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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葡萄无牙     澳洲风云1876txt下载     澳洲风云18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章雏鹰计划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阿伟啊,来,咱们坐下聊。”

    “卑职遵命。”

    李福寿哈哈一笑说道;“阿伟,在我这里用不着拘束,我身边的人出来,你是最让我放心也是最优秀的,在古巴的事宜安排的非常妥当,与胡安-卡洛斯将军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成功获得蔗糖出口的贸易权,而且在北美的销售渠道推广得很顺利,这一点一滴我都看在眼里,感觉很欣慰呀!”

    “阿伟之所以有今天,离不开老爷时刻教诲提点,感恩五内,愿意紧紧跟随老爷的脚步做一些实事。”朱伟规规矩矩的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上身挺得笔直。

    李福寿满意的看了看他,这说明朱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态度就蛮好嘛!

    “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一件关乎红河谷今后数十年发展的重大事宜,托给别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有交到你的手上。”

    “请老爷示下,纵然前方有刀山火海,朱伟也敢闯。”朱伟闻声站了起来,神情肃然。

    “坐下,坐下,此事需从长计议。”

    李福寿招呼了一声,看到朱伟重新规规矩矩的坐下,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和笔准备记录要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

    略一考虑下,他缓缓的说道;

    “当今之世

    欧洲列强殖民全球,我观老大之中华依然沉浸在往日荣光中,腐朽不思改变,宛若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却不知道危险己临身。

    英吉利国殖民印度大陆,发展到南洋的海峡殖民地,法兰西国登陆安南,磨刀霍霍的准备武力征服东南半岛。

    美利坚国用坚船利炮打开了扶桑国的国门,北方俄国毛熊自从雅克萨一战之后,获得了关外的大片土地,如今26年过去了,贪婪的俄国毛熊逐步侵占更多的关外土地,显得欲壑难填。

    所有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不待周伟回答,李福寿自顾的说了下去;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晓得。

    偌大的朝廷芸芸诸公,难道就没人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吗?

    可笑可叹,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身为华夏儿女,我们拥有相同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骨子里面流淌着汉唐以来传承的烈烈铁血,必需要为我们苦难的民族做点什么,方才不负七尺男儿之身。”

    话说到这里

    朱伟再也坐不住了,“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嘶声说道;“承蒙老爷信重,委我以万斤重担,朱伟在此泣血明誓;

    朱伟身上流淌的也是一腔热血,誓死追随老爷前行的脚步,时刻响应老爷指引,必将呕心沥血完成老爷的托付,此生不渝,此志不移,天地可鉴。

    若违此重誓

    必将遭到天打五雷轰,生生世世坠入深渊不得翻身,死后不得葬入祖坟。”

    说完,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阿伟,别……”

    李福寿急忙站起来伸手去拉,朱伟依然相抗着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顺势站了起来。

    两下照面

    额头上已经磕破了,留下老大的一圈淤青,可见皆是出于真性情。

    “阿伟,你我兄弟这又何必呢?”

    “请老爷明鉴,阿伟磕的是这番铁血誓言,此生愿意追随老爷逐浪天涯,生死相随。”

    “好兄弟,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帮着我,大事可成,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罗福寿忍不住拍拍朱伟肩膀,扯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很有些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味道,

    朱伟双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杯静静的等待。

    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案桌,李福寿考虑了一下措辞说道;

    “诺大中华腐朽已久,九州沉睡,绝非你我能力所能改变,徒唤奈何?

    为今之计

    我们在澳洲红河谷已经打下了坚实基业,可以不断的输送移民进入,壮大我们同胞的力量,改变他们的境遇和未来,积累实力慢慢发展,以拖待变。

    就像我在梦想中所说的,建立一个华夏同胞无忧无虑的乐园,强大而自信,富饶而又美好,实现安居乐业的美景。

    我们无法让四万万人享此太平,但只要锲而不舍的努力,可以让数百上千万同胞过上好日子。

    这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移民,所以我想让你来主持这个庞大而又琐碎的工作,从人力财力和各方面给予全面支持,你有没有信心?”

    “卑职一定兢兢业业完成老爷所托,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朱伟的回答掷地有声。

    “好……”

    李福寿一拍大腿叫了声好,心情激动的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边思索,一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从今天起;

    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广济堂,属于诺曼底进出口公司平行的机构,由你出任大掌柜,负责统筹整个大清国移民事宜。

    你就坐镇沪海,此次带来的马车用过之后全都留给你,相中的人手也都留给你。

    广济堂应该在威海卫,天津卫,沪海,宁波,羊城开立分支机构,以赈济灾民,收养孤儿,少年流浪儿童为主,年龄可以往下放宽到9至10岁,向上不超过16岁,具体标准由你掌握。

    考虑到成年人思想观念已经形成,轻易不可能改变陈腐的观念,暮气深重,所以我考虑主要以9~16岁的少年儿童为主,这个计划就命名为“雏鹰计划”。

    红河谷宁愿多花费大量精力和财力,也要从小培养少年儿童,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和发展观,成为红河谷蓬勃发展的重要力量。

    雏鹰计划中

    所有赴澳少年的费用都由我专门拨款承担,大规模建立学校和食宿体系,全军事化管理,形成完整的教育体系,此事我会电令范阿生立刻着手开始筹备,准备接收来自大陆的难民少年儿童。

    项目前期

    我会拨款10万英镑,建立由南到北不低于30家广济堂,从澳洲调派精干人手负责掌控,表面上负责人统一安排洋人担任,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我还会给你准备一笔资金,用于买通当地官府听之任之,不会横加阻拦。

    所有“雏鹰计划”收养的儿童中,要求身体健康,耳聪目明,不得有残疾和其他隐疾,因为我们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没有办法养一些残疾儿童。

    你要知道

    在总量限定的情况下,相同的资金和精力我们可以收养更多的健康儿童,对残疾儿童的仁慈,就是对健康儿童的残忍,这一点至关重要。”

    朱伟神情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将老爷交代的话完全的记载下来,至于残疾儿童的交代就不用谢了,牢记在心里就好。

    他额头上大块的淤青不但没有半点滑稽的味道,反而带着宗教仪式般的神圣感觉。

    李福寿背着双手在书房里踱步,想到哪里说道哪里;

    “雏鹰计划只是移民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闽粤地区大量愿意移民的人口,大多是遭了灾祸或者或者实在活不下去,广济堂负责遴选其中身强力壮的家庭,整体移民澳洲。

    这部分人群嘛,就叫做“精卫计划”吧!

    精卫计划中的一名要求依然是年轻力壮,人口有男有女搭配合理,以家庭整体迁移为主。

    具体的船票运费标准还是以10英镑每人核算,这项费用不得减少,不得核免,以维持19世纪联合航运公司合理的运转利润,维护公司股东利益。

    避免因为利益纠纷坏了大事儿,这就有违我们的初衷。

    精卫计划中的移民家庭负债前往澳洲以后,可以作为红河谷农牧产业的底层力量,慢慢积累起人口优势。

    整个家庭不管多少人,10个人就是100英镑,15个人就是150英镑,相关移民借贷资金由汇通银行借出,年息10%。

    抵达澳洲之后,进入红河谷牧场工作,用薪金偿还前往澳洲的船票路费,直至清偿完毕为止。

    精壮男人按照壮劳力计算,老人妇女按照半个壮劳力计算,付给的酬劳要略低于普通牧场工人,形成真正的收入差距,鼓励精卫计划移民的家庭努力清偿欠债。

    毕竟,汇通银行正常运转需要合理利润,能够用市场手段解决的问题,就不必把这副重担扛在肩上。”

    朱伟运笔如飞,将老爷的话记载在随身的小本子上,他听到这里抬起头来问;“老爷,雏鹰计划中的少年儿童是否全都免费呢?若是其中不成才的如何办理?”

    “哦,按照市场规律行事。”

    李福寿走到窗前,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大清国人,沉吟了一下说道;

    “所有雏鹰计划中的少年儿童,一律免费培养到16岁,对于学习成绩差,性格愚钝,顽劣,不服管教之类少年,全部打发出去务工,自食其力,毕竟工厂也需要大量有知识的工人。

    这个比例嘛,就定在二八好了。

    八成打发出去自食其力,一切奖惩制度遵照红河谷律令执行,没有宽容,没有法外施恩,没有另眼相待。

    剩下精挑细选的两成精英,继续进行初级以上的免费培养,进入二年制高中部学习,直至18岁再次遴选。

    比例依然定在二八开。

    遴选出来的两成品学兼优的学子,选择优秀的进入欧美留洋,剩下的进入红河谷学院深造,希望成为像你们一样的栋梁之材。”

    “明白了。”

    朱伟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的李福寿,窗外映入阳光播撒在他的脸上熠熠发光,似乎给李福寿高大形象涂抹上了一层神圣光彩,在朱伟心中留下永久的深刻印象。

    许多年后回味此事

    朱伟依然能够感受到当时五体投地的膜拜心情,那是崇敬的升华,转化为不折不扣的脑残粉。

    “老爷,我们1879年移民计划定在多少人?”

    李福寿心中计算了一下说道;“按照红河谷目前的承受能力,正需要大量的人手拓展牧场边界,雏鹰计划就定在4万人规模,以后逐年增加。

    预计这项计划包括跨洋运输费用,建立学校,安排全年的食宿和军事训练等等,即便精打细算使用,每年将会耗费不少于55万英镑。

    另外加上广济堂所需,每年耗费不低于3~4万英镑,两者相加,差不多一座毛纺厂的利润全要投入进去。

    “精卫计划”要好一些,大部分都是人员开支,每年不会超过1万英镑,计划移民不低于10万,越多越好,总体还有部分盈利。

    但这个代价是值得的,我们不能只看眼前利益。

    红河谷需要更多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思想更活跃,接受新事物新东西的能力更强,未来的发展界限更宽,是真正助力红河谷腾飞的基础。

    为了实现该计划

    澳洲十九世纪联合航运公司将会在今年订造4艘5000吨级快速货轮,预计下半年就可以交付,专门用于运行大陆到澳洲的航线。

    截止到明年底

    快速货轮计划增长到12艘,拥有每年移民达到30~40万的运输能力,加上粤东南地区,香港和其他南洋地区的自由移民,人口增长规模完全可以期待。”

    李福寿雄心勃勃的大手一挥,勾画出宏伟蓝图,点燃了朱伟心中的无限钦佩之情,他唰的一声站起来,两只脚干脆的一磕站的笔直;“请老爷放心,朱伟一定不负所托完成重任。”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

    李福寿仰天大笑起来,笑的是那么欢畅惬意,用力的拍了拍朱伟的肩膀说道;“资金今天就划拨到账,放手去干吧。”

    “明白,绝不敢有辱使命。”

    “好……”

第93章唯血脉论

    休息一天之后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强,远渡重洋的疲累尽去,重新满血复活。

    外滩码头上

    二百名穿着深灰色野外工作服的少年整齐列队,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个方形包裹,左侧水壶,右侧短刀,全身捆扎的干净利索,正准备徒步远行。

    此次“泰山”轮将在沪海停留十余日,这些优秀学子将会践行校长所号召的“读千卷书,行万里路”活动,深入到民间田头进行社会调研,考察民间疾苦,反思社会问题,拿出具有相当质量的调研报告。

    高大上一些称作调研报告,通俗的说就是命题作文。

    指望这些年轻的学子写出什么具有深刻内涵的调研报告,完全就是扯淡,基本上不大可能。

    除非年轻的身体里也入驻一个老妖精似的的灵魂,能够洞察向前300年,向后150年。

    目的是启发学员们主动思考社会现状,结合自身体会和经历,更加深切认识到如今幸福生活来之不易,需要倍加珍惜。

    那个……饮水不忘掘井人。

    “报告校长,学员队徒步远行野营拉练准备完毕,应到210人,实到210人,是否可以开始请您指示?”

    “出发。”

    李福寿一声令下,码头上一连串的口令响起来,学员队列整齐有序的出发了,随行教官走在队伍后方。

    每一个学员经过的时候,都深深的向李福寿行注目礼,李福寿同样回报以鼓励的微笑。

    只要稍有空闲

    李福寿就会前往护卫队军营或者附属中学探望,与手下这些年轻人打成一片,这是他最为看重的核心力量。

    少年强,则华夏强。

    学员队由教官带领奔向浙北和苏南各地,沿途记录所见所闻,通过长途跋涉的野外拉练磨练意志,开阔眼界,养成良好的精神风貌。

    “泰山”轮在前往欧洲的漫长旅程中,还将分别停靠印度加尔各答,奥匈帝国伊斯坦布尔进行补给,时间5~7天不等,学员队同样会进行远足拉练。

    这也是李福寿考察计划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纯考察欧洲地区,此行从东亚到南洋一路停靠,最终抵达欧洲伦敦,身后会撒下一连串网点布局。

    每一个重要节点都会配置大功率电台,留下汇通银行和诺曼底进出口公司联合组成的工作组,形成遍布欧亚的更绵密网络,也是国际商品贸易的渠道。

    顶着大英帝国的威名,这些纯粹商务性的布置没有什么人不开眼来阻拦。

    “老爷,有个疑问憋在我心里面很久了,不吐不快,不知道能不能请老爷指点迷津。”侯广德小心翼翼的趋前。

    李福寿收回眺望的目光,从范仲斋,侯广德,田山,吴学文四名秘书脸上掠过,见他们有同样的不解,淡声说道;“尽管道来。”

    “老爷,朱伟昨天下午从我们这里挑了十多个出色人手,今天已经出发前往宁波组建广济堂分号,我们几个在一起也议论过,为何老爷要在5个通商口岸加上威海卫和天津卫布置广济堂分号,这样做岂不是牵扯的精力更大,耗费的资源和金钱更多?”侯广德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几个人共同的意见;。

    “若人力,财力集中一地或两地,我们私下觉得效果可能更好。”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福寿点了点头,目光看着远处几名德国军人,还有叶琳娜小姐和菲奥娜小姐一行人正在马车边聊天,等待一起前往李福寿的家乡……距此约百余公里的苏州府。

    李福寿收回目光,说道;

    “中原地区是华夏文化发源之地,民风淳朴,素重信义,是很好的移民来源,齐鲁大地向来是孔孟之邦,以仁义孝悌著称于世,江浙两省是华夏鱼米之乡,人民勤劳而聪颖,粤赣等地山多地少,人口矛盾比其他地方更为尖锐,乡间为了争水争地动辄死伤数百上千人,官府为之束手无策,这些都是我华夏血脉同胞,哪一地方都难以割舍。”

    说到这里,李福寿轻轻一笑解释道;“多耗费一些资源,鱼与熊掌可兼得,何乐而不为?”

    侯广德等人恍然大悟,原来老爷不是从费效比最高的角度来考虑,这份心思真的难得。

    澳洲移民的财富效应广泛传播开来,如今动员移民并不困难,有大把的人愿意去。

    尤其是齐鲁大地和邻近各省,很多难民在澳洲发了财,通过汇通银行汇款回来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到了尽人皆知。

    所以广济堂可以一改前期赈济灾民为主的方式,优中选优,挑选身强力壮,识文断字的移民,近期前往澳洲的移民家庭质量明显提高,正是移民热潮下的产物。

    “所有人都上车,今天还要赶很长的路,快抓紧点时间吧。”李福寿说完了话,也不待几位秘书回应,自顾向马车走去。

    李福寿径直上了中间的奢华专车,叶琳娜紧跟着也上去了,菲奥娜-诺曼底仅仅略一犹豫也上同一辆车了。

    好在这辆车宽大舒适,茗烟茗茶两个贴身服侍丫头坐上去并不觉得挤,护卫队首领博彭可就挤不上去了,只能跳上车去坐在车夫的旁边。

    一行十八辆马车顺序出发,还有12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紧紧跟随,护卫着车队向着苏州府方向而去。

    浩大的声势,极为引人侧目。

    从沪海县前往苏州府的官道路况不错,出城以后,一行马车队速度便达到了十五、六公里,大约是一个人快速奔跑的样子。

    按照这个速度计算,预计下午3:00左右便可以抵达苏州府城附近,能赶上进城。

    这一路上田园景色秀丽,阡陌纵横,纵然是寒冬时节也能看见处处绿色。

    在大清国

    官员或者贵人出行一般都是轿子或者两人抬滑杆,长途出行的话就是骑驴或者骡马大车,是一匹骡马套一辆窄厢车,用木质带一圈铁钉加固的车轮。

    西洋人的四轮马车很少见,尤其是中间的一辆奢华马车,由四匹夸特马拉拽,统一都是没有任何杂色的白马,高大强壮而神骏,马背上披着绣有金色图案的紫色丝绒,更显得富贵逼人。

    如此大的阵仗,官道上的行人或者商贾不知道是何来路,俱都让开大道任其通行,无形中速度快了不少。

    马车上

    叶琳娜与菲奥娜-诺曼底一左一右坐在李福寿的身边,香风阵阵,巧笑嫣然,当真让他享尽齐人之福。

    菲奥娜-诺曼底自从被幽禁过二十日之后,一改此前的乖张,变得乖巧温婉了许多。

    李福寿敏锐的发现;

    纵然是在以富裕闻名天下的苏州府地区,道路上,农田里依然有很多穿着补丁衣服的农人,身形消瘦枯黄,他们远远的看着马车队驶过,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由此看来,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苏州府经历了太平天国之乱,1860年才重归朝廷管辖,这里曾经发生惨烈的大战,影响一直延续至今,到现在也没能够彻底恢复元气。

    “李,我觉得这个古老的国家人口真是太多了,在城市里是如此,到了农村乡间行人依然络绎不绝,难道其他地方也是这样吗?”叶琳娜来自于人烟稀少的澳洲,对这一点感触尤其深刻。

    “你的观察很细致,叶琳娜,这就是你离开澳洲要学到的第一件事儿。”李福寿脸上泛起淡淡笑意,接过茗茶精心泡制的清茶,手上把玩着淡青色釉小茶杯,不慌不忙的呡了一口说道;

    “澳洲是全世界人口最稀少的地区,没有之一,截止到1878年底的人口统计,仅仅有187万余人,还没有达到200万。

    而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古老国家拥有5千年历史,发展出了独具魅力的华夏文明,并且深刻影响到周边各国,形成了大中华文化圈。

    这个庞大的国家面积广袤,比澳洲大的多,甚至比整个欧洲还辽阔,人口多达4万万之众,你能够准确理解这是什么概念吗?”

    叶琳娜听的吃惊非小;“哦卖嘎,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错,用一个人来形象的比喻,我们几天前经过的香港算是这个古老帝国的脚,那么沪海差不多就在肚脐的位置,从这里再向北500英里才能到达帝国的中枢神经所在地紫禁城,我们可以把它称为整个古老帝国的心脏,继续向北上千英里才能抵达北方边界,而从东到西的幅员更加辽阔,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无以计数的人民,就像你看到的从城市到田间,从平原到山区,如果你不能够理解,有个很直观的对比可以帮助你加强认识。”

    李福寿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了一眼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的两个女人,心中无形的有一份骄傲,一份满足感,他继续说道;

    “当今之世,以英法德俄实力最强,英吉利国本土人口3千万左右,法兰西国的人口要多一些,也就是接近4千万的样子,德国不到4千4百万,俄罗斯9千多万人口,环顾整个世界,以这个历史悠久的东方古国人口最多。”

    “哦,上帝呀!”

    叶琳娜再次看向窗外,眼神中原来流露出的优越感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敬畏。

    东方是完全不同于西方的独立世界,充满了神秘和无尽未知。

    “亲爱的,你的家族以前就曾统治过这片无尽广袤的东方土地吗?”菲奥娜-诺曼底忍住发问,她也被深深震撼到了。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李福寿无法给身边的两个女人解释清楚,这涉及到太多的历史知识。

    “哦卖嘎……我简直不能相信,天哪……怪不得您是如此的优秀,如此的非同凡响。”叶琳娜闻言回过头来,眼中是满满的倾慕之色。

    血脉高贵论在欧洲比亚洲各国更加广泛深入人心,甚至演绎出一切唯血脉论,高贵血脉就是一切。

    法国皇帝拿破仑复辟失败之后,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郁郁终生,最终死于这个荒僻的海外孤岛。

    此后拿破仑二世,拿破仑三世接连复辟,应者云集,成功登顶法国皇帝宝座,直至在普法战争中大败亏输,法国皇帝拿破伦三世被迫退位远走伦敦。

    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后代子侄够复辟成功,就是源于身上流淌的拿破仑-波拿巴家族的高贵血脉,而不是因为杰出的政治和军事才能。

    这正是当今欧洲等级森严贵族体系的现实,一切唯血脉论。

第94章福园

    一路无话

    下午二时许已经抵达姑苏郊外十里,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些,在这里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一众人等。

    江南省及苏州府署一干官员在江苏巡抚左良臣大人,右布政使洛敏大人率领下,远出郊外十里迎接,随行的还有早两个月赶到的查理-文森特,大管家李平及李致,李静,李远等人。

    查理-文森特是原渣打银行布里斯班分行领班经理,尤其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是红河谷网罗的外籍人才之一。

    此次受命提前来到姑苏城,除了帮助筹备李氏宗族祭祖大典之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物色合适的高门贵女,解决红河谷掌舵人的婚姻大事。

    大管家李平由于在挑选侍女中眼光独到,做的一系列事情很符合李福寿的心意,加上深谙高门大户内情,特意被委派前来,负责探听遴选合适人选。

    李福寿的要求不可谓不高;

    首先女方必须出身高门大户,家族声誉清高,教子有方,其次女方不能裹脚,性格贤淑温良,识文断字,行事做派大方得体……

    效外凉亭中

    江苏巡抚左良山大人,右布政使洛敏大人远远的瞧见18辆四轮马车迤逦而来,周围有12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簇拥而来。

    当真鲜衣怒马,富贵逼人,不仅相顾骇然。

    这个传闻中财富金山银海一般的华裔新贵,新晋英格兰国贵族的洋大人,排场果然非同小可,万不可怠慢。

    细观这些骑士所骑乘的纯血名驹,个个高大神骏,肌肉强健四肢修长,充满无形的力量感,即便不懂马的人,也知道都是万里挑一的神驹。

    “福寿何德何能,有劳各位父母官大人郊外远迎,当真愧受了。”李福寿从马车上下来,快走几步抢先抱拳作礼。

    他的这番举动,博得一众高官青睐。

    “呵呵呵……红河谷子爵大人过歉了。”江苏巡抚左良山捻须大笑,对身边洛敏大人说道;“老朽20年前曾引兵与长毛匪作战,亲眼见证西洋快枪利炮所向披靡,端得厉害非常,如今子爵大人扬威异域,我等代表父老乡亲也感觉面上有光。”

    右布政使洛敏大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看了看护卫骑士坐下的良马一脸艳羡;“我也曾在军旅中赞画机宜,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神骏的名马,蜂腰猿背,体态强健细长,头颅宽厚有灵气,果然是名马良驹啊!”

    左良山愕然;……

    洛敏大人,你确定和我说的是一件事?

    这话里话外的意图流露的太明显,真正有失体统。

    “哈哈哈……大人见识果然非凡,你所看到的这种是阿拉伯纯血马,在世界上享有盛誉,既然承蒙大人厚爱,所谓宝马赠英雄,若不嫌弃的话,左大人和骆敏大人一人赠送一匹,暂作代步好了。”

    李福寿闻弦歌而知雅意,手一挥,当即有两名骑士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身边的坐骑便送了过来。

    这是一匹枣红驹和一匹墨玉驹,马身油光水滑没有一丝杂毛,极为神骏不凡。

    来到身前更能感受到不凡之处,马背几乎达到成人的胸口高度,极有震撼力。

    “这……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如何能够使得……”左良山话说了一半,已经说不下去了。

    只见右布政使洛敏大人一脸痴迷的靠上去,用手轻轻抚摸纯血马丝绸缎子一样的光滑皮毛,感受着强健肌肉中蕴含的无限力量,已经舍不得放开手了。

    “唉,有辱斯文呐!”左良山长叹一声,心中何尝舍得如此神骏的名驹。

    行,只要你们喜欢就行。

    李福寿浅浅一笑,这种纯血阿拉伯马确实名贵,每一批价值数百英镑,是夸特马价值的是十几倍,但还没有到送不起的程度。

    “左大人言重了,福寿远在异域他乡发展,不改的依然是这副乡音乡情,些许身外玩物又值得甚什,这两匹马若能够得到两位大人喜爱,也算修成正果。”

    “好,我洛敏实在爱极了这匹神驹,今天就算欠你一个大人情。”洛敏是镶红旗的满人,政事上无所作为,但是对溜鹰走马这一套玩得溜熟。

    他尤爱墨玉驹,将马脑袋抱在手上已经放不开了,看这架势,似乎准备与名驹吃住在一起。

    “这……本官心中着实喜爱,只能厚颜受下了。”左良山虽是文臣,但是对宝马良驹依然爱不释手。

    他看着一众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对李福寿毕恭毕敬,俨然以他为首,心中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样回礼才好。

    自从第2次鸦片战争中的八里桥一战,悍将僧格林泌率领3万精锐骑兵被打得大败亏输,尸横枕籍,大清国就像被打断了主心骨一般,从上面王公大臣到下面府州县官患上了严重的“恐洋症”。

    非是如此,一众高官也不可能迎出郊外十里,只为迎奉一名姑苏府籍黄口小儿。

    现今完全不同了,这黄口小儿是英吉利国红河谷子爵,领有数万平方公里土地,数以百万计牛羊和数不尽的财富,权势滔天。

    也不知查理-文森特怎么给一众高官解释的,反正给这群高官留下的印象就是……李福寿子爵是英吉利国一方重臣,权柄炙手可热。

    至于数万平方公里土地确实是真的,数以百万计的牛羊也是真的,但这片广袤土地不是贵族领地,最起码现在不是,而是私有牧场。

    且不谈查理文森特如何偷换概念,至少现在看来效果极好,李福寿受到一众官员的高度重视和热情接待,寒暄一番以后,相随携手一同回到姑苏城。

    环秀山庄,现今改名为福园。

    姑苏城内大户宅第,向来以千姿百态的造园奇景著称,钟天地之灵气,大巧不工。

    虽然经历匪患战火,如今城内依然拥有明清两朝营造的大小园林230余处,环秀山庄就是其中一处较为出名的园林,占地面积约3亩左右。

    红河谷作为财大气粗新晋势力,兜里根本不差钱。

    查理-文森特及大管家李平等人抵达姑苏府之后,一番比较之下,花费重金买下了环秀山庄,并且将附近的28多亩民居全都买下了,全部夷平之后大力造园。

    这番举动也是在大张旗鼓的宣示实力,扩大澳洲暴富神话的影响力,直接用真金白银说话。

    前后将投入十多两白银,也就是2万多英镑的样子。

    如今造园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亭台楼阁,池塘水榭规模空前,全力打造一座盛世园林,预计二年多后方能如期完工。

    届时,“福园”将集造园技艺之大成,成为整个姑苏府无可置疑的顶级名园。

    李福寿一行如今就下榻在环秀山庄内,这里丝毫没有收到左近造园影响,庭院深深,别有洞天。

    一物一景,于细微处见功底。

    今日入城以后

    一路上鞍马劳顿,江苏巡抚左良山大人携一众官员约定次日宴请英吉利国新贵,寒暄过后各自离去。

    飞檐高挑的殿堂内

    两座瑞兽暖炉将偌大空间营造出暖意洋洋的环境,小孩胳膊粗的红烛映照的灯火通明,一派祥和气氛。

    李福寿身着宽袍大袖的汉服,神情惬意的坐在披着北极熊皮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精巧的鸡血石雕刻。

    堂上一众德国军官和汇通银行经理凯斯特那俱都在座,正在听查理-文森特及大管家李平汇报近二月来,各项事宜的进展。

    唯有一众女眷退入后堂,按规矩是不能参与的。

    “……

    按照老爷的吩咐,我等与李氏宗族诸位长辈有过多次接触,期间有一些宗老反复纠缠,狮子大开口要钱要物,极为难缠。”

    大管家李平躬身回禀,说到此处,特意用手引一下查理-文森特,继续禀报道;

    “幸亏查理先生出面,持英吉利国汇通银行的帖子面见姑苏府台朱延年大人,又招来刘氏族长刘寿齐当面商议,方才定下了新春祭祖大典诸般事宜。

    经过与查理先生商议,小的斗胆替老爷答应下来;

    李氏宗祠修缮扩建需耗费纹银一万五千两,老爷这一脉出八千两,姑苏府左近李氏嫡传16支族人,认下八百二十两,族长刘寿齐一脉认捐一千二百两,大规模修缮扩建工程已经开工,现在还差近5千两的缺口。

    此外,还答应捐助族学。

    每年计八百五十两纹银,并且帮助修缮扩大族学校舍,又需要纹银近千两。

    即便我们做了如此让步,李氏宗族方面态度极为强硬,仍然不愿意请出太老爷牌位,分设澳洲红河山李氏宗族分支一事。

    属下等惭愧无地,请老爷责罚。”

    说完,大管家李平偕李致,李静,李远等人下跪请罪,堂下寂静无声。

    查理-文森特是英裔澳洲人,他可没有见老爷下跪的习惯,只能站在旁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补充说道;

    “李先生,你的这些族人确实很贪婪,所想的无非是在你这个大肥羊身上,再狠狠的啃一口下来。这在世界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无论哪个国家都避免不了,这就需要您自己的智慧做出决断了。”

    “都起来吧,这事须怪不得你们。”李福寿抬了抬手说道。

    “小的办事不力,谢老爷隆恩。”大管家李平等人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才站了起来。

第95章涮火锅

    下人动辄行跪拜大礼,堂上众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李福寿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只能听之任之,他不会做那种蚍蜉撼树的蠢事,姑且听之,姑且观之。

    李氏宗族的反应早已在他意料之中,哪怕再是英伦新晋贵族,在澳洲赚得金山银海一般的大富豪,按照华夏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也不可能弃了祖宗,依然是宗族子弟。

    李福寿至亲之人早已亡故,父母皆亡于战乱之中,唯一至亲的大伯父拉扯着一家几口人,因为劳累过度几年前得了痨病,也终于撒手人寰。

    在他十几年的生命历程中,宗族始终也没有帮衬过什么,更谈不上感情深厚。

    他小小年纪为了糊口,只能帮着洋人教堂神甫跑腿做事混口饭吃,受尽了白眼欺辱,这也是他对教堂相当不感冒的原因。

    最后愤而卖身远赴海外,结果在货轮上受尽风浪颠簸之苦陷入昏迷,灵魂穿越而来……

    时至今日

    李福寿在遥远的澳洲生发了起来,富贵逼人还乡,出资修缮宗祠,族学,祭拜祖先都是题中之义,这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以免被族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数典忘宗,不孝不悌,有损名声清誉。

    只是一些族老狮子大开口索要财物,动辄数千,数万两纹银当然不可能满足,李福寿又不欠他们的,更没必要惯着这些人,遭到一些阻碍便是难免的。

    但是话说回来,想要另立红河山李氏支脉,宗族是绕不开的一道坎。

    参天之树,必有其根。

    怀山之水,必有其源。

    炎黄同心,华夏一脉。

    血浓于水,叶落归根。

    华夏宗族文化源自于西周,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是华人的根系血脉所在。

    姑苏城李氏一脉宗族祖先,可以追溯到汉朝的飞将军李广那里,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皆是陇西李氏后裔。

    唐朝灭亡后,皇族李氏其中一支族人便流落到了姑苏城,定居繁衍下来。

    这一支祖先是唐昭宗李晔,是唐朝的第十九位皇帝,其人后被分封到各地,才有了如今姑苏李氏一族。

    粗略计算下来,虽然历经战火洗礼依然有族人万余,分为远近郊县共20余支脉。

    李福寿今后将会扎根澳洲,家族宗谱迁移另立红河山一脉支谱,每逢清明新年祭祀祖先,这是必须要做的大事。

    夫家有谱、州有志、国有史,其义一也。

    这样说来

    李氏宗家举行春季祭祖大典时,焚香祭拜祖先告知,延请出李福寿太爷祖宗牌位,分出一李氏支脉远至澳洲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儿,毕竟此前已经有20多家分支了。

    红河山一脉要想分出“支谱”,必然要请出他太爷爷这一辈的祖宗牌位,以及爷爷和父母亲人的祖先牌位祭拜,作为红河山一脉的祖先传承,留在“支谱”最前页。

    所以冠以“支谱”,它本身就表明了它属某宗之下的一个分支。支谱仍属于族谱范畴。

    同宗不同族,同族不同支,同支不同家。

    李氏宗家族老在这个问题上刻意刁难,刘氏族长刘寿齐也没有办法一言而决,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温暖的大殿内

    李福寿细长的手指敲打着紫檀木桌,深思了一番说道;“此事宜缓不宜急,需要从长计议,宗老中确实有部分昏聩无度的,也有仗义执言的,摇摆不定的,只需要做通大部分,孤立少部分人就行,只手遮不住天。

    今天江苏巡抚左良山大人和右布政使洛敏大人都欠了我的人情,实在不行请他们出面施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

    如此一来宗族情分就没有了,实乃下策。

    刀虽利,也要防着伤手。”

    这件事,一众德国军事教官说不上话,凯斯特纳先生倒是很有发言权,英国人也少不了家族羁绊,对此深有感触。

    他说道;“Boss,家族血脉从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妥协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但是拖不是好办法,只会把他们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哪怕付出一些代价,最好速战速决。”

    “嗯,此言有理。”

    细想了一下,李福寿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件事还是让查理-文森特出面,李平等人辅之,可以承诺带走部分李氏族人前往澳洲发展,也可以资助他们前往欧洲留学,给予部分商品姑苏本地经销权等等,用利益诱惑争取更多宗老的支持,孤立少部分冥顽不灵的老货,快刀斩乱麻办成这件事。”

    “如您所愿,Boss。”查理-文森特动作优雅的抚胸弯下腰行礼。

    李平等几位管家抱拳作揖,一同领下了这件差事。

    简单的议了几件事情后,李福寿拍拍手说道;“行了,议事就到此为止吧!今天我们远道而来可都累了,看看管家为大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这可是具有浓郁华夏风味的饮食,不可错过。”

    “现在是寒冬时节,坐在屋里涮火锅听小曲儿是最妙的了,小的们全都安排好了,请的是百味居的厨子来摆的席,还有昆曲班子助兴,老爷您瞧着可还成。”李平恭敬的问道。

    “好,要的就是这个调调,那就开席吧。”李福寿抚掌大笑。

    “好嘞,爷您瞧好吧。”

    李平胸有成竹的拍了两下手,一众模样娇俏的侍女手里端着铜火锅,托盘,茶碟等物什流水介上来,很快就摆下了几桌涮锅宴席。

    然后是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子抬着火盆进来,将燃烧正旺的火炭一一添加进铜火锅底,大殿里转眼就弥漫出芬芳浓郁的香味。

    昆曲班子鱼贯而入,操琴抚弦的乐队在堂下一溜边儿的坐好,丝竹乐声骤然响了起来,带来了满堂的古风韵味。

    古装打扮的名伶跟着丝弦且歌且舞,昆曲抑扬顿挫之处韵味悠长。

    “李,我也要参加这样热闹的宴会,在后堂冷冷清清的没个人说话,把我都憋死了。”

    叶琳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四处望了下,面现喜色。

    身后还跟着神情有些惧怕的菲奥娜,她们两个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的从桌上一盘盘的美食转到昆曲名伶身上,然后又转了回来,显然食指大动,早已经忍耐不住了。

    “好吧,你们本就是西洋人,不应该用东方的规矩束缚你们,叶琳娜小姐,你就请坐在凯斯特纳先生那一桌吧,菲奥娜到我这里来。”李福寿从善如流,笑盈盈的招了招手。

    叶琳娜虽有些不情不愿,但却没办法。

    涮锅子的四方桌子得留下一面空位看戏,宾客一人居一面,最多能坐三个人,旁边还得留下站立服侍的丫鬟空间。

    菲奥娜满脸欣喜之色,异常乖巧的来到李福寿的身边坐下,却对着满桌的涮火锅食材束手无策。

    这些食物分开都认识,放在一起就不知道怎么吃了。

    此时早有心灵手巧的侍女上前服侍,李福寿身边是香妞儿和甜妞儿,菲奥娜身边则是福园里的一个丫鬟,名叫金锁儿。

    热气腾腾的涮锅驱走了严寒,众人吃的大呼过瘾,在悠扬的昆曲声中陶然忘我。

    洋人虽然听不懂唱什么,仅这些婉转的曲调就足够回味良久。

    众人听着曲儿,涮着火锅正吃得不亦乐乎,管家李静急匆匆的外面走进来,在堂下躬身行礼说道;

    “回禀大老爷,有右布政使骆敏府来人,持名贴送来20车各色谢礼,以绫罗绸缎和苏绣蜀锦为主,还有各式的小玩意儿林林总总,礼单请您过目。”

    “哦,呈上来。”

    李福寿接过礼单,拉开一看,长长的礼单上工笔的毛笔字严谨有度,列着礼品的名单和数量,好长的一大溜。

    诸如府绸50匹,印花绸缎50匹,蜀锦50匹,苏绣20幅,上好宣纸100刀,毛笔50支,徽州砚台10面,漆器十套……

    林林总总的礼品,三轮车装了整整20车,再加上有一车珍贵的玉石把玩件,价值足有近3万两白银,可见这个洛敏大人也是知情知趣的人,礼仪方面绝不含糊。

    没过上多久

    管家李远带着小跑过来禀报,江苏巡抚左良山大人府上管事持名贴前来,也送上了20车各色礼物,林林总总的价值不逊色于前者。

    最珍贵的莫过于一些名人字画,纵然是如今,已是价值不菲,要是流传到后世更显得珍贵。

    李福寿手上拿着两份名帖哭笑不得,刚刚还说这两位大人欠自己一份人情,这转眼就还了大半了。

    果然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猴精,知道这世上最难欠的就是人情,尤其是洋大人的人情更是欠不得。

    谁知道洋大人要托办啥事儿?

    纵然是新开商埠,便利西洋人贸易往来的事,都关系到朝廷国本,谁也不能够轻易许之。

    这些动辄是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纵然是一方藩镇大员,也不敢欠下这种人情,真当朝廷是摆设吗?

    也罢!

    李福寿原本就不想与朝廷高官多做瓜葛,此行回来以祭祖分宗,顺带定下亲事为主,其他的一切就随缘吧。

    他随手放下了名帖,对着堂上众人说道;“好菜不可无酒,恰好此行我们带来了苏格兰威士忌和杜松子酒,还有本地特产的黄酒和白酒可供取用,诸位尽管放开肚子吃喝,尽取所需,我们今天一醉方休。”

    “哦吔,敬Boss。”一众德国军官齐齐举杯。

    “这一杯敬老爷,祝老爷福顺安康,今儿个一醉方休。”几位秘书和傅彭等护卫头领同样举杯。

    “哈哈哈……尽管放开肚皮喝。”李福寿端起桌上温好的黄酒,举起来转了一圈后一饮而尽,赢得了满堂喝彩。

    侍卫头领傅彭面前摆的是正宗的烧刀子,酒气烈烈熏人,坐在他旁边的舒瓦茨-科普夫少校很好奇,指着碗里的白酒问道;“傅,这就是你们东方的酒吗?”

    “没错,想尝一尝吗?”

    “我可以吗。”

    傅彭哈哈大笑一声,拿起面前的黑瓷酒坛给舒瓦茨-科普夫少校倒了一碗,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痛快喊了一声;“好酒,够劲儿。”

    舒瓦茨-科普夫少校也不含糊,端起酒来仔细闻了闻眉头皱得老高。

    然后他一闭眼,硬着头皮“咕咚咕咚”也喝了下去,可以看见白皮肤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就好像吞下一团火焰似的,连忙端起盘子里涮好的菜往嘴里塞。

    片刻之后打了个酒嗝,浓重酒气喷薄而出。

    “够劲儿……”舒瓦茨-科普夫少校怪腔怪调的喊了一声,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一顿酒席宾主尽欢。

第96章宗族祠堂

    次日上午

    李福寿轻车简从前往李氏宗祠所在地,位于郊外二十几里地的李家堡,这是一处颇为坚固的坞堡式建筑,经历战火的摧残,依然可清晰的炮击箭痕,三层的坚固望楼已经坍塌了一半,依然没有修缮。

    四轮马车顺着环绕坞堡小溪上的石桥进入庄内,早已有一众李氏族人站在庄口迎接,多是李福寿叔伯辈族人,看着进入庄内的几辆四轮马车目中异彩连连。

    李福寿来到李氏宗支不敢托大,率先走下马车来略作寒暄,然后一同向庄内行去。

    李家堡是典型的江南民居风格,白墙黛瓦,错落有致。

    虽然战火过去了近20年,可是在建筑上依然可以看见火烧斧砍的痕迹,还有后期修缮的印记。

    顺着石板铺就的庄内道路,一群人径自来到宗祠门口,这里有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聚在这里,便是附近各支宗族族老,约有20来人。

    他们头戴着瓜皮小帽,大多身着青布长衫,只有几位身穿绸缎夹袄,居中的一位身材胖大的老者便是李寿齐族长,是李福寿的爷爷辈。

    “劳烦诸位长辈亲迎,晚辈福寿愧不敢当,这厢有礼了。”李福寿可不会给这些什么劳什子长辈下跪,面带微笑的恭手作揖。

    人群中的族老们反应不一,大多流露出不满之色。

    黄口孺子,乱了上下尊卑。

    在他们的想象中,李福寿理所当然的应该双膝下跪行大礼,最好膝行几步流露出赤子孺幕之情,方是正解。

    这算什么?

    秘书范仲斋等人见状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精致的小金牌一一奉上,口中忙着解释道;“诸位宗族长辈莫怪,我家老爷是英吉利国御赐的贵族爵位,代表着西洋国的体面,纵然是见了皇上也不拜的,这些金牌是特意准备的薄礼,还请笑纳。”

    果然财帛动人心。

    在亮闪闪的金牌面前,一众族老神色大为缓解,早已有人开口帮着圆场;

    “福寿在西洋可是很有牌面的,身份贵重的很,一些俗礼需不在意,经常回来看看就好。”

    “是啊,听说福寿侄孙如今生发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脸上也有光。”

    “外面的天太冷了,那就到祠堂里坐下说话吧。”

    一番打岔

    几个面色不愉的倔强老头架不住众人插科打诨,只能气哼哼的两手一背,跟着一起进入祠堂中议事。

    纵然表现的极为强势,依然没有耽误这几个倔强老头收下金牌。

    孙子辈的孝敬,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李福寿看在眼里,暗地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通过围观的村民了解些底细,做到有的放矢。

    宗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议事更是禁绝外姓人,所以只有李平李致两个家奴跟随,秘书和护卫们则拿出牛奶糖散给一众村民,引起了孩子们的欢呼雀跃。

    祠堂内

    进入祠堂率先奉香祷告,跪拜祖先牌位,奉上香油200斤,香烛200副,粗檀香若干,细檀香若干,碗,碟若干,三牲若干,瓜果若干……

    然后众人进入祠堂二进院中,这里是个敞开的议事堂,一排三间只有柱廊没有区隔,面对面摆着几排椅子,上首居中有族长位置,一切都中规中矩。

    各人按身份落座,原本按照辈分没有李福寿的位置,可如今他是英吉利国贵族,身份贵重,因此在前排靠末尾得到了一个椅子,李平,李致两个家奴已经被打发了出去,议事他们是不能参加的。

    族长李寿齐看了看众人坐定,“呵呵”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有本族晚辈福寿自海外归来,极得官府方面看重,巡抚和右布政使大人郊外亲迎,如此隆重的场面,我们李氏宗族也感到面上有光。

    今天议三件事;

    第一件重头戏,是将于近日举办的新春祭祖大典,左邻20余支李氏族人都会参加,有资格进入祠堂祭拜的不下于4300名男丁。

    寒冬腊月的吃住都是个大问题,住宿倒好解决,但凡三四十里地的全都自行回家,更远一些的族人数量不会多,各家挤挤对付一宿也就是了。

    唯有这吃的一项银钱至今还没个着落,合计所需不下3千两,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拿出什么办法来?”

    话音落下

    一众族老齐刷刷的看向李福寿,这里最有钱的恐怕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听说在姑苏府大兴土木,花了10多万两白银营造府邸,平时还没空经常回来住。

    区区一些银钱,手指缝漏漏就够了。

    这番表现,让李福寿的一颗心冷了下来,脸上神色不露的说道;“还有什么章程,何妨一起说出来,也省的一项一项议的麻烦。”

    族长李寿奇沉吟不语,议事堂上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李福寿神情淡定的翘起了二郎腿,完全没有理会族老们不满的神色,他坐的这个地方已经到了屋檐边了。

    正好外面一抹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肩头上,脸上,懒洋洋的好不惬意。

    “福寿小儿,你也不睁眼看看,这一圈坐的都是你叔祖爷辈和叔爷辈的长者,翘个二郎腿悠哉的像个什么样子?成何体统?”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瘦的老者,两鬓皆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李福寿不紧不慢的说道;“请问你是……”

    “福寿,这是东郎乡的族叔,你要叫一声叔祖爷的,千万不可怠慢。”族长李寿齐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看他的神态,并没有打圆场的意思,想必也是觉得李福寿行为不恭,心中不喜。

    在外面不管你天大地大,来到宗族祠堂中族长最大,他就是这里的一方天,任李家子弟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福寿小儿,别人都说你如今生发大了,在姑苏府大兴土木营造宅邸,动辄花销10多万两白银,可你也不想想没有宗族哪来的你,做人不能忤逆不孝,那可是要遭到唾骂背弃的。”

    “是啊,怎么也得拿出几万两银子来贴补下。”

    “区区一个后生晚辈,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了,简直岂有此理!”

    几名须发皆白的族老随声附和,祠堂中弥漫着声讨李福寿的氛围,言辞逐渐激烈起来。

    坐在这群老货中间,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僵化陈腐的味道,李福寿原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对于这些更是厌烦透顶。

    你客气吧,尊敬吧,他就拿桥,把长辈架子端得高高的,越客气越尊敬越拿桥,其实都是一群乡民愚夫,眼皮子浅的很,想要宰肥羊的意图夹都夹不住。

    “你们几位,觉得自己比起巡抚和右布政使大人如何?”李福寿看了一下众人,言语淡淡的说道;“江南省的一众父母官大人如此看重在下,是因为我是李家宗族子弟吗?稍微动脑袋想一想也知道,其实大谬不然。

    为何一众高官重臣视我为座上宾,而你等一众乡野村夫、昏聩老货却横挑鼻子竖挑眼,是谁给你的胆气,就是因为痴长几岁也姓李吗?”

    说到这里

    李福寿霍然长身站立起来,声色俱厉对面前的族老痛斥;“倚老卖老,浑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是何等样人我不知道,更不关心,我只知道当我一家人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先后丧命于途,而我以稚龄之身乞活求世,你们这些所谓姓李的宗族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恩情何在?宗族何在?

    如今我李福寿衣锦还乡,富贵加身,回到宗族中修缮祠堂,捐资助学,帮扶桑梓,原以为一片赤子之心足以感天动地,谁知在你们眼中却如此不堪。

    是不是我应该把财产都拿出来给你们分了,才能合心意?

    真是可笑可鄙,让人忒瞧不起。

    我在西洋国广有三千万亩土地,全都是靠自己一拳一脚拼杀出来的,与你等何干?

    张口就是几万两银子,莫非以为我李福寿敦厚君子,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说到这里,李福寿一张脸完全冷下来,目光扫视宗祠中的一众族老,最后停留在族长李寿齐脸上,见他胖乎乎的脸上闪出一丝不自然,重重地冷哼一声说道;

    “哼,既然如此,请恕在下不奉陪了,今天晚上,抚台大人偕同右布政使大人为在下接风,我还真的要提上一句,李家堡中乡俗恶习泛滥,已经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另外多问一句,李族长这些年来是否循规守法,遵照朝廷规矩缴纳钱粮?”

    最后一句话落下,族长李寿奇脸色顿时剧变。

    他知道李福寿如今财雄势大,在抚台大人那儿非常有牌面,若是真被惦记上可就糟了,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岂不闻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朝廷官员对付西洋大人束手无策,对付小老百姓简直再轻松不过,三个手指头捏田螺……稳的很。

    李寿齐看到了李福寿眼中冰寒彻骨的冷意,决然的掉头离开,知晓已经触动对方心中的杀机,家门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这让他惊得像兔子一样跳起来了,以肥胖身材不相称的速度快跑出去,在祠堂门口一把将李福寿紧紧抱住了,喊道;“福寿且慢,这都是宗家一群老货猪油蒙了心,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啊,千错万错都怪我这个族长,你要做什么尽都依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算我求求你了……”

    一副惶恐神色尽露,几乎喊破了音。

    ……

    半晌之后

    李福寿一马当先的从祠堂里出来,身后跟着一群族老,族长李寿齐满脸堆笑的走在身边,一个劲儿的说着奉承好话。

    李福寿神色淡淡的挥了挥手,来到马车边钻了进去,带着手下人迅速离开,只留下马蹄声声。

第97章翁婿

    一众李氏族老受制于官府,官府惧怕洋大人,披着洋大人外皮的李福寿反过来又受制于宗族,三者之间形成完美的连环套,一环扣一环。

    李福寿迫不得已祭住官府这把利刃,果然破开了重重阻碍,这一番经历让他感觉心好累,意兴阑珊。

    坐在马车里

    李福寿神情冷冷的不说话,秘书也不敢动问,马车里的氛围冰寒彻骨,这让秘书们如坐针毡。

    今天的李家堡之行,李福寿达到了所有目的,在新春祭祖大典上紧随着族长祭祀祖先,在族人面前风风光光的露一把脸。

    届时,在祭祖大典上祷告祖先,将李福寿这一支族人迁往澳洲红河谷,另立李氏分宗。

    李福寿将捐资修缮宗祠,捐助族学,拿钱贴补新春祭祀大典所需费用,帮助族人迁居澳洲以及其他一些事项,所费不菲。

    这都不是大问题,李福寿的财富远超族人想象,这点钱对他来说只是拔一根毛而已。

    关键是这群族老的表现让人齿冷,族长李寿齐在中间起了很不好的作用,扇阴风点鬼火,还自以为得计。

    这点小伎俩,在李福寿的眼中无异于班门弄斧。

    但他又能如何呢?

    毕竟是李氏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在最重乡情宗族观念的时代,难不成真的让朝廷祸害自己的族人?

    这明显不可能的,那样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李福寿的名声也就臭了大街了。

    唯有妥协才是出路。

    李福寿的郁闷也正源于此,他长长的吐出一口郁结之气,眼睛看着窗外寒冬的萧瑟景象,衣服打着补丁的农人在田间地头驻足观望,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此时正值春荒,看来村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啊!

    面对着庞大而腐朽的帝国,暮气深重的李氏家族,李福寿感到深深的无力,心中越发坚定在澳洲营造一个世外桃源的理想,相信只要锲而不舍的去做,一定能够成功。

    此后几天

    李福寿应付了官府方面的应酬,往来于高门大户之间,终于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世代书香门第,姑苏城名士顾延川之女,名叫顾柳烟,年方十五,正是少女及笄之年。

    其父顾延川曾任从四品南宁知府,一度官至正四品鸿胪寺卿,清贵以极,后因老父去世辞官守孝,丁忧在家并未起复,悠游林间田头己四年有余。

    姑苏名流顾家先后出了两位朝廷重臣,一位是大伯顾延山,如今任职正四品都察院两江御史,位高而权重。

    另一位就是顾延川,正值40余岁壮年时期,却厌倦了朝廷纷争,一心只想做田舍翁。

    原本这样世代书香的高门大户,家里的小姐是一定要裹脚的,这几乎是定例。

    怪只能怪顾延川爱女心切,见不得视若宝贝的女儿忍受裹脚之苦,只最初裹了两年便草草了事,再无下文。

    谁知却钓了个金龟婿,世事奇妙,莫过如此。

    山野林间

    一丛丛冬日菊花怒放,篱笆围着三间草舍,鸡犬之声相闻。

    李福寿一身浅色对襟大褂,脚蹬软底靴,走在林间风神俊秀,宛若避居世外的年轻公子一般,带着离尘出世的清新之气。

    他走到草舍前半人高的篱笆墙外站住,恭声道;“岳丈大人,小婿前来叨扰了。”

    “来了就来了,自己进来吧。”

    从草舍后转出来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人,此人身材中等,下颚一副长髯飘飘,偏生两个手上都沾满烂泥,手上还拿着一个瓦刀,此人正是丁忧在家的4品大员顾延川。

    顾延川不以为意的将沾满黄泥的瓦刀放在一边,早有丫鬟端着盛放温水的铜盆上来,伺候顾延川洗净手。

    就在这时

    草舍门扉里出现一个宜喜宜嗔的小女儿俏脸,她生得明目皓齿,肤若凝脂,瞧见长身而立的李福寿推开篱笆门进来,脸蛋上顿时飞起一朵红云。

    她飞快的跑到顾延川身后,两只洁白小手扯着顾延川的青衫,躲在后面羞涩的又看了一眼。

    “烟儿,你又偷跑出来作甚?”顾延川立马就不淡定了。

    这个大胆的少女正是顾柳烟,她头一缩躲在父亲身后,再也不肯露脸了。

    顾延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虽然不是守旧的老古板,但大家闺秀的礼法那是必须要的。

    这都怪他一向纵容自己的掌上明珠,养成了女儿娇憨调皮的性格。

    “烟儿,你且来与李公子见礼,然后回草舍里待着,非经过为父允许不得出来,这成何体统?”

    顾延川生气了,顾柳烟也不敢再玩闹,规规矩矩的从身后转出来福了一福,说道;“柳烟这厢见过李公子。”

    “李福寿这厢见过姑娘。”李福寿含笑作揖,顾柳烟的声音在他耳中听着清脆悦耳,就像水萝卜一般脆生生的。

    顾柳烟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见礼过后,脚步沉稳的转身离开,只是洁白如玉的面颊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彰显出内心的不平静。

    勉强步履沉稳的走到草舍门扉,她再也忍不住,小兔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进去,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见此情景

    顾延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没奈何,这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也只得捏鼻子忍了。

    “且看茶。”

    “多谢岳丈大人。”

    在草舍前的院子里坐下,丫鬟奉上清茶,一案两几,翁婿相对而坐。

    顾延川站起来要比李福寿矮大半个头,坐下来感觉好多了,重新又找到了岳丈大人的感觉。

    他端着清茶饮了一口,淡声问道;“福寿你已成年,为何还未取字?”

    “回禀岳丈大人,福寿年幼失牯,只能奋力挣扎苟活于世,迫于无奈远赴海外图存,并未经过正式开蒙就学,也就没有师长赐字。”

    李福寿这一番表白虽然言语平淡,但内里蕴含多少坎坷艰难,唯有自知。

    顾延川历任县令到知府,是做过许多年父母官的宦海老臣,如何不了解平民疾苦?

    每年倒毙于途的孤苦少年不知凡几,挣扎出头的也有,但能够像李福寿这样在西洋国做得风生水起,赚得金山银海一般财富的唯有他一人,别无分号。

    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认定李福寿实乃人中龙凤,未来不可想象。

    “嗯,小小年纪经历过这许多事,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顾延川长叹了一声,话题一转,讲到了李福寿接下来的行程;“据说你这几日就要离开,万里迢迢前往欧罗巴洲,不知是否属实?”

    “确实如此,福寿不敢隐瞒岳丈大人。”

    李福寿挺起胸膛拱了拱手,朗声回答道;“此次小婿自澳洲万里而来,一来为宗族祖宗牌位迁往红河谷,二来转道前往英吉利国,接受维多利亚女王分封红河谷子爵爵位,三来解决自己的终生婚姻大事,从姑苏府前往欧罗巴洲海路漫长遥远,需得克日启程,不容久留。”

    “这样啊……唉,也难为你小小年龄四海奔波,可见如今的富贵都是一手一脚辛苦打拼出来的,着实不易。”顾延川算是开明有见识的官员,南宁知府任上也曾经与葡萄牙商人打过交道,知道欧罗巴洲极其遥远。

    但也仅此而已,他对于经历什么国家,到底有多远没有清晣的概念,只知道比唐僧取经还要远上许多倍。

    顾延川犹豫了一下问道;“贤婿,这两日我已托人打听了下,据说现在天南海北开设的广济堂,广召人手前往澳洲发展,你那里现在那么缺人吗?”

    “是的,我在澳洲的牧场原有330万亩,如今扩大到近3000万亩,旗下还有很多企业,钢铁厂,炼焦煤厂和毛纺厂以及其他的一些农牧产品深加工厂,这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李福寿及时回答道。

    3千万亩?

    顾延川以前不知道李福寿有多大的牧场,听了这话感觉到脑袋中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曾担任南宁知府,在南宁这个多山少地的地方,耕地全部加起来也就160多万亩,在全省已经是首屈一指的耕地大户,农村一户超过50亩就是地主了。

    “贤婿,你说的可是确实?”

    “千真万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正安排人大手笔的购入土地,为此不吝花费钱财,预计等我返程时,旗下牧场规模最少还能增长四成左右,超过4000万亩规模。”

    “贤婿,你知道几千万亩有多大吗?”

    “呃……岳丈大人,在我离开时红河谷牧场宽约230余里,沿海长约900里,回去的时候应该规模更大。”

    顾延川哑然,他真的被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大手笔吓到了,感觉有些晕陶陶的找不着北。

    “那……你此去欧罗巴需要多久?”

    “大约半年左右吧。”

    “这么长时间?”顾延川惊的差点跳出来,手一抖杯里的清茶洒出大半;“你这出去动辄大半一年,诺大的家业无人守护,万一家中出了硕鼠怎么办?”

    顾延川经历的世事沧桑极多,对人性的险恶看得也更深,如今金龟婿的家业也就是自己女儿的家业,由不得他不上心。

    李福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陡然生发起来,万一疏忽于对手下人的管理,再大的家业也不够败的。

    须知花无千日红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不安。

第98章先娶妻后恋爱

    “岳丈大人,我此行除了接受维多利亚女王分封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考量,所以需要在欧罗巴多停留一些时日。”李福寿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贤婿大谬不然,澳洲可是你的根基生发之地,家大业大诸事繁多,没有可靠的人盯着轻易不得离开。”顾延川就差大声说道;当心你的家业被人谋夺了。

    顾延川真心实意的替自己着急,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一些不牵涉到机密的规划,李福寿也可以讲给他听,以缓解长辈不必要的担心。

    “岳丈大人在上,小婿理会得。”

    李福寿语气顿了一顿,正伸手准备去拿茶杯,见到岳丈大人满头黑线的盯着自己,只能讪讪的收了回来解释道;

    “当今之世

    欧罗巴诸强国凭借坚船利炮横行于世界,殖民全球,其中尤以英吉利国为至强者,其强盛的皇家海军力量纵横七海,奠定了世界霸主地位。

    此外还有法兰西,德意志,意大利,毛俄等国实力不俗,凭借先进的科技文化和教育位于世界前列,荟萃了人类历史发展的精华,值得深入学习考察。

    我此行欧罗巴带去了200名优秀学子,将进入各国高等学府学习先进科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机会难得,此行我将深入欧罗巴上流社会,著名学府,各大西洋城市游历一番,亲身感受现时段欧罗巴社会的科技文化力量,社会现实,考察历史沿革以及各国关系,做到胸有丘壑,尽收眼底。

    虽居澳洲万里之遥,明察世界风云矣。”

    这番言辞于无声中见惊雷,顾延川脸色变得极其郑重起来,他听出了言外之意。

    “贤婿,你……”顾延川伸出手掌翻了一下,然后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顺势而为。”

    李福寿淡淡的吐出了4个字,宛若晴天霹雳般在顾延川耳边炸响,让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王。

    这9个大字在脑海中盘旋,熟读经史子集的顾延川虽然曾是朝廷大员,但是谈到对朝廷有多忠诚,恐怕值得商榷。

    满清腐朽统治不得人心,顾延川曾经历过二十多年前的民乱,太平天国一把火烧红了东南半壁江山,他是亲眼见证这一历史事件的。

    时至今日,朝廷依然陈腐依旧。

    顾延川正是对朝廷大失所望,对世事无能为力,方才趁着丁忧辞官返回故里,悠游林间。

    说到底,满清入关以来200余年,汉满不同俗不通婚,朝廷上六部皆设置复职,满官掌印,汉官掌事,二者嫌隙由来已久。

    所以,顾延川并不反对李福寿野心勃勃,相反极为欣赏。

    更何况他所在的澳洲大陆远在万里之外,接受起来更容易一些。

    沉默良久

    顾延川终于长叹了一声,说道;“燕雀安知鸿皓之志,你有此番远大志向令人欣慰,老夫老矣帮不了你什么,只是听说你处需要用人,我的门下还有数十人可堪用,若是需要更多,凭着老夫这张老脸说动江南世家好友,出几百人也可以,俱都是熟读诗书的精英学子,尽可以拿去放心使用,至于说财经赞划,我可以帮你招来数十名绍兴师爷,你的家业太大顾不过来,让他们参与其中以免被人蒙蔽了。”

    这个年代人才难得,特别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自命清高,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凭着姑苏顾家在江南士林中的崇高威望,顾延川此举当真是解决了大难题,犹如雪中送炭。

    “承蒙岳丈大人抬爱,小婿在这里多谢了。”李福寿肃然起身,叉手长揖到地。

    顾延川坦然受了这一拜,淡笑着说道;“你已年近弱冠,即将万里迢迢前往欧罗巴,你我翁婿再次相见不知何月何日,我就为你取一字吧,以示勉励。”

    “请岳丈赐字。”李福寿躬身作答。

    “嗯……福寿的名字是极好的,既有福又享高寿,寓意和境界都是一等一的,而你的志向高远,眼界胸襟自是不凡……”

    顾延川思考中站立起来,在院子里面负手转了两圈,仰首眺望远处说道;“纵观历史,自唐宋元明以来,未有王朝经历300年而不败者,而今正值王朝末世,四处盗匪林立,世道动荡不安,你有这份雄心壮志染指九鼎重器,实属难得,就称作“元鼎”吧。

    元,大哉乾元也,鼎,重器也,赠与吾婿勉之。”

    李元鼎……

    李福寿在心中琢磨着这个字,感觉到从中透露出的分量极重,神色郑重的再次长揖到地;“多谢岳丈大人赐字。”

    “哈哈哈……好,今日你我翁婿一席长谈,此乃痛快之事,值得浮一大白。”顾延川此刻文人的酸劲上来了,摇头晃脑的咬文嚼字。

    “爹,我也想去欧罗巴。”草舍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差点没把顾延川吓得跌坐地上。

    李福寿同样惊异的看过去,只见方才性格跳脱的顾柳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轻移莲步走了出来,玉脸上满是郑重之色,显然不是说笑的。

    小妮子怎么回事,莫非转了性子?

    “烟儿切莫胡闹,哪有说未出阁的姑娘满世界到处疯跑,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顾延川现在开始后悔过于娇惯女儿,养成了顾柳烟颇为独立的性格。

    平日会看一些西洋志怪读本,原本以为大家闺秀消遣猎奇,可难免会起一些别样心思,着实大意了。

    “爹,我没有胡闹,我就是想着小女儿家,也能看看这个世界何等精彩,更何况……嗯……元鼎先生身边也有西洋女子,她们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说到最后,柳如烟的声音已经低如蚊呐,一张脸羞得像红布一般。

    原来这小妮子一直都在偷听两人对话,心中早已对李福寿宏大志向倾慕不已,一时激动便跑了出来。

    李福寿此刻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得,这小媳妇儿还没过门,就开始吃起飞醋来了,知道守护自己的地盘。

    15岁的小妮子,还是个孩子啊!

    问题是现在想要大的也没有,哪一家大家闺秀不是早早的就定下了亲家,十二三岁甚至更小的也有,只等到了即笄之年,就出阁嫁人。

    十五六岁还没说到婆家的真心不多,怪只怪顾柳烟只缠了两年的脚,高门大户对此大多不喜,而姑苏顾家同样也是门庭高贵,一般的商户小民真看不上眼。

    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了下来,让李福寿捡了个现成便宜。

    缘分这玩意儿,最是奇妙不过的了。

    “爹,我的好爹爹,你就答应我嘛!”

    顾柳烟拽着父亲的衣袖摇来摆去,顾延川现在头大如斗,被爱女痴缠的束手无策。

    关键是烟儿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是的,李元鼎身边可是有金发碧眼的番婆子,虽然芸芸诸公口口声声说番婆子这个不行,那个不好。

    但不得不承认,这西洋番婆子长的也太惊艳了,简直超乎想象,个个都像仙女似的。

    就连顾延川内心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对了,还有那个小黑丫头,皮肤黑的简直没法说。

    顾延川不得不为女儿的地位担忧,原本他对李福寿的财富没有一个直观印象,顾家也是豪门大户不在乎这些。

    今天详谈一番之后,引起了顾延川的高度重视。

    大清朝满世界打听打听,谁家的贤婿能有3千万亩土地,即便王公大臣也不可能。

    早些年还有上百万亩土地的高门大户,大多都是满清王公大臣,经过这些年子孙承袭分产,早已经七零八碎的折腾完了。

    顾延川知道如今鲁东南著名的大地主牟墨林,拥有近6万亩良田,是整个齐鲁大地最大的地主,传说年收地租30万两纹银。

    再多就不知道了,顾家同样是姑苏府大地主,也不过是良田4000余亩,是有名有姓的高门大户。

    顾延川看重李福寿高大帅气,年少多金,更难得的是志向远大,一旦展翅高飞,未来未可限量也。

    如今受到英吉利国女王陛下的看重,能够获封子爵爵位,不用谈今后发展未可限量,单只论其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大财富,就足够顾延川为女儿好好筹谋一番。

    这番心理轨迹的变化,宛如九曲十八弯一样的急转直下。

    “好,为父就允你所请,”顾延川断然点头应允,手一挥说道;“终究是女大不中留,但是烟儿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能没名没份的跟着元鼎满世界跑,我姑苏顾家尚做不出这等事来,事急从权,近日就择期成亲,今后就与元鼎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爹,我……我还不想离开你。”顾柳烟从未想到父亲作此决定,竟然让自己提前出嫁,立马慌得手足无措。

    她毕竟只是个15岁的少女,一时心情激动便贸然提出要求。

    想的没有那么深,也没有那么广,更没有那么复杂。

    这大出李福寿的意料之外,忍不住也问了句;“岳丈大人,柳烟如今年纪幼小,如何能够使得?”

    李福寿若喜不自胜的答应下来,顾延川或许会犹豫,可他这样的表现让顾延川终于下定决心;

    夜长梦多,落袋为安。

    “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决定,我顾家的女儿纵然仓促出嫁,也要风风光光的,聘礼可半点不能少。”

    “呃……当然,可是不知柳烟姑娘是否心甘情愿……”李福寿这话还没讲一半,顾柳烟早已经羞不可抑的跑回屋内,再也不肯出来了。

    李福寿的话落在了空处,当即就被顾延川打断了;“顾家嫁女是姑苏城一件大事,可不容丝毫懈怠,你且回去赶紧准备聘礼,择良辰吉日娶过门,就这么定了。”

    “岳丈大人良辰吉日的话,祭祖大典这一天就非常好,宜祭祀,宜出门,宜婚嫁,就在三天之后。”

    旧时代婚姻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即然长辈定下了章程,李福寿也没有推脱的道理,年龄小且等过两年再洞房,先娶回家再说。

    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先结婚后恋爱吧,感觉真的好神奇!

第99章过大礼

    (祝大家周末愉快,求推荐,求收藏,再次表示感谢。)

    既然下定决心,顾延川眼看着时间紧迫,当即决定离开草舍返回姑苏城中的顾园大宅,紧锣密鼓开始筹办爱女出嫁事宜。

    这三间草舍不过是守孝时所居,顾延川喜爱这里的山林野趣,守孝期满后常会过来居住几日。

    李福寿此行带来两辆马车,分出一辆给顾延川父女一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向着姑苏城行去。

    顾园

    这里是庭院深深的高门大宅,门口的牌匾上有道光皇帝亲笔手书的“书香世家”牌匾,更显得格局不凡。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来到大宅前,里面的家奴仆役早已经闻声前来迎接,为首的是顾延山长子顾致文,顾延川独子顾致学,两个饱读诗书的玉面公子。

    他们两个昂首站在台阶上,身穿着锦缎夹袄,腰上系着玉佩,看起来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马车停下来

    顾延川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回头看了看这辆奢华的马车啧啧称奇,他还从来没坐过这么舒服的西洋马车,不但宽大而且极致奢华。

    里面座位上铺着硕大的北极熊皮,当真柔软暖和到了极处,车厢里一左一右放着两个小暖炉,将车厢烘烤的暖意融融。

    尤其是灵活的转向机枢,让庞大的4轮马车显得非常灵活,再加上实心胶皮轮,乘坐起来当真如乘舟行船,惬意无比。

    反观传统的轿厢车,长途乘坐颠的人七晕八素,下车来骨架子都酸疼不已。

    李福寿走下马车来紧走几步,做势欲搀扶,顾延川摆了摆手,吩咐道;“时间已经非常紧了,你赶紧回去准备聘礼,尽快的送过门来,我这里还需要广邀宾客,暂时就不留你了。”

    “小婿遵命。”

    李福寿拱手行了一礼,遥遥对站在台阶上的两个大舅哥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顾府里早有丫鬟下人抢出来,搀着小姐顾柳烟下车回府不提。

    大户人家娶亲,嫁女讲究的是三媒六聘,这是一个繁琐而又细致的过程,缺一不可。

    三媒顾名思义,六聘则指的是旧时代结婚的流程,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此前李府定下了顾家女之后,立马聘请媒人说合,动作非常迅速。

    经过顾家老爷顾延川首肯之后,已进行了纳采、问名,纳吉三项流程,互换了生辰八字。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板上钉钉,书香门第的人家更是视清誉为生命,轻易不得反悔。

    因此,李福寿才能称呼顾延川为岳丈大人。。

    下一步则是纳徵,也就是俗称的“过大礼”,礼物准备得越多,越贵重,亲家越有面子。

    请期指的是定下吉日良辰,这件事获得顾延川首肯定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李氏祭祖大典的当日,剩下的只需双方走一下流程即可。

    次日一早

    一行数百人抬着扎着大红彩绸的箱笼,共计128抬,在乐队的吹吹打打之下离开福园,顿时引来观者如潮,议论纷纷,羡慕的眼睛简直能够淹死人。

    走在乐队后面的是八匹毛色纯白的纯血骏马,每一匹都高大神骏,顾盼生姿。

    前面抬着的92副箱笼里盛放的都是锦缎,貂裘毛皮,五谷杂粮,文房四宝,美酒漆器,纯羊毛毛线,牛奶糖火腿,香肠奶粉等各种各样名贵的聘礼。

    最让人眼直的是走在后方的36抬箱笼,从打开的箱笼可以看到金灿灿的金马,金元宝,金象,金佛,金砖和整箱的白银,尤其是银箱,沉甸甸的需要4个壮汉一齐抬。

    简直是金光灿烂,熠熠生辉。

    这36抬箱笼两侧是全副武装的李家堡庄丁,还有手拿洋枪的护卫队员,排着两列整齐的队伍将围观人群与箱笼隔开,此外还有官府的绿营兵勇手持红缨长枪跟在后面,以防发生不测。

    最后则是18辆西洋四轮马车押阵,一起浩浩荡荡的前往顾园,这诺大的阵仗当真是惊动了全城,引来观者如潮。

    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到距离顾园一里多路的干将河,这里有一座古老的石桥叫做顾家桥,因为围观的人群拥堵,队伍竟然被堵在这里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围观的人群被箱笼里金灿灿的黄金宝物勾引的眼红心热,禁不住高声喧哗起来,大有蛊惑人心,抢一把就跑的意图。

    黑压压的人头情绪逐渐激烈,己有按捺不住的苗头,这让一众李家堡的庄丁和身后的绿营兵神情惊慌起来。

    在这些人的心中,未尝没有趁乱抢一把的意图。

    “盖上箱笼,鸣枪示警,敢越雷池一步者……杀。”

    马车里冰冷的命令传了下来,一众护卫队员们神色肃然的压子弹上膛,然后在领队的口令声中向天鸣放空枪。

    “啪啪啪……”

    密集的枪声带着浓重的硝烟飘散,顿时让头脑发热的围观人群醒悟过来,这才感觉到后怕。

    人家敢于大摇大摆的把黄金宝贝亮出来,就不怕你来抢。

    经历过长毛匪之乱的姑苏城,都知道西洋人手中的快枪利炮极其犀利,当初10万人据守的姑苏城,就是被朝廷雇用的西洋兵手持快枪打破的,至今还不到20年。

    想找死的话,尽管去抢好了。

    老百姓的胆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直等到长长的送礼队伍离开,都没有人敢于趁乱抢上一把。

    江南民风向来偏于阴柔,以温婉秀丽见长,这与敢打敢杀的陕甘等地完全不同。

    若是在那种地方,这些惹人眼红的和珠宝早就被一抢而光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造型精美的黄金饰品有的是从澳洲带来的,有的则是来到姑苏城后下令打造的,从沪海前往姑苏城的18辆四轮马车中,就携带了大量用作聘礼的财物。

    本来就是准备娶媳妇的,这些东西不准备行吗?

    西洋四轮马车承载力极强,在18世纪末战争中,用于军用达到鼎盛。

    仅法国皇帝拿破仑在入侵俄国的战争中,法军就调集了38700辆重型和轻型四轮马车,每辆重型马车能载重3千磅补给,轻型马车可以承载1600磅补给。

    前往莫斯科的道路遥远而漫长,拿破仑军队用于拖曳马车的马匹数量就达到187621匹,最后能返回法国本土的不足一千匹。

    跟随“泰山”轮运送到沪海的货物,李福寿此行的马车都装载了一些,毕竟是澳洲特产,在国内可不多见。

    顾园里早已经嘉宾云集,高朋满座。

    府里大嗓门的管家站在庭院中大声唱礼,抑扬顿挫的声音很有韵味,远远的传扬开去,引起一片的惊叹声。

    “……

    第16抬礼,计有两副极其珍贵的纯白色北极熊皮。

    第17至20抬礼,计有十副美洲棕熊皮。

    第21至24抬礼,计有澳洲特产火腿120只。

    ……

    第97抬礼,计有金元宝18只。

    第98抬礼,黄金菩萨一尊。

    第99抬礼,黄金卧佛一尊。

    第100抬礼,黄金船一座。

    第101抬礼,黄金象一尊。

    第102抬礼,黄金狮子一对。

    ……

    最后则是黄金一万两,纹银二万两,宝马8匹,西洋四轮马车8辆,德制快枪200杆,其他礼品若干。

    这番宏大的场面,当真让见多识广的一众嘉宾惊得目瞪口呆,感觉有些接受不能。

    我的天老爷,这得多少钱呢?

    别的且不算,单只论黄金1万两就价值35万两白银,再加上这些珍贵的金器和2万两白银,怕不下50万之数。

    原本有一些风言风语,说顾家生怕女儿嫁不出去,急赤白列的要往别人手里塞,竟然连高门大户的风仪都不要了。

    此时在金山银海一般的聘礼面前,流言早已不攻而破,剩下的只有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金龟婿,为啥便宜了顾家呢?

    今日,顾延川穿着朝廷4品大员的顶戴出门迎客,看的出来满面红光,感觉极有面子。

    女婿李福寿出手之豪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真的挣足了面子。

    高门大户不缺吃不缺穿,各项花用都是顶好的,人活一世争的是什么?

    就是个脸面啊!

    江南省的高官云集于花厅,顾延川带着身穿燕尾服的李福寿进来,与江南省的一众高官和抚台大人见礼。

    “元鼎先生,你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啧啧啧……手笔之大我和抚台大人都吓了一跳。”右布政使洛敏大人胸中的才学有限,飞鹰走马高乐倒是很有一手,也是个玩乐大半辈子的满人,说话远不像汉族官员那么严谨。

    他走过来拍了拍,李福寿的肩膀,笑着说道;“说实话,看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我都有心带兵过来抢一把,可是看到那200杆德制快枪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藩台大人说笑了,区区阿堵物怎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李福寿淡笑着回应。

    右布政使是主管一省民政,财税的大员,从二品高官,尤其这东南之地向来是膏肥富裕的美差,称呼一声藩台大人是妥当的。

    所谓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洛敏主持江南省民政财税,位高权重,一年所得又何止十万雪花银?

第100章新婚大喜

    “哎,那可不同,所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真金白银谁看了都会心动。”洛敏大大咧咧的外表下面,未尝没有试探之意;“别的不说,就你这豪阔派头已经赶得上皇上了,咱记得前朝康熙帝结亲的时候,发给赫舍里氏的彩礼是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这是直接花销。还有锦缎一千匹,骏马四十匹,马鞍二十副,其他金银器若干,总算下来,你的这些可不逊色呀,是否有僭越之罪?”

    “藩台大人,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李福寿脸色冷了下来。

    这话包藏祸心,刀锋隐现。

    洛敏当真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笑话不笑话暂且两说,我得让手下查一查,一旦查实,你的罪名非小啊!”

    “嘿嘿……”李福寿冷笑了两声,手指了指后面的护卫队员说道;“我的这些手下可是认枪不认人,藩台大人最好控制住自己的下属,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误伤了可就不好看了。”

    此话一出,花厅里顿时寂静下来。

    洛敏的脸色随之冷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元鼎先生,年轻人还是不要太猖獗的好,应该让长辈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否则当心走不出姑苏城,惨死于途那就可惜了。”

    旁边的顾延川正待上前打圆场,李福寿单手立起阻止了他,然后对洛敏说道;

    “客气叫你一声藩台大人,看来已经让你有些忘乎所以了,已经忘记了洋大人的厉害之处,别说你的属下妄生贪念,即便是你洛敏大人亲至,敢伸右手剁右手,敢伸左脚剁左脚,敢伸脑袋就斩脑袋。

    真是可笑之极,竟然敢威胁我?

    杀了你不过是像杀一条狗一样,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北平城的军机章京会不会为你出面做主,亲王贝勒会不会为你喊一声冤?”

    说到这里

    李福寿接过侍卫递来的左轮手枪,直接把冰冷的枪口抵在洛敏的脑袋上,这让花厅里的重臣们顿时哗然,脸色惨变的向后退开来。

    “我的手指头只要轻轻一扣,你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炸开,你有没有兴趣猜猜,我敢不敢开枪?”

    洛敏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在冰冷枪口顶在自己脑袋上时,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两条腿禁不住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

    坚持没过一分钟,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元鼎先生,请恕我口出无状,求您千万不要开枪啊!”

    “哼,西洋军队杀进北平城也没有多少日子,火烧了皇家的园子,看样子大家伙都忘了,当年皇帝老儿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捏着鼻子忍了。”

    李福寿有意的停顿了下,让在场的一众江南省重臣好好回味,勾起心中浓重的“恐洋症”,这才明白面前站的并不是什么后辈小儿,而是英吉利国炙手可热的新晋贵族。

    “延川兄,务请你救我一命啊,洛敏绝不敢妄生歹念……”洛敏看见旁边已经呆住的顾延川,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嘶声求救。

    “元鼎,切莫要冲动。”

    顾延川今天看到李福寿的狠辣之处,将一向在姑苏城内作威作福的洛敏整治得颜面尽失,像丧家犬一样,心中感觉极其快意。

    又担心他失手将对方杀了,那可真要捅了大娄子。

    “好,既然岳丈大人今天为你求情,我就饶你一条狗命。”李福寿缓缓放下手中的枪口,看着洛敏冷汗盈盈的脸上闪过一丝凶光,忽然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沉闷枪响

    伴随着洛敏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立马把心情刚刚放松的一众朝廷高官又吓了一大跳,脸色骤变。

    李福寿这一枪打在洛敏的大腿上,鲜血立马涌出,这让堂下洛敏的两名随身戈什哈互相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抽出腰中闪亮的佩刀。

    “啪啪啪……”

    一连串密集的枪响过后,这两名戈什哈宛如在弹雨中抽搐,浑身被钻了数十个血窟窿,破布一样摔倒在地上死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一众持枪护卫神情冷静的退壳上膛,重新在枪膛中压满了子弹。

    看这模样,是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架势。

    西洋快枪终于勾起了一众高官的“恐洋症”,作为在场品级最高大员,巡抚左良山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收拾残局。

    “嗯……元鼎先生且慢动手,且容老朽说一句话,这件事洛敏大人确实言出无状,他现在……”

    左良山看着洛敏手捂着大腿脸色惨白,花厅地面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血迹,可能是方才的杀戮震撼了洛敏,不敢再大声的呼痛,可又忍不住低声的哼哼,宛若猪叫一般。

    这个情景看在左良山眼中,当真刺激非小。

    他的心中一阵阵的无力泛上来,洋大人持枪把二品大员打了,打了也就打了。

    当今圣上年龄幼小,垂帘听政那一位太后老佛爷可是最惧怕洋人的,举凡牵涉到洋人的事务,太后老佛爷可是听了就头痛,朝廷的一干重臣都得承受怒火,这来不得半点假。

    左良山作为一方抚台大员对此心知肚明,洛敏只要人没死,这事儿说不得就糊弄过去算了,没法儿追究。

    “咳咳……”左良玉干咳两声,老脸上堆起微笑说道;“这确实是洛敏大人的不是,毕竟罪不至死,元鼎先生切莫往心里去,稍后老朽一定责令洛敏备上重礼相谢,还望看在老朽一份薄面上,手下宽恕则个。”

    抚台大人这一番话说出来,真的让花厅里所有人大跌眼镜。

    敢情李福寿持枪打伤了二品大员藩台大人,反过来藩台大人还要赔礼道歉,多谢手下留情之恩。

    左良山没有心情和其他人解释,朝廷上层风云岂是这些庸碌之辈可以知道的,他用乞求的眼光看向顾延川,目的不言自明。

    在场如果能劝动元鼎先生,恐怕只有他的岳丈大人了。

    “元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还是莫要冲撞了喜气,犯不上为此动怒啊!”顾延川心里面爽透了,眉眼中都流露着慈祥光芒。

    “元鼎大人饶命啊,犯不着杀我脏了您的手,若能留下我一条狗命,下官一定备上重礼相谢……”洛敏手捂着伤口,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可是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对准自己的胸膛,只能强撑着动也不敢动,心中简直懊悔极了;

    对面这个可是个狠人,自己犯浑去得罪他干什么,耗子药吃多了吗?

    在众人连番劝解之下,李福寿脸色稍有缓解,随手将手中的左轮枪扔给护卫,语气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滚”。

    洛敏听了这话简直如蒙大赦,左良山这才敢招了招手,让跟随自己来的戈什哈将洛敏抬走,赶紧去找良医治疗。

    西洋快枪的枪弹留在肉里那可是有毒的,必须要挖出来清洗创口,否则神仙也难救。

    一番惊心动魄的经历过后,在这个寒冷的2月天,花厅里的官员们感觉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凉飕飕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现实;洋大人得罪不得。

    看看自己的身份,摸摸头上的顶戴,哪样能够超过藩台大人,可在洋大人手中依然像土鸡瓦狗一样,说开枪就开枪,打完了屁事没有,这也太吓人了。

    发生在花厅里的这一幕,被顾府上下严密的封锁,责令下人不得外泄丁点儿消息,否则打死勿论。

    若是在场其他官员泄露,那就与顾府无关了。

    在这个寒冷冬日,顾府嫁女的宏大场面震惊了整个姑苏府,那一抬抬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整箱整箱的纹银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引发人们的无限遐想,成为津津乐道的传说。

    澳洲淘金一夜暴富,这个神话再次传遍整个苏南地区以及江淮地区,引起了经久不息的移民潮,这是后话。

    1879年2月10日,大年初10。

    宜开工,开业,求嗣,祭祀,婚嫁,种植,开市。忌动土,出行,赴任。

    黄道吉日,诸事大吉。

    这一日可把李福寿忙坏了,清晨天未亮时沐浴焚香,参加李家堡新春祭祖大典,在万千族人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脸,请回了祖宗牌位,交由专人带往红河谷日夜供奉。

    由于强烈的财富示范效应,在祭祖大典上,竟然有上千名李氏族人愿意跟随李福寿前往澳洲淘金,当真应者云集。

    李福寿安排秘书田山专责处理此事,所有李氏族人优先安排乘船,优先安排汇通银行贷款,费用嘛,每个人十英镑,这是断断不能少的。

    规矩是李福寿立的,他不可能亲自动手破坏。

    至多在伙食方面贴补一些,船期安排上照顾一些,抵达红河谷之后,愿意淘金的去淘金,愿意放牧的去放牧,愿意进入工厂的进入工厂,条件比较宽泛些。

    仅此而已,汇通银行的贷款依然是要还的,10%的年息也是要收的。

    午后

    李福寿一行从李家堡匆匆赶回,简单休息之后,再次沐浴更衣,穿上传统的礼服迎亲。

    顾家乃是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讲究颇多。

    一整套繁文缛节下来当真是累得不行,这一天姑苏城再次轰动了,因为顾家拿出的嫁妆也堪称大手笔,足足128抬扎着红绸的嫁妆招摇过市,再次赚足了眼光。

    顾家当然没有李府豪阔,除了锦绣绸缎之外,陪嫁的蜀锦喜被,苏绣屏风,整套的紫檀木家具都是亮点,送行的不是荷枪实弹的护卫,而是长袖飘飘的读书人,数量多达200余人。

    两下一比较,更显得顾府底蕴深厚,果然不愧为江南士林望族,有大量的精英学子甘为驱策,格调更为高雅不俗。

    但是让姑苏城的老百姓评价,从心里面更愿意李府金山银海一般的豪阔手笔,那家伙……金光四射,熠熠生辉,挥金如土的豪奢气派掩都掩不住。

第101章洞房花烛时

    夜幕如水

    福园中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的宾客喜笑颜开,川流不息,简直热闹极了。

    一众来自李家堡的族人帮着维持秩序,迎客唱礼,前后跑腿帮着招呼客人,个顶个的卖力。

    为啥姑苏府的乡邻这么赏面子?

    甭管喜礼是出二卷细面,还是四样点心,所有乡邻来宾全部伺候入大席就坐,烤全羊,烤鸭,烧鸡,烧鹅,大块的红烧猪肉,大碗鱼可劲儿的上,酒可劲儿喝,管叫你吃饱吃撑,喝好喝足。

    临走了还有精美喜礼奉上,大红色的缎袋里,盛放着一大把牛奶喜糖,一个红皮罐头,两斤重的纯羊毛毛线,和一个一两重的银颗子。

    没错,就是这么豪气,贺喜的嘉宾有一个发一个,银钱不是问题,要的就是这个喜庆劲。

    李家堡前来帮手的男丁健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厚赏,干起活来倍加卖力。

    庭院深深,灯影下草木疏离。

    正房窗棂里映出喜庆的红色烛光,不知是窗纱染红了烛光,还是烛光羞红了脸。

    “吱呀”一声门扇推开

    李福寿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穿着大红喜服,头戴含帽,两侧插翎伴随着脚步上下晃动,就这么施施然踱入房中。

    入眼一片大红的喜色,红烛,铺着红色锦缎的桌子,大红喜帐,锦缎红被,还有穿着大红色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头顶着红色盖头,羞怯怯的端坐在紫檀木制梅花束腰圆杌上。

    李福寿在前厅喝了一些酒,面颊微微泛红,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怎的想起一句歌词来;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细又长啊,就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顾柳烟方才听到门外响动,赶忙规矩的坐好盖上盖头,然后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能感觉到充满男性阳刚气息走了进来。

    这让顾柳烟的心里小兔子一般怦怦狂跳,紧张极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15岁的懵懂少女初为人妇,哪有镇定得下来?

    一双如玉软荑紧紧的攥成拳头,她也不知道是该奋力反抗,还是默默屈从,惊慌,害怕,期待和无助情绪交织在一起,心里简直乱成了七绕八弯的线团,理都理不清爽。

    可停了一小会儿

    竟然没有半点动静,顾柳烟忍耐不住,用纤纤玉手掀动盖头的下摆,赫然发现一双大脚就站在身前不远处,吓得她惊叫出来。

    然后听到一声压抑的坏笑声,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手杖掀开了盖头,眼前豁然开朗。

    只瞧了一眼,顾柳烟就羞红了脸,心慌慌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柳烟娘子,你这样看到我就羞红脸可不行啊。”李福寿看着眼前娇美可爱的小娘子羞涩难当,忍不住拿话挑动她;“以后你与为夫耳鬓厮磨,朝夕共处,出则同行,入则同寝,这样害羞可怎么成啊!”

    “呀!不要听,不要听,快别说这些浑话污了我的耳朵。”顾柳烟双手捂住耳朵,自欺欺人的模样煞是可爱。

    讨了这么个娇憨可爱小妻子,李福寿也着实无奈。

    年岁这么小洞房肯定是不行的,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行敦睦夫妇大礼还要过两年才成。

    “你不听,那我可就走了。”李福寿作势转身要走。

    谁知顾柳烟这双手堵着耳朵是虚的,话儿听得真真的,却以为他真的要走心下大急,一双玉手连忙抓着李福寿的衣袖。

    “咦,怎么啦?”李福寿故意问道。

    只见顾柳烟脸上像染了胭脂一般红到耳朵根,耳垂粉嫩得近乎透明,只是紧闭着嘴不说话,两只手也不松开,就这么抓着衣袖紧紧的。

    “是不是不想让我走?”李福寿故意又问了一句,见顾柳烟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还是不说话。

    “哦,我知道了。”李福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气愤愤的说道;“怪不得岳丈大人要把女儿急着嫁我,原来是个哑巴。”

    “呸,你才是哑巴呢!”顾柳烟忍不住脆生生的反驳。

    “原来你不是哑巴呀,那为何不与为夫说话,为何不给为夫敬合卺酒?”李福寿微笑的问道。

    “哦!”

    顾柳烟平日里的爽利劲儿早已不翼而飞,答应的声音低如蚊呐,在桌边端起酒来递给李福寿,一双芊芊玉手颤抖不停,一杯酒倒是抖掉了大半杯,然后就被温暖的大手整个儿合在里面。

    “烟儿,你是在怕我吗?”

    充满男性气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气息呵在敏感的耳垂上,顾柳烟一颗芳心呯呯狂跳不已,感觉浑身瘫软无力,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哪里还能回答出声来。

    小身子就这么被李福寿半抱在怀里,两人喝了合卺酒,然后贴身丫鬟进来,伺候卸了满头珠翠和凤冠霞帔,净手净面,最后换上了粉色小袄一头钻进被子里。

    整个过程

    顾柳烟都是木呆呆的,虽然嬷嬷曾经细细交代过洞房诸事,可她只是听个开头就羞的不行了,后面晕乎乎的就不知道说的啥?

    躺在温暖的锦衾里,顾柳烟浑身筛糠一样的开始颤抖起来,心惊胆战的等着下面会发生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充满男性阳刚气息的高大身体,也钻进了锦衾里,强壮有力的臂膀轻轻的搂着顾柳烟,就像参天大树一样给人可靠的依赖感。

    然后……就打起了愉快的小呼噜声。

    这一天下来李福寿实在太累了,再加上饮了些小酒,上得床来没有三分钟已酣然入梦,睡的极为香甜。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了进来,院子外面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鸟儿鸣叫个不停,又是一个好天气。

    新妇闺房内

    顾柳烟八爪鱼一样的抱着李福寿,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睡得正香,忽然外面铜盆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然后是管家低低的训斥声音传来。

    响声惊动了顾柳烟,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入眼处大红的被帐显得那么的陌生,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她吓得差点大声叫了起来,迅即又从迷糊中醒来……

    我,这事成亲了吗?

    趴在李福寿强壮的胸膛上,温暖而舒适的男性阳刚气息传来,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波涛一样的幸福感将柳如烟淹没,她的脑袋安静的枕在男人胳膊上,心中感觉是那么踏实。

    男人强壮的胸膛伴随着悠长呼吸上下起伏,顾柳烟俏皮的把手放在李福寿的胸膛上,感觉就像坐船似的一上一下,她自己个玩这个傻傻小游戏不亦乐乎,嘴角露出甜蜜微笑。

    “嘿嘿嘿……”

    李福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方才他也吵醒了。

    这下惊的顾柳烟小兔子一样,连忙把小脑袋钻进他的怀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李福寿在她的乌黑长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顾柳烟哼哼唧唧拧着身子钻得更深了,就像个泥鳅似的,可耳垂早已经染上红晕。

    得,小女儿家脸皮薄,还是别逗她了。

    听到里屋传来的动静,顾府陪嫁的二个通房丫头夏官和秋月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来,见到李福寿已经起身坐在床边,不由得羞红脸屈膝行了个万福;

    “老爷起身,请容奴婢服侍洗漱净面。”

    这两个是陪着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小姐顾柳烟出嫁自然也跟着陪嫁了过来,江南水乡这一方水土养人,出落的水灵灵很是秀美。

    老爷阳刚气十足,两个贴身丫鬟也不免感到羞涩。

    “用不着麻烦了,我这还要出去打一套拳练练身子骨,回头自有人服侍洗漱,你们且伺候着……”

    李福寿转过头来看着闷头躲在锦衾里的顾柳烟,见床上现出清晰的轮廓线,用手轻轻一捅,小妮子便如同泥鳅一样的扭起来,完全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啊!

    得,这不是整了个拖油瓶的嘛。

    他不由得失声笑道;“伺候小夫人梳洗打扮,今天要赶着回门,许多的事宜要处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前往沪海,可不能耽搁了。”

    本来李福寿是要叫“夫人”来着,可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个“小”字,感觉真蛮贴切的。

    “遵命,老爷。”

    夏官和秋月齐齐施礼,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失落。

    这两个灵慧的丫鬟来到李府第一天就知道,若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得到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男人的恩宠是唯一机会。

    能够作为通房丫头陪嫁过来,夏官和秋月内心多少是有三分傲娇,在家里就被嬷嬷灌输了一大通帮助主母固宠的道理,早已经把自己当成老爷的人了。

    若真是不受待见,等到人老珠黄被随便配给家里的小厮,或者打发出府许配个小户人家,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净,真丢不起那个人。

    丫鬟也是有追求的,谁还没个上进心啊!

    这一大早的忙忙碌碌,用过饭以后已经是艳阳高照,姑苏府大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时节。

    福园里中门大开,驶出一溜四轮马车向东行去,看方向正是顾家桥而去,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没辙,这几日福园主人豪气冲天的名声已经传遍姑苏城,家里真正开着金矿,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第102章托付

    姑苏城西,右布政使大人府邸

    帘幕低垂的主卧里显得阴暗不透气,透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洛敏面若金纸的躺在床上,身后垫着厚厚的锦被,有一声无一声的呻吟着。

    “哎哟喂,我的亲娘勒……哎呦喂,要了我的老命喽……”

    洛敏的三个儿子从大到小一排溜跪在床前侍疾,大儿子乌尔善今年有26,早已经成家立业,最小的一个阿都也有17了,和老子爹一样都是斗狗斗鸡,宿花眠柳的主儿,论起高乐来一套一套的,就是没用在正经地方。

    这三位跪在床前,膝盖下早就暗暗垫了棉垫子,纵然如此也耐不住寂寞,一个个哈气连天,东张西望发呆。

    洛敏微微睁开眼睛,见此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这三个该死的小孽障,老爷我前世不知道做了啥亏欠事,生出你们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在这净惹得老爷我心烦,哎哟……我的腿哟……”

    “爹,福园那个西洋狗打伤了你,我带着几个戈什哈去做了他为您报仇。”大儿子乌尔善莽的很,说话的语气带着股傻气。

    听到这话

    洛敏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在床上左右看了看,摸到一块玉石把玩件兜头就砸了过去,呯的一下正中乌尔善脑门,立马桃花朵朵开。

    他气犹未消的骂道;“你个混账蠢才,脑袋里面尽是草包,老爷我要能动手还等到你去为我报仇?府里跟着去的两名戈什哈被人打的像血葫芦,浑身尽是枪眼儿,抚台大人连半个屁都不敢放,你有什么天大能为去报仇?”

    “爹,我也是为你难过。”大儿子乌尔善捂着脑袋上的血,犹自不服气。

    “我堂堂从二品大员要你难过,你这个混账玩意儿,这么大人了每天除了吃喝嫖赌玩女人还知道什么,老爷我要等你报仇,身子骨早就凉透了,真正是败家玩意儿。”洛敏说的动气牵动腿上伤口,忍不住“哎哟”一声痛呼出声。

    “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明知道干不过人家非要去触霉头,这不是自找难过吗?”乌尔善摸着头上黏糊糊的血,心头的火气也是呼呼的向上窜,说话更不讲究了。

    洛敏差点被这个莽儿子气死了,仰头看到床帐边挂着的腰刀,勉力的一侧身子将刀抽了出来,嘴里疯狂的喊道;“还敢说我的不是,老子一刀宰了你这个畜生。”

    “老爷,不要哇……”

    端着一碗草药进来的三房侍妾彩云吓得花容失色,一叠声的喊三位少爷赶紧跑,难道真的待在这里被老爷活劈了,那不是傻了吗?

    这三位少爷还没有傻到底,见状两脚抹油溜了,只剩下洛敏“呼哧、呼哧”在那儿运气,眼睛通红吃人一样的看了过来。

    彩云见之吓得头皮发麻,正待转身逃跑。

    洛敏手中闪亮的钢刀“噗呲”一下就插进了彩云的胸口,她手中的草药碗摔在地上掼的粉碎,传来一阵浓浓的草药味,混杂着让人作势欲呕的血腥气。

    “老爷,我……”彩云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迅速的暗淡了下去,身子软软的摔倒在地上一命呼呜。

    “哈哈哈……好啊,这一口恶气总算出了。”洛敏看着彩云的身体倒下,仰天狂笑不已,显得那样的歇斯底里。

    顾园中颜面尽失,洛敏没有能为去找回场子,心中这一口恶气几天来憋的狠了,他自知向洋大人讨回公道完全没有可能,直到今天才宣泄了出来。

    可怜被手刃的侍妾彩云,无缘无故做了发泄恶气的替死鬼。

    “来人哪,把这个死鬼给我拖出去埋了,赶紧去找大夫来给我裹药,他奶奶的,老爷我的伤口又炸开了,这个臭女人当真死不足惜,哎哟喂,我的腿哟……”

    洛敏怒气发泄完毕,才感觉到腿上伤口处疼痛难忍,大声的呼喊家人去找郎中大夫来治伤。

    宅院里一片大呼小叫的忙乱,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姑苏城,顾园

    今天新姑爷夫妇回门,顾延川夫妇早早的就起来催促下人们打扫园子,洒水净路,将门窗都擦得瓦明锃亮。

    太阳高悬天际的时候

    管家顾二带着一溜烟小跑进来禀报;“恭喜老太爷,贺喜老太爷,新姑爷带着小姐回门了,马车已经过了顾家桥,转眼就能到了。”

    “哦,那让两位少爷赶紧出门去迎接。”

    “遵命,老爷,小的这就传老爷的话,知会两位少爷。”

    “快去吧。”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

    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谈笑声,身材高大的李福寿居中而行,脚步沉稳有度,淡笑中蕴藏者威严,顾府的两位玉面公子反而像他的随从。

    李福寿身边的顾柳烟一路端庄的行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多,但是看到堂上端坐着父母亲大人,立马显露出依恋之情,就像动作轻盈的小燕子一样飞奔过去扑在顾夫人怀中。

    “娘,女儿来看你了,您不要我了吗?”

    “呵呵,你这傻孩子。”顾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蛋,不动声色的向顾延川投去了满意神色。

    女儿还小,新姑爷竟然知道怜惜娇妻,昨日新婚之夜没有行周公之礼,这份心思当真难得。

    顾延川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忍不住捻须而笑,心中对李福寿越发满意了。

    新婚夫妇给长辈敬茶,长辈赐礼,顾柳烟跟着顾夫人向后院而去,说一些女人家的悄悄话。

    大堂上

    顾延川首位当中而坐,李福寿与顾致文,顾致学两位公子对面昭穆而坐,闲聊一些话长。

    盏茶功夫后

    顾延川示意侄子顾致文拿出一份毛笔书写的名单,上面整齐的列着31人,包括姓名,籍贯,行事性格和擅长,一一列举详细。

    “元鼎,这些都是我门下能做事的学子,大半都有秀才的功名,是江南的良家子弟,其中还有三位考中了举人,文采学识都是一等一的,我与他们细细交代过了,都愿意随你前往欧罗巴开阔一下眼界,去做一份实事,我也答应10年之后若愿意回来,必定保举他们一份前程,这个名单你且拿着,尽管放心任用就是。”

    李福寿拿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这是岳丈大人把自己手中的可用资源托付,实在太宝贵了。

    未曾想到

    顾延川从袖笼中又抽出一份文书,亲手递了过来,李福寿连忙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来。

    这上面是5个人的名字,皆是顾延川任职知县,知府时期的幕僚旧部,经历过下面州县十多年的历练,能力才干都非常强,只是如今混得比较潦倒,但足可以信任。

    第一位名叫辛长君,淮安府人,现年39岁,秀才功名,此人是南宁府上的主要幕僚,能力才干都非常强,只是性格孤傲不讨人喜,近些年来过的颇不如意。

    第二位名叫潘守道,湖广人氏,现年41岁,举人功名,此人曾任职南宁府通判,六品衔,主刑名,粮运,水利事宜,尤其精通刑名。

    潘守道曾跟随顾延川十几年,从知县到知府,在顾延川离开了南宁府以后,因为得罪了权贵而被撤职查办,郁郁不得志。

    第三位名叫何方,南宁人氏,现年36岁,两榜进士功名,曾任职一方知县,七品官,同样因为得罪权贵案被牵连去职,闲居在家。

    第四位名叫吴墨舟,绍兴师爷,现年43岁,秀才功名,精通财计文案,熟知朝廷纷争,向来以精明干练著称。

    第五位名叫雷霄,出生于南少林的功夫高手,一身南拳功夫已臻化境,尤其擅长大力鹰抓功和钢鞭,等闲十数人近身不得。

    最难得的是此人十分忠义,跟随顾延川多年化解了不少危难,由于老母病重回家乡侍疾,如今已料理了后事可以随时出山。

    看着手上两份名单,李福寿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更感受到了源于内心的关爱,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片暖意。

    “岳丈大人,我……”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手中一定要有合用的人手,除了在李氏宗族中寻觅良材之外,也要招揽天下英才为己所用,潜心发展势力。”

    顾延川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已赋闲在家多年,朝廷二次起复都被我婉拒了,一来不合心意,二来有心待价而沽。

    如今不成了,高堂故去多年,女儿也已经出阁嫁为人妇。

    我如今年方壮年,还能做一番事,也可以为你在沿海地区招募人手保驾护航。

    所以,业己遣人进京送去黄金5千两,希望能够在沿海地区谋一要职,应该是在北直隶或者江淮,这些地方近来都出现了空缺,同样盯着的人很多。”

    “岳丈大人,此事小婿可以尽一份心意,马上着人再送来黄金1万两,供京中花差使用。”李福寿连忙表示愿意出力。

    “不需如此,上次送来的聘礼足够了,哪用得了这许多?”顾延川摆摆手,身上流露出一方大员的气魄,语气断然的说道;“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我观你鹰视狼顾,偶尔锋芒毕露,养气的功夫还远不到家,所以给你挑选了一些中庸之道典籍书册,平日里多看一看,想一想,切莫小觑了西洋人。”

    “元鼎受教了。”李福寿躬身站立,长长的一揖到地。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顾延川心情欢畅的捻须而笑,眼中慈祥的看着李福寿,越看越觉得满意,越觉得顺眼。

    转过头来再看顾致文,顾致学两位公子,眉头顿时皱的老高,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顾家大房和二房的这两位公子家学渊源,从小到大泡在翰墨书香中,学问和见识比同龄人都是不差的,甚至可以说是优秀。

    顾致文15岁中了秀才,顾致学16岁中了秀才,可如今几年过去了,连试举人不第,每日悠游四方吟诗作赋,风花雪月过的好不自在,早已经忘了寒窗苦读。

    顾志文看着二伯凌厉的眼神心中暗暗叫苦,怨只怨身边这位姑爷实在是光芒万丈。

    起于贫寒却能自学成才,而且精通西洋语,在遥远的澳洲开创了诺大的事业,获得英吉利国女王青睐,万里迢迢召回加封贵族。

    这一件件一桩桩,听起来都传奇性十足,哪里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你们这两个小畜生也给我竖起耳朵听着,刚才我与元鼎所言,同样也是说给你们听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苦读,轻易不得出大门一步,每隔三日我要检查你们的功课,没有进步当心你们的皮,金秋大考再次落弟,我这个老脸都无颜见江东父老。”

    顾延川黑着脸一顿训斥,两个玉面公子只能垂手站立,心中早已经是阴霾遍布,把李福寿埋怨了个够。

    这下好了,妹妹出嫁好日子也结束了。

    你们两口子倒是去欧罗巴洲玩个痛快,留下咱们倒霉鬼顶黑锅,良心何安哪?

第103章新型万吨远洋轮船

    次日一早

    顾府和李氏宗族一众人等云集,为李福寿和顾柳烟远赴欧罗巴送行,同行的还有顾延川推荐的31名学子及五位心腹干将,连同家人合计近五十人,他们将乘坐快船前往沪海,然后由沪海扬帆远航。

    值此离别时节

    春寒料峭,一片萧瑟景象

    更加引得愁绪满怀,顾柳烟当真是哭成了个泪人儿,引得顾夫人和一众女眷落泪不已,洒下了一掬难分难舍的同情泪。

    “元鼎,此去西洋一路万里迢迢,一定要保重身体,要帮我照顾好烟儿,就全托付给你了。”顾延川叮嘱道。

    “请岳丈大人放心,元鼎省得。”

    “那就好,就祝你们远航一路顺风,准备上路吧。”顾延川皱着眉头看了下一众女眷,见她们依然恋恋不舍的抽泣,在这早春时节分外凄凉感伤。

    顾延川老眼中隐然的有泪光闪动,然后迅即转过头来,悄声问道;“今晨时分,右布政使府上遣人来报丧,洛敏大人身患恶疾遭到郎中加害,已经不幸故去,洛敏府上通报姑苏府台大人全城缉拿凶手,据说这名郎中全家跑的干干净净,此事与你有关吧?”

    “不错,洛敏此人心胸狭隘,再加上心性狠毒睚眦必报,把这条毒蛇留下我不放心,顺手便除去了。”李福寿表现的风轻云淡,对岳丈大人也无需隐瞒。

    果然所料不错。

    顾延川默然无语的点点头,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对自己亲自定下来的这个新姑爷又多了一层认识,涩声问道;

    “手尾做得可干净?”

    “昨天夜里已经泛舟沪海,将会乘坐最近一班轮船前往澳洲,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顾延川老怀大慰,李福寿是硬扎的西洋国背景,原本就不怕洛敏寻隙报复,洛敏上赶子往上凑是自寻死路。

    他这么做,是在为顾府消除隐患。

    从今往后

    所有人在妄图染指顾府之前,必须再三掂量下能否得罪得起洋大人女婿,洋大人的报复来得既快又猛而且不择手段,就看你吃得消吃不消?

    略作寒暄

    看到顾柳烟依然悲悲切切,难舍难离,李福寿只能强搂着娇妻上了马车,挥手与送行的亲朋好友告别,这小妮子靠在马车窗口哭的当真是撕心裂肺,让人闻之落泪。

    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远去,带走的是亲人不舍的思念和牵挂,还有满满的期待。

    唯有顾致文,顾致学兄弟俩兴奋的拍拍手,摸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感觉身上好像去了一座大山似的,没有压力心情好了,呼吸也爽了,空气更香甜了,这新姑爷给哥俩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只是……好像高兴的太早了。

    这两位公子转头看到顾延川黑头黑脸的盯着自己,心中苦涩滋味阵阵泛起……

    新姑爷,我们也想去欧罗巴。

    沪海

    “泰山”轮鸣响长长的汽笛声,缓缓离开黄浦江码头滑入河道,烟囱冒出浓浓的黑烟,蒸汽机带动螺旋桨搅动波涛翻滚,在庞大的船身后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目标直指东方。

    出了吴淞口之后,泰山轮将沿着海岸线转道向南航行,途经香港再折向西南方向。

    一路不停的直接抵达印度加尔各达,在这里补充蔬菜补给,燃煤和淡水之后,继续驶向遥远的深蓝。

    船舱里铺着厚地毯,暖意融融。

    这里是单独辟出来的书房,也做平时小范围议事之用,金色阳光从舷窗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李福寿正在批阅电报房送来的急件,明亮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散发出动人光晕。

    他手上拿的是一份申请报告电文;

    重金礼聘英国船舶设计师主持设计的12,000吨远洋散装货运船舶,历经几易其稿,并经过大英帝国皇家船舶理事会专家评审,终于定案。

    电文中申请,在澳洲红山船舶建造厂同时开建四艘,建造费用预算24.8万英镑,合每艘船6.2万英镑。

    乍看起来,造价似乎昂贵了些。

    19世纪联合航运公司,在北美奥克兰订造的5千吨级货轮,价格是2.25万英镑,运行至今质量良好。

    红山船舶建造厂投产之初,建造的是3000吨级远洋货轮,大量来自北美富有经验的船舶技工带着学徒,仅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建成了新船,质量顺利通过验收。

    时至今日

    红山船舶建造厂主要生产5000吨级无桅货船,生产能力和技艺水平获得极大提高,每年可以建造多达十二艘五千吨级远洋货轮,成本压低到1.76万英镑水平。

    这个利润水平,可以保证船舶建造厂健康顺利发展,提供多达3400个工作岗位,建立起完整的钢铁铆接培训体系和后勤设施,以满足广大职工需求。

    5000吨级无桅货船超载一些,两艘就差不多能抵得上一艘一万二千吨级新船,建造工艺成熟,加之成本只要3.62万英镑,似乎比6.2万英镑便宜了许多,也更划算。

    其实账不能这样算的。

    首先;一万二千吨新型万吨货船在当今时代,代表着远洋航运业的最新发展,是凝聚了英国乃至于当今世界最先进的船舶建造技术,仅设计技术图纸就花费了近5200英镑。

    5200英镑意味着什么?

    在伦敦最繁华的西区可以购买两套5居室带卫生间的豪华公寓,可以在伦敦郊外买一处占地不超过40英亩的庄园,是那种带着古典雕塑的豪华庄园,有私人花园和马厩的。

    这样的大手笔,不是哪一家远洋船舶公司都能拿的出来的,代表了最新的技术进步。

    其次,5000吨级货轮和12,000吨级货轮所用的钢板厚度完全不同,造价也大相径庭。

    为了轧制万吨货轮所用的加厚钢板,红山钢铁厂必须从英国进口最新型的厚板轧制生产线,这可是用于战列舰级别的加厚型钢板生产线,每一套价值高达18.5万英镑。

    整套厚板轧制生产线中,最关键的就是英国朴茨茅斯海军船厂生产的十万千牛级蒸汽自由锻造水压机,这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锻造设备,取代了超大型蒸汽锻锤,工效极大的提高。

    通过十万千牛级蒸汽自由锻造水压机生产出来的厚钢板,物理性能和屈服强度远超寻常厚钢板,是建造万吨以上巨轮的最好钢铁板材。

    为了应付越来越多的钢铁需求,红山钢铁厂将进口第二套钢铁冶炼设备,预计到1880年初,也就是一年后将产能提升到20万吨/年水平。

    这些成本必须都要折算到钢板价格中,这也导致万吨货轮的加厚钢板价格高昂,成本远高于中厚度钢板。

    若今后大规模生产万吨远洋货轮,这方面的成本将会急剧降低,好处不言而喻。

    用加厚钢板生产出来的战列舰,才能够经受大西洋的狂风恶涛蹂躏,一路劈波斩浪驶向大洋,具有更强悍的抗浪性和刚性,能够满足极端海况下的战舰安全需求。

    战列舰需要在船体两侧附加高达上千吨的渗碳钢装甲带,也只有特制加厚钢板才能够承受高强度铆接而不变形,满足战列舰作战需求,在皇家海军的驾驭下纵横七海。

    一艘远洋货轮的建造,八成的成本是钢板,以新型万吨远洋货轮为例,建造一艘就需要使用近7千吨各种型号钢材钢板。

    以北美普通钢板24美元一吨计算,差不多价值四英镑15先令一吨,特制加厚钢板的价格更高,占据了成本的绝大多数。

    此外还有船厂人工、利润以及最新的往复式船用蒸汽机,能够大幅度减少燃煤消耗,进一步降低成本。

    得益于澳洲大英帝国殖民地便利,可以畅通无阻的引入最先进技术和理念,站立在巨人的肩膀上发展。

    新型12,000吨远洋货轮凝聚了英国船舶工业丰富设计经验,选用了最优船体线型,最佳动力搭配。

    燃煤消耗从原本的每天106吨减少到59吨,平均航速8.5节,相比此前旧型号提升了15%,更适宜远洋长途航行。

    整艘新型万吨轮船使用46名船员,相比较5000吨远洋货轮仅仅增加了9人,每天燃煤消耗略增两吨,而运载能力增强1.4倍,长期运行成本极大的降低,这对航运公司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远航欧洲计算,每年可以运输三个航次,每个航次节约成本达1.1万英镑,纯收益还要翻番。

    只要一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成本,剩下的就是净赚,这就是当今世界跨洋运输的暴利。

    李福寿满意的审查了电文,在上面大笔一挥批下了意见;

    准予建造4艘。

    此注;

    这是一个发展的重大契机,红山船厂立刻组织精干力量吃透新型船舶生产技术,研究新工艺,新技术,将其作为拳头产品推向世界船舶建造市场,用实力赢得尊重。

    放下笔来

    李福寿乘兴走出书房,心中志得意满。

    远洋航运业关系到红河谷长远战略发展,具有支柱性的重要地位,不但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移民人口,加深红河谷的底蕴和实力,而且培养大量能够搏击风浪的水手,这是组成一支强大蒸汽铁甲舰队的基础。

    非但如此,远洋航运业消耗大量的钢铁产能,带来众多重工业工作机会,从铁矿、煤矿、钢铁厂到型材厂,线材厂,铸造厂延伸到钢铁加工业,蒸汽发动机产业以及其他行业,创造大量税收和利润。

    计划中发展的远洋捕捞业,同样基于此。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今天播下的种子,将会在肥沃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未来发展成遮阴蔽日的参天大树。

第104章香港岛

    遥想当年

    如今纵横七海的帝国皇家海军前身,只不过是一群奉旨抢劫的海盗,女王一声令下摇身一变换了身皮,成就了日不落帝国播撒世界的光辉。

    风帆战舰时代一切的荣耀已经过去,新时代开启……

    当今世界

    还没有百年海军那一套说辞,正值风帆战舰向铁甲战舰过渡时代,包括英吉利皇家海军在内的欧洲诸强都在摸索中前进,结合时代发展完善海军大炮巨舰战术。

    世界主要海军强国正在全力发铁甲舰队,从今向后10年都是铁甲舰的辉煌时期,进入19世纪末,才会被前无畏战舰所取代……

    正是因为铁甲舰的历史太短,在大舰巨炮海洋争霸的历史中,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就会被前无畏战舰所取代,所以不值得投入太多资源。

    这一点上,李福寿还是颇有自信的。

    前世经常逛铁血论坛,知道所谓的“T““字头战术才是王道,绝对是海战中的大杀器,超越整个时代20~30年。

    这个年代还没有啥的“T““字头战术,是因为受时代发展局限所致,相关海战理论没有发展起来。

    重型战列舰的主炮不是沿船舷一线布置,英国皇家海军最新的战术是以船艏迎敌,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倾泻最多的火力,予敌沉重打击。

    1866年

    意大利和奥匈帝国进行的“利萨海战”,是世界上第一次以蒸汽铁甲主力舰队之间的对决,深刻影响今后数十年海军发展。

    在这次海战中

    奥匈帝国采用“V”字形舰队,冲击意大利王国的“一”字形舰队,并将其旗舰“意大利”号撞沉赢得了胜利。

    发生在几年前的这场海战,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经过详细论证之后,索性在1873年开始服役的“蹂躏”号铁甲舰上取消了风帆,完全依赖蒸汽机提供动力。

    “蹂躏”号铁甲舰满载吨位9500吨、双轴推进最大航速13.8节,这艘军舰前后分别布置了2门带有炮塔保护、射界为280度的305毫米舰炮。

    这说明,大英帝国皇家已经开始将火炮重点放在主炮上,而非传统的侧舷炮,为了提高军舰的撞击能力,“蹂躏”号前部特意加装了撞角。

    据最新消息;

    英国皇家海军正在建造中的“不屈”号铁甲舰,将两座双联装406毫米主炮,按照斜对角模式放置在了舰舯的两个烟囱之间,呈现一左一右不规则设置。

    两座主炮可以同时向前或向后射击,所以前向和后向射击火力最猛,但由于烟囱和船艏楼阻挡,依然存在一定射击死角。

    这样的主炮设置,舷侧只有一座双联装主炮能够发挥火力,相对而言火力最弱。

    这一时期主力战舰的干舷较低,当航速达到14节左右时,大西洋狂暴的海浪会经常扑打到甲板上,只有提高干舷,才能满足新一代战舰对15节以上航速的追求。

    以上种种情况说明;

    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也好,法兰西,奥匈帝国或者德国海军也好,都还没有完善的铁甲舰海战战术,依然需要从一次又一次的海战中吸取营养,慢慢完善铁甲舰战术。

    一艘近万吨的新锐重型战列舰,扛着四门406毫米口径架退式巨炮,追求的是命中一发便重创敌舰的效果。

    见微知著,这种设计露出了大舰巨炮的发展雏形,代表海洋争霸战中的最新发展方向。

    李福寿打开门走出去,顺着上层甲板来到船艏楼,这里是“泰山”轮船长室的位置,也是航行驾驶楼位置。

    船长耿宝贵见状,连忙准备推开驾驶舱门出来迎接,李福寿轻轻地摆了摆手,意思是坚守自己的岗位,我随便转转就成。

    耿宝贵及驾驶楼中诸人隔着窗户弯腰行礼,然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驾驶货轮扬帆远航。

    船艏舰桥上

    从这里看过去,整条快速货轮舱面情况一览无余,原本三个大型货舱全都加了木质顶盖,成为一众精力充沛年轻人活动的场所。

    很多年轻人在上面练拳习武,打熬身体,一片龙腾虎跃的热闹景象。

    此外,还有百名学员正在沿着船舷持枪练习,平端着沉重的德制毛瑟1871式步枪,对着海面远处瞄准。

    此次停靠沪海

    学员队200名学子经过长达11天的野营拉练,回来时俱都黑瘦了不少,但是眼神中透露出的成熟让人欣喜,锤炼效果显著。

    与这群活跃的学员和护卫队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刚刚上船不久的31名江南学子,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坐在甲板上晒太阳,或者四处闲逛。

    上船几天来,这些身体柔弱的江南书生还处于最初的适应期,晕船晕的吃不下饭,风浪一大便吐的一塌糊涂。

    熬过这一关,精神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若是熬不过去,大海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报告老爷,前方抵达邻近香港海域。”

    “哦,驶近一些,再去把望远镜拿来。”

    “明白。”

    接过船长耿宝贵双手奉上的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远处碧海蓝天之间

    一座伸出大陆的海岬型地貌十分显眼,那里便是东龙洲,掩映在一片绿色葱郁的植被山林中,很少见到人类活动的迹象。

    东龙洲的对面就是香港岛,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大片房屋和棚户区,高大的楼房与贫困的窝棚居所相邻,隐约能看见热闹的街市,海面上渔船白帆点点,充满了人类生活的烟火气。

    香港岛,未来璀璨的海港之都。

    李福寿通过望远镜得不到更多的讯息,红河谷在香港有完善的机构设置,汇通银行,19世纪联合航运公司和诺曼底进出口公司都有分支机构设置,很快广济堂也会在此设置分号,此行中并没有停靠补给计划。

    放下望远镜久久眺望,李福寿看着香港岛在眼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海平面上,心中怅然若失。

    如今的香港岛人口不过30多万,英国人只有四千多,还有来自发法,德,意,奥,美西班牙的商人,人数都不多,繁华程度亦远不及广州城。

    这座屹立于南方的重要海港城,必将因为其背靠大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迅速发展起来,成为贸易和商业转运中心,一个真正光耀东南亚的东方明珠。

    “老爷,你在看什么。”

    “哦,夫人,我在看璀璨的东方明珠。”

    “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到?”

    顾柳烟顺着李福寿眼光的方向左右寻找,将芊芊玉手搭在眉毛上做成凉蓬,费力的寻找东方明珠,所见的只是一片茫茫大海还有极远处隐约的海岸线。

    “嘿嘿……你来的迟了。”

    看着她那副认真着急的样子,李福寿忍不住笑出声来,顾柳烟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一双美目盯着李福寿责备的神色流露出来,似怨似嗔。

    顾忌到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敢于做什么亲密动作。

    “今天怎么样了,晕船好些了吗?”李福寿知机的转移话题,神情关切的看着顾柳烟,她的下巴明显尖了起来,仅仅几天脸庞消瘦不少。

    “感觉好些了,刚才冲了些牛奶吃了一片面包,还好没有吐,脚底下也不是软绵绵的了。”

    “这就好,哪怕吐也要强迫自己吃些东西,还有别哭了,一直思念家乡这对身体不好,家人知道了更担心。”

    “哪有……”顾柳烟白了他一眼,嘴硬的不肯承认。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摆事实讲道理。”李福寿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下面的话却让顾柳烟脸色顿时红了;“这几日,你每天晚上钻在我怀里睡觉,清晨起来嘎吱窝这一片都是湿的,不是你哭的,难道还是我出汗吗?”

    “哎呀,不许你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顾柳烟祭出了耍赖大法,神情扭捏的连耳根都红了。

    “好好好……就当我记错了。”

    “相公,我可不知道坐船这么难受,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害怕,鬼使神差的竟然要跟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这是中了什么邪?”顾柳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想看看脑袋是不是发晕了。

    李福寿轻笑一声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当然是我有魅力啦,连岳丈大人一看都相中了我,所谓锥入囊中,其锋自现。”

    “好没羞没燥哦,哪有夸自己有魅力的。”顾柳嫣俏皮的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侧脸想了一下说道;

    “我爹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老人家说;元鼎起于贫寒,赤手空拳能做出诺大事业,可以看出其人性格坚韧如革,极有章法,行走间顾盼生威,鹰视狼顾,流露出枭雄之相,性格必然凉薄果决,非久居人下之辈。”

    凉薄果决?

    李福寿一脸的黑人问号,岳丈大人这是夸自己吗?

    “嘻嘻嘻……反正我爹就是这么说的。”顾柳烟捂嘴一笑,霎那间小女儿的纯真风情流露,扭头便跑了。

    嗯,精神确实健旺了许多。

    李福寿无奈的笑了,他这些天每晚搂着小娇妻顾柳烟入睡,并没有行周公之礼。

    所以,这小妮子依然是满满的少女风情,度过最初的晕船症状之后,便展现出青春少女的活力。

    就这样,蛮好!

第105章西班牙海盗船

    第二天下午

    李福寿结束与辛长君,潘守道,何方,吴墨舟等4人的正式谈话,坐在书房里饮茶聊天,天南海北的说一些奇闻异事。

    秘书范仲斋进来禀报;

    “启禀老爷,船长耿宝贵紧急通知,前方海域发现西班牙海盗船,一共有两艘三桅大帆船和一艘单桅帆船正在劫掠商船,他已经通知全员戒备,请示老爷是否该加速绕行?”

    “哦……”

    李福寿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海盗,他颇感兴趣的站了起来说道;“长君兄,守道兄,还有方兄和墨舟兄是否有兴趣一起去看看,这可是在陆地上看不见的风景啊!”

    他这副调侃的语调,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几位客卿镇定下来,眼神互相看了看流露出一丝钦佩神色,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呵呵……那么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著名的西班牙海盗。”

    众人来到驾驶舱,船长耿宝贵抱拳行礼,李福寿顺手接过了望远镜点点头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禀老爷,前方共有两大一小三艘西班牙帆船,距离约6海里,方向在我前方航道偏西北11度,通过桅顶嘹望哨观察,彼方正在抢劫一条约300吨木制货轮,具体情况待查。”

    “嗯!”

    李福寿应了一声,看了看下方船甲板上持枪准备的学员队们,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说道;“命令所有人员进入船舱,不允许任何人在舱面随意走动,立刻将船首炮盖起来,等待下一步命令。”

    “遵命,老爷。”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一众持枪准备接舷战的学员和护卫队员们全部进入船舱,舱面上的大炮也盖上了,转眼间人员撤得一干二净。

    “泰山”号快速货轮上拥有两门架退式火炮,船艏一门,船尾一门,是重量达到4000磅的32磅长程炮,年龄大约100多年了,是从退役风帆战列舰上拆卸下来的上层甲板炮。

    火力怎么说呢?

    聊胜于无吧,恐吓一般的海盗船是够了。

    18世纪至19世纪中期

    传统的英国一级风帆战列舰,上中下三层甲板拥有超过100门架退式火炮,大多在110门到130门之间,火力极其凶猛,能够将敌舰船舷轰成一片碎木屑。

    但也仅此而已,风帆时代战列舰对轰很少能击沉,主要受到时代所限,炮弹和黑火药威力都不足,只要能开回港口修一修,又是一条好汉。

    “泰山”轮上区区两门32磅炮,能不能打中都在两说之间,射程更是感人。

    所谓的长程炮就是炮管长一些,最多也只能发射12链距离,差不多三海里的样子,但是准头只能靠上帝保佑了。

    一般的战列舰对轰场面,双方距离要拉近到三至四链甚至更近,打开炮闸门可劲儿的发射炮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福寿这一船都是宝贵的人才,损失一个都让他心疼半天,哪里舍得用在对付海盗上面?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接近,透过望远镜已经把一切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确实是西班牙人,有很多海盗头上戴着伊比利亚高顶盔,手上挥舞着宽剑正在推推搡搡的将受害者驱赶到一起,不时的挥剑猛击,将试图反抗的男人打倒。

    这种头盔的外沿两头向上翘起,类似一艘航行中的小船,是西班牙人的特有符号。

    这艘被西班牙海盗捕获的纵桅帆船上,赫然有许多清国人哭喊着被驱赶到了一起,他们瓜皮帽和长辫子的特征十分明显,别无分号。

    这样看来,应该是流落到南洋的华裔,不知道是马来西亚还是海峡殖民地的商船,不幸遭到了西班牙海盗的毒手。

    一大一小两艘西班牙三桅帆船用钩绳紧紧的束缚住商船,海盗们已经涌上了商船上,正在大肆劫掠。

    而另一艘大型三桅帆船解开了缆绳,调整航向让海风灌满风帆,正在向着泰山号快速货轮前方的航道抄截过来,试图逮住这条大鱼。

    这艘西班牙帆船三根巨大的主桅杆上,挂有18张方帆,帆型设计成短而宽的形状,这样既便于操纵又具有最大的受风表面积。

    桅杆上装配有粗大结实的帆桁,其中一些长达30多米,这些沉重的风帆面积达到4万平方英尺之巨,风力在迅速增大,帆船的上甲板绞车疯狂地转动着,调整帆桁的角度,让巨帆最大限度地吃风。

    李福寿通过望远镜,能够看到这些西班牙人兴奋的大喊大叫,几名帆缆手灵活如猿猴一般爬上高高的桅杆,将束起的风帆放开。

    望远镜稍微偏转,他能够看到另一艘西班牙大型三桅帆船上,身材强壮的海盗头领正挥舞着刀剑,喝令手下迅速撤回本船,十几名海盗抡起刀斧粗暴的砍断钩缆,让这艘三桅大帆船迅速与商船脱离开来。

    这一切,让李福寿的脸色阴沉下来,回过头来问道;“若是脱离对方,有多大的把握?”

    “回禀老爷,七成把握。”

    耿宝贵双手抱拳施礼,一字一顿的回答道;“目前我船已经张开风帆,速度接近15节,轮机舱锅炉正在持续升压,以提供全速航行的最大动力,预计需要20分钟左右。

    目前对我方最不利的是海面风速达到7级,这会让三桅大帆船短时间内加速到16节,按照我船的速度很难迅速摆脱对方。

    唯一的方法就是掉头折向东北,逆风行驶的话可以极大抵消风帆优势,摆脱西班牙人的追击。

    但是我们必须要绕一个很大的弯儿,因为迅速转向会极大的失速,留给对方以接舷良机。”

    在操船和作战方面耿宝贵是专业的,李福寿并不愿意插手指挥,所以点点头说道;“就按照你说的方案实施,迅速脱离对方纠缠,尽量避免正面作战。”

    至于说正在被海盗戮害的商船,李福寿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大家同为商船,面对装备着甲板炮的西班牙三桅帆船,火力明显处于绝对劣势,总不能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大家素昧平生的无缘无故,若是顺手点小忙也就帮了,这事儿真掺和不了。

    “遵命,老爷。”耿宝贵接受了命令之后,重新回到船长的战位上,沉稳的发布命令;“航速前进6。”

    “航速前进6。”船员将钢质档把向前猛的推了一档,十数秒钟之后能够听见蒸汽机的声音随之变大了起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

    一前一后两个高大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若两条黑龙一样蜿蜒升上天空,比之此前粗大了许多。

    “航向左前方12度。”

    “是,航向左前方12度。”操作手转动巨大的船舵,庞大的货轮船身出现明显的倾斜,船首破开巨浪向左前方斜刺里驶去,犁开一道弧形的雪白航迹。

    “报告风速,风向和海浪情况。”

    “报告船长,西南风,风速7级并且缓慢增强中,区域内海浪3~4米,没有发现异常海况。”

    “瞭望哨报告情况。”

    “报告船长,敌方两艘西班牙三桅大帆船向我方驶来,航向直指我船前方航道,抄截意图明显。”

    “报告海盗船距离。”

    “两艘海盗船正在接近中,前方一艘距离4.5海里,双方距离依然在缩小中,后方一艘距离7~8海里,海盗已升起满帆,正在加速接近中。”

    “航向左前方偏转6度,轮机舱保持动力输出。”

    “明白,航向左前方偏转6度,保持动力输出。”

    伴随着一连串命令下达,“泰山”号快速货轮继续沿着弧形航迹一路飞驰,显然对方西班牙海盗船也看出来了,随即作出了反应。

    西班牙人操控三桅帆船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可以把挂满风帆的大船运转如臂指使,位于船首的三角帆和前中桅支索帆是舵向帆,在海盗船长命令下,十几名帆缆手吆喝着号子调整三角帆,令其偏转角度继续灌满海风,迅速转向驶来。

    看这航行,以更加陡峭的角度切入。

    三桅大帆船中,后樯纵帆和斜杠中桅帆可提供一个相反的风压,从而可以灵活的转向,远比钢质货轮灵活的多。

    这是因为三桅大帆船上拥有多达18张方形帆,再加上前桅三角帆和艉部的后樯纵帆,既是航行的动力,也是转向的动力,这些面积巨大的风帆灌满了海风,三桅大帆船就像海面上的游鱼一样灵活。

    与之相比

    “泰山”轮主要靠着尾部的船舵调节方向,一前一后的两张风帆只能在顺风时展开以节省燃煤,没有调节转向的能力,有点像转向迟缓的大胖子,只有靠速度冲起来的巨大惯性摆脱对手。

    单论突然加速和转向,远没有三桅帆船来的快,来得灵活。

    耿宝贵的脸色更加严肃了,整个驾驶楼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把紧张的目光投向他。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李福寿。

    此时他悠哉的走到后面坐下来,隔着驾驶楼里的窗户看着远处顺风疾驰的西班牙三桅帆船,桅杆上高高升起了黑色骷髅旗,李福寿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冷笑。

    火炮多久牛逼吗?

    人多就牛逼吗?

    恐怕不见得,西班牙三桅海盗船追上来不一定能落好,泰山轮不一定吃亏。

第106章灾难

    让着你不一定是怕你,主要是不想多事,想要打泰山轮的主意,得看西班牙海盗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双方实力对比在伯仲之间,很难说孰优孰劣。

    泰山号远洋快速货轮因为拥有一前一后两个巨大风帆,所以船上的水手达到了53人,比正常的3000吨级货轮要多出一半,多出的大部分都是帆缆水手。

    航行时是水手,拿起刀枪就是强壮的战士。

    再加上泰山轮上的学员队和护卫队人员,可用的作战人手就超过300人,这其中没有31名江南书生和女眷,他们是重点保护对象。

    此外,船上装备了161杆长枪和数十支左轮短枪作为自卫武器,还有一些砍刀,长剑,斧头等冷兵器,装货的锋利铁钩也可以算其中之一。

    从这个角度看,泰山轮上的人手和武器都不吃亏。

    西班牙海盗操控的是600吨三桅大帆船,甲板上黑压压的都是狂呼乱叫的海盗,甚至有些海盗爬到高高的帆索上挥舞着刀剑,意图恐吓泰山轮上船员。

    这也暴露了他们的人手,每艘船约在200名海盗左右,一多半使用的是冷兵器,还有部分老式的前装药火绳枪以及少数使用纸壳弹药的后装步枪。

    从舷侧炮门和甲板上显眼的半长程炮来看,一艘三桅大帆船装备了28门火炮,每一侧14门火炮,这个火力只要不遇到英国海军,在整个东南海域可以横行无忌。

    这种老掉牙架退式火炮射程不会超过1200码,准头要靠上帝保佑,一般通过集火射击来保证命中率,近距离可以对泰山轮造成致命伤害,是最大的威胁。

    泰山轮说到底还是商船,只有一层钢板,不管被打漏了,打破了都是灾难,它可没有木质战船那么强大的浮力储备,打成了筛子依然能飘浮在海面上。

    “报告船长,海盗船逼近我方20链距离。”

    “海盗船继续接近中,已逼近15链距离。”

    伴随着观测水手汇报的声音,船艏驾驶楼里的氛围紧张得似乎凝固起来,凶残海盗的得意狂笑伴随着海浪声传来,距离越来越近了。

    无数狰狞的面容,发黄的牙齿,残暴的眼眸汇合成沉重压力如山一样的压过来,紧张得让人几乎窒息。

    船长耿宝贵额头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泰山”轮三胀式锅炉持续升压,已经把速度提升到17节,巨大的船身犁开翻涌的海浪一路疾驰,几乎达到了最高速。

    犹如高速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庞大的货轮发出筛糠一样的抖震声音,更加剧了紧张氛围。

    “航向左前方偏转4度,轮机舱保持动力输出。”

    “明白,航向左前方偏转4度,保持动力输出。”

    操舵手按照船长指令,转动舵轮向左偏转4度,高速航行的货轮继续运行在转向中,在船尾拉出一道长长的弧形航迹。

    要死不死的是泰山轮速度越快,越无法迅速改变方向,而海盗三桅帆船不断灵活的切入,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在海面追逐中

    总长度不到40米的西班牙三桅大帆船显得极其灵活,船帆吃饱了海风可以大角度转向,令高速追逐中的船身出现急剧侧倾,出现短暂的横向漂移。

    根据计算

    双方运行的轨迹将在前方的某一点发生交汇,这意味着将给海盗船带来攀上船舷的机会。

    借助高大桅杆上的绳索,这些可恶的西班牙海盗就会像非洲秃鹫一样从空中落下来,带来血腥和死亡。

    “继续……航向继续左前方偏转5度。”

    耿宝贵下命令的声音出现颤抖,他的身上背负着全船人的性命和老爷的重托,所有重压汇集于一身,令这位年轻的船长几乎不堪重负,表面镇定掩饰下后背几乎湿透了。

    他毕竟只是英国曼彻斯特海军学院的二年级生,指挥海上航运只有一年半时间,相比较长年累月浸淫海上劫掠生活的西班牙老海鸟,依然显得稚嫩。

    “海盗船距离我方进入十链距离。”

    “啊……”

    伴随着汇报声音落下,驾驶楼中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带着恐惧的惊叹,恐慌气氛在弥漫。

    “我来吧,现在由我接过指挥权。”

    不知什么时候,李福寿来到耿宝贵的身后,沉稳有力的声音似乎让所有人找到了主心骨,耿宝贵更是如蒙大赦,身体晃了一下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细汗。

    “老爷,我……”

    “你做的非常好,现在由我接过指挥。”李福寿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语气不高但是坚定的说道;“要细细体会其中得失,在磨练中成长,相信你一定可以。”

    “谢谢老爷,耿宝贵一定知耻而后勇,加倍努力。”

    李福寿沉稳的点点头,站在船长的位置可以看得更清楚,说话间的功夫,西班牙海盗船已切入约八链的距离。

    一链距离是1/10海里,也就是约185米。八链的距离约1500米,这对高速相向行驶的轮船来说已经很近了。

    双方运行轨迹呈现八字形,在海上高速追逐中,前方将会出现交汇点。

    那时,一场血腥的接舷战恐怕无法避免。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火炮覆盖范围,西班牙海盗船上一侧的炮门已经打开,露出14个黑洞洞的恐怖炮口,遥遥指向泰山轮的方向。

    这一侧船舷下9上5,一共14门火炮,其中9门火炮在甲板下一层,5门半长程火炮在甲板上,全都做好了发射炮弹的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时机。

    “现在我命令,航向右前方偏转10度,所有人……呃……”李福寿话说了一半就憋在了肚里。

    舵手按照命令转向,原本一直右倾的船身猛然间左倾,让船艏楼里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向左侧滑去,几个人甚至撞成了一堆滚地葫芦。

    李福寿眼疾手快抓了一下舵轮,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却让舵轮更加向右偏转了两度,令转向的角度更加倾斜。

    这是航行中的大忌,却让菜鸟指挥员李福寿给摊上了,暴露出外行的真面目。

    原本一直向左侧转向的泰山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急剧转向右侧,无与伦比的巨大惯性带动着高达数千吨的沉重船体狠狠的压向右侧海面,呈现出令人恐惧的接近60度倾角,甚至船身右侧的螺旋桨都露出了海面高速旋转着,发出巨大的啸叫声……

    高速行驶的泰山轮在海面上划出一道远比船身宽得多的雪白航迹,这是重达3千多吨的庞大船身出现横向漂移,迅速转向所致。

    “命令全船准备战斗,子弹上膛,所有人抓紧身边牢固固定物,碰撞准备,按照一级战斗预案实施。”

    庞大的船身刚刚回正,李福寿紧紧抓着面前的舷台,咬着牙又下达了一道命令;“航向右前方偏转10度,哦……先偏转6度吧,不能一下转太猛了。”

    舵手???

    耿宝贵???

    众人???

    在船舶航行中速度越高,舵效越高,转向越灵敏。

    原本“八”字形向前运行的轨迹,因为泰山轮的急剧转向,转而向“丁”字形演变。

    双方距离迅速缩短,在海面上已接近6链的距离。

    这一变化,完全出乎海盗船长的预料。

    此时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很清楚,海盗船长是个50来岁强壮的老海鸟,被太阳晒的黝黑发红脸庞上是乱稻草一样的络腮胡须,头上戴着拿破仑式的二角帽,上面还插着鲜艳的七彩鹦鹉尾羽,脸颊上长长的刀疤更显得凶残。

    此刻他呆呆的看着急剧转向的庞大泰山轮,犹如山峰一样迎头压过来,航行直指三桅西班牙海盗船,带着把海盗船碾碎的无敌气势,无可阻挡的猛冲过来。

    谢特,搞什么鬼?

    仅仅迟疑了十几秒,海盗船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下达一连串命令,驱赶着数十名帆缆手全部行动起来,发疯一样的摇动绞盘。

    吃满了海风的前桅三角帆和前中桅支索帆显得比往日沉重许多,在帆缆手疯狂的操作下迅速转向另一面风向。

    面积达数千英尺的帆面移动中迅速瘪掉以后,在强劲海风作用下猛然又鼓胀起来,这让整个三桅大帆船就像被海上巨手猛的拽了一把,陡然一震之后迅速的转向。

    如此一来,海盗船与泰山轮就呈现出面对面相向而行的航向,航迹从“丁”字形转为“一”字形,似乎顶牛一样的对冲过来,双方距离迅速接近到二链以内,也就是350多米的样子。

    拥有丰富航海经验的海盗船长应对是正确的,双方船只原本由“八”字形航迹转变为“丁”字形,形成了互相冲撞的局面。

    6百吨的木质三桅帆船肯定无法阻挡超过3千吨的铁质货轮冲撞,若不迅速改变,只会被狂猛冲来的泰山轮碾压为碎片。

    只有利用西班牙三桅大帆船更加灵活的转向,提前切入内弯,这是一个近乎90度的急剧转向,才能够避免被撞为碎片的命运,其他任何策略都行不通。

    这类似非洲草原上,一头犀牛和一头猎豹迎面对冲,猎豹只有依靠更灵活的转向避开正面,然后再伺机发起攻击。

    但是匆忙中海盗船长忘了一点,造成了三桅大帆船上灾难性的局面。

    原本打开了炮口舷窗的9门下层火炮和5门甲板炮,已经装上了炮弹和火药,放开了固定炮身的缆索准备开炮,火炮后面站满了兴奋的海盗们。

    一声令下

    大帆船的船身在近90度的急剧转向中,出现了大范围侧倾,又长又宽的前中桅支索甚至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雪白浪痕,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声。

    在巨大离心力和重力的作用下,高达4000磅的沉重火炮就像玩具一样被掀起来,翻滚着脱离了架退轨道滑向甲板的另一侧,毫不留情的砸进海盗群中。

    这一霎那间

    大群的海盗就像被人用劲儿捏破的西红柿一样,鲜血洒满了甲板,断臂残肢四处滚落,宛如海面上的屠场一般。

    14门脱离了架退轨道的火炮就像十四柄无与伦比的重锤,伴随着甲板的左右摇摆和火炮上的系留绳索,大幅度的在甲板上滚来滚去,造成一片又一片的血雨腥风。

    侥幸躲过前面灾难的海盗们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拼命想躲过这宛如地狱般的灾难。

    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被碾压血肉洗礼过的甲板又滑又粘,恐惧到极点的海盗们没有跑上两步就“扑通”一声滑倒在甲板上,眼睁睁的看着重炮挟带着数10万磅的冲击力碾压过来,只能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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