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血缘、强君
德阳殿外,刘虞以及一众朝臣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他们此刻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密布,诸人皆面容憔悴,眼眶发黑……显然,大部分人都是连续几天没有睡个安慰觉了。
德阳殿上,所有的鲜艳颜色都被白布包裹,庄严肃穆,格外凄凉。
天子的灵柩此刻并未摆放于此,按照惯例,所有的朝臣应该都去祭奠守灵,但因为此时时局特殊性,故而以刘虞为首的一半朝臣此刻正在德阳殿外的广场处讨论军国大事。
“太师!”
议郎吴硕匆匆地走到了刘虞的面前,向他行礼言道:“王太傅的尸身,找到了。”
刘虞抬眼望了望德阳殿后,隐隐已经被烧成半个废墟的后宫,道:“在寝苑?”
“是。”
“除了王太傅之外,可还有别人的尸身?”
“没有……不过就算是那一具尸身,我们也只能是从穿着和身形上,来判断此人是王太傅……唉,人都被烧的不成人形了。”
“应该就是他了。”刘虞长声叹息::“王子师也是一个有风骨傲气的人,找人假扮成他假死这种龌龊事,他是做不来的……更何况,这样做,对他有甚好处?”
说罢,刘虞转头看向士孙瑞:“派人去通知一下王家人吧,让他们来领太傅的……尸身。”
“诺。”
伏完走上前,低声问刘虞道:“太师,您说陛下归天这件事,和太傅有没有关系?”
刘虞的表情异常郑重:“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人都死了,何必过于深究?”
伏完点头道:“太师所言,有道理。”
刘虞转眼看向远方:“只是雒阳眼下空虚,国无君王,天下诸侯皆虎视眈眈,此乃大汉危急存亡之际,老夫这心里实在是空得慌,空得慌啊。”
伏完沉默良久之后,转头四下观望了一会,方才低声道:“太师,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无后,当扶何人为帝?太师心中可有数了?”
刘虞闻言,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转头看向伏完,道:“伏公有何高见?”
伏完拱手言道:“若论皇室宗亲血缘与德行,各地宗室之中,无有可超太师者也,依某之见,这大位……”
“老夫年迈,有无功业在身,怕是镇不住这天下的虎狼之辈。。”
“太师过谦了。”
说到这里,只听刘虞长叹口气,言道:“伏公,非我过谦,论血脉,老夫确属光武直系,但如今这天下,遍地疮痍,仅看血脉是不行的……河北、中原、江南之地,皆在他人之手,老夫纵有德行,却无高祖和光武之武略,恐难统一江山……”
说到这,却见刘虞伸手指了指德阳殿,道:“一夜之间,天子遇害,朝廷尽毁,汉室声名已是跌落到了谷底,若不扶一强君上位,平定天下,大汉还能经受的起几次今番之变?”
伏完闻言不由沉默了。
是啊,清平之世与乱世不同。
血缘纵然重要,但是上位的君王血缘与光武再是亲近,但若不是长于武略的强主,旦夕之间就会被袁绍,曹操之流所灭。
汉室江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实在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刘虞沉默了许久之后,对伏完道:“此处事宜,皆由伏公代为主持,老夫还有点事,就先行回府了。”
虽然不知道刘虞要干什么,但伏完并没有多问,他只是向着刘虞拱了拱手,然后目送刘虞离开了皇宫。
刘和见父亲走了,急忙跟上去:“父亲,您这是去哪?”
刘虞一边走一边道:“为父回府,给刘景升写一封信。”
……
尸乡的帅帐内,刘琦知道了荀谌前来,急忙命人将荀攸找来。
叔侄儿两人相见见礼,随后荀攸又引着荀谌拜见刘琦。
刘琦伸手虚扶起荀谌,道:“友若先生来归,实乃是刘某天大的幸事!”
荀谌叹息道:“昔日扶持袁本初,本以为本初乃是汉室忠臣,一心匡扶汉室江山,但越是相处,便越觉得他所行非是为了扶汉,实乃是为了篡取江山,我荀家一门忠义,世食汉禄,绝不能屈膝从贼。”
刘琦点头道:“正是此理,汉室现在缺的就是荀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
当下,几个人一同归于帅帐内,刘琦命人端上酒食,招待荀谌。
荀谌也不藏私,随即将袁绍当初出兵河北的所作所为,到最近暗中害死田丰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刘琦和荀攸说了一遍。
“田元皓虽然行为不端,同时也有妄议袁本初之举,但就这么杀了,实在有违明主之道,袁本初平日里为人虽然大度,但一旦他不再信任谁了,那这個人的结局必然会太好……袁本初此番南下袭雒,我荀氏在颍川对其行为指责颇多,袁本初已经对某失了信任,我继续在其麾下,下场终归也与田丰一般无二。”
刘琦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这都是时势,也没有办法。”
荀谌拱手道:“如今曹操攻破雒阳,天子大行,天下震惊,值此汉室江山危机存亡之秋,将军如何还在前线督阵,怎么不返回雒阳主持大局?”
刘琦闻言笑了:“雒阳有百官在朝,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最多不过就是遴选天子之事,我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处?但是此地若没了我,袁绍万一南下占了雒阳,汉室江山怕是就真的没了……比起雒阳,这里更需要我。”
荀谌闻言愣住了。
“君侯也是宗室子弟,更兼被天子眷顾,口称‘皇兄’,难道君侯就不想这皇位……”
“我不过是鲁恭王之后,亲缘太薄,不思此事。”
荀谌闻言,心中颇为感动。
刘琦的血脉虽远,但只要他率兵返回朝廷,以兵势威压百官,并拉拢刘虞,登大位成帝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去阻止袁绍南下的步伐。
荀谌站起身来,对着刘琦长长作揖:“君侯高义,令谌佩服……佩服,佩服!”
“不必如此多礼,友若既至,就与琦是同僚,敢问先生,可否教我破袁绍之法?”
荀谌言道:“以君侯的实力,要破袁绍,原本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但事到如今,事情旦夕可定。”
“哦?”
“河北库府仓禀,皆因此次南征而亏空,眼下后续军需粮秣皆是靠着冀、幽之地的望族豪强支援,本来这些望族豪强就不想继续支援袁本初了,无奈本初催逼太紧,如今天子驾崩,君侯只要将此事撒播于河北,并将此事与袁本初做个联系,则袁绍的军需供给必断,供给一断,则他大军溃败之日不远。”
第八百九十六章 我儿要当皇帝吗?
下学之后,适才那个被打了手的熊孩子,捧着一个大布包从刘表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那布包里放的,是前一段时间越巂郡守专门命人给刘表送来的牛骨。
古代民间讲究以形补形,身体上哪里坏了,就专门吃哪里补补。
牛肉在汉朝并不是不能吃,但若要杀牛吃的话,相对而言比较麻烦。
汉律记载:不得屠杀少齿。
也就是说,健康的耕牛是杀不得的,但年老体衰的牛,可以通过上报县署下辖的部门,由专业的验看人员检查过之后,再宰杀出售,只是牛的筋、角、皮是战略物资,个人不能私留,必须上交。
那熊孩子拿着牛骨走后,刘表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在院落中的小凉亭斟茶自饮,享受着午后的宁静时光。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逸的生活。
此生此世,刘表再也不想转变生活的形势了。
只是路途遥远,自己与家中的那几个小儿天各一方,见面甚少。
不过这也没关系,如今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各自有事业有出息。
特别是当年,那個陪着自己,一同给发妻端茶送水喂饭的小子,如今已经是整个大汉朝的南境霸主了。
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每想到这里,刘表就老怀大慰。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景升兄?”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将刘表从遐想中拽了出来。
他转头望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半大老头,身穿一身白色的大袂罩服,头戴鬓发巾帻,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刘表一时间有点没认出来这个人。
仔细地瞧了好一会之后,方才犹疑不定地开口道:“你是……司马建公?”
来人乃是当下的京兆尹司马防。
“呵呵,正是老夫,想不到景升居然还认识老夫。”
“哎呀呀,如何会不认识?”刘表急忙起身,亲自上前迎司马防进院:“当年在雒阳之时,建公便是以耿直公正著称,我当年在何大将军麾下时,建公也曾对我多有关照……唉,一晃都快十载了,当年还是风华正茂司马令,如今竟也两鬓也斑白了!”
司马防无奈道:“老了,还不省心,一天天在雒阳担惊受怕,事事操心,哪像是景升兄这样,活的自在。”
刘表回到凉亭中,亲手给司马防泡茶,他一边泡一边感慨:“嗨,老夫不过一无用之人,在蜀中帮着儿子打打下手,兴学教课,启蒙孩童而已……说明白点,废人一个,你还羡慕我呢?”
司马防端起刘表递给他的白瓷茶盏,泯了一口,然后毫无掩饰地赞美:“好茶!这水的温度,真是正好!”
他又将白瓷茶盏对着阳光照了照,赞叹道:“好瓷啊,这可是值不少钱呢。”
刘表笑道:“儿子孝顺给的。”
而这一个时辰中,刘表的脸色始终是沉着的。
少时,待司马防说完之后,就见刘表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雒阳所在的方向,长长跪拜下去,行叩拜大礼。
司马防站起身,双手放在身前,矗立一旁低头不语。
少时,刘表叩拜完毕,司马防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陛下年幼,屡遭磨难……唉,本以为长大些,亲了政,就苦尽甘来了,哪曾想却,唉!……陛下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啊。”
刘表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悲切地哭泣。
“唉,景升兄节哀,陛下大丧,举国皆殇,您身为宗亲,更是汉室栋梁,切记照顾好身体,莫要哀働过甚才是。”
刘表苦涩地点头抽噎。
“国不可一日无君,雒阳现在如何了?”
司马防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咱雒阳现在是日日无君啊,防今日来此,就是奉太师之命,来与景升兄商讨这件大事,这事关天下苍生啊。”
刘表苦笑道:“老夫目下不过是一乡野之人,这立帝的事,又与我何干呢?”
司马防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缣帛,恭敬地递送到了刘表的面前。
“这是?”
“这是太师给景升兄写的信。”
刘表一听是刘虞的信,表情略显凝重。
他犹豫了一会,才伸手将那缣帛打开。
信中的内容,致令刘表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
兴奋,惶恐,瘟怒,无奈……各种各样的情绪此刻仿佛都汇集在了刘表的脸上,让他略显苍老的面容此刻成了一个怪异的集合体,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少时,却见他缓缓地放下了缣帛,但却没有说话。
司马防见状,急道:“景升兄,太师之意,你也看明白了吧?纵观天下诸多宗亲,有能力挽救此危局者,非刘益州莫属,只是这血脉……”
“唉,说实话,刘伯安的意思,我懂,他的想法也没错……要继大位,需过继庙堂,这点也在理,老夫能拎得清轻重缓急。”
司马防见刘表这么说,随即不说话了。
“景升兄明白就好。”
刘表长叹口气,道:“就是多少有些感伤啊,自家儿子,养到如今却不是自己的了。”
司马防叹息道:“景升兄,你得想明白,虽名义上不是自家这一脉的子嗣了,但血脉扔在,百年之后虽不能进自家庙堂,却可高居大汉宗庙之内!何其荣焉?况且此举也是为了大汉天下,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家终归是大不过国的。”
刘表点点头,道:“大是大非的道理,老夫还是能够看清的……这样,我亲自写一封信与伯瑜,他看了我的信之后,自然明白。”
司马防忙道:“如此最好,最好!”
刘表站起身,道声‘建公稍候。’
随即他就转身进了屋内。
司马防也不着急,只是在院内转悠,观看这刘表平日里的教书之地。
很简单,很平常,很淡雅,毫不奢华。
司马防啧吧啧吧嘴,暗道:“这老头倒是真看开了。”
房间内,刘表磨好了墨,执笔在简牍上方要落下……
不知为何,脑海中一下子又浮现出了刘琦小时候,和自己一同照顾陈氏的画面。
他愣了片刻后,随后自嘲地笑了。
“入哪家宗庙?呵呵,又有何妨,吾儿若真能得大位,这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孩儿他娘,你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咱们的儿子,要当皇帝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州牧书匠
得到了刘琦的许诺后,李儒的状态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在王允手下的时候,李儒活的是胆战心惊,每日如履薄冰,异常的苦恼,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吓的犹如受了惊的羚羊,抬头东南西北的四处观望,生怕自己的小命随时会被人拿走。
说句不中听的话,王允放个稍稍响一点的屁,都容易给李儒吓死。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自由了。
没了心灵枷锁的李儒也不在那么战战兢兢了,当着刘琦和贾诩的面,话也多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话痨,昔日又是五经博士,最善言辞,天南海北的跟刘琦侃起了大山。
“君侯,文和公,且末国每年都会为我大汉进贡往年秋季成熟葡萄所酿的葡萄美酒,你们喝过么?”
“没喝过。”
“嘿嘿,我喝过!”
“永平年间,孝明帝阴贵人梦食瓜,甚美。时有敦煌郡为帝献异瓜种,名穹窿,状椭圆,果皮平滑,面有沟斑纹,果肉白黄,香甜淳口……”
“你说的是哈密瓜吧?我吃过。”
“什么哈密瓜,那叫穹窿!跟我念……穹窿~~,君侯你食过吗?”
“额……这一辈子没吃过。”
“哈哈,君侯真能玩笑……对了,于阗的美玉,最好的那一种,您有么?”
“没有。”
“我有好几块,回头都送给君侯。”
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刘琦倒是没说什么,一旁的贾诩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李文优……自己原先还真没看出来,这分明不就是个话痨么?
话痨也就算了,怎么还跟前将军吹牛逼?
大汉的五经博士,平日里就都是这么教学生的?
难怪这几十年来,太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的不长进。
贾诩伸手拍了拍李儒的肩膀,问道:“你没有事了?”
李儒轻轻地一挑眉:“没有啊。”
“不对吧,老夫记得你刚才说你有事。”
李儒是個聪明人,只是通过贾诩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些什么。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起身对刘琦环抱双手执礼作揖:“君侯事务繁忙,末吏便不多打扰了。”
刘琦的表情很友好:“没事,不打扰,文优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不愧是鬼才名士,当世奇人。”
李儒羞愧地摆了摆手。
他随同贾诩一起出了刘琦的帅帐,贾诩斜眼瞟了他一眼。
“老夫还是不太了解你,原先也不曾见你这么多话,而且还这么能攀交情。”
“得见英主,心神向往,故而话就多了一些。”
贾诩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老夫适才在帐内与君侯的谈话,想必你应该是听到了一些吧?所以你才会如此作态。”
李儒被贾诩说破了心事,也不紧张,毕竟被贾诩看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贾公,适才在帐内,君侯责备你在雒阳没有保护好天子……难道你在雒阳的行动,真的就是伱一人所为,没有君侯事先的授意?”
贾诩不紧不慢地道:“君侯确实从来没有授意给老夫。”
“那你为何还在雒阳如此行事?不怕君侯知道真相后怪罪于你?”
贾诩抬头望天装傻,不回答他。
李儒自顾自地言道:“君知臣,臣知君,是吗?”
贾诩不答反问:“文优是不是觉得,天子大行,君侯这一次登基,势在必然,故而适才一个劲地跟他攀关系?”
李儒呵呵一笑,并不否认。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低声问贾诩道:“文和,你觉得君侯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贾诩仰头看天:“君侯能不能进这一步,关键还是要看两个人。”
李儒捋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道:“一个关键人物,自然是刘太师了……另一个是谁?”
贾诩没有说话,他只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西南方。
……
越巂郡,攀枝。
又是一日清晨。
攀枝新建的学宫中,一颗大槐树下,百余名孩童在院落中依次排列而坐,静静的看着前方的那名老讲师,认真地听着他高声诵读,鸦雀无声,那一张张小脸充满了认真和严肃。
而一众孩童的正前方,刘表手握戒尺,拿着简牍,领着手下的这些小孩子们一句一句的朗读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刘表念一句,下面的一群孩童便跟着读一句。
越巂郡在蜀中,昔日也都属边郡,就以绵竹,成都,雒城为中心的经济区域而言,这里还是有些荒蛮,跟大汉朝的中原地区相比,更是相差了不知多远。
但是现在,荆州刘氏集团对于越巂军的学宫建设以及蒙学教育,比起其他地方抓的更紧,投入的资金和财货也更多。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越巂郡的铁矿目下正在被大力的开采。
既然要开采铁矿,那刘氏针对越巂郡的掌控力度必然就要加大,毫无疑问,铁在这个时代的意义来说,与后世的石油相差无二。
不出十余年,越巂郡附近,必然会成为大汉朝的一个重要的资源供给中心,也会成为益州的主要经济重镇。
针对这种重镇,自然要加大中央的掌控力度。
除去必要的政策之外,文化渗透也是加强地域管控的一种有效手段。
毕竟,越巂郡除了汉人之外,蛮族也非常多。
而在越巂郡各处所设立的学宫中,刘表也主动担当起了一位蒙学的讲师,为越巂郡的学术发展进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就有以攀枝的百余名的孩童在他的教导下学习刘氏的新蒙学。
而比起当称雄一方的荆州牧,眼下的这个讲师身份,反倒是更让刘表乐在其中。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
刘表念到这的时候,忽然看到这些孩子中,有一个熊孩子居然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刘表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一边继续念,一边小碎步的向着那个熊孩子走了过去。
熊孩子的同窗看到刘表走向他,很想出声提醒熊孩子一下,但是刘表平日里教书比较严苛,雄孩子们普遍怕他,因而也不敢大声。
只有挨着那熊孩子的一个小女孩,伸手拽了拽他衣襟,但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刘表走到那孩子的面前,那孩子正好被身边的同桌拽醒,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刘表的脸。
熊孩子一下子吓的清醒了。
“伸手。”刘表的声调不高,却很是严厉。
熊孩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刘表好不容情,迅速的将手中的戒尺落下,‘啪’的一声响,熊孩子的眼泪很快落了下来,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一条红印。
“为何贪睡?”刘表继续抬起戒尺,‘啪’的一声又抽打了下去。
那熊孩子的眼泪噼里啪啦的顺着脸庞往下掉,他一边抽噎一边道:“阿父昨夜腰疼症犯了,起不了床榻,饭也食不下,成天成宿的折腾喊疼……我陪着阿母一起轮着给阿父揉了一宿……”
刘表的戒尺方要再次打下,听了这话后,却见那戒尺停在半空中打不下去了。
他漠然的看着前方,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回忆起了从前……
记得他发妻陈氏去世之前的那一年,还是党人没有资格入仕的刘表赋闲在家,而当时的陈氏饮食起居,皆由他亲自照顾。
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他每一日也都是再强撑着,而那时陪着他一起照顾妻子的……还有一个半大的身影,虽然年纪尚小,却极为孝顺,每日陪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一起给陈氏端茶送水,喂饭擦汗。
刘表几乎每天都要赶那个大儿子去学经,着急时甚至还骂他两句,踢他两脚。
可那个大儿子就算是挨了骂、挨了打,依旧是笑呵呵的,从不还嘴,虽然不反抗,但却倔强的紧,每日坚持陪刘表给母亲喂过饭之后,才去熬夜读书。
当年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陈氏终归还是去世了,他再次入仕,又当了牧守,现在赋闲教书,而那个懂事的大儿子,如今更是已经……
“先生~!”
一道弱弱的声音将刘表拉回了现实。
刘表低下头,看着那个因为自己两下戒尺,手被打的通红的熊孩子,还有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这第三下板子并没有向下落。
他轻叹口气,收起了戒尺,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下学后,到我房间里来。”
说明一下
相信很多朋友应该看出来了,这本书目下已经到了差不多最后的篇幅……嗯嗯,没错,虽然接下来还是要讲述不少内容,但总体,应该开始奔着收官进展了。
按照常理,有些朋友觉得应该是先推孙坚,再推曹操,再推袁绍……但是按照正常的政治和军事走向,一个混乱国家的一统一定是有一个标志性的转折事件,而以这个标志性的转折事件为转折点,国家才能分久必合,亦或是合久必分。
这本书里,这個标志性的事件自然就是刘琦登基改元。
二百多万字了,其实写这本书到现在,我想了挺多,也感悟了很多。
说实话,我这个人开窍晚,不属于有天赋的作家,这些年基本都是按喜好写,想怎么写怎么写,而通过写《单骑入荆州》,我开始逐渐发现我的一些问题,当然问题这个东西,自己发现改正就好,没必要特意写出来。
可我这个人就是欠儿,发现问题就想往外说,不说容易憋死我。
问题么……其实也简单,人物刻画不立体,叙事手法的欠缺,包括不懂得如何布置爽点和高潮,这三个问题,是我在写这本书到了中后期,越来越明显能够感觉到的。
表面上看是中后期情节乏力,实际根本原因还是在自己上述的三点。
当然了,更新慢知识储备不丰富等……也是硬伤,但我不好意思总提。
虽然意识到了问题,但二百多万字了,书的框架已经定型了,就像是盖房子一样,打桩已经打了,地基已经建成了,回头再想盖更多的楼层,已经不是施工的人说了算了。
总不能盖楼盖封顶了,然后觉得下水接的不好,把楼直接炸了重建是不?
我这一段时间自审了很多,感觉原先写文章,比较随性,不去仔细的推敲细节,习惯性的拍脑门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点有好有不好,就算是利弊各半吧。
当然了,总体来讲还是挺欣慰的,能够看清自己的不足,就是好事。
今天允许我好好的将这本书最后的这一大块好好思量一下,今天先不更了,有时候静一静思考一下,比没有头绪的写有用。
虽然本书还没有结尾,但还是再次感谢一下那些一直追读的伙伴,谢谢兄弟们的支持。
第八百九十七章 伐 袁
“哗变?”袁绍呵呵笑道:“还不至于,但是只怕就要……”
“报!大将军!”
随着一声呼喊,便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军匆匆奔进了帅帐。
来者是淳于琼。
“大将军,大事不妙了!军中哗变,军中哗变了!”
正在借酒浇愁的袁绍听了这话,骤然之间变了脸色。
他的眼白本就是因为喝酒充血而变的通红,此刻听到了淳于琼的话,表情在一瞬间变的有些扭曲,平日里英俊威武的相貌,在这一刻尽显狰狞。
他心中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袁绍外貌的变化,让一直站在旁边的许攸也不由吃了一惊。
他甚至悄悄的闭起了眼睛,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再仔细地观看。
还是那副吓人的表情。
“有多少人哗变?”
淳于琼急忙道:“不多,只有两曲的人,那些士卒眼下正持着兵械,往南营的军需官处去,想来……是要去夺粮。”
袁绍急忙抄起长剑,打着酒嗝起身,就要随同淳于琼往外冲。
许攸见状大惊,他急忙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冲动啊!眼下三军断粮,每日只是用少许的米汤供养将士,军心本就不宁,此时只有两曲人马哗变,尚可控制,可若强行镇压,之后一定会发生更多不可预测之事,还请大将军万勿冲动!”
袁绍冷冷地转头看向许攸,表情冷漠的让许攸心中发凉。
“子远教教我,眼下又该如何?”
许攸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
刘备闻言,哈哈大笑。
他转头冲着关羽和张飞言道:“二弟,三弟,随我率兵出阵!”
随后,便见刘、关、张三兄弟,也如同三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紧随着刘备向着北面冲杀出去。
……
太阳升上高空,示警的狼烟升到了袁绍大营的上方。
栅栏燃烧的火焰四处蔓延,厮杀呐喊的声音覆盖了一切其他的声音,荆州军人海汹涌的朝着袁军的大寨碾压着,他们的后方有一架架抛石机在后方投石,替他们压制袁军的中军反击势头。
大营内,弓手压上前在栅栏的外围挽弓,一片片黑影朝着营外飞上去,营中的袁军士兵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拦敌军的进攻。
但大部分的袁军士兵们士气上不去。
营寨中,颜良披着破烂的罩服,纵马在前线观察着栅栏内外的战局,不时的发下命令,做出及时的调整,几乎将手中能用的力量做到最大化。
“左营分出一点人来,朝中间的辕门靠拢!”
“传令盾手护住弓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向后撤离半分!”
“持矛的给我往上顶!栅栏坏了修不了,直接用人往上顶啊!”
坚定的话语在营内回荡,传令兵飞快持着命令往各处战场传令,挥舞令旗将信息层层传达过去。
相应的,营内的袁军士兵接受到旗号,再迅速的告诉各部的校尉,让他们能够及时的做出调动举措。
可有些士兵得到消息在四处飞奔,但下一秒,被不知哪儿飞来的流矢钉死在了地上。
“为什么这里没有命令过来,传令兵呢?!让他们去询增援什么时候过来!”张郃在西营大声呼喝着。
“没了!传令的士兵刚刚被人射死!”有浑身是血的人在敌军的攻势浪潮中高声大喊。
……
营寨外面,荆州军手持兵刃,不断在外围的栅栏向着栅栏里突刺,每一次突刺几乎都能入肉。
两方士卒的鲜血不断的溅射在栅栏上,血腥味散布在空气中。
人的嘶吼声不断、哭声亦不断,不断有身影想要突破眼下两方军士之间的界限,但随即又惨叫着落下。
无数的身影在大营内跑动,举盾挡下从营寨外飞进来的箭雨,鲜血在地上淌开蔓延,嘶声呐喊的声音沸腾在无数的帐篷中间!
荆州军的士兵们跨过一具具尸体冲入营寨,不断压缩着敌人的生存空间。
汗水夹杂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在辕门正中,典韦手持大铁戟带人向内营用力的挤压着,干裂的嘴唇里气喘吁吁喷的燥热。
突然,对面一支箭矢迎面而来!
典韦动了一下,偏了偏头,让过那支迎面而来的利箭,听着利箭从耳边划过,射在身后士卒手中的铁盾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典韦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嘿嘿一笑,随后继续向前冲去,一戟将他面前的一名袁军骑将击飞,随后冲着身后的一众士兵们喊道:“往上顶!”
随着典韦的话音落时,便见一群手持大盾的荆州军步卒再一次的向前冲上。
他们的大盾顶在辕门正中的拒马上,然后所有人用力向前……
“倒!”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拒马被推倒,辕门的道路彻底被荆州军冲击开来。
而后面,张任手持战刀带领着一众精锐冲了进来,与冲上来堵门的袁军士兵发生激烈的搏杀,血浪、刀光、人影撕心裂肺的拼杀,顿时交织在了一起。
而张任的后方,一直负责指挥正面进攻的黄忠,亦是率人冲上。
黄忠乃是荆州军的军魂,他亲自临阵,代表着荆州军此刻已经拿出了全力,不再有任何的保留。
黄忠亲临前阵,手中的大刀在他的操纵下,很快的就砍断了一名士兵的脖颈,随后又很快的斩断了另一名士兵的头颅,身为一名重将,此刻的黄忠却亲自充当了鼓舞士气的重要角色,他挥舞着大刀杀入敌阵中,硬生生杀进人堆,在正中打开了一条血路。
……
袁绍坐在自己的帅帐中,双手持剑,闭着眼睛,状若不闻,好似岿然不动。
但实际上,他握着长剑的双手,此刻正在轻微的抖动,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内心情感。
“大将军,辕门被攻破了!”
“大将军,张郃将军负伤后撤!”
“大将军,正南的栅栏基本上都被荆人损毁,我们的工事不顶用了!”
“大将军,敌人已经进入大营!”
“大将军,西面起火!”
沮授急忙道:“大将军,我军粮草不敷,三军无有战心,非得大将军亲临阵前,方可振奋士气!”
“刘琦人呢?”袁绍猛然睁开双眸,咬牙切齿地闻着面前的士卒道。
“在后方督战。”
袁绍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屑笑道:“刘琦小儿没往阵前,我亦不能亲临阵前,如此岂不是低了他一头……我大军多刘琦三倍,就算是没粮,难道袁某还胜不得他吗?不去!”
第八百九十八章 袁绍的傲气
袁绍有袁绍的傲气,在他看来,刘琦不但是自己的后辈,而且论及官位,出身等各个方面他都不如自己。
他如今在后方岿然不动,指点江山,任凭手下的一众将领率兵对己方发动攻势,此时此刻若袁绍跑到前线指挥,鼓舞三军士气,岂不是说明自己的能力和才干不如刘琦?
大汉士族门阀,看重的不仅仅只有经文而已,还有他们的脸面。
且,袁绍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输。
虽然袁谭领走了十万人马,可他在这里毕竟还剩下二十万人。
刘琦的十余万人马,分出了徐荣和张辽两部前往汜水关阻挡袁谭,而吕布则是抢帝不成出走去往长安。
刘琦眼下在尸乡的兵卒数量,满打满算也就七万有余。
袁绍不信,他将近三倍于彼的兵将,也会输给刘琦?
河北将士又不是弱旅,个个人高马大,以三打一,还不把南军的士兵们打出翔?
但袁绍忘记了一点,刘琦麾下的兵将数量是不多,但人家没断粮。
而且刘琦麾下将军们的素质,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是大汉战力的天花板级别了。
刘琦是没往前线去,可是他为什么不往前线走?
看看负责指挥荆州军士们与袁军作战的这些人。
智谋超群的人有:蒯越,徐庶。
刘琦的亲信有:张允,蔡勳。
猛将方面:黄忠,赵云,典韦,张任,甘宁,沙摩柯,甘宁,霍峻,马休……外加刘备,关羽,张飞。
刘琦有这样的一群小弟在前线负责揍袁绍,他去了也是添乱,插不上手。
就放手交给他们打就得了。
……
随着战事的加剧,双方主要的将领们也开始点对点的正面厮杀。
大营的正辕门处,颜良指挥他麾下的河北精锐兵马,与黄忠所率领的荆州精锐兵马正面交锋。
正面战场的局势,事关整场战局的风向,因而就显得格外重要。
颜良,毫无疑问,河北名将之首,威震三军,勇不可当。
当然了,颜良的劣势,是有勇无谋,性格狭隘是他的缺点。
而他的对手是黄忠,同样是荆州名将之首,威震三军,勇不可当。
黄忠和颜良不同的是——他在有勇的同时,也恰巧有谋,而且心胸比较开阔。
故颜良和黄忠在大营正面的较量,一开始虽是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忠就开始压着颜良打。
颜良是挺厉害的,问题是黄忠则更厉害一点……而且他还占据了天时和人和。
眼看着己方的战阵步步后移,战场局势节节失利,颜良怒了。
他亲自率兵,身先士卒,亲临阵前,怒斩三名荆州将官,企图挽回颓势。
但问题是,黄忠不是自己跟颜良斗,辕门正前,还有典韦辅助他。
河北诸谋士之中,曾有很多人批判颜良是匹夫之勇。
但那是他们没见过典韦,若是见过了典韦,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犯浑。
两个匹夫之勇的人撞上了,颜良与典韦展开了一场大战。
他在河北凭借自己的武力嚣张惯了,任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我颜某人就是匹夫之勇!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浑,谁敢惹我?
可是当与典韦交了手之后,颜良才知道自己道行浅了。
典韦的武力与颜良大概在一个水平线上,但他打仗不要命的程度,颜良跟他是真的拼不起。
典韦在与颜良见面之前,就已经是挨了两刀,伤势不重,但却也流了不少的血,但他丝毫不惧怕,依旧是拼了命的与颜良搏杀。
好像他身上流的血,就不是他自己的血一样。
颜良当头一刀劈过去,典韦毫不在乎,当下一戟还击,也不防守,纯粹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逼的颜良不得不收刀回去,挡住典韦这一击,以免同归于尽。
这样的事情,在两人交手期间发生甚多。
时间一长,颜良心中实在是有气,也无奈。
自己的确是匹夫之勇没错,但典韦很显然已经超出了匹夫的范畴。
他这不是匹夫,是牲口。
更可怕的,是这個牲口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黄忠。
最终,颜良败了,他仓惶的向着后阵飞奔而逃,随后还被典韦一记手戟扫中腰部,受了不轻的伤,可终归还是保住了性命。
他输的不冤,在兵马士气不足的情况下,他面对了两个在各方面几乎与他持平,并还凌驾在他之上的战将。
但他最终能够坚持到这种程度,这就算是超长发挥,很不错的了。
袁军在别处的战场上,那些将领们的困境也不比颜良要少。
特别是文丑和张郃。
河北四庭柱中的高览死了,那剩下的三人自然是要集中荆州军最为优势的兵将对待。
文丑这边,与他对上的是荆州军的老对手赵云。
两方都是擅长指挥骑兵的高手,又交手了两次,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优劣。
但对于文丑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赵云本人,而是对方的后援实在是太过强劲。
刘备冲入了战团之后,特意派遣关羽前来相助。
关羽是什么人?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二十多年后威震华夏的蜀汉第一名将。
关羽和赵云的组合,再加上荆州军的势力和实力都占据优势,试问文丑怎么可能会赢?
仗打到一半,文丑最后几乎是被关羽和赵云两个人一起撵着跑。
也是文丑的运气不一般,若是换成关羽和赵云这两人,随便一个人坐下是赤兔马,估计文丑今天就算是交待在这了。
张郃那边,除了甘宁和张任的荆州军主力外,刘备和张飞也加入了战团。
具体的战事不多赘述,反正在这场战斗中,张郃只要能活下来,他基本就算是一只脚迈进名将的行列中了。
这场血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最终,没有粮草作为后续的袁绍,最终溃败了!
他的兵马损失倒不是最大的。
最严重的,是军无战心,四下逃窜。
没有粮食,没有士气,没有战意的军队,最后的结果,不用打他也算了。
战阵的最后,刘琦的七万军队只是开始分成数队,划定路线追着袁绍的大军跑,一边跑一边呐喊,然后收拢沿途袁军丢弃的财货辎重。
蒯越从中军返回后阵,向刘琦禀报战果。
“诸位将军都已经乘胜追击了,袁绍军无战心,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溃败,末将的意思,是鼓足全力,兵分四路,沿途不要休息,直追到黄河边上,袁绍的大军一时半刻渡不过河去,只要我们四面围定,凿毁附近的船只,则袁绍大军必亡!”
顿了顿,却见蒯越兴奋的补充道:“这可是足可比拟垓下围杀项羽的大功绩啊!君侯此战足可流传千秋。”
刘琦抿了抿嘴,考虑了好一会方道:“要不……还是不追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追,还是不追
袁绍可以说是目前天下唯一一个就综合实力而言,能够凌驾于刘琦之上的牧守。
当然,此战过后,刘琦和袁绍的地位,应该是整个调换了过来,但袁绍的实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现在对刘琦来说,携大胜之威彻底追剿,毫无疑问是解决后患的最佳时机。
“君侯,还请三思,要考虑清楚啊。”蒯越耐心地劝谏道:“袁绍若是回了河北,日后依旧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刘琦从战车上走了下来,拉着蒯越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也知道眼下是消灭袁绍,解决后患的最佳时机,但是曹操前一段时间刚刚东撤,眼下他又背上了弑君的恶名,若是他见我军追袁过深,去而复返,我军岂非是两面受敌?所以说啊,这一仗,咱们应该求个稳……你说对不对?”
蒯越沉默了。
曹操眼下肯定是来不了的,蒯越知道。
曹操当初转战来司隶,这就使得魏延成功的接应到了袁术回江夏。
依照刘琦的个性,他不可能想不到曹操一旦在雒阳失利,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他一定会让魏延、刘磐、黄叙等人再次供给袁术粮草,支持他再次出兵陈列于中原边境。
就算是不打,但也足矣对曹操的腹地形成威慑了。
而且曹操这次犯下的过失太大,他辖境内的士族和望族不可能依旧任凭他管辖。
特别是兖州境内的士人,一直以来对曹操就怀有反叛之心,自打张邈和陈宫被镇压之后,他们一直都在暗中找机会继续推翻曹操的统治。
眼下这种时刻,曹操基本就是乱臣无疑,乱臣的治下,岂能无事?
不论是为了防备袁术,黄叙,魏延等人的卷土重来,还是辖境内会出现的反叛或是混乱,曹操都不能再次向雒阳兴兵了。
蒯越觉得,自己能想通的事,刘琦一定不会想不到,他甚至肯定比自己想的更远……
可他却非要当着自己的面装傻……
那大家就一起装傻吧。
“君侯所言甚是,袁绍就先不追了。”蒯越表示赞同。
……
尸乡土城外,贾诩一直默默的站立于城门外,遥望北方。
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他矗立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过,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坚实的站立在此,任凭风雨的洗刷,也岿然不动。
一尊雕像,一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除非有人天生就对这块石头感兴趣。
贾诩在土城外站了一個时辰,李儒则悄悄地站在他背后瞧了一个时辰。
终于,那尊石像转过头来了。
瞬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你还没走?”贾诩对于李儒出现在此,感到疑惑。
李儒冲着贾诩拱了拱手,道:“明日就要出发了,本想特意跟你道个别,请你喝酒,只是看你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怕是在想什么大事吧?因而就没出言打扰。”
“你知道老夫不喝酒。”
“难道说,就当是为我这个老朋友送别,文和也不能破一破例嘛?”
“不能。”
“为什么?”
“谁是你朋友。”
李儒也不生气,自从跟刘琦谈过话之后,李儒的脾气相比于原先温和了许多。
从王允的掌控下走出来,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这一次,袁绍应该是死定了吧?”李儒笑呵呵地看向贾诩。
“谁知道。”
贾诩慢吞吞地转过身,自顾自地向着土城中走去。
李儒小碎步跟上他:“听你这意思,袁绍是死不了的?”
贾诩瞅都不瞅他:“你一个去凉州当郡丞的人,为何对这些事这般感兴趣?”
李儒丝毫不顾及贾诩的冷嘲热讽,道:“你不想说,无所谓,我替你说……雒阳新君未定,朝臣们的意见不统一,对于君侯来说,这大敌还是应该存在的。”
“哼哼……”
李儒道:“你别光哼哼啊!这一次袁绍失败,乃是因为其后方冀幽两州望族门阀不予其便,断了粮秣支撑,以袁绍的狭隘心性,受此大辱岂能不报?此番他不回河北便罢,袁绍若回了河北,必有腥风血雨之举。”
“哼哼……”
“天下望族顶尖皆出自冀幽,这朝堂之中,和河北望族没有干系的,能有几个?大部分都有!况且从今往后,袁绍与朝廷已成决裂之势,无论于公于私,袁绍都已是朝廷中人的心腹大患了。”
“哼哼……”
“以君侯的睿智,此番若灭了袁绍,则朝中众人没了公敌,君侯回雒阳,就算是能够改元登基,只怕也要受制于人,但是现在……嘿嘿,袁绍和曹操同为反贼之列,北地士族望门皆有灭顶之祸,天下能灭袁绍者,唯刘益州一人尔……被人选去坐皇帝,和被人求着当皇帝,那完全是两个感觉呀。”
贾诩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伱这么明白事理,这皇帝应给你当才是呀。”贾诩冷冰冰地道。
“你少放屁!”李儒吓得一缩脖子,甚至爆了粗口。
他四下观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气道:“你想害死我不成?”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贾诩不解地看着他道:“你都要去凉州赴任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我也不能永远待在凉州不回来不是!”
“哦~~!”
贾诩露出一副恍然而悟地表情:“在这等呢?就你,还想回来?你做的那些事,你忘了?”
李儒扬起了头,道:“本来,我也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回不来了,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说罢,便听李儒凶狠地道:“别以为我不明白,君侯想的可不光是登基的事,还有在荆州和益州所实行的赋税入田之政,他若是登基,则必然要在全境实行,可这大汉朝的根在北方,北方望族门阀的底蕴,和南地可是比不了,而且北方可没有镇西稻作为支撑,百年税制,不是说改就能改了的。”
贾诩眯起了眼睛:“果然,这皇帝应该给你坐。”
“文和公,莫要冷嘲热讽于我,我知道……袁绍经此一败,河北必然大乱,他成为朝廷公敌的同时,也必为今日之仇会大举对付河北门阀,这天下若要大治,则必要先乱其根,而眼下的袁绍就是祸乱的源头……但若是要乱其根,这天下又有谁能比我李某人用着更趁手呢?别忘了,我本就是霍乱天下的毒士。”
贾诩长叹口气。
“好好活着,不好吗?”
“好好活着?窝囊的活着?”李儒眯起了眼睛。
他伸手指向贾诩,语气中难掩深深的嫉妒:“连你这样喜欢潜身缩首的人,都可以在雒阳搅个腥风血雨,把这大汉的天,给杵了个窟窿!”
顿了一顿后……
“我为什么不能!!”李儒咬牙切齿地补充。
贾诩闻言沉默了。
少时,却听他缓缓开口:“你去上任吧,有机会,我会向君侯谏言,让你回来。”
李儒闻言,向着贾诩长长的作了一揖。
“贾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贾诩冷冷地看着李儒,没有说话。
李儒知道,贾诩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他愧疚的向着对方额首示意,道声‘珍重’。
随后,便见李儒转头离开了原地。
望着离去的李儒,贾诩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他仰头看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适才的冷漠比起来,贾诩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放松。
“终归,得有人去替他做,若不是你……那或许就是我吧。”
第九百章 有些事,非你即我
时间已经逐渐进入了秋季,强劲冷冽的秋风从渭水那边吹来,长安城中落叶遍地,一派萧瑟的景象。
隔着数里之外,隐约的能够看到长安城的城头,矗立着一个个披头散发,身穿布袄与甲胄混搭的士兵,那些士兵们一个个站没站相,即使是在驻城时节,依旧是嘻嘻哈哈的彼此推搡,没有个正行。
这样的军队,以正常的军伍中人眼光来看,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此刻落在不远处的吕布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西凉兵。”赤兔马上的吕布张口吐出来这三個字。
很平常的三个字,但在他身后以魏续,宋宪,郝萌,成廉等人听了,无异于被宣判了死刑一样。
从雒阳出逃,去往长安驻扎,是这群并州人最后的希望。
但是这最后的希望,却因为庞德联合马腾,阎行等人进驻长安,而最终的破碎了。
吕布军现在的情况是前狼后虎,长安拿不下,那他们就没有立锥之地,要是在弘农抢一块地盘屯兵,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刘琦随后若是派兵追上来,他们的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与长安已经被法正提前派人占领相比,后两日接二连三的军情,将吕布军一众将官们直接打入了地狱。
袁绍的大军被刘琦击溃了。
诚然,刘琦击溃袁绍的大军,有很多特殊原因存在,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河北方面的军需出了大问题,但这些层面上的事,吕布军的战将一般不会去过分关注。
因为他们都是从并州出身的纯武夫,他们关注的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袁绍的大军真的被刘琦干趴下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荆州军实在是太猛了!!
干灭了袁绍,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己方啊?
这事真没准啊。
此时此刻,如果刘琦携裹着战败袁绍之威的大军西向来与己方交战,面对这样的强军,并州军真的有一战之力吗?
军营内的帐篷中,吕布坐在主位,下方矗立着一众并州军猛将。
没有一个人说话,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传递着,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胸口沉闷闷的难受之极。
战争虽然还没有降临,但所有并州的战将都知道,袁绍失败之后,以刘琦为首的荆州军,一定会讨伐己方。
能打的过吗?
打不过的。
没有地盘,没有军需补充,犹如流浪军一样的吕布军,如何能打得过如今已经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强军的荆州军?
见众人都不说话,吕布深吸口气,来了一个抛砖引玉。
虽然他此刻的心情也比较沉重,但作为一支军队的首领,吕布不能让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懦弱。
他依旧保持着满面倨傲神色,扫视着了帐内诸将一圈,道:“长安为凉州军士所占,如今刘伯瑜又战败袁绍,当此时节,我们应该如何选择进退之路……”
“公等有何高见?”
这一句公等有何高见,吕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意在点题,期望在场众人,能给他个说法。
此刻,若是帐篷内处理的是荀彧,郭嘉,程昱,钟繇等一众大佬,亦或是田丰,沮授,逄纪,许攸等一众名士名臣,想来一定争相会为主公指点迷津,取百家之言而解惑。
但是现如今……
举目望去,围绕在吕布身边的人,包括宋宪,魏续,侯成,郝萌,成廉,曹性等。
若说吕布这个人是有勇无谋,那类似于成廉,郝萌这一类人恐怕连‘有勇’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个无勇无谋。
所以说,吕布问他们政治方面的意见,那纯粹就是对牛弹琴,他自己其实已经是并州军中的‘智力天花板’了,完全可以实施一言堂。
面对‘武力’与‘智力’并存的吕布将军的提问,所有人统统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吕布手底下这些人的政治水平虽然不行,但心里还都是挺有逼数的,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吕布已经做好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准备。
但很可惜,这些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吕布。
跟他们在一起,吕布心中有一种三人行必有三人的惆怅。
“唉~~!”吕布长长地叹了口子:“难道,我等就要在此等死不成?”
宋宪站了出来,对吕布道:“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天子的尸身还在我等手里,就算是刘琦想要对我们动手,他也会顾忌大局的。”
吕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问题是,我们缺粮。”
魏续站了出来:“温侯不必担心,若是担心粮秣短缺,末将可以带人去各乡搜牢,用以补贴军需。”
“不错,温侯,刘琦要来……咱们就跟他打!”
“荆人打赢了袁绍又如何?正面对上,咱们的狼骑,也未必输他们!”
“温侯,战!”
“战!”
说来说去,还是鼓励吕布和刘琦直接打的人居多。
若是换成原先,吕布或许会和他们一样,当机立断决心与刘琦拼个雌雄。
但如今在朝堂混迹的时间长了,吕布身上得那股憨莽之气,消退了不少。
有些事情,他也会多少顾忌到后果。
面对这些吵吵着非要与刘琦交手的人,吕布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他自己则是沉着脸自己坐在帅帐内仔细思量。
直到帐外有人来报,说是高顺求见。
高顺前几日被吕布派出去在附近征粮去了,这是刚刚才回来。
吕布急忙将他请进帅帐。
“子应,粮秣征调的如何?”
高顺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数:“不足千石。”
“支撑不了太久啊。”吕布无奈地叹息道。
“长安城,被凉州人占了?”
吕布点点头:“是啊,看来姓刘的是早有准备,这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断了我们的去处,如今粮草不敷,关中无落脚之处,咱们应何去何从,我这心里拿捏不定,众将皆谏言让我与刘琦一争长短,但我还下不定决心。”
在吕布手下的一众大老粗之中,高顺算是最有头脑的一个了。
“温侯,硬打肯定是不行的,袁绍都败了,我们跟刘琦交锋,又能支撑到几时?就算是一时得胜,难道还能灭了刘琦不成?但凡灭不了他,今后我军与刘琦,就是死仇。”
吕布感觉有些头疼。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这怎么玩?
“你的意思是?”
高顺很中肯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温侯,雒阳之变后,天下皆传言曹操乃是害死陛下的元凶,同时刘琦又指责袁绍乃是其背后的祸手,但对于温侯和太傅,却只字未提。”
吕布眨眨眼,心中暗自琢磨。
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温侯,刘琦他……应该也不是想跟你彻底决裂。”
第九百零二章 通袁的信
沮授这个名字,刘琦自然是知晓的。
而且他跟沮授虽然没直接见过面,但中间也有过两次交手,第一次是他率兵偷入并州,
第二次就是袁绍在南渡黄河之前,刘琦用霹雳车打破了沮授在县城的布防。
两次交手,虽为见面,但是通过战争的手段和谋略布局,双方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或许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我不降,可速杀我。”沮授的反应很激烈,不论是表情和眼神,都显示出了他此刻的坚定意志,没有任何想要屈服的表现。
刘琦直视他许久后,言道:“上次的对阵,你在城中的布防很缜密,兵马调度也是符合兵家的用兵之法,但是你最终还是输了,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奸诈之徒!”
“我怎么奸诈了?”
“你不指挥三军与我堂堂正正的对阵,反倒是用奇巧之物,轰破我军防线,胜之不武。”
“奇巧之物也是作战手段……再说了,霹雳车怎么就算是奇巧之物了?若霹雳车也算是奇巧之物,那将士们所用的刀,矛,剑,戟,弓都算是奇巧之物,那这些东西在战场就都不能用了吗?”
“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可速杀我。”
“我要是不杀你,你又能怎么样?”
“你不杀我,则翌日我必杀了伱这竖子!然后,再斩杀了你这竖子全族!”
沮授说话时的表情凶狠,气势也十足,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绑着绳子,反倒是会让人觉得,此刻的刘琦是他的俘虏。
刘琦指着沮授,笑着转头对徐庶道:“真是个可用之人啊!”
徐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刘琦的额头上那根正在微微轻跳的青筋上。
“君侯礼节下士,待人赤诚,心胸开阔,虽古之大贤亦不能及。”
徐庶一边对刘琦拱手说这话,一边打定了主意,一会就通知卫士署的人,将刘琦被沮授痛骂,但依旧礼节下士的高尚行径,在军中广为传播……当然,最好是能够把消息传到河北去。
这就是臣知君。
沮授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同时嘴里开始不干不净了。
但刘琦已经不在看他了,他转头走到了另外一个俘虏的面前。
“你是何人?”
相比于性格刚烈,口吐‘莲花’的沮授,刘琦面前的这個人显然就柔软且听话了许多。
“回禀君侯……某乃颍川郭图,字公则,被大将军征辟为校尉,行军参将。”
“什么袁大将军?袁绍早已叛汉,我大汉朝廷,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大将军了。”
郭图当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神色:“君侯所言甚是……我等处事不明,不辨忠奸,误追逆贼,悔不当初,请君侯恕罪……郭某深知河北虚实,愿为朝廷平叛献力。”
“郭公则,谋害贤臣,背主贼尔!”沮授在旁边怒骂郭图。
随后,便见他气不过,用力挣开身后抓着他的两名荆武卒,狠狠地给了郭图一脚。
沮授这一脚踢的极为刁钻,不偏不倚的正中在郭图的胯下……力道还很大。
郭图的脸瞬息间涨的通红,惨叫着双膝瘫软的跪倒在地。
他的双手被绳索绑缚在背后,故而只能呈现双膝跪地磕头拜的姿势,若是双手能够解缚,想来他现在应该是双手在前捂裆蜷缩了。
沮授似乎是还不解气,狠狠地又往郭图身上补了两脚。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拉开啊。”刘琦不满地吼荆武卒。
那两名荆武卒这才上前,将沮授从郭图的身边拽开。
被拉开之前,沮授还不忘冲着郭图的身体狠狠地啐上一口。
今天,他算是彻底的过瘾了。
“找医师,给他治伤。”
“唯。”
随后,刘琦又看了沮授一眼,而沮授也挑衅似狠狠地瞪了一眼刘琦。
“你是个忠臣。”刘琦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肯定的评语,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几日后,刘琦的军营中开始四处流传着关于郭图和沮授的事情。
这两名河北重臣被俘之后,沮授怒叱刘琦,说话歹毒不堪入耳,坚决不降,但刘琦却能够做到淡然以对,不但不与沮授计较,还当面夸赞沮授为可用之臣,着实是心胸开阔的有道之主。
至于郭图,则是屈膝投降,行为下作,被沮授偷袭,一脚踢中要害,经营中医师救治,却最终不治,身心受损抑郁而亡。
沮授事后几次出头,都未成功,最终北向叩头后以头撞木桩而死。
消息在大营中传播的很快,短短几日时间,几乎已经做到了士兵们口口相传,不出多久,就会开始向民间散播。
当然,传播的版本通过不同的嘴,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就会是不同的样子,刘琦暗中派人调查……至少目前传到他这里的,就有七个版本。
当然,虽然版本不同,但大多也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不太一样,比如郭图到底是怎么死的,有的版本是说他原本就有旧疾挨了这一脚后旧病复发,有的说他是被沮授一脚断了子孙根愧疚无地自杀等等……但总体核心的东西并没有改变。
而总体核心的东西,一是刘琦礼贤下士,对待敌囚的辱骂也能坦然受之。
二是郭图谄媚小人自作自受,死不足惜,袁绍重用此人,可见其昏聩程度。
三是沮授虽忠,但终归只是愚忠,能与郭图这样的人共事至今,可见选主不明。
反正想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就是,刘琦是贤君,汉室有他可大兴,而袁绍等叛贼末路在即。
……
“看看这个。”
经过了三日的统计,刘琦基本上将雒阳朝臣中,与袁绍暗通的名录大概都整理了出来。
包括通信几次,通信的内容,还有对袁绍的谄媚亲近程度,刘琦让刀笔吏统计的非常详细,犹如列表格一样一目了然。
活脱脱的一份奸臣罪行录。
荀攸和蒯越,从刘琦的手中接过了缣帛,彼此传阅观看。
看完后,荀攸无奈地长长叹息。
他将缣帛放下,语气颇为悲哀地道:“可叹这大汉朝的朝堂之中,十分有九的朝臣,都与袁绍暗通,实在令人悲切。”
“这就是王太傅一手建立起来的朝堂。”刘琦收起了笑容,一脸的寒霜:“这就是他自以为可以中兴大汉天下的朝堂,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没有袁绍,似这般的朝廷,又能坚持到几时呢?国家早晚还是会亡在他们手里的。”
荀攸沉吟片刻,拱手道:“君侯可知,朝堂众臣皆有拥立君侯登大位之意。”
“我知道。”
“君侯是怎么想的?”
刘琦不问反答,看向荀攸和蒯越:“你们呢?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皇帝?”
第九百零一章 迷茫的温候
高顺的话提醒了吕布。
自打他带着天子的尸体离开雒阳之后,虽然朝廷方面一直向他追讨天子的尸体,同时还向谴责问罪于他,但刘琦一方,却只是在一心一意的与袁绍交手,并没有跟他吕布产生直接矛盾。
至于天子遇害的罪责,也被他利用言论推到了袁绍和曹操的身上,至今还没有直接的言辞,说明吕布与天子遇害的事情有直接关系。
虽然那天晚上,吕布去雒阳的目地是劫驾,同时也有很多雒阳本地人看到了吕布军过分的行为……但这个时代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更没有网络,信息的传播基本靠嘴。
靠嘴来传播信息,这中间的可操作性就非常强了。
以刘琦卫士署的传播能力,很多黑的事情可以在口口相传中变成白的,也有黑的事情在口口相传中传承黑的。
在通讯落后的古代,很多流传于世间和后世的讯息,基本上都是被筛选甄别之后才传下去的。
曹操和袁绍,目下已经深受流言的荼毒。
但吕布,似乎是在有意无意间,被人悄悄的放过了。
吕布的心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
高顺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而那窗户外面则是一天铺洒满阳关的阳光大道。
那条大道的名字,叫做‘生路。’
只是……
“子应,刘琦对我们到底是何态度,本将现在看不清楚,他虽未曾声讨我们,但或许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待等击败袁绍之后,再来对付我军。”
高顺抿着嘴,点点头:“温侯此言在理,不过依照末将之见,可以先派人试探一下刘琦。”
“如何试探?”
“带着天子的尸体,前往刘琦在尸乡的大营,探探刘琦的口风……依照末将来看,刘琦连袁术都纳降了,对于我们,也未必不会收容!”
“好提议!但这事,旁人我信不过,子应,你带着天子的尸体,亲自前往尸乡大营,去见一下刘琦,帮我探探他的口风。”
高顺没有想到,这个当使者的任务,吕布居然交给了他。
温侯,我是以练兵为长谋生的好不好?
玩嘴皮子,不是我的优势啊。
吕布见高顺的脸色有些发黑,遂道:“子应,我知你不喜言辞,也极少与人沟通,只是眼下事急,军中上下除你之外,没有人可以揣摩的清楚刘琦的心思。”
高顺闻言颇有些汗颜:“君侯高看末将了,末将这点微末本领,哪里能是刘琦的对手。”
“你也莫要谦虚了,本将也是实在挑不出什么可用之人,要是再磨叽下去,天子的尸身,怕是都要放烂了……我昨日去看时,已然臭了。”
……
袁绍的大军被击败了,彻底的击败了。
军马四散,扔下辎重无数,仓惶北蹿。
虽然袁绍军经历了这场大败,但刘琦却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追而不杀,围而不剿,总是在适当的时机,稍稍放一放水,让袁绍有条活路。
最终,袁绍返回河北去了。
击溃了袁绍之后,刘琦立刻又让黄忠和赵云两员大将,率兵东向,去协助张辽和徐荣攻破袁谭。
至此,刘琦算是彻底取代了袁绍,成为了天下最强大的一方牧守势力。
在击溃袁绍大军的同时,荆州军也缴获了很多袁军的辎重。
而同时,还有来不及逃回河北的战俘以及降兵,也需要刘琦处理。
“君侯,您看这是什么!”
许郸和许沂指挥将士们,将几大箱子的简牍抬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弯腰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份。
展开来后,刘琦顿时乐了。
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这里面,都是雒阳那些朝臣,在袁绍大军南渡黄河,胜负不明之时,暗中派人向袁绍暗通款曲,示好的书信。
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啊。
历史上袁绍曹操官渡大战之时,许都很多朝臣,包括亲曹势力的很多人,也曾写书信给袁绍,极尽谄媚。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也曾缴获到了自己人写给袁绍的书信。
曹操的手下人谏言,请曹操按照信息姓名,将暗中通信袁绍的人全都揪出来杀了,但曹操却说袁绍当时太强大了,连我也不能自保,更何况他人呢?
最后看都没看那些书信一眼,就下令将书信全部烧掉了,表示既往不咎。
曹操到底看没看那些书信,后人无从得知,但他的举动确实迅速安定了人心。
徐庶走了上来,问刘琦道:“君侯,这些书信您打算如何处置?”
刘琦弯下身子,又拿出了一份简牍,展开细看。
随后,便见他将简牍扔到箱子中,吩咐许郸道:“着人把这些书信,统统搬到帅帐去,我一封一封的仔细拜读。”
“唯。”
刘琦又看向徐庶:“找两个写字工整,行文快的刀笔吏,今晚到我帅帐,我跟他们一起将这些书信分门归类,看看朝臣有多少,公卿有多少,望族有多少,乡豪有多少。”
徐庶闻言略有些犹豫:“君侯,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眼下时局不定,天子大行,朝中本就因新君之事,一片混乱,此时若是在这件事上过于追究……恐怕……”
“恐怕会乱上加乱,是吧?”刘琦微笑道:“这个我当然明白。”
“那君侯还为何?”
“你说呢?”
徐庶闻言一下子语塞了。
“元直,你就是这点不好,其实你心中什么都明白,也是好意想提醒我,但总是把话说一半,让人去猜,唉!一天跟你们这些人混迹在一起,我这瞻前顾后的,头发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徐庶呵呵一笑:“君侯过谦了……但玩火很容易烧到自身,请君侯切记。”
“放心吧,我就是为了在关键是的时刻提点一下,不会玩大的,大火我玩不起,这种小火我一泡尿就浇灭了,容易得很。”
“君侯为何对自己这般自信?”
“熟能生巧嘛……唯手熟尔。”
一大箱子书信被人运送下去了,但很快,又有两个人被荆武卒押解到了刘琦的面前。
那两個人,刘琦没见过,不过看他们的面相和穿着,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想来,他们在袁绍的营中身份不低。
“汝乃何人?”刘琦看向第一个人。
那人的表情严肃,态度颇为傲慢。
他重重一哼,口出两个字:“沮授!”
第九百零四章 高顺送尸
高顺从刘琦的大营返回吕布那边去了,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与他一起返回吕布大营的人,还有蒯越,以及一众押送粮草的运粮队伍。
依照刘琦的意思,蒯越这一次随同高顺返回吕布那里,主要是做两件事。
一件事是代表刘琦犒劳吕布手下的兵马。
粮食不多,吕布的大军拿到粮食之后,并不会解决他们眼下吃不起饭的根本问题,但却会让他们吃上几天好饭。
而一般吃上几天好饭的军队若是让他们再去过挨饿的日子,只怕他们就不愿意了。这种行为,对战意的削减是非常大的。
人可以一直受苦,但最怕是就是受苦到一半,你却让他享了两天福,然后告诉他这种生活不是你的,你还得回去继续受苦。
第二件事,自然就是要说吕布来降。
其实说服吕布这件事,刘琦一开始是不打算派蒯越去的。
随军行走的伊籍,包括即将从汜水关赶回来的刘晔,还有荀攸、徐庶,这些人在刘琦看来都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蒯越却当众请缨,想要接下这趟差事。
说真心话,刘琦对这件事犹豫过……自打蒯越从襄阳来到这里之后,他和蒯越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不论理由如何正当,刘琦设套夺了蒯越的权力,彻底掌控了南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人与人之间,要么什么事都不发生,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容易产生隔阂,就算是嘴上不说,但这个隔阂是仍然存在的。
刘琦说让蒯越先回去,他说会仔细考虑这件事的。
第二天一早,刘琦起来走出帅帐想要晨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蒯越竟跪坐在帅帐外。
他是昨日半夜跑到这来跪着的,那个时候刘琦已经睡着了,守护帅帐的荆武卒不方便进去通知刘琦,而且蒯越也没有说他是要见刘琦,所以荆武卒吃不准蒯越到底是向见刘琦,还是特意到这来放风……
就这么让他跪坐了一宿。
当刘琦亲自将蒯越从地上搀扶起来的时候,蒯越已经疼得不会走路了。
倒是回到了帅帐后,蒯越却还亲自帮着给刘琦泡茶。
同时,他什么也没说……刘琦问他为什么来跪着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只是向刘琦汇报了一下关于自己手头的军务后,便告辞离去了。
没有任何的哭诉,也没有丝毫的索取,就是这么干巴巴的跪了一宿之后,就回去了。
当日午时后,蒯越受到了刘琦的任命,由他和高顺一同去往吕布的大营,负责说降吕布。
而让人奇怪的是,没有人去跟蒯越争这个任务。
政治需要强硬的手腕,但同时也需要柔顺的缓和,俗称‘下台阶’。
这一局,蒯越和刘琦彼此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君还是君,臣依旧是臣。
……
荆州军的辎重抵达了吕布大营的时候,并州军的将士们几乎都沸腾了。
前番回兵雒阳的时候,吕布的大军几乎都是轻装简行,辎重带的并不多。
如今前狼后虎,粮草断绝,虽然可以在各处搜牢缓解缺粮的局面,但抢夺的粮食这种事,并不是长久保证供应链的手段。
而且关中的百姓经过了多年的战乱,反‘搜牢’的本事已经练就的越发炉火纯青,藏粮食的手段也愈发高明。
他强任他强,粮种埋山岗,他横由他横,麦麸藏大江。
蒯越指挥手下人,在吕布的营中分发粮秣,然后随同高顺一起去见了吕布。
两人相见后,吕布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傲气,对蒯越十分客气。
蒯越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和善的安慰吕布。
他大概向吕布阐明了刘琦的意思……雒阳的事,刘琦会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吕布是清白的,以刘琦为代表的朝廷绝不会强加罪名与他。
荆州方面是不会冤枉一個好人的,当然了,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人坏人。
这话说的很是到位,既算是安抚了吕布,同时也令吕布心中忐忑不安。
因为吕布根本就是一个坏人,浊的不能再浊的那种。
吕布向蒯越表示了对刘琦的感觉,然后又向他询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布无罪,刘将军打算如何安置我?”
蒯越的回答干脆利落:“前将军对温侯的要求,只有两个。”
“哪两个?”
“归顺,交兵权。”
对于第一个要求,吕布听了还好,但是对于交兵权这事,吕布一下子就炸了。
手中的兵将,是一个将军的保底,也是他吕布立身于乱世的保障。
没有了兵马,那自己不就等同于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
吕布猛地从原地跳起来,喊道:“前将军想杀吕布否?”
他本就身材高大,这一吼之下,声调极高,气势也足,让人看着感觉异常恐怖。
但蒯越并没有被吓到。
“前将军若要杀你,断不会让我前来。”
“那为何要收我的兵权?”
“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的军权,为何收不得?”
说到这,却见蒯越缓缓地站起了身,笑道:“蒯某的事情,吕将军想必也是有耳闻吧?我蒯家和蔡家,在南郡属于郡望,昔日两家在南郡十八县也是风光一时无二,比起将军手中区区两万余的将士而言,家底不知丰厚了多少,但是事到如今,南郡之地的所有政务和军权,包括族中资源等方方面面,蒯某不也是全部归公,落的个轻松自在?”
吕布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
蒯越笑道:“将军试想,你既归降君侯,一不交兵,二不交权,携数万精锐屯驻于外,君侯还需每月供你粮饷,试问你这是诚心归顺,还是专门来吃君侯的?”
吕布深吸口气,道:“我若不应,当如何?”
蒯越哈哈大笑,道:“你若不应,前将军也不会强求……不过你是别想抢夺长安,坐镇关中,这关中之地,若真是这么轻易的就让你拿了,那前将军也就不是前将军了。”
说罢,蒯越指了指北方,道:“河北袁绍,此番兵马而归,势力大损,北地郡望因袁绍背反,以断其供给,袁绍这次回冀州,为夺权必与地方郡望有一场争锋,冀州之地定在行风血雨之中,况且袁绍已是天下第一逆贼,温侯可取投他,看看能活到几时?”
吕布的表情僵硬了一些。
蒯越又道:“兖州曹操,为袁绍附逆,势力和名望尚不及袁绍,且身处四面环敌之所……你去投他如何?”
吕布的表情僵硬了一些。
“江东孙坚,其长子孙伯符尚为前将军手中的俘虏……”
“淮南袁术,已归顺我家君侯,从此为荆州之臣。”
“公孙瓒……游走之狼尔,温侯若是愿意,可率兵去找他,一起组个大流浪军,可唤狼狈双雄?”
“哦,还有伱那个旧部张辽,早就已经归顺了君侯,人家就看的很明白了,甘心上缴军权,只愿做君侯麾下一将……当将军,有什么不好的呀?有的人适合当一方霸主,有的人天生不是这块料。”
“你别说了!别说了!”吕布大吼一声,转身一脚踢翻了帐内的案几。
蒯越闭了嘴,定定地看着吕布。
吕布此刻虽然是背对着蒯越,但通过观察肩膀上下起伏的弧度,能够看出他此刻的心境。
高顺从没见过这个状态下的吕布,此刻也是默然不语。
很显然,蒯越已经将吕布接来下所有的结局,都罗列给他了。
但吕布若依旧坚持,高顺还是会一剑剁了蒯越的。
“温侯,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温侯要是想杀我,那就直接动手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温侯,朝廷方面,太师联合诸多朝臣,当算立前将军继承大统,这事儿您是不是也知道呢?”
吕布:“……”
少时,便见他转过身来,大步走到蒯越面前,冲他拱手道:“听君一言,如拨云而见月明,其实吕布此生的志向,也不过就是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而已……若死后,墓上能有汉征西将军吕布之墓九个字,足矣。”
第九百零三章 愚忠的与谄媚的
荀攸和蒯越听了刘琦问话,第一反应当然就是……
那怎么能说是“想不想”呢,那真是太想了。
当属下的说不想让刘琦当皇帝,怕是他们两个自己都不信。
这做人得多虚伪。
谁不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目下在刘琦军阵营的身份,若是刘琦当了中兴大汉的皇帝,那他们两个,连带着他们两个背后的家族,也当冲出地方望族的阶层,一举成为整个天下的权贵之家。
蒯越心中想的是,君侯若是当了皇帝,那蒯某人最差也得是個萧何吧?再不然,也得是个曹参啊。
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荀攸则是觉得自己则应是最聪明的那个……运筹帷幄的留侯。
若他们辅佐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牧守,哪怕是像袁绍那样的四世三公出身的人,若是问他们想不想让自己当皇帝,那他们的第一回答一定会是:“主公莫要玩笑。”
但是现在,荀攸和蒯越真的想要回答的是“君侯你不当皇帝,谁当皇帝我弄死他。”
“谁敢拦着你了,我们帮你杀他全家。”
但想法终归只能是想法,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但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话容易没朋友。
荀攸长长作揖,郑重道:“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君侯自荆州而起,辅助帝君,南征北战,一统南境,变法革新,广施恩义,使我大汉南境百姓丰衣足食,国强而民富,如今陛下大行,苍生有倒悬之危,百姓有累卵之苦,非得君侯出面,中兴汉室一统天下不可。”
蒯越言道:“君侯不继大统,则炎汉难续,江山始终不宁,天下终不能平。”
“但是有这些人在,我便是继承了大位,又能如何?”刘琦指了指荀攸手中的那份缣帛道。
蒯越言道:“先帝在位时,手无权不掌政,处处为朝中百官所钳制。”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的对,所以我不能从走旧路,若天命在我,则必不能使大权旁落。”
荀攸听到这,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
他的举动自然还是落到了刘琦的眼里。
“公达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言就是了。”
荀攸平心静气地对刘琦道:“君侯能够想到的事,朝臣怕是也能想到,以满朝公卿的立场来看,他们断然不会让君侯随意治政,这些人的族亲也都在北方,君侯在南方的治政手法他们也都清楚……君侯若想在朝堂独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呢?”
荀攸道:“比如,这登基的宗弦问题,就会被这些朝臣们拿来说事的。”
刘琦没有说话。
刘表前番已经写过书信给自己了。
信中大概阐述了,若是刘琦真被重臣拥立为天子,刘表希望刘琦能够顾全大局,改换门庭过继往孝灵一脉。
按道理来说,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对于刘琦来说,过继改换门楣登基称帝,这口子一旦开了,只怕今后他再想在朝廷上一言九鼎说了算,就难了。
刘琦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份缣帛,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既然要改朝换代,那规矩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
数日之后,高顺代表吕布前来拜见刘琦,同时并送还了天子的尸身。
这个年代,没有冰柜,但也有一些土方法来减缓尸体的腐烂程度,但效果有限。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入土为安,天子的尸身已然开始发臭了。
刘琦走到刘协尸身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刘琦白眼一翻,直接向后蹡踉了几步。
典韦急忙上前搀扶住他:“君侯,你怎么了?”
刘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借势向后倒去。
他同时还伸出袖子,捂住口鼻,做出一副痛哭相。
“陛下啊!陛下……您如何就这么去了!陛下啊!”
说罢,便见刘琦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典韦急忙冲着荆武卒挥了挥手,道:“快!快将陛下的遗体入棺!派人送往雒阳!不要让君侯看见,免得君侯过于感伤!”
荆武卒随即将承载刘协尸体的车赶走了。
车走时,刘琦还冲着那辆马车高呼:“陛下!陛下!陛下你回来吧,陛下啊~~!”
少时,那辆马车终于行走了,在场众将都送了一口气。
刘琦可以蹲在那里,借着痛哭遮掩口鼻。
可他们不能,出于礼节,他们必须要全方位无死角的去面对刘协已经发臭的尸身。
哪怕那具尸体已经是恶臭熏天,他们也得忍着。
说实话,真是味儿的不能再味儿了!
熏的人想吐啊。
虽然这么想对陛下有些不敬,但事实摆在这里……臭了就是臭了。
这年头用一些草药还有涂抹的药粉,都可以掩盖尸体上的臭味,但也不知吕布是怎么想的,一样也没用……就这么将尸体臭气熏天的运回来?
真是对皇帝一点都不尊敬。
皇帝陛下若是九泉有知,非得诈尸蹦起来耳刮子抽他。
哭过之后,刘琦召见了高顺。
刘琦曾经于高顺见过几次,因为名声的原因,对高顺这个人印象比较深刻。
高顺的样貌比较威武,说话的声调比较平直,口气硬邦邦的不怎么好听。
一见高顺,刘琦的脸瞬时间就冷了下来。
他直接怒叱高顺道:“我让温侯率兵回雒阳去援助天子,阻挡曹操的偷袭之军,他却动了抢夺天子的念头,致使陛下深陷乱战之中,最终归天,这弥天大罪,吕布如何能担待的起。”
高顺说话时很是冷静,他言道:“温侯率兵返回雒阳,只是为了保护天子,击退曹操,怎奈当时的时局混乱,陛下已经召集了宦官冲出了皇宫,天子年轻气盛,不听温侯劝解,执意要亲临前阵,温侯兵少,虽努力保陛下周全,但还是被曹军抓到了空隙,致使天子遇害……末将认为温侯保护陛下不周,有过,但却绝无谋反劫持天子之意。”
刘琦重重的一拍桌案,喝道:“既无谋反之意,为何带走天子尸身,直至今日方才送回!”
高顺淡定道:“陛下遇害,我等护持不周已是大过,若再让陛下的尸身被曹操劫走,岂非过上加过?”
“那为何今日才送回尸体?”
“雒阳诸臣,皆污蔑温侯造反,温侯知道,唯有前将军能证明温侯的清白,故而等将军战败袁绍之后,方才命我送回尸身。”
刘琦静静地盯着高顺,言道:“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不信你。”
高顺听了这话急了。
大哥你别不信啊,你不信,我们岂不是完了?
“敢问君侯如何才能相信?”
“怎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告诉吕布,让他引颈待戮吧。”
高顺沉默了片刻,试探着对刘琦道:“君侯若不弃,吕将军愿交出兵权,着麾下狼骑,陷阵营等三万军士供君侯收编。”
刘琦伸出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什么叫给我收编?这天底下每一名将士,每一名将军都是大汉朝廷的,又不是我的私产!”
顿了顿,却听刘琦又道:“不过我前番也查证了,吕温侯在雒阳之战中,确实受了一些冤枉,有些委屈,还需仔细查证才是,不能冤枉了他。”
第九百零五章 温候的愿望
吕布带领着一众兵马,东向来见刘琦。
一见刘琦,吕布直接抱拳跪倒在地,长声哭泣:“君侯,末将冤枉啊!”
“陛下遇害,属实与我无干啊!”
“末将那日奉命前往雒阳救驾,怎奈陛下身披盔甲,带众欲出城,布实在阻拦不住,只能跟随,未曾想到那曹操这般心狠,居然派人暗中谋害了陛下,致使布蒙受冤屈!”
“君侯,末将是真的冤啊!”
“我真是太冤了!”
刘琦伸手,亲自将吕布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温侯不要自称末将,论军衔,你比我高。”
吕布摇了摇头,道:“末将乃是罪臣,如何敢在前将军面前自持军爵?再说先帝已逝,布这个卫将军,早就名不副实了。”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知道你委屈,只是据我所知,那夜雒阳城中,许多人都见是你劫持了陛下,后与曹操相遇,方致陛下遇害,不知可有此事否?”
吕布闻言,当场勃然大怒。
“这是哪个贼子,居然敢这般诬陷于我?”
刘琦叹道:“很多宦官都是这样说。”
“前将军,多少年来宦官干政误国,您又何尝不知?这些贼獠百年来何曾一日消停了?这些阉货的话,岂能相信?他们分明就是嫉妒我的功勋,刻意污蔑我!”
刘琦身后,典韦,甘宁等人闻言不由咧了咧嘴,面露鄙夷之色。
你有什么功勋值得人嫉妒的?不要脸皮。
“温侯这边,可有人证?”
“有,有!”
吕布急忙转身,冲着身后的人喊道:“让证人来!”
少时,便有不下五六十个并州军军士,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前将军,这都是当天夜里,被布派遣保护陛下突围的忠君义士,陛下遇害,他们一个个也是痛断肝肠,本来能够证明布清白的人,不下数百,好多人因为没有保护好陛下而自责,不是自缢而亡,就是绝食而死,都追随陛下去了!这些人是布好劝歹劝,方才苟且偷生活下来,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当着君侯的面,说出真相,证明布清白之身!”
刘琦轻轻地咳嗽一声,道:“苟且偷生不好……可说忍辱偷生。”
“是!他们都是忍辱偷生活下来的,为的就是证明布的清白!”
“君侯不信,可问之!”
刘琦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徐庶使了個眼色。
徐庶一挥手,便见有数十个卫士上前,每人带着一个并州军军士,前往营中不同的帐篷里问话去了。
吕布瞅的有些发愣:“将军这是为何?”
“一会你就知道了,走,入帐!”
进了帅帐,刘琦请吕布喝酒,并为他准备了狗肉。
吕布虽为主帅,但这段时间因为断粮,也是缺少好的吃食。
此刻见了狗肉,顿时大喜,当即上前抓住一条狗腿,遂大快朵颐了起来。
“蒯异度说,温侯此番归顺,愿献出兵权?”
吕布将嘴里的狗肉咽下,诚恳地道:“吕布已经想清楚了,这天下有前将军在,还何须吕布管军?布麾下兵马不足三万,全部交给前将军调度,布愿为将军帐下一将。”
刘琦闻言笑道:“论统御骑兵,这天下无人是温侯的敌手,并州狼骑还是由温侯统管……当然,骑兵方面,我以后还会给温侯继续增添人手,大汉第一的骑将,岂能只是统御数千骑,最少也要以万计!”
吕布闻言大喜过望,他急忙起身,道:“将军肯重用于布,吕布定然尽心竭力,不负君侯所期。”
刘琦对着帅帐外喊道:“进来吧。”
随后,便见赵云、霍峻、马休三个人一同进了帅帐。
“你们三个,从今往后便与吕温侯同营,这掌管骑兵,统御万军,是个大学问,你们要好好辅佐温侯,也要好好向温侯学习,明白了?”
“唯。”
三人一同应命,然后转向吕布:“见过温侯!”
马休和霍峻,吕布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太过留意。
不过他的眼光还是在赵云身上停留了许久。
要知道,这个人昔日可是曾跟他交过手的。
正因为交过手,所以赵云的厉害,吕布心中很是清楚。
“不必多礼。”吕布对他们三人道。
三人并没有陪席,见过吕布之后便退下了。
而刘琦在接下来,与吕布也商议了一下关于并州军编制的问题。
骑兵方面,依旧交给吕布统管,同时刘琦还会增加吕布所掌控的骑兵数量。
而赵云,马休,霍峻等人既然进了吕布的骑兵营,那先前跟随他的魏续,宋宪,郝萌等人自然也要随着并州步军,从吕布军中脱离出来……也包括高顺的陷阵营。
如此混搭一下,再更换军中的中层建制,吕布虽然还管兵,但他在军中的可信赖的高层,基本就等于没有了。
吕布虽然无谋,但这点操作他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不过对此,他事前已经有了准备。
既然已经归顺,那眼下就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奈何地。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再说了,刘琦依旧命他统领一军,且还将赵云这样的人物交给他统管,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对他的重用。
“将军,徐中郎将求见。”
刘琦转头看向帐外:“让他进来。”
很快,便见徐庶走进了帅帐。
他向着刘琦行礼,随后又命人将一托盘简牍呈递了上来。
“君侯,审完了,口供都在这里。”
刘琦冲着端托盘的人勾了勾手指。
两个端托盘的士兵随即将托盘放在了刘琦的脚边。
刘琦从地上拿起了一卷简牍,展开来看,里面是那些被吕布称作‘证人’们的侍卫,所提供的口供。
连续看了几卷之后,刘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是落寞的摇了摇头。
刘琦的表情自然是落在了吕布的眼中。
吕布的‘心’不知为何咯噔一跳。
“将军,怎么了?”
“温侯,你这些证人的供词,咋都不太一样呢?”
“啊?”吕布闻言愣了。
刘琦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内容,道:“你看,光是这一项,天子遇害那日,所穿罩服颜色……你看看这些人回答的,红色,黑色,紫色,金黄的,写什么的都有,还有干脆说没穿的……天子披甲出宫,怎可能不穿罩服?”
吕布愣了愣:“是,是。”
“然后问他们天子罩服上绣的图案为何,有答鳞龙的、有答鹰的,还有狮子虎豹的,有答山水图形的……可怎么还有说水牛的?天子的罩服怎么可能绣的水牛?”
“君侯,并州将士出身边郡,不见经文少读书,见识短浅,能识字的都少……可能是认错了吧?”
刘琦眯起了眼睛:“这龙和水牛,也能认错?”
“额……毕竟都是长角之物,认不清楚也难免。”
“不对,太敷衍了。”
“这、这和陛下当日遇害,有关系吗?”吕布不解地看向刘琦。
“怎么没有?陛下遇害何等大事,你是不是觉得朝中公卿回头调查此事,只是会问关于陛下遇害时的情况,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不会问了?”
“这……”
“有的时候,这细枝末节的东西,才最为致命,至少他能让我知道,你所谓的这些证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吕布闻言一惊,急忙拜倒在地:“末将知罪。”
刘琦看向徐庶,道:“那些证人,该说什么样的供词,各方面都要有个统一的口径……元直回头伱帮忙操练一下。”
“唯。”
吕布闻言大喜:“多谢君侯关照!”
“关照什么呀?我这不也是怕你被别人冤枉了不是?……起来吧,咱们喝酒。”
第九百零六章 证人证词
兖州,濮阳。
曹操的大军从雒阳撤退之后,就一直在中牟县驻扎,并未回返去他的地盘。
不因别的,只因曹操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天子死了,他的脑袋上被刘琦和雒阳的朝臣们扣上了一个好大的屎盆子,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是摘不掉的了。
不但是他自己,袁绍也被曹操给拉下了水。
这两位难兄难弟,此刻算是彻底被打成了一丘之貉。
曹操不甘心,他屯兵中牟,想要寻找机会杀回司隶,与袁绍一起合击刘琦,然后助袁绍打入朝廷。
这是他在当时的情形下唯一的选择,只要让袁绍掌权,颠覆朝廷重新立帝,曹操和袁绍身上的污水,才有被洗刷干净的可能性。
但是很可惜,还未等曹操再次出兵与袁绍打配合,豫州方面就传来了消息,袁术在江夏驻扎了一段时日后,便与魏延一同出兵再次北上,威胁豫州的腹地。
同时宛城的李典将兵向东,与闻言呈现南西合夹之势。
兖州境内的士人,早就因为曹操当年诛杀边让,剿灭张邈,驱逐陈宫,而对曹操极度不满。
如今曹操在雒阳又犯下了‘谋害天子’的恶劣罪行,兖州各地的士族便纠结当地的豪强,菲菲揭竿而起,意图推翻曹操在中原的政权。
这可是叛逆,不推翻还留着他?
还没等曹操偷别人的血池,自家血池就先被偷了。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又怎么可能向雒阳再次兴兵?
他只能是率领大军回返,去镇压后方。
……
“唉。”
荀彧落寞地仰头喝下了一盏酒,然后转头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那封简牍。
那封简牍上的内容,足可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那是他写给自己侄儿荀攸的信。
至于内容么……曹操不宜。
荀氏家族从先代人起,便是颍川士族中的领军人物,他们在士林中享受极高的盛名,每一代都是辈出人杰,虽然与袁家这样集士人与门阀为一体的魁首没法比,但在儒林之中,他们却也是天下士人翘首以望的风向标。
但是如今他竟然成了反贼的属下。
荀彧也清楚,天子的死并不是曹操的本意,但是当初他也确实向曹操谏言过,不要轻举妄动派兵去偷袭雒阳。
但是曹操没有听。
郭嘉有谋略,但他属于激进派的,喜欢险中取胜,曹操愿意听他的话。
像是郭嘉这样的人进言,要获胜就是大胜,但一旦失败,后果绝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
荀彧觉得曹操这一次不该听郭嘉的。
他居然成了反贼的属下?
荀彧拿着那份已经写好的信,仔细地看了许久,突然长叹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屋中的火盆旁,犹豫了片刻后,随即将那封信扔到火盆里烧掉了。
他还是狠不下心肠去做这件事。
他长叹口气,转身回到了桌案边,仰头又喝了一盏酒。
随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一盏又一盏……
荀彧心头苦啊,苦到自己居然把自己给喝醉了。
“我虽异事,
及尔同僚。”
“我即尔谋,
听我嚣嚣。”
“我言维服,
勿以为笑。”
“先民有言,
询于刍荛。”
喝醉了之后,荀彧竟不知不觉的唱了起来。
……
“他写了信,然后又烧掉了?”曹操一脸深沉地看着他手下的探子。
“是。”
“还做了什么?”
“喝酒,吟唱。”
曹操没有继续问,只是一甩袖子,冲着那探子伸出了手。
探子仿佛知道曹操要问什么一样,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份简牍。
那简牍上记录的,是荀彧吟唱的那首词的内容。
曹操大袖一甩,让那探子下去了。
随后,他展开简牍,仔细地瞧。
瞧了好一会之后,曹操的表情变了。
他的眼眸中一瞬间爆发出了愤怒的眼光,好似一头凶兽,想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见他又恢复了平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啊,把我比作周厉王了?”曹操将简牍甩在一边,无奈地自言自语:“这人啊,有时候真是够没良心,我几时嫌弃过你,又几时不听你的谏言了?反倒是你,看我如今落魄,就要生出异心,呵呵……兖州士人如此,颍川士族,也是一样。”
说罢,便见曹操站起身,将那探子给他写的简牍,也扔到了火盆之中。
……
曹操回军去整备兖州了,而袁绍也会河北去整治他的地盘。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的地盘上,即将叛乱丛生,腥风血雨不断。
而刘琦,眼下依旧是屯兵尸乡,动也未动。
他派人将天子的尸身,运送往雒阳交给以刘虞为首的朝臣,他自己则是按兵不动。
就这么大概等了数日之后,雒阳方面派太仆赵岐为使者,请刘琦回兵雒阳,与众臣商议拥立天子的大事。
刘琦见了赵岐后,告诉他自己不过是外藩之臣,立帝的大事,自己一个边将不宜参与,还请刘虞与一众朝臣们商议,他就不回去凑这个热闹了。
赵岐见刘琦这般谦虚,心中既感有些无奈,同时又有些气愤。
都到这個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
我们找你回去,是让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是不是?
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在这跟我们装!
恶不恶心人?
心中虽然将刘琦诽谤了千百遍,但赵岐还是客气地对刘琦道:“前将军,难道您看不明白?我等众臣请将军回雒阳,实在是为了能够让您继承大位啊,延续汉统啊!”
刘琦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让我继承大位?这!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赵岐疑惑地看着他道:“有何不可?”
“我为朝廷,为天下,立下的功绩太少了,不论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没有资格继承大位。”
赵祁听着这话,一边笑一边摇头。
“将军这话说的不对,在赵某人看来,将军的功绩在整个刘氏宗亲中,是排名第一的。”
刘琦摇头道:“太仆可莫要夸我,我哪有什么功绩。”
赵岐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刘琦数道:“君侯您看,自打当初君侯随父入荆州之后,先是组建了护君联盟,维护帝统,这些年又一统南境,剿灭了逆贼刘焉,董卓祸乱朝纲,亦亡于君侯之手,刘太师能够从幽州平安还朝,也是君侯一手促成,袁绍和曹操谋逆,也全靠君侯击退,若是没有君侯,只怕就没有汉室江山了。”
刘琦愣愣地看了赵岐,半晌方才说道:“要不是你适才念叨一遍,我还真就是没发现,原来我为这个天下,还有汉室江山,立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
赵岐脸上的来回抽抽,嘴角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他干巴巴地笑道:“是啊,君侯每日都操心国事,为国尽忠,连自己立多少功劳都忘记了……真是让人佩服,高风亮节啊,赵某佩服!”
第九百零七章 高风亮节
经过了一日深谈后,赵岐气鼓鼓的返回雒阳去了。
到了雒阳,以刘虞,杨彪,司马防,马日磾,伏完,士孙瑞等为首的众臣立刻就见了他。
见了赵岐,还未等刘虞等人开口询问,赵岐就长叹口气,很是无奈地道:“不太好办啊。”
“怎么个不好办法?”刘虞见状一愣。
赵岐吱吱扭扭道:“这个前将军,表面上看,是一个温文尔雅,与人相善的君子,但实际……实际这主意,多着呢。”
士孙瑞笑了,道:“这也正常,你别忘了,人家用了不到七年时间,就三分天下有其半了,怎么可能与人相善?”
“他想要什么?”
赵岐随后将他和刘琦的交流情况,向这些朝臣们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众臣都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伏完奇道:“前将军说这些,其意为何?”
赵岐道:“他要我们承认他的功绩。”
马日磾闻言笑了:“我们也没人否认他的功绩啊。”
赵岐言道:“某大概能够猜出他的意思,如无意外,前将军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昭告天下,代发诏书,陈明他为汉室立下的汗马功劳,然后再以功劳为名迎其入朝即位。”
刘虞哈哈大笑,笑的很是开怀:“这有什么,还至于拐外抹角的费这么大功夫?一句的事而已,这臭小子当真矫情。”
说罢,刘虞看向议郎赵彦道:“火速去拟一份功德颂,以朝廷的名义,广布诸郡。”
赵彦立刻起身就要去办。
“等一下。”
杨彪开口喊住了赵彦。
刘虞看向杨彪:“文先何意?”
杨彪对刘虞行礼,道:“太师,非杨某人妄自揣度,只是拥立新帝只看两样,一看出身,二看德行,至于这功绩不功绩的,又有何意义?自古以来,哪个帝王在没上任之前,就已经是功盖寰宇,恩布九州了?”
刘虞捋着须子道:“这话说的不对……难道有功者,就不能为帝了吗?”
杨彪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只是这功德颂一出,便算是承认咱前将军功盖世,德满天下,文治可比文景,武德可比孝武,这样的帝王,一旦登基,如何说的?如何劝的?谁可左右其行?哪个又有资格劝谏?”
刘虞砸吧砸吧嘴,不说话了。
杨彪长长作揖道:“不可过于放纵啊。”
……
赵岐回去之后,刘琦一直在等朝廷下一步的动作。
但连续等了几日之后,朝廷方面却连個屁都没有。
刘琦便找荀攸、刘晔、张允和蔡勋等人商议。
“君侯不要着急,以那些老家伙的立场而言,他们要迎新帝,只能是承认君侯的身份以及君侯的德行……但若是在登基之前,就承认君侯的功业,他们绝不会做的。”
刘琦闻言笑道:“这点,我倒是想到了,只是我以为,刘太师会从中周旋,但没想到,他居然也没有一个屁。”
荀攸捋着胡须道:“刘太师,也是人……人之常情。”
“那接下来,我怎么办?”
“等。”荀攸出言道。
“就这么空等?看谁能耗的过谁?”
荀攸和刘晔彼此互相瞅瞅。
“君侯,眼下比的就是耐心,谁的气势先若了,做了退让,那恐怕就要一在退让,不等不行啊。”
刘琦皱眉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荀攸摇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朝中的这些老家伙,刀不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是绝不会让步的。”
刘晔亦是苦笑道:“除非有张良陈平之谋者为君侯谋之,我俩人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刘琦挥手道:“二位且先下去吧,容我自思之。”
荀攸和刘晔走了之后,刘琦又看向张允和蔡勋。
“唉,荀攸和刘晔都没有办法,你们说这事我该如何处理才好?难道就真像他们说的一样,干等么?”
蔡勋有点愁苦的挠了挠头,没啥想法。
张允则是谏言道:“刘子扬不是说了么,找张良和陈平那样的人物为君侯谋之嘛。”
刘琦被张允气的直乐。
“我到哪找这样古之大贤?”
“咋没有?君侯是当局者迷,咱营中就有这样的大贤。”
“真有意思,要是有这样的人,我会不知道?”
“您稍坐,我去把大贤给您找来。”
说罢,张允起身匆匆的向着帅帐外走去。
刘琦惊讶地转头看向蔡勳,却见蔡勳也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要多呆愣有多呆愣。
少时,却见张允把贾诩给拽了过来。
贾诩有点不情不愿,但张允的力气大,让老爷子根本没法反抗。
“哈哈,我这真是当局者迷了。”刘琦笑哈哈的一拍脑门,然后冲着贾诩挥手道:“文和,快坐!”
贾诩不情不愿的在刘琦下首坐下,幽怨地瞪视着他对面的张允。
张允得意满满地指着贾诩道:“君侯,有我们仨在此,什么事不能解决?我们三个就是君侯您的萧何,张良和陈平也!”
“咳、咳、咳!”
贾诩本来还没什么反应,一听张允说出这三个人名,吓的直接咳嗽了起来。
大哥,还没登基呢,你能不能别张嘴胡咧咧啊?想害死谁呀?
“别紧张,我的子房。”刘琦笑着安慰贾诩,随后就将刚才自己与荀攸和刘晔商讨的事,为贾诩复述了一遍。
随后,便听刘琦问贾诩道:“文和,针对此事,你有何高见?”
贾诩瞥了张允和蔡勳一眼,缓缓道:“不知君侯的萧何和陈平,是如何做谋的?”
“他俩?他俩就是个添头,不足挂齿……还是你说吧。”
贾诩轻叹口气。
这坏人,每次都得是他来做。
“君侯,既然刘子扬说,朝中公卿们……不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是不会退让的……那君侯就架把刀好了。”
刘琦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如何架刀?”
贾诩慢悠悠地道:“这最近的刀,一处在并州,一处在西凉……并州不归君侯管,架不上,这西凉有现成的刀,君侯为何不用?”
“你是说……”
“凉州遍地羌叛,昔年都是由马腾韩遂一手控制,如今韩遂死了,马腾降了,这些羌叛也各自散了,但不代表他们叛不起来了……在诸多叛羌中,哪个部族的首领有能力汇聚叛羌起事,咱们不清楚,但老夫想……跟随了韩遂那么多年的阎行一定清楚的很。”
张允一拍手:“拱一把火,让他们闹起来!”
贾诩斜眼瞪他:“这是你说的,老夫可没说。”
“咳咳!”张允使劲地咳嗽了起来。
刘琦缓缓点头,没有接茬。
但他心中明白,应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