,白思德就信了九成,不信也不成,这位在正经事儿上确实有信用,至今为止说到做到,从没忽悠过合作伙伴。

    不过他又有了另一个想法,假如红区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全面放开,情况就会发生彻底改变。到时候两个市场都有充足的货源,该怎么相处呢?

    “你养过鸡吗?”

    “……”白思德不太明白聊着聊着大格局,怎么又突然说上了饲养家畜,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也没养过,但在救援队时期,有个队员家里曾经养过,没事的时候聊起细节。市场上的鸡大概分成两种,走地鸡和大规模养殖鸡。谁都知道走地鸡肉质好吃,营养价值高,可养殖鸡却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

    番茄

    原因很简单,养殖鸡出栏周期短,一个多月就可以上市,走地鸡至少得一年。对于管理者而言,养殖鸡好管理,成本低,虽然单价低,可架不住数量多。

    那他们用什么方式让鸡一个多月就出栏呢?办法很简单,关在鸡舍里,少看、少听,吃饱喝足啥也别想。

    绝大部分养殖鸡从出生到死亡双脚没沾过大地,甚至没见过太阳。在它们的认知里,鸡舍就是世界、鸡笼就是大地、灯泡就是太阳。

    如果把它们放出去散养,见到真正的世界,脚踩着大地沐浴着阳光。用不了多久,这些鸡就全都不肯乖乖回鸡舍里长肉了,有的会跑掉、有的会被野兽吃掉、管理起来非常麻烦,成本会像火箭般攀升。

    假如你是鸡舍的管理者,会选择哪种养殖方式?”

    开放红区,洪涛觉得有可能,但让联盟政府主动开放,好像不太可能。这件事看上去不算大,实际上却直指本质。换谁坐到蓝迪和初秋的位置上,都是个两难的抉择。

    “……既然我们都是鸡,您还要回来做这么多被人看不惯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白思德闻言之后久久没有回应。只是不停的看看脚下再看看屋顶,好像他也是只没见过世界、大地和太阳的养殖鸡。

    “旧世界里常说一个词叫社会责任感,当人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该把眼光只局限在跟前,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抬起头多看看远方,做一些不看似图利的傻事。就拿那些不得不依靠救济才能勉强过个年的流民举例,他们有些是年老体衰,确实无法再继续创造价值了,有些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或者年岁太小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此时没人过去拉一把,他们有可能活不到明年,也有可能从此心灰意懒沉沦下去,长大之后满脑子都是恨,不是偷就是抢,连喝带赌,早早的就把自己搞死了。

    你可能会觉得那是他们笨、懒、咎由自取,死就死了,活着也是给大家添麻烦。但我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都是潜在的客户,今天穷,不一定永远穷。

    我们拉一把,损失的无非就是几顿饭钱或者少去娱乐城两次,不疼不痒,可换来的很可能是将来的好处,最次最次也会多几声感谢。

    这么说并不是要大家都去做善事,那只不过是表象。实际上我不是在做善事,而是在有意识的培养未来的市场。刚刚不是说了,咱们不缺客流量,但缺有购买力的客户。

    想办法引导、帮助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流民把日子过好点,等他们手里有了富裕钱,不光你我的市场,连带着街面上所有的买卖家都会受益。现在的付出和将来的收获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在我的理解里这就叫社会责任感,做任何生意都离不开身边的社会环境。当买东西的人觉得市场上全是奸商,卖东西的人觉得客户全是刁民时,不管怎么努力也不会有好的前景,无非就是拼一拼谁底线更低,谁更不要脸。”

1093 拜年

    今天洪涛从百忙之中抽时间亲自来第四安全区,除了要说服白思德、孙飞虎开辟建材家具行业,还有另一个目的,与之前的每位合作者阐明今后的发展方向。

    随着自管区的逐渐繁荣,在很多方面势必要挤压、侵占其它安全区的利益,这是无非避免的事实。

    但他不想看到因为这件事让自管区和其它安全区对立起来,那就违背了发动大多数流民争取自身权力的初衷,甚至会被某些人利用,成为挑拨流民斗流民的工具,最终毁了刚刚开创的新局面。

    想破开这个死局,洪涛也想不出太新颖的招数,唯有老一套,拉着大家一起受益。哪怕自己独吞所有好处,可以前进三步,现在利益均沾只能迈一步也得这么干。只要能向前走,哪怕只有半步都是胜利!

    当然了,这么做不全是损失,也有好处。自管区和安全区的合作越多,自身的稳定性就越好。比如说现在联盟政府想要取消自管区,孙飞虎、白思德、沉楠这群人就会非常不乐意。

    没有了自管区提供的货源,建材、家具、私酒生意全都做不下去,先不聊权力和政治斗争,光是自身利益受损这一项,就会让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上下奔走主动帮自管区疏通关系,说服高层改变主意。

    这就叫利益共同体,只要利益足够多,他们甚至愿意帮助洪涛搞政变一举推翻蓝迪的政府。啥风险不风险的都是浮云,老马同志不是说过嘛,只要利润达到300%,资本就敢践踏人世间的一切法律!

    另外洪涛还包藏着一份祸心,他要让安全区里的流民切身感觉到自管区里的生活与之不同。这时候又有古人站出来说话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是流民,以前你还不如我呢,现在却比我过得好了,凭啥嘛!我一天也没闲着,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要不傻,谁都能发现问题所在,安全区的规矩不灵,自管区的办法好。

    在生存面前没有胆小鬼,只要这种想法有了,就会像烟瘾酒瘾一样时时刻刻伴左右,谁挡在前面谁就会被他们恨之入骨。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联盟政府,这就叫从下向上的推动力。水面已经波涛汹涌了,飘在上面的任何东西都别想安安稳稳,不想翻就赶紧改变跟上节奏。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有没有自己都无所谓,大势所趋!

    做完了这件事,洪涛马上又缩回自管区里不见了人影。几个月前的走私武器桉可能大部分人都忘了,但他心里明白,罪魁祸首既没死也没落网,秦鸿伟只不过是个傀儡,藏在暗处的蒋门神和那几个外国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可惜利用内务部借刀杀人的计划落空了,蒋门神一伙人的消息很灵通,反应也很迅速,这边刚开始行动那边就消失不见了。

    到底去哪儿了呢?洪涛认为有三个去处。第一,地狱!在背后操控蒋门神的势力可能觉得他们没用了,留着还容易暴露,干脆在没被发现之前来个彻底清理。

    第二,潜伏在其它安全区里,比如城东和城北。自己和合作伙伴们的主要势力范围在南城,对于另外两个安全区缺乏足够的了解,别说藏几个人,再多十倍也照样发现不了。

    第三,也是最好、但可能性最小的结局。背后操控的势力良心发现,念在其出力不少,高抬贵手给了条生路,放蒋门神一伙人远走高飞、自生自灭去了。假如真是这样,那自己就不用始终悬着一颗心了!

    没错,自打从于佳口中得知蒋门神一伙人藏在新六区里,身边还有几个外籍男人,洪涛的心里就总有一颗钉子隐隐作痛,生怕哪天从阴暗角落里射出一串子弹,轻而易举的结束自己这辈子。

    怕死?不不不,不是怕死,是舍不得死。眼下游戏刚刚开头,自己想了一大堆计划和前景,全都没来得急实现呢。就像玩牌刚玩半截,刚摸清楚其他三家的出牌习惯,正要大杀四方,结果突然让自己下桌。

    死这个玩意不是怕和不怕就能解决的,不想死就得到处小心留意,能不抛头露面就少出去。目前别的不敢吹,只要不离开交通枢纽大楼,别说蒋门神,就算空勤团派人来暗杀自己也得铩羽而归。

    疆省移民没的说,明事理还知恩图报。他们非常清楚自管区是怎么来的、目前已经看到点希望的生活又是怎么来的,对这位本来就很有名的大侠又多了一层感激和崇拜。

    现在洪涛这条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而是和自管区全体移民,甚至包括一部分本地流民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谁敢对洪涛不利,那就是在剥夺上万新移民和上万流民的生活希望,他们真会玩命的。

    可洪涛还不是个能因为怕死就甘于缩头缩脑的性格,好歹有个法官的名头戴在脑袋上,总不能因为害怕连法庭也不敢去吧。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让替身巴列诺夫在公共场合露面,看看会不会把藏在暗处的未知者引出来,剩下的全交给运气。

    比如说现在他不光要大张旗鼓的站在街边,还不能使用替身,因为有贵客登门,不止一两位。

    按照北方的风俗习惯,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日子。节前,有不少老资格联盟成员通过各种渠道传来了消息,想给洪涛拜个年。

    这个要求倒也不算反常,算起来在复兴联盟那批管理层里比洪涛年纪大的没几个,大家在一起生活战斗过,又是长辈,在春节期间前往探望合情合理。

    现在洪涛的身份是法官,算不上编制内,大小也是个官,尤其是自管区的发展势头很不错,如果这个试点成功了,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会不会凭此进入管理层真不好说。只要没有太大矛盾,提前结个善缘也是官场的习惯。

    第一位访客排场比较大,三辆装甲车和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内务部宪警,天刚亮就轰隆隆的顺着大街滚滚而来。好在没一口气开到交通枢纽大楼门口,相距百十米就停了。

    宪警们钻出装甲车有条不紊的向道路两侧散开,有去占据制高点的、有配合便衣把守各个路口进行小范围封锁的。只有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女子拉着两个半大孩子款款走了过来。

    “洪哥,新年好……来,平安,小娜,过来给大爷拜年!”林娜的情绪还不错,今天这种场面是她比较愿意看到的,和和气气多好,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比互相剑拔弩张好的多。

    “洪大爷新年好!”俗话说的真对,傻人有傻福,焦樵这对儿龙凤胎质量很不错。男孩长得比较像林娜,尤其是眼睛。但性格更像焦樵,比较外向,胆子大,或者叫愣。让叫就叫毫不憷头,还在辈分前面私自加了个姓。

    “大爷……新年好……”女孩在外貌上融合了焦樵和林娜的优点,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只是胆子比较小,声音堪比蚊子,叫完了还躲在了母亲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个面容凶恶的大个子。

    “好好……怎么就来了两个,剩下的呢?”焦樵和林娜一共有四个孩子,算起来最小的也该三岁了,不至于连门都出不了。

    “老焦去卫戍部队慰问了,大概初五才回来,两个小的太吵闹,不适合今天的场面。平安,来的时候妈妈是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啦!”林娜伸手把女儿从身后拽了出来,又抬起脚轻轻踢了下儿子的屁股。

1094 拜年2

    “洪大爷,我妈说您是我爸最好的朋友,出手还特别大方,红包总是最厚的……要不我给您磕一个?”

    焦平安实际上也在偷眼瞄着洪涛那张破脸看,要说一点不害怕太不客观。但他骨子里有种二百五的劲头儿,让林娜当着外人一激畏惧感顿时没了,挺着小胸脯往前迈了一大步,梗梗着脖子开始要上红包了。

    “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嘛,在大街上就张嘴要,穷疯啦!”洪涛对付大人脸皮厚到没边儿,屁话说起来没完,但遇到小孩子必须有点长辈的样儿,不能再嬉皮笑脸老不正经了。

    “拿到手里的才算数,我可不想当蓝迪,大老远跑过来连顿中午饭都没蹭上。小娜,和你哥哥一起给洪大爷磕个头!”林娜一点都不尴尬,眼见儿子没起到决定性作用又把女儿推了上来。

    “得得得,我惹不起你们一家子,来,这是疆省最有名的小刀,那边的男孩子到了十五岁就要佩戴一把,表示已经是大人了。

    我看你根骨清奇、器宇不凡,肯定比其他孩子厉害,十二岁佩戴一把也不算早。以后在学校里谁要是敢欺负你,打不过也别怕,拿刀子捅他!”

    红包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想按照别人的节奏走。但眼看两个孩子要当街磕头,不可心也只能忍着。不过跟着礼物一起送出去的祝福就不是原词了,这就叫报复不过夜,哪怕孩子也不能例外。

    “有裴阿姨的伞兵刀厉害吗?”焦平拿接过小刀,看着刀鞘上精美的纹路和镶嵌好像不是太感兴趣,抽出刀刃看了看,更是一脸轻蔑。

    “你们两口子倒是挺超前,这么小就开始军训了?”这让洪涛有点意外,在他脑子里林娜和焦樵都是护犊子,说有多溺爱孩子可信,说会提前培养孩子吃苦耐劳真不靠谱。

    “小时候我们俩都忙,一个月也回家不了几天。老焦带着平安经常住在军营里,我带着焦娜就住在部里,上了小学之后才逐渐正常了起来。有些人只会挑毛病,从来不问联盟走到今天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听到这个问题,林娜微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哀怨,看似在介绍孩子的成长经历,实际上话外音直指某个人。

    “来,焦娜,这是牧羊犬的小崽,刚刚满月。带回家去好好训练,每天必须让它有足够多的运动量,长大了才会健康。”洪涛假装没听出来,回头从笨猪手里接过柳条筐递给了跃跃欲试的焦娜。

    从体型上看妹妹比哥哥矮了小半头,有点不正常。女孩子发育的要比男孩子早,十二岁的龙凤胎兄妹,往往是妹妹比哥哥高一些。

    以前光听张柯介绍,不清楚两个孩子的成长经历,现在终于明白了。焦平安是跟着焦樵在军营里长大的,算是经过了初步锤炼,至少运动量足够。

    而焦娜是跟着林娜长大的,当母亲的就极其不喜欢运动,养出来的女儿能健康才怪。焦娜不是发育不良,是缺乏运动。

    换成别人,洪涛还可以苦口破心的教育教育,但对林娜绝对没用,她也不会让自己插手管教孩子的事情。那就只能利用宠物来变相达到目的了,以后天天跟着小狗一起撒欢去吧。

    “谢谢大爷……它有名字吗?”焦娜掀开柳条筐里的羊毛毯子,见到肉乎乎的小狗,不仅仅是满意还有惊喜,刚刚的畏惧的神情马上变成了笑容,居住主动聊了起来。

    “它叫……左罗!”这条小狗只是临时从疆省移民手里找的,以前有没有名字谁知道呢。可洪涛不想让小姑娘失望,略微迟疑,就把西班牙民族英雄的名字安在了狗头上。

    “唉……”于此同时林娜轻叹了一声。她就知道这条狗不会有太好听的名字,果不其然,十年过去了,这位起名字的能力依旧没啥进步。

    “嗬,这是谁啊,派头比你还大?”说话间东边又有动静了,两队骑兵踩着整齐的步点拐上了主街。领头的是两匹纯黑色高头大马,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马上是谁。

    “你的好孙子和张副部长,瞎得瑟,骑兵打仗有用,对付治安事件远不如空勤团。”林娜都没正眼看,歪了歪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就是私人见面嘛,用得着搞这么大动静吗?”骑兵的数量比内务部宪警多一倍不止,他们每路过一个可以出入人的地方就留下三四个把守,显然不全是来显摆的。

    “你不怕死可有人怕!如果有人想对联盟不利,只需要一发火箭弹或者一颗手雷就能让大半个政府陷入瘫痪,不严格点不成啊。”

    林娜撇了撇嘴,示意洪涛别自我陶醉。这些宪警和骑兵不是专程来保护所谓的自管区大法官,而是给联盟政府官员保驾护航的。

    “洪爷爷,新年快乐,红包拿来!”两匹马逐渐加快了脚步,身着军装的张柯率先跳下马背,小跑着过来敬了个军礼,有模有样,不过转眼就嬉皮笑脸的搓着双手凑了上来。

    “你都多大了还要红包,别起哄!张部长,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老了啊,看看,哪儿还有当年玉树临风的样子。”洪涛把张柯的手扒拉开,向前走了两步迎上了张涛。

    “没结婚都算孩子,必须给红包!林姨,是不是这样?”但张柯还有话要说,再次拦在了洪涛身前,双手一伸继续要。

    “这都是啥破讲究,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是不是到了八十岁也可以要红包啊!”洪涛不是不想给,是真没准备张柯的份儿。

    “只要您叫谁爷爷,当然必须给!大过年的都不把红包准备好,这也太抠了吧!”可是张柯还不罢休,死命拦在洪涛和张涛中间。

    “……好好好,笨猪,把你的枪拿出来!给,你小子不是喜欢收集武器嘛,这可是自管区制造的第一批自动手枪,我也参与了设计。乖,一边玩去,别打扰大人说话!”

    没辙,大过年的也不能当街动手打人,洪涛只能把笨猪的配枪转送了出去。爱要不要,再敢废话立马就来个背负投。

    “洪队长,我本该早点来看望您的……”张涛就没张柯那么自如了,表情有些尴尬。自打洪涛回来,他是元老级人物里少数没主动来探望过的之一,此时不管如何解释也显得言不由衷。

    “嗨,咱俩就不用太客气了,来的人不见得就真想来,不来的人也不见得就真不想来。你能顾全大局是成熟的表现。不过我得多问一句,你结婚了吧?”

    对于张涛这个人洪涛的印象还停留在救援队时期。十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在变,也包括他。这位武装部副部长和焦樵并不属于同一派系,两个人的关系也谈不上紧密。

    在政治主张上张涛没有明确的态度,既不是保皇派也不是改革派,有时候偏左点有时候偏右点。可你要说他是中立派或者骑墙派吧,蓝迪同样不会承认,用自成一派来形容比较客观。

    可是能在派系林立的联盟政府中有立足之地,难度比抱大腿和当墙头草还大。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靠的真是能力。

    尤其是在预备役人员培训方面,他是首屈一指的实力派。联盟军队里的很多操典,包括新兵训练手册都是他主持编纂的。

    无论谁当武装部长,也不会放着这么一个能解决多一半工作量的副手人选熟视无睹。此时他这个没有派别、没有明确政治主张的身份反倒成了优势。

1096 不速之客2

    “王主席,您怎么还把工作随身带着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光洪队长要休息,咱们是不是也该放松放松了。”

    不光炮弹密,响动还挺大,坐在附近的人全听见了,赵斌头一个不乐意。自管区里多一半都是疆省移民,日子越好过,他在理事会里得到的助力也越强。

    怎么着,这还没过上好日子呢,你就想来捣乱,还大言不惭全受益。合算谁干活多谁错越多,不干活光挑毛病的反倒没错了。

    但他毕竟任职理事的时间尚短,在理事会里没有太多话语权,面对王大林这种实权派不好面对面指责,只能想办法把话题岔开。

    “王大林,这里不是纪律委员会,自管区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今天没人请你来,想拜年欢迎,想多事也没人怕!”

    但有人不怕活阎王,刘全有孤家寡人一个,历经了人生中的悲欢离合起起伏伏,算是彻底放飞自我爱谁谁了,张嘴就要赶人。

    “王理事,今天是疆省移民贺新年的日子,照理说来的都是客,但我们的风俗习惯有些忌讳,不是移民不太方面参加,不如改天由管委会发出邀请,请各位理事位临视察一番。”

    见到赵斌和刘全有都出面了,江洋也有了表示。他做为自管区管委会主任、疆省移民最大的部族首领之一,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说出来的话不光代表了个人,还代表了自管区的态度。

    “别别别,诸位,别那么激动。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咱们一大群老男人光聊家常也没什么意思。既然王主席起了个头,我不妨就借此机会试着回答一下。

    能不能满意不保证,权当闲聊吧。来,别闲着,点上点上,不抽烟的吃干果喝茶,放松点,别像小学生听课似的,让我也怪紧张的。

    王主席刚刚说的意思我大概理解了,他是想让我抛开个人恩怨、放弃政治筹码,把快速恢复自管区秩序、提高就业率、提振经济的窍门大公无私的拿出来。

    不是无偿的交给政府,而是要借着政府的能力快速铺开,把有效的措施和经验在更多安全区里具体执行,让更多流民受益,对吧?”

    刚开始洪涛并没阻拦赵斌、刘全有等人对王大林表示不满,想看看这位号称活阎王、特立独行派代表人物会如何反应,最好能逼着他说出来此的真正目的。

    但江洋的出面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理事们互相指责吵架是工作的一部分,管委会掺合进去性质就变了,看来这位江主任对联盟的规则还没完全吃透。

    “如果这套办法真的可行,我愿意带头发起提案。要是能得到诸位的支持,不是没有可能成功。”面对一边倒的敌视,王大林表现得比较镇静,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不急不躁,一句话就把皮球踢了回来。

    “在回答王主席的问题之前我也提个小问题,自管区的变化有没有可能不是管委会高瞻远瞩妙手回春,这些办法不光不神奇还极其普通,联盟政府随时随地都能想出来,根本用不着我们去提醒!”

    其实王大林想知道的答桉,沙巴林、赵斌、江洋、孙飞虎等等很多人都用不同方式问过,洪涛回答起来只需要一句话。

    不过他不想直接给答桉,那样印象不深,必须让提问者参与到思考的环节中来,在自己的带领下通过辩论、分析一步步找到答桉。

    “您认为政府是故意不这么做的?”王大林开始顺着洪涛的引导开始思考了,一个个排除不可能,那剩下的就是答桉。

    “不是故意不做,是不能做。人性都是自私和贪婪的,不愿意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自管区采用的方式对某些人不光没好处还有坏处,其中也包括你和在座的各位。

    假如你知道自管区的普及会剥夺自己手中的权力,或者让权力受到很大限制,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康慨激昂跃跃欲试。”

    能问出这种问题,足矣证明王大林不是个合格的政客。洪涛不清楚这位是怎么在理事会里呼风唤雨闯出好大声望的,和他比起来,赵斌、刘全有都应该算被老天爷遗弃了,太不公平。

    “……我十八岁进军校,直到丧尸病爆发没有离开过部队,始终在一线,在有些事情上确实要迟钝些。能不能这么理解,自管区要彷效西方制度。”但王大林有个优点,或者叫脸皮厚,不懂就是不懂,问得理直气壮毫不尴尬。

    “制度不分东方西方,也没有高级低级,更不存在对和错,唯一有的属性就是合适不合适。假如能让大多数人受益,退回到原始社会也没有什么不妥。能否认同这个观点,是我们俩继续谈下去的基础。”

    第二个蠢问题,洪涛有点烦了,如果接下来的交流都是这种内容和节奏,好像送客才是正确选择。在这个时候仍纠结于意识形态,显然太愚蠢了。

    “……如果能知道您心目中的未来大致会是什么样子,我没准会选择认同。”面对同僚们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此间主人还算客气的驱逐令,王大林的表现很符合活阎王外号,直来直去,半点没示弱。

    “这件事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之前也有人这么问过,或者流露出这方面的疑惑,比如张柯、周媛、焦樵、林娜、吕叶江南、蓝迪、沙巴林、赵斌、江洋等等,甚至是高天一。

    洪涛的选择基本都一样,开课!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一知半解,有些人则根本不想听。以王大林的身份和影响力,应该有资格单独听一课。

    “现在是假期,我手里暂时没有太重要的工作。”王大林本人也表示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执着。

    面对好学的人,洪涛从来不嫌烦,不就是多说几句话嘛,不光不为难还挺高兴。有这么多人一起对一个并不知道答桉的问题进行细致剖析,拼命用毕生所学去维护个人观点,应该说也是个挺有意思的游戏。

    如果他们能证明自己的设想错了,才是最有意思也最有意义的。要是在这十多个人里都做不到大多数人长久受益,自己也就可以不用瞎忙活了,趁早偃旗息鼓对谁都有好处。

1095 不速之客

    “我还是单身……”张涛原本就不是个喜欢说笑的性格,这么多年没见,勐的面对面,不光拘束还有点紧张,连这句明显缓和气氛用的玩笑话也没听出来,居然认认真真的回答了。

    “……我可没准备那么多红包,不张嘴要咱们还是朋友!来,进帐篷里再聊,别让孩子冻着。”好在洪涛比较善于应付这种场合,打着哈哈把几个人往毡房里让。

    为了不打搅十字路口市场的正常营业,同时让安保工作更容易,洪涛没有选择在家里接待客人,更没去路口中间大宴宾客,而是在市场东侧的路边临时搭了个毡帐当做客厅。

    此时毡帐里已经点燃了炭盆,把刺骨的寒风挡在了外面,上面还有烟囱一样的换风口,不管是炭火的废气还是香烟烟雾都能随着热气快速上升排出,不影响孩子的健康。

    随着军方和内务部布置完毕,以蓝迪为首的政府官员陆续抵达。洪涛的屁股基本没怎么坐下过,刚把一波客人迎进来,寒暄阶段还没做完,下一波又到了,直到太阳当空才消停。

    接下来的环节更头疼,中午安排了手抓饭、烤牛头和马肉席,都是疆省美食,也都是硬菜。这么硬的菜,又恰逢佳节,不喝两杯很不像话,于是按资排辈轮流敬酒的戏码又上演了。

    洪涛在这群人里不光年纪最大,辈分也最高,在他面前没人打算比职务高低,理所当然成了众人敬酒的目标。

    但这次他没抹不开面子杯来酒干,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谁劝也不喝了。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多才散去,能和每个人说上三句整话就算多的,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里也没法聊正事,纯属应酬。

    但收获还是有的,官员们虽然啥也没说,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洪涛是自己人,不属于敌对。有了这个共识,在今后的很多事情上大家就更容易沟通了。只要肯沟通、有沟通,矛盾就不会太激烈,比较容易控制。

    客人走了,笨猪才允许人进来收拾残局。他自己跪坐在地毯上,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久久没有出声,只是眼神时不时悄悄撇向正靠在软垫上醒酒的洪涛。

    “你是不是吃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洪涛一开始没发现笨猪的异样,几分钟之后才觉得这位有点过于安静,眯缝着眼仔细观察了几分钟,确定不正常。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命真是您救的!”笨猪的身体没毛病,可心里有不小的波动。

    有关洪涛的过往在安全区里传扬的并不多,现任政府也不太愿意宣传救援队和复兴联盟时期的历史,除了少数经历过的人,平时很少被提及。

    他知道的版本大部分是从胡杨、王刚、佟利民、张柯等人嘴里听到的,也是只言片语,除了曾经担任过什么职务、抵御过第一次丧尸潮之外,并没有太具体的事迹。

    可是今天听完宾客们的聊天内容,他才明白洪涛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又舍弃了什么。理不理解先放一边,光是成为这么多联盟高层的救命恩人一事就有点让他不知所措。

    “如果这么算的话,尹宁基地的几万人全是救赎者救的,你的小命也是赵斌救的。少想这些没用的,抓紧时间休息会儿,晚上还一顿呢。这哪儿是过节,纯粹是拼命,如果每年有十次春节,我恐怕活不过五年就得喝死!”

    让手下人敬畏是个好事,但洪涛不太习惯。这可能和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没有让人臣服时的快感,反倒觉得很不自在。即便在这几辈子里没少征服人,依旧无法完全适应。

    晚上的客人可能权力没有中午的大,但地位丝毫不差,刘全有、沙巴林、赵斌、安娜带着十多位理事陆续钻进了毡房。

    这些人洪涛绝大部分认识,除了很熟悉的这几位,还有当年率先投奔而来的河北、山东幸存者团体管理层。他们至今仍旧在担任理事职务,最长的已经连续三任了。但在政见方面与初秋、高天一肯定是相左的。

    “王大林,有幸和洪主席在电台里聊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有幸!”但其中有一位洪涛没有丝毫印象,直到人家主动上来打招呼。

    “王、王团长对吧!”终于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四省联盟的大当家嘛,据说是位现役军官,级别还不低呢。当初是在电台里聊过,主要针对如何抵御丧尸潮,有共识也有分歧。

    王大林坚持认为炮兵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只要有侦察机的协助,可以在几十公里到几公里区间内干净利落的消灭活尸。

    事实证明炮兵在侦察机的校正辅助下确实挺给力,可是到了夜间威力顿时大减。虽然炮弹依旧能把大量丧尸炸的四分五裂、东倒西歪,最终还是抵不过数量上的绝对劣势。要是没有复兴联盟的空军支援,肯定会是巨大的悲剧。

    但在之后的不久,自己就诈死离开了复兴联盟,和这位很固执也很强硬的军官再没有过任何交集。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自己对四省联盟只有救援的情份,没有吞并的仇怨。

    “团参谋……我还记得当年的谈话内容,现在想起来有些惭愧。如果能早些听您的意见,也不至于白白死了那么多人,结局却一模一样。”

    时隔这么多年,身份地位也产生了不小变化,王大林的脾气好像也没当年那么冲了,一见面啥也没说,先小小的拍了一巴掌。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种事没有对错之分,还是向前看比较好……”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洪涛都不太好接这个话题,边打哈哈边用余光扫了刘全有一眼。

    “王团长,说实话,我是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欢迎当然是非常欢迎,只是我这里容易产生是非,要有思想准备啊!”

    见到刘全有微微摇头,示意并不清楚这位的来意,又摇了摇两只手的食指,表示这位不是自己人,也不属于改革派,洪涛才收起过分客套的态度,打算和王大林正经谈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意。

    “洪主席可能还不知道,我在理事会里负责纪律委员会,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这点小麻烦还没放在眼里。前些天我私下来过两次自管区,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收获颇多,感想也颇多。”

    洪涛的态度变了,王大林的态度也跟着变了,言语间隐隐有了直来直去、大刀阔斧的豪迈,根本不把大部分人担心的麻烦放在眼里。

    “哦?愿听其详……请,咱们坐下聊,尝一尝三炮台,甘肃、青海、疆省一带的特色。”关于王大林到自管区里微服私访的事情洪涛已经从孙飞虎哪儿知道了,此时刚好听听这位本主怎么解释。

    “我不是很懂经济民生,但在看了自管区的状况之后还是有些感触。不得不说洪主席在这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一直困扰着政府的流民安置问题,到了您的手里好像也不是很难。

    那么我就有点不明白了,当年是您耐心规劝我带着四省联盟与复兴联盟合作,主要观点就是人多力量大,有利于尽快清理丧尸、恢复生产。

    现在这个目标达到了,您为什么又要单独建立自管区,用实际行动向政府示威,处处彰显与众不同呢。难道不该把解决流民问题的好办法拿出来,在政府的统筹规划下让所有安全区都受益吗?”

    不愧是炮兵出身,又担任了纪律委员会主席,人称活阎王。王大林并没因为身处自管区有丝毫怯意,咣咣咣向着洪涛的灵魂深处就是一顿饱和射击。

1097 物资回收公司

    讲课从第一道热菜端上来开始,随着一杯杯酒的下肚慢慢进入讨论阶段,众人不再满足于光听洪涛一个人阐述,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和见解,直到最后一道果盘上桌依旧热度不减。

    这群人不管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基本全是最高管理层的一员,讨论制度和发展方向百分百算是本职工作,再加上个编外政客洪涛扇风点火,能消停才怪。

    从东亚联盟的现状开始,很快就说到了世界几个主要幸存者组织的不同管理模式。想分清楚孰优孰劣,又得先在很多基础理论上达成共识。想达成这一步,还得先去证明更具体的单项,比如说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等等。

    洪涛在这场大讨论中并没占据主要角色,或者说只在开始阶段起了个头,把大家的情绪都挑起来之后就成了大半个看客,听得多说的少。只有在矛盾太过激烈时才站出来当个和事老或者裁判,维持住场面上的基本秩序。

    但理事们也不傻,当夜宵被端上来之后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争论得口干舌燥,耗费了四五个小时,到底为了啥?

    如果说有谁能从中受益,答桉必须只有一个组织,自管区管委会;或者说是一个人,洪涛!大家伙等于是在帮忙一点一滴的推敲、演算自管区今后的发展步骤,报酬仅仅是一顿晚饭和一顿夜宵,好像太便宜了!

    后悔也晚了,该说的全都说了,支持什么、反对什么、在意什么、忽略什么,都在刚刚的激烈辩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一目了然,全被洪涛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春节也是如此。大部分人只能休息两三天,吃一两顿比较可口的饭菜,就又得进入无休止的循环,为了生计苦苦挣扎。

    自管区的发展势头不错,但也仅仅是势头,成立时间太短,不管有多少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也不能在几个月里就解决大部分成员的衣食住行和工作。

    不过只要有了趋势,人们就可以等、愿意等。如果说私酒酿造和枪械制造行业给了自管区流民们一点希望,那接下来部分允许进入红区放牧就让大家看到了靠近希望的可能。而在正月十五才宣布成立的物资回收公司,才是真正的强心针。

    这家公司的全名应该叫做东亚联盟后勤部物资局驻自管区物资回收公司,隶属关系并不在自管区委员会,但它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从此以后自管区的流民就可以通过培训、考试、申请、核准的方式,半公开的进入红区搜集可回收利用物资,不用再饿着肚子,隔着一条封锁线望洋兴叹了。

    为什么说是半公开的呢?因为流民们还不能以个人身份随意出入红区,必须通过一系列审核手续获得准许。而搜寻回来的物资,大部分要按照回收公司给出的价格出售给回收站,剩下的才可以自由支配。

    这么一来自管区流民等于不是在给自己工作,也不是给管委会工作,而是在为联盟后勤部工作,有点像委托也有点像雇佣。

    听上去这件事好像和管委会没啥关系,既没有审批权也落不到实物,还得负责培训筛选申请人,光出力没收益,纯粹的赔本赚吆喝。

    实则不然,这家物资回收公司实际上从人员到办公地点都由管委会独立管理,收回物资的价格也自由控制。后勤部物资局只管定期在申报材料上盖章,发放特别通行证,再从回收公司手里用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收购需要的物资。

    这么看起来好像就合理多了,联盟政府可以用很低的成本获得大量物资、管委会能通过培训考核和出售剩余物资赚取差价、流民则有了大量工作岗位,可以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养家,三方都有利可图。

    没错,这就是洪涛利用春节假期说服了一部分联盟政府官员和理事会理事,发起的又一个新提案。尽管过程依旧比较艰难,但这次获得了大部分中立派的支持,最终还是通过了。

    没办法,洪涛扔出去的诱饵太大了,联盟政府不用出人、不用搭上燃油和车辆、甚至连安全问题都不用考虑,只需一个政策就可以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买到各种紧俏物资,不算白送也差不多了。

    而这些物资既可以进入联盟的战略储备库,也能通过各种手段流入市场出售。其中的差价有一部分算各部门收入,另一部分有可能不明不白消失,毕竟出售价格是浮动的,鬼才知道当天的成交价是多少。

    这是啥?这就叫投其所好,不这么干,不让联盟管理层里的很多人见到实打实的好处,他们怎么会投赞成票呢。光靠洪涛空口白牙的忽悠,再商量一年也得不到结果。

    当然了,改革派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管区又进一步,他们始终咬着一条不撒嘴,那就是规则!没有合法改变规则之前,流民不能随意出入红区!

    看到了吧,最不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倒了关键时刻却非常善于用规则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是不是挺可笑也挺神奇的。

    这就是把权力关进笼子的好处,谁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掀桌子,只能在同一个规则下闪转腾挪。强者可能赢的次数多一些,弱者也不会一无所获。只要能力够、条件允许,时不时翻个盘反杀强者也不算太稀奇。

    各方势力也正是在这种不断的试探、争斗、妥协、坚持中,让旧的规则得到完善,把新的规则建立稳妥。极少出现拍脑摸石头的情况,更不用经常交学费,还必须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利益。

    言归正传,该怎么绕过规则的限制呢,在这件事上管理层们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充分发动脑筋把上有对策下有政策的传统发挥到了极致,最终想出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绝招,建立物资回收公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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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