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几分钟前，楼上。
“……”千羽稍稍有些不爽地看着志保给他的药片。
【能让你更持久一些】
总感觉，如果吃下去了的话，就意味着自己承认了志保说的话，也就是说自己很快……好丢人啊。
可问题是，万一到时候真的掉了链子，那就更丢人了……
“呃……”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千羽的表情异常纠结——在摘掉了辅助单元之后，他也就只是个普通的，欲望上头的男孩子而已。
或许……还是吃了比较好吧？
就在他准备端起水杯，吃下药片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萤的手机号，但说话的人却是藤原。
“你在做什么？”他的语气有些着急，这让千羽完全摸不到头脑。
“在……在家……等志保。”
“你和她还没有做，对吧？”藤原的下一个问题让千羽更加奇怪了。
“没有，怎么了？”千羽此时完全不明白藤原为什么问这些。
但接下来，藤原告诉了他一件事。
“你……”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千羽的第一反应是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能想到的那个意思，”藤原的回答很冰冷。“不用有幻想，我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可……”千羽从床边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向房间门口。“这不是不可能的吗？我们也没有……而且她也不可能……”
“但你知道，这终归也是有可能的，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
当藤原说出这句话之后，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大约20秒之后，千羽却突然用异常无所谓的语气开口了。“也就是说，只能是因为那种事情了，对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这对我很重要。”
说完，没等藤原再说什么，他便挂断了电话。
“……”在听到忙音之后，藤原放下了手机，转过头，看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烦躁不安的萤一眼。
“你问出情况了吗？”萤的双手在胸前不安地绞着，这样对自己的主心骨问道。
“暂时只是猜测，但明天早上就知道了。”藤原耸了耸肩。“毕竟……
“明天上午，答案说不定就会被警察送到我们这里了。”
……
“嘭！”手机被盛怒之下的千羽以极为粗暴的方式摔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钝响。
“志保，你可真是太好了……”这样咬牙切齿着，怒气冲冲的千羽走到了柜子旁的垃圾桶前，将拿着药片的手拿到眼前，仔细盯着这片志保给自己的药物。“你可真是对我太好了啊……”
指尖用力，纤细狭长的小药片被瞬间掰成两段，断口处不断有粉末掉进下方的垃圾桶里。
当药片最终彻底变成了垃圾袋中的一堆粉末的时候，千羽的另一只手已经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他最终翻找出了一把手枪——正是那把他从组织里偷偷带出来的5.45毫米PSM手枪。
当感受到手枪那冰冷而沉甸甸的触感时，意识到这是真正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杀死的暴力武器时，千羽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一些。但最终，他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再度睁眼的时候，瞳孔中剩下的只有最冷漠的寒光。
宫野志保，我发誓，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还有想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
三分钟后，重新穿上了一身正装的千羽拿着枪走出了房间。
当他站在房间门口，看向楼下浴室的方向的时候，浴室里也正好传出志保的声音。“千羽，我洗完了，进来吧！”
“好的！”千羽随意应答了一句，便从楼梯走了下来，向浴室的门口走去。
“啪嗒！”下楼的过程中，手枪的手动保险被千羽轻轻推到开火位置。
“出来吧，志保！”用仍然温柔的语气呼唤着，千羽冷着脸，站在门口，将枪口对准了浴室的门口。
“你再不出来的话，妖怪就要冲进去把可爱的小志保抓住吃掉掉了哦！”
“去你的！”浴室里，满脑子都是本应该快要发生的成人故事的志保显然误解了千羽的意思，用轻佻的语气对着外面笑骂道道。“洗干净再做，脏兮兮的算什么样子！”
这样说着，她毫无自己走出来的意思，而是仍然在浴室里用浴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门外的人正在想的事情，和她在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房子，大概也只能转交给星野了吧？”到了这样的时刻，千羽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了。“好麻烦……无依无靠的就是这点最烦，连个能继承财产的人都没有。”
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还有很多方法可以采纳，大可不必使用这种最极端的，剥夺其他人生命的方式。
可是……不这样做，又该如何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辅助单元对浴室的磨砂门后传来的影像进行分析，确定了志保所在的具体角度，而千羽也将枪口对准了适当的方向——以这把枪的性能来说，正好可以在打穿房门之后，将子弹送入她的头部。
深吸气，保持身体稳定。
【宫野志保，所在位置分析完成。】当辅助单元将志保的位置绘制在脑内的平面图当中时，配给她的仍然是千羽的记忆当中，笑得最好看的那张照片。
那是在珍珠树号飞艇上，两个人一起看星星的时候，灰原哀的笑脸的放大版——在身体恢复之后，志保就很少笑的那么【又傻又可爱】，更没有太多一起仰望星空的时间，所以最美丽的那一张，便是这样一张并不真实的合成图。
这张照片，是他的回忆中，志保最美的笑容。
【志保啊，那个时候的你，应该还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你，对吧？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
据说，癌症病人会经历否认-愤怒-悔恨-绝望-接受，这样的心理阶段。千羽不知道癌症病人是否会这样，但他却的确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他本该继续感到愤怒，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分外地疲惫，眼中也已经再无分一丝恼恨，只余下一片灰败。
志保的脚步声向浴室门的方向靠近，似乎已经马上就要走出来了。
千羽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指轻轻拨动，将保险重新关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罢了，罢了，随你去吧，就当你我从未相识一场。
【可是，原谅了志保，又能怎样？我……我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艾滋病：阳性
而与此同时，米花中央医院的两名高中实习生刚刚从工作当中解放出来。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藤原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而显得心神颇为不宁的萤则跟在他的身侧。
“你说，橘不会真的会……”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萤有些担心地问着藤原。“他不会真的要伤害志保吧？”
“大概率来说，不会，有辅助单元的他很少会犯这种冲动错误。”藤原对这件事的反应却远远没有那么动摇。“但说实话，哪怕他把宫野杀了，我也觉得这完全在正常人的合理反应之内。
“但说实话，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毕竟是宫野做的事情，自然要她来承担后果——或许我到时候还会在法庭上出席作证，向法官证明这一切都是因为宫野有错在先。所以，不用再想了……实在不行的话，待会儿我陪你去一趟橘宅，把橘显然没有报的警给报了，或者……反正，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赶到那边，然后再去和他说这件事？”萤还是有些介意。“毕竟……橘是你的朋友，你这么立刻就说出来，恐怕会让他以后后悔的吧？”
“你是指，杀了宫野，然后以未成年犯和对方有错在先的激情杀人判个量刑底线的五年甚至更轻的三年？”藤原看了萤一眼。“这代价很大吗？我是说……只需要这么一点代价，就能向宫野复仇，这个代价已经很小了。毕竟……
“毕竟，他这辈子已经毁了。”
当他们这样谈论着这件事的时候，有人却正在旁边偷听着。
“我还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你们做的啊？”当他们走过一条分岔路的时候，从岔路的黑暗当中传来的声音让藤原的表情僵了一下，而萤更是向一只受了惊的小猫，连忙躲到了藤原的身后。
格里高利从长椅上站起身，杵着拐杖向他们走来。
“实验室告诉我，他们的酶联和蛋白印迹测试都被用我签发的实习医师授权预定了两次两人份的检测，并且两次检验结果都是阳性，”站在两人面前，格里高利盯着藤原。“特意使用不需要我本人授权的联合检测系统来进行检验，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吗？”
“啊……”藤原面不改色地扯着慌。“我们前几天看到了一篇有关这个东西的论文，描述了第一代和第二代的两种测试的一切缺陷和不足，所以我们想要亲自尝试感受一下——这些血液都是我们从来我们这里领取药物的病人手里拿到的。”
“……”格里高利将目光转向了并不坚定的萤，微微眯起眼睛。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肯定不会是陌生人，否则你们会很不在乎地和我讲。而且还是我认识的人，因为需要避我的讳……”说到这里，格里高利重新将目光转向藤原。“是那两个小子？他们的样本？”
被格里高利戳破之后，哪怕是原本守口如藤原者也只能点了点头。“是的，酶联都是阳性，第二次重新采集的样本全都是用蛋白质进行复核，但也全都是显示p24和gp41两条带子强阳，gp120/160带弱阳。”
“两次不同的样本？”格里高利皱眉。“你们确定没有污染源之类的东西在实验室内污染了样本？”
“绝对没有，至少概率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藤原立刻摇头。“两次都处于无菌环境下，而且我们特意采用了两套不同的采样方式和外表灭菌方式，而且都是符合教科书手段的。如果这都能导致病毒污染的话……我们大概是被上帝玩弄了。”
“你去把检验报告取出来，我在门口等你，”格里高利立刻挥了挥手，示意萤去办事。“至于你小子，先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去一趟橘宅。”
……
凌晨一点三十分钟，橘宅。
无论任何一个站在橘宅之外的人，都会感受到这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异样的事情。理由很简单，在夜色下的一片寂静当中，只有橘宅还灯火通明。
“我们该怎么进去？”看着正站在橘宅门前，捏着下巴思索着的格里高利，藤原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你们来解决，不是吗？”格里高利反问。“连这种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就别当医生了。”
在一般的外人看起来，橘宅的安保和一般的别墅差不多。但事实上，只有真正得到了邀请，进入其中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机械式防御机关究竟成本高昂和居心不良到何等程度。
而现在，没有钥匙的他们，要在主人根本就不在家的情况下，想办法进去。
这个任务的难度，大概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而是取决于……
叹了一口气，藤原走到了门口的对讲机处，在密码盘上敲入了一串密码。几乎同一时间，橘宅的铁门上悬挂的厚重门闩所悬挂的一根配重被内侧的机械动力装置拨到一侧，使得门闩在重力的作用下从闭锁位置被打开。
这就是橘宅的特点——任何一个客人都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进入橘宅，因为橘宅的所有安保机关的解锁工序的本质就是通过设立的通讯终端和千羽的辅助单元取得联系，然后再让千羽下达解锁命令。
这至少是一个好消息：千羽自己还活着，而且也不介意他们进入橘宅。
【那么，橘，你想让我们见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和怎样的宫野小姐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三人进入了毫无防备的橘宅。
而当他们刚刚走进橘宅，就听到从二楼发出的开门声，以及志保非常紧张的呼唤声。
“千羽！千羽！？是你回来了吗？”
发出这样问话声的，是穿着一身睡衣，神情颇为憔悴和焦虑的志保——她正靠在她自己房间门口的栏杆上，看着藤原他们的方向。
“？？”藤原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之色——在他看来，无论千羽在下手之后是否选择殉情自杀，宫野志保这个问题的根源都绝无幸存的可能，但现在……
“你们怎么进来了？”志保此时也已经发现回来的并非自己的爱人。“你们……看到千羽了吗？”
“……”藤原看了志保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格里高利——在将自己掌握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了他之后，他便是对一切知情最多，也最有资格说出这件事的人。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千羽去了哪里，而在于你们出了什么问题。”格里高利将藤原递给他，已经被卷成一卷的检查文件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宫野志保小姐，我需要遗憾地通知你，你和橘千羽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你们两位的多次采血结果，经酶联检测和试纸检测后结果全部呈阳性。”
第一千零三十章——被涂改的纸质文档
我知道你们的情绪很暴躁，想吐槽，我能理解，但请带着耐心看完……要不然我怕我活不到把后面的剧情发完。
……………………
¿
志保不是一个喜欢骂人的人，所以她词穷了。
“你……你们……再说一遍？”之前的憔悴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感觉到自己的医学常识和对千羽的信任被从根基上否定掉的怒不可遏，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怒气冲冲地质问着。“检测结果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格里高利将检测报告单递给她。“从检验结果来看，你们感染还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
“……”志保皱着眉头结果报告单，看着上面的内容，而她的脸色也随着对报告单的略读而越来越难看。
毫无疑问，这是两张充分可靠的检验单——但还不足以让志保真的信赖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因为她并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血液在机器中被检出阳性，亦或是因为目前检验报告单当中，病毒的载量还显示为【未被检测到】。
“我要求再做一次检测，”志保抬起头，仍然是对自己与千羽的清白的笃定。“这一次，我亲自执行检测，亲自做结果。”
“当然可以，”格里高利点了点头。“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抗体检测是确诊的金标准，和酶联检测同时呈现假阳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全世界目前还没有先例。”
“没关系，那我愿和千羽一起做历史第一第二人。”志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说了，再不信邪地检测一下，总比真的得了艾滋病要好吧？”
……
与此同时，组织的某个A级工作站——虽然不是最高级别的【主核】，但这里却仍然有它的特殊性：这里存放了组织的相当一部分医疗保健秘密档案的备份记录。
而更重要的是，星野枫在这间工作站拥有极高的权限：他掌管着组织在运动医学方面的事务，而这间工作站的等级又没有高到有安排第二个拥有与他同等级别权力的主官。而如果前往存放了原版档案的2号主核的话……免不了繁杂的申请手续，同时也会将自己的状况暴露在所有有心人的眼中。
“所以说，你现在又不信咯？”星野枫半躺在沙发上叼着一根雪茄，看着正在翻找纸质文档的千羽。“如果觉得这件事不可能的话，那你当初就当没听见不就是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被她传染的？你们不是还根本没有做过吗……难不成是——”
“我估计就是那么倒霉的情况……之前有一次，她小臂划了个口子，流血了，然后我当时想和她开玩笑，就用嘴吸了来着。虽然这种传播在技术上来讲非常罕见，但我也的确找不到更可能的情况了。”千羽仍然冷着一张脸，翻找着文档。“我从没有怀疑现在我和志保都被艾滋病判了死缓这件事，但现在的我不相信艾滋病是志保在外面乱搞得上的——我没有证据来证明她是无辜的，但我不认为她会做这种事，尤其是考虑到女性通过性行为被其他人感染往往需要做上百次之后。”
“那你为什么当时信了？”星野枫随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卷文件，找了起来。“在决策的时候保持冷静，这不应该是你的强项吗？”
“我当时辅助单元没穿在身上，可能有些冲动了。”确认了一下文档的索引之后，千羽开始翻找文件。“我承认，可能是对这个东西的依赖有些多，脱掉之后仿佛把理智也脱了一层。”
“而且，无论她以前有没有背叛你，现在这些事情大概都会结束吧？”星野枫玩了一次黑色幽默。“毕竟……当你和宫野都确诊之后，你们两个就算有各自的情人，也会在第一时间离开你们吧？那样的话，你们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和对方做的异性。你们的肉体和精神都将再也无法离开对方，最终实现被人歌颂的长相厮守。”
“不要，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太恶心了。”千羽黑着脸给出了否定答案。“艾滋病……说句丢面子的话，都得了，我不认命也得认了。但她被其他人性传播……对我未免是过于沉重的打击了。”
“啊，能理解。”星野枫理解地点了点头。“所以，有啥发现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拿的卷宗的代码就是那时候的记录文档。”
这个记录文档是千羽和志保以化名一同在帝丹国中就读的时候的组织内部体检档案。而因为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又是同龄人，因此他们两个人的体检结果被记录在了同一份文档里。
一般来说，艾滋病有三种感染途径——性，血液和母婴。如果在志保更早期的血检结果当中检测到艾滋病阳性，那么便可以排除她的嫌疑。（艾滋病存在长期不吃药也不发展的情况，这类人被称为精英控制者）
没费多少功夫，千羽就找到了志保的体检结果。
【姓名：10348592】——这是志保当时的身份代码（组织当然不会傻到在纸质档案当中写出敏感信息，对吧？）
【常规传染病：无】
【亲密传染病-艾滋病：无】——（亲密传染病下方特意打了包括梅毒，艾滋病和淋病等传染病的多个填写框，千羽甚至有些不爽地猜测着这是否是给特权人士准备的下手指南。）
“……”千羽轻轻咬住了嘴唇，因为他的期待落空了。但他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到了下一行上。
【备注：……%￥#……%￥#】
纸质档案当中，这一行居然被涂掉了！
“什么玩意儿？”星野枫一脸惊讶地站在千羽的身旁，一同看着这份档案。“假的吧？连这里的档案都会被涂改掉吗？”
“如果这里的档案都能被篡改掉的话，”千羽转过头，看着星野枫。“那唯一可能还保持完好的是不是就是……”
“嗯，”星野枫耸肩。“那就只有2号主核的档案库可能有更详细的资料了。怎么办，要我去那边跑一趟吗？”
“也只能你去了，我反正不太希望被那么多叔叔阿姨用盯怪物的眼神看着。”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梦与泣
…………
12月12日，凌晨5点67分。米花中央医院，检验科。
“……”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咖啡，疲惫的志保看了一眼仪器的方向。
还没有出结果，但好困……
但还不能睡……必须要用我自己的血来检测，把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得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机器响了。
“嘀——”
“！！！？？？”志保仿佛触电了一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赶到仪器前，按下了报告的打印按钮。
“吱嘎——”伴随着有些嘶哑的打印声，检查报告单从出纸口当中缓缓伸出。
【免疫缺陷病毒：阴性】纸张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分外显眼的一行大字。与之前藤原和萤他们所使用的简易机器得出的结果不同，这台米花中央医院最精密的监测仪器给出的结果是彻底的阴性，这意味着她和HIV病毒没有任何关系。
几个小时以来高度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
“呼……”如释重负地坐回了椅子上，志保的神情舒缓了下来。
【真是的，那帮家伙究竟是怎么给我测出来阳性的嘛！如果日本的医生都像他们一样草率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不过，在去斥责他们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这样想着，志保取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自己最熟悉的手机号。
【只要把这一切和他说清楚的话，一切就应该还可以挽回……】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然而，对面传来的语气却已经如此冰冷。
【我们……为什么你的语气会如此冰冷……】
没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紧张地抓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志保紧咬着嘴唇，心底满是委屈。
“千羽……我恳求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她用着自己所能发出的，最诚恳和温柔的声音尝试着软化千羽的态度。“我在米花中央医院，用更精密的仪器进行了检测。结果是阴性——之前他们告诉你的那两个阳性结果是更差的机器的误报，是假阳性！”
电话对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但传来的回应却并非她期待的结果。
“即便如此，我想……也是时候结束了。”千羽的声音冷静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你应该也知道检测当中连续出现假阳性的概率有多低，而如今却被我们遇到了……我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对你我而言都不是。或许这是命运给我们的一个警告，告诫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志保当然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荒唐的理由。
“不，千羽，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委屈地质问着。“你……你这是要抛弃我？”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两者在客观要件上很类似。”千羽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但说出的话却让志保如坠冰窟。“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吧，就这样，再也不见。”
还没等志保为自己辩解什么，千羽便挂断了电话，只剩下了一片忙音。
“……”志保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已经重新回到开始界面的屏幕。“不……千羽，不要这样……”
重新拨通了千羽的电话，但能收到的却只有千羽的手机已经关机的提示。
对他那样厉害的人来说，这种所谓的【关机】反馈，或许只是他将自己的手机号拉黑了而已吧？
可是……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啊，为什么你就连一个让我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呢？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幸福地依偎在一起；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准备共同迎接最神圣的结合。可是现在……为什么你连和我说一句话都显得如此厌恶？
志保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只要一直盯着，千羽就会打电话回来似的。
忽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
“志保？志保？”这样的呼唤声从志保的耳边传来。
轻轻睁开眼睛，志保转过头，发现萤正用相当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我……睡着了？”
“是，你睡着了，”萤满脸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有些心疼的模样。“你……你怎么趴在机器上睡着了？”
“啊？”
哦，对哦，刚才在梦里，自己是不是看到了【5点67分】这样奇怪的数字？看来那的确是梦境了。
志保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正一直抱着机器睡觉。“啊……不好意思，可能稍微有点……现在几点了？”
“六点二十分，没关系，我能理解。”稍稍拨了拨志保的头发，萤看了屏幕一眼。“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机器刚才响了来着，所以我才过来看你的。”
“欸，检测完成了？”志保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机器的屏幕，这才发现的确如此。“那个……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打印咯，”萤靠在志保的身上，将头压在志保的头顶，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不过，刚才你看起来样子不太好，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梦见了不好的事情。”感受着萤的脂肪，志保叹了一口气，如躺枕头一般地靠在萤的胸口。“我……哪怕我真的证明了这是误报，千羽会不会也就这样不要我了？”
“不要你？他也配？”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志保，轻轻嘟起嘴。“别这么怂嘛！你哪里比他差了？他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荣幸，是你赏赐给他的恩典才对欸！
“对自己有自信一点，蛐蛐橘千羽而已，不用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那么低！”
“哦……”志保还是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毕竟……我除了他，也就没有剩下什么了……所以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按下了打印按钮，萤用双手轻轻托住志保的下巴，让她和自己目光相对。
“恋爱当中，不要那么卑微。”她很认真地对志保说着。“无论大家能力如何，地位如何，只要是在恋爱当中，大家就是平等的，没有谁比其他人高贵，也没有人比其他人卑贱——不要抱着那种我比其他人低一等的想法，明白吗？”
“吱嘎——吱嘎——”在这样的话语之后，萤顺手将从机器里吐出来的纸质报告单，拈在了手里，与志保一同看向上面的结果。
但紧接着，她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因为尽管病毒载量还是低于检测下限，但抗原检测和抗体检测的结果仍然是【阳性】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真正的秘密
沉默。
“志保，”萤突然开口了。“你确定，你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对吧？”
“那是当然！”志保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很激烈地反驳着萤的指控。“真的，我向你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呗，”萤撇了撇嘴。“这个问题，我们可能需要去问一下男方了——虽然我不觉得他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抛开了所有的不可能，这便是唯一的真相。”
……
12月12日，早晨6点25分，2号主核。
“香榭丽舍先生，您要看的是哪一份文件？”档案库的职员恭敬地对星野枫询问着。
“代号为【10348592】和【10348593】的人在过去七年当中的体检报告，”星野枫回答道。“我本来要查阅，但备份资料库那边的体检报告有一部分不知道被谁抹除了，我只能来这里看原版。”
“抹除？”职员稍稍楞了一下。“那个……请允许我为您查询一下。”
这样说着，职员在自己面前的电脑上鼓捣了一下。“啊……是的，您说的没错，这部分档案被曾经被加密过，而密级已经超过了可以被备份到子工作站的阈值，因此备注在备份时被专门屏蔽掉了。”
“超过阈值？”星野枫皱眉。“那……没有被加密的原件，我现在有权限吗？”
“您当然有，”职员点头。“我可以让档案库把文件提取给您，请问您需要吗？”
“当然，”星野枫连忙回应。“现在就给我吧。”
“好的，那请您去阅读台那边戴上手套，稍等片刻即可。”
“……”星野枫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阅读台边，从手套盒当中抽出了一副一次性手套。
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调取档案明明才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那个时候还采用的是人工寻找档案的方法。但现在，基地内部已经开始了电气化的改造……
果然，这是科技的时代，只有拥抱未来的人和组织才能不断取得胜利？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声音。
“可惜了，这地方刚刚实现半机械化，”那是星野枫的耳朵里藏着的一个入耳式耳机。“要不然的话，我干脆直接黑进档案库就能看到，也不用你过去招惹目光了——不，仔细想想这好像也不现实，毕竟这么多敏感的东西，如果连接到网络上的话，说不定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就能在某个终端上把这些资料全都一网打尽了。”
就在千羽仍然碎碎念着的时候，星野枫索要的档案已经出现在了墙上的文件传送出口中，随即便掉在了他面前的阅读台上。
这份文档和千羽之前在工作站看到的类似，因而星野枫立刻将文档翻到了志保的文件资料所在的那页：正如他们所期待的，备注上的内容并没有被涂抹掉。
但这上面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怎么了？”发现星野枫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千羽有些奇怪。“备注到底是什么东西？”
星野枫沉默了，因为这上面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他都不知道是否应当将这些内容告知千羽。
原则上来讲，他只是一个负责转述的，所以他应该。但……如果把这上面的事情告诉千羽的话，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问题吧？
“没，这上面是一堆老掉牙的东西，”片刻之后，星野枫小声透过贴在自己下颚的麦克风对千羽说着。“就是你们以前那段孽缘而已，没别的。”
“也就是说，HIV感染还是在这几年里？”千羽的腔调稍稍有些低沉。“你有其他年份的检查结果吗？”
“有，但……”说到这里的时候，星野枫叹了一口气。“抗体测试全部为阴性，顺便，你之前的所有抗体测试一样是全阴。换句话讲，就是从年初的最后一次体检到现在之间……”
“我的生活是你们全都能看到的，肉眼可见的三点一线。”耳机里，千羽平静的声音传来。“也就是说……真的是她吗？”
“话说，你们不是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吗？”星野枫提醒道。“会不会是你们什么时候遇到了职业暴露感染？这个……其实也是有可能的啊！”
“不可能，入院检查包括艾滋病抗体，”千羽否定。“这个是格里高利的必查项，不可能漏——”
千羽的话语骤然顿住。
“怎么了？”星野枫连忙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千羽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一顿。“我想起志保可能是什么时候感染的了——她开始学瑞典语之后，不是有一段时间生活节奏和我几乎没有交集吗！那之后两三个星期，她发烧来着，烧了好几天才好的！”
“你是说……”
“她的瑞典语课，我不知道老师是什么人，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千羽叹了一口气。“但那是一对一的课程……千算万算，百密一疏，我着实是没想到，居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沉默……星野枫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话，而千羽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呢？是我在日常生活当中有哪里没能满足志保的需求吗？】
就在千羽如此思索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来自宫野志保。
“……”千羽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用辅助单元的虚拟功能，而是用实体手机接听了电话。但在接通之后的十几秒内，两个人都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最终，还是志保开口了。“你在哪里？”
“外面。”千羽的回答很简短。
“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志保的声音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我们的感染……好像是因为你那边出了问题吗？”
¿¿¿
“你这话什么意思？”千羽皱眉。“宫野志保，你和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认为我有任何潜在的暴露机会，”大概是因为讨论医学话题的关系，志保的语气因为专业知识的游刃有余而逐渐平稳了下来，但对于已经很生气的千羽来说，这样的平静简直就是挑衅。“相比之下，你被其他人感染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千羽的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们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他斩钉截铁地对着电话的另一边通牒着。“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去问你的瑞典语口语老师吧，问问他你们一对一都教了什么！”
这样说着，千羽按下了挂断键，只留给了志保一串忙音。
而这一切，都被身处2号主核的星野枫听到了——虽然他目前的精力并不在这件事身上，而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星野枫打量着面前的人，在发现对方同样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的时候，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一个猜测。“你……对这些事情知情多少？”
“大概也就是这上面提到的事情了，”格里高利耸了耸肩。“这上面没提到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上面说了的，我基本都是亲历者。”
“也就是说，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星野枫皱眉。
“大概吧，谁知道呢，”格里高利摇头。“我只能说，有关的证明不是我出具的。”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药物再分析
【前情提要：起点726章（结婚庆祝会后的单身派对）-729章（上下欺瞒）——在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的同学，伴场赖太先生结婚前的单身派对当中，他的未婚妻加门初音（格里高利曾经的病人，无法正常分泌雌性激素）却在众人面前死于汽车爆炸事故。但令人在意的是，藤原和萤在现场找到了新郎曾经出现在死亡现场的基因学证据，而格里高利却将这一切强压下来，并且对外宣称新娘由于确诊了狂犬病而自杀。同时，格里高利也以罕见的态度要求他们不能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千羽。】
12月12日，18点40分，一间酒吧里。
星野枫，藤原和格里高利坐在一张桌子前。
“我从没听到过这样的事情……”星野枫皱眉。“只知道他们当初闹出了很大的风波，想不到那次抹除记忆的手术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格里高利摇头。“如果说不让他们忘掉这件事的话，对于他们两个孩子太残酷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次手术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们。”
“但问题是，手术所意图掩盖的秘密现在可能正在给我们制造麻烦，”藤原提醒。“我有一个猜想——如果说，就是这件事，导致了他们两个在体检当中同时呈现阳性……有没有这个可能？”
格里高利和星野枫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藤原，而星野枫和藤原又将目光转向了陷入思索中的格里高利。
“原则上来讲，既然是检测，就肯定只是检测，而非观测，所以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响应测试。我们知道了有一个具备艾滋病病毒拥有的许多特征的抗原，也知道他体内正在产生符合艾滋病病毒抗体特征的抗体。”格里高利最终开口了。“但问题在于，之前他们的艾滋病检测一直都是阴性，没有理由这次突然就转为阳性了，除非……”
“除非最近发生了什么新的变故，导致了他们身体的变化？”藤原的反应很快。“会不会是APTX或者APTX的解药导致的？”
“有可能，”格里高利点头。“这个思路的方向不错，但问题是，我们要怎么验证？年中那段时间APTX的解药开发虽然我也有参与，但……本质上只是在最后的将解药生效速度进行了放慢，并没有触及到其他药物成分的原理。而根据组织的说法，APTX的开发日志在宫野厚司博士去世的那场火灾意外当中被一同销毁，所以我们已经失去了重新理解APTX和其解药的工作原理的能力，只能进行照搬式的生产，却无法对核心机理进行修改。（对这部分知识的再发掘也是志保的主要工作内容）”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问题是需要找到一个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找出APTX4869和它的解药与艾滋病检测的抗体和抗原之间的联系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嘴还需要够严实，不向外乱说话？”星野枫总结着这个人选需要满足的条件。
可……哪里去找这样的人？老实说，如果将这个人选的要求条件分解为前后两部分的话，第一部分的能力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了——连格里高利和宫野志保都无法做到对APTX的原理再认知，这意味着能做到的人必然是世界知名的医药学家。但这样的人……组织里就算有，却也很难保证口风严密。
就在格里高利和藤原思索着组织里的哪位青年才俊可能比较符合条件的时候，星野枫提出了一个乍看上去有些离谱的想法。
“那个……”星野枫有些不确定地提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让橘来做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毕竟如果说读取解析效率的话，他会不会有天然优势？”
“他？”藤原原本紧缩的眉头骤然打开。“对啊，他其实完全具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他应该也有意愿调查到底？毕竟如果真的能证明这一点的话，就说明他和宫野小姐其实都是健康的，所以他们谁都没有背叛对方——这应该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那……”格里高利想了想，似乎有些担忧，却最终没有说出来。“那就这样吧，我这里有APTX4869的成分构造文件，星野你待会儿把这个东西给那小子送过去。”
…………
20点40分。
“……”千羽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地看着墙壁。
他并不是在看着墙壁，而是用辅助单元回忆着以前和志保的幸福时光。
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本来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辅助单元已经接管了泪腺的功能，以免弄脏星野枫家的客房床单，但千羽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在发酸，胸口痛苦得让人想要将心脏挖出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就算错在她，但我也肯定有能做得更好的地方……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房门被打开。
“你……”星野枫看到转过身来的千羽通红的眼眶之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还在哭吗？”
“没哭……”千羽用手轻轻遮住眼睛。“只是……算了，反正物理意义上我的泪腺已经锁定了，所以没有在哭。”
“与其哭，不如来研究一下这个可能性，”将数据卡扔给了千羽，星野枫随即也坐到了床边。“研究一下是APTX让你和Sherry在艾滋病的有关检验中全部呈现假阳性的可能性，比如把解药的结构筛一遍，看看有没有能造成这几个抗原和抗体检测在三个月之后仍然全阳的分支结构。”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千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太扯淡了吧？想也不可能啊！”从床上一跃而起，千羽将数据卡和辅助单元的插口相连。“给我点时间……空调开低，再给我点食物和饮水……我试着解析看看。”
看着跃跃欲试的千羽，星野枫松了一口气——正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尽管千羽现在对志保非常失望，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证明志保的清白的可能性。因为……他毕竟还是深爱着志保的，这一点不会随任何事情而在短时间内改变。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证明这只是误会，他必将全力以赴。
…………
但和这边相对放松的氛围不同的是，格里高利遇到大麻烦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夫妇的血缘
“门没锁！”当格里高利听到有人敲响自己办公室的房门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
“是格里高利先生吗？”走进来的是格里高利认识的一名男性。“我是……”
“伴场赖太，我记得你，你是初音的未婚夫。”格里高利的反应很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时，格里高利先生您的说法是，初音因为得知了自己患狂犬病，所以才在绝望之下自杀，没错吧？”尽管医院里开了很充足的暖气，但伴场赖太仍然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外衣当中。而此时，他问出了一个有关之前案件的问题。“当时您说的应该是，经过唾液的PCR扩增，检验出了狂犬病毒，没错吧？”
“呃……”格里高利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当时的确用了这样的说辞来向他说明案情。“是的，我记得应该是这样。”
“您真的非常确定吗？”伴场赖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自杀？”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格里高利摊手。“话说，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为什么你有这个问题之后现在才来找我？”
伴场赖太发出了一声叹息。
“原因呢，比较复杂，”他看向格里高利。“当时是这样的，我首先去了初音之前进行检测的那家机构——她的那管血被分作多份，而其中有一小部分被以冷库存放的方式保存，目的是为了预防由于意外事故导致的样品损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得到了初音的一小份血液样本。”
格里高利皱起了眉头。
“是的，阿斯克先生，您应该也猜到了，”伴场赖太点了点头。“我委托另外一家机构进行了专门的狂犬病检测，而他们反馈的报告是，初音完全健康，没有检测到任何狂犬病毒。”
“……”格里高利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将手伸进口袋里——他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只需要按一串数字，就可以让保安尽快赶过来。
“刚才，阿斯克先生，您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之后才来找您，没错吧？”伴场赖太并没有关注到格里高利的这些小动作，但他的做法却的确阻止了格里高利的行为。“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准备这些东西花了很多时间。”
这样说着，他将自己那厚重的外衣敞开，露出了里面包裹在他身上的大量雷管。
格里高利的表情僵住了——纵使行医三十年，他也真的没有见过这样一言不合绑炸弹的人。
“据我所知，在告知了我有关【狂犬病】的事情之后，你们悄悄还进行了一次基因采样。”伴场赖太满意地看到了格里高利的凝重表情之后，继续要求道。“换句话讲，你们要进行DNA比对，来确定谁最有嫌疑，这说明你们在现场发现了属于凶手的遗传痕迹。然而……这项本来能直接揭露凶手的调查却最终不了了之了，就仿佛被什么人叫停了一般。”
说到这里，伴场赖太向格里高利的方向走了几步，同时将手中捏着的引爆器展示给格里高利。
“所以，请告诉我，你们在现场发现的究竟是谁的DNA。”他如此说着。“相信我，先生，只要我得到了答案，我就绝不会为难您——而因为我身上有炸弹，所以事后大家也不会过于苛责您。”
“……”格里高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好吧，我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但你确定要听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伴场赖太并不理解格里高利的意思。“我当然需要真相了，所以请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格里高利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个，算我的一个不情之请吧，你先把炸弹放下。”
“你要做什么？”伴场赖太看起来还是很警惕，拒绝了格里高利的请求。
“这也是为了你好，因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让你很难接受，”格里高利摊手。“而你如果拿着这个东西的话，我担心你一时情绪失控，不小心按到炸弹按钮。
“相信我，我以我的医学生涯发誓，这件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些权钱勾结，黑色内幕……只是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过于悲伤而已。”
看着格里高利的眼睛，伴场赖太稍稍退让了。
“好吧，那我就坐下来听你说。”这样念叨着，伴场赖太坐在了格里高利对面的椅子上，将起爆器放在了一旁，一个自己立刻就能拿到，但格里高利却够不到的地方。“你打算说什么呢？”
“你说的没错，我们当时进行了DNA鉴定，而且也的确有匹配结果，”格里高利瞥了一眼起爆器的方向，随后看着伴场赖太的眼睛，如此说道。“但这个匹配结果有些奇怪，让最开始的我不知道该如何下结论。”
“你们得到的结果是什么？”伴场赖太连忙追问。“为什么不能下结论。”
“首先，作为初音小姐几十年来的主治医师，我们来捋一下她的人生轨迹：她出生在日本，被一户大户人家收养，而这家人随后投靠亲戚移民美国。”格里高利继续叙述着。“但最关键的事情是这样的，她并非亲生，而是被收养的——她是一场火灾的幸存者。”
伴场赖太皱起了眉头。
“1958年，杯户市立大饭店的火灾，她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格里高利说出这个词之后，发现伴场赖太的脸色变了。“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毕竟……
“你也是那场火灾当中被救出的儿童，最终被另一户人家收养了，没错吧？”
伴场赖太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初音以前只是告诉他，自己是被收养的，但却从没有说过她被收养之前遭遇了什么。
“本来初音小姐在我们那里接受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身体检查，但后来我被告知，初音小姐临时增加了一项检测——用她的血液和你的头发。
“是的，或许你已经猜到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格里高利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我不知道how，但事实就是，她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产生了怀疑，并且进行了一次婚前基因鉴定。
“而鉴定结果……你们是亲兄妹。”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伏特加之殇
“亲……”只是吐出了一个字眼，伴场赖太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此时他的面部表情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不住地抽搐着。
“在告知了你这件事之后，我们可以说剩下的结论了，也就是后来我们在从你们所有人身上采集的样本和现场发现的基因样本的比对当中得到的结果。”叹了一口气，格里高利稍稍向前探出身子，将伴场赖太那侧的起爆器拿在了手中——对方现在已经完全被这样的消息打乱了阵脚，根本没有余力去关注这一点。“我们发现的证物是一片加门初音小姐在死前刚刚安装的美甲，指甲缝里面藏匿了一部分皮屑，而其中……包含了与你相同的基因——换言之，也就是初音小姐自己的基因。我想，这大概应该是她在从检测公司那里得知了你们的确是亲兄妹，无法结婚的噩耗之后，痛苦地抓挠自己的身体而导致的吧？”
说完这些，格里高利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坐姿，静静地看着伴场赖太。“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很遗憾，你之前所猜测的那些，都是假的，而我刚才所讲述……才是对你们来说都过于残酷的真相。”
沉默。
过了许久，伴场赖太的表情无措地扭曲着，颤抖着的手也重新拉上了之前拉开的衣服拉链，将炸弹重新掩藏了起来。紧接着，他站起身。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能够告诉我这些。”他的目光盯着地面，甚至都没有看向格里高利“另外……”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包和一串钥匙。
“钱包里有我的银行卡，里面装了我和初音两个人的积蓄，密码是195704……您应该也知道，我和初音的父母都已经去世，所以我们两个人的财产已经没有了继承人。因此……我希望您能够妥善利用这笔财富。
“而这串钥匙……是影米花大楼的门钥匙——我们在那边的628租住，还希望您能够在有时间的时候帮我们收拾一下，不要影响下一批住客。”
“……”格里高利看了钥匙和钱包，又看了看伴场赖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同时将自己之前拿走的起爆器还给了伴场赖太。“我……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的话……我尊重它。尽管，我需要提醒你，你才37岁，你的人生还很长，所以没必要这么做。另外，就算你真的要这么做，我也希望你能够直接将这些东西折算成资产，捐给需要的孩子或者不发达的国家，而不是交给我。你也知道，我从来不缺钱。”
接过起爆器，关掉电源，伴场赖太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最终还是重新将钱包和钥匙收了起来。“我……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提供如此睿智的引领。”
这样说着，他后退了半步，向仍然坐着的格里高利致以90度的鞠躬。
格里高利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如十几分钟前来时那样，在几乎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但……在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和其他来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走入办公室的藤原似乎并不惊讶于伴场赖太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或许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带着千羽去一起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啊，”藤原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一份报告递给格里高利。“晚间查房的日志，有一个病人的情况不太对，我感觉应该改一下输液的药方。”
“是的，但没想到那边居然连加了这么重要的测试都不和我说一声——那个没长眼睛的家伙已经被我骂了一顿了。”格里高利瞥了一眼报告。“这个药方……原来如此，你打算用他的副作用来做Off-Label？”
“是的，”藤原点头。“他的身体情况没法上流行的一二线药物，所以我感觉这个可能会好一点。”
“嗯……”格里高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当时带那小子去如果是出于那种目的的话，我带你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藤原显然没有预料到格里高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该是个新奇一点的理由吧？”犹豫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至少……应该和他们都不一样。”
“嗯，”格里高利点了点头。“我的理由是，是时候让你见人了。”
藤原愣住了。
“你也知道……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考虑到我身体的问题，继续以这样的工作强度留在第一线的时间不会很多。”这样说着，格里高利从眼边拉起一绺有些许花白头发，将岁月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展示给面前的年轻人。“而你的天分在我认识的孩子里，是最好的。所以……前一段时间我想了想，我觉得，就是你了。”
藤原稍稍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加油吧，”这样说着，格里高利站起身，杵着手杖从藤原身旁走过。“时间不早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等那孩子的事情忙完，就该安排对你的特别强化了。”
…………
与此同时，东京的某处公寓区。
“大哥说，他已经给你授权了，”伏特加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在路上驾驶着车辆。“你到那边直接和他说，Gin为你预约了【专业资料调取授权】就可以了。”
“好的，这就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去的时候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一点了。”电话另一边如此说着。“另外，请代我向前辈致以问候。”
“你小子最近也真是顺风顺水啊，”伏特加笑着调侃了一句。“连大哥现在都还在拉拉扯扯的，你居然就已经奔着结婚去了，让我们这些60后的老头子羡慕的要死啊！”
这样说着，在一处地下停车库的入口前，伏特加转弯，准备将车停进去。但是，就在他将车驶入下坡道的一瞬间……
“嘭！”伴随着沉闷的枪响，一团血舞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内侧绽开。
“吱——”他驾驶的车突然加速，最终撞在了坡道末端不远处的混凝土承重柱上。“轰！”
当另一位正巧在车库里停车的住户听到声音跑过来查看情况时，只看到了一具被安全带绑缚在座椅上的无头尸体。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假阳性与更糟的事情
【前情提要：在安室透等人对组织的主核基地的攻击以指挥官被斩首而告终之后，风见裕也为首的一众旧警察厅成员脱下了警服，与FBI以及其他势力合作，在暗地中对组织成员开始了暗杀行动。截至目前，基安蒂和科恩已经遭遇了绑架和虐杀，而萤的闺蜜与基安蒂的外祖母更是同样被波及。而如今，他们的袭击仍然还在继续……】
12月12日23点15分，某B级联络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藤原皱起眉头，看着星野枫。“橘说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状况，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另外，橘不是也要来吗，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得洗耳恭听。”星野枫摊手。“至于橘……那家伙在二号主核，正在往这边赶。”
“主核？”藤原愕然。“不是说好，让他去研究那个药物的结构吗？”
“嗯，是啊，”星野枫认真地点头。“但他还是把这些事情放下，跑去二号主核了，而且我替他去都不行，非得他自己去。”
“……”藤原稍稍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反应过来现在真正的重点是什么。
于是，在场的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在座的唯一一位女性。
目暮碧，这是这位组织成员所扮演的女性的名字。在组织将目暮警官掉包之后，作为最容易发现这一点的存在，目暮碧同样被刺杀——由于其居留在家中担任家庭主妇，因此这样做几乎不可能被识破。
而现在，这位女性以目暮警官向组织内通风报信的信使的身份来到这里，与组织的诸位相见。
“伏特加长官在回家的路上被不明袭击者狙击了，”尽管身份比在座的这些组织宠儿要低得多，但因为事态紧急，所以目暮碧也没有兜圈子。“根据事后的调查，这次狙击的距离非常之远，可能有790码。”
790码？这个距离……
【对手很强】，这是这个数据带给藤原的第一印象——至少他个人在这个距离上就只能靠瞎蒙解决问题了。
“情报可靠吗？”星野枫也被这个数据吓了一跳，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提问道。“确定有790码？”
在组织里……大概没有人能打到这个距离了吧？组织里的专业狙击班子里最出色的是此前已经被不明势力绑架并折磨致死的基安蒂和科恩（第761章【啮齿类刑具】），然而他们在这个距离上也已经没有什么把握了。Gin的话，说不定能办到，但有条件的话他也肯定会选择一个距离更近的点位来增加把握。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不是赤井秀一已经死了，星野枫或许真的以为是这个魔鬼又来制造恐怖了。
但就算赤井秀一已经死了，事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这意味着又一个拥有超群狙击技术的人来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就在在场的两人都有些不安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千羽一扫之前的悲痛与沮丧，以极为利落的步态来到了一个空座位边坐下。“抱歉，我来迟了。”
“？”感受到千羽的气场和之前截然不同，星野枫轻轻皱眉。“你……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嗯，”千羽冷着脸，翘起了二郎腿。“因为我想通了，而且这里是谈正事的场合，正事要紧。”
“好吧，”星野枫虽然还是有些介意，但仍然点了点头。“简单来说，我们之前对这帮人的态度是以防御为主，然后尝试寻找一些机会来反击。但现在，他们的攻击明显开始成气候起来，而且有了职业战斗者的介入——这个狙击能力极强的人就是铁证——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组织起成规模的反击了。”
“可是，要怎么做？”千羽提问。“现在的情况是，这些身份不明的袭击者正在对我们下手，但我们却不知道去哪里怎么做能够报复到他们。”
“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还是那帮家伙，”藤原摇了摇头。“要命……”
“啊……”千羽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之前库拉索遇袭的时候，藤原通过反侦察获得的内容。“警察厅前成员，风见裕也那帮人是吧？”
“是的，”藤原点头。“但这个狙击手可能不是他们的人——我不觉得警察厅有具备这个能力的高手。”
“那就是洋和尚跑来念经了呗，”千羽耸肩。“有没有可能从海关那里搞个破口出来，我对比确定一下9月以来日本来了多少洋和尚。”
”子弹鉴识到时候也交给你处理吧，星野枫点了点头。“看看能否把枪支的型号挖出来，然后借助这个说不定能帮助你完成识别。”
“ok，然后我还有一个问题，”千羽点了点头，然后提出了一个让星野枫和藤原都稍稍皱起眉头的问题。“你们有谁知道那个风见裕也住在哪里吗？我的意思是，他的家人住在哪里——他应该还没有死全家吧？”
“据说已婚，但住址暂时不明，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有他母亲的住址。但……你要做什么？”星野枫轻轻皱眉。“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
“对啊，”千羽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肯定要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让他出来才行。用其他的作为筹码的话，都不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起作用。”
“这不太好吧？”藤原稍稍有点顾虑。“虽然说……但……”
千羽挑眉，显然对于自己的两个朋友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忌讳感到有些不满。
“这种祸及家小的事情也不少了吧？”他如此提醒着。“基安蒂的外祖母不就是被他们抓走逼问口供了吗？（764章-雨宫祥子）”
“而且，”目暮碧突然开口了。“真要说的话，组织可是让我们把目暮警官全家都杀掉了，然后再取而代之呢。和我们已经做过的事情相比，这也不算什么了吧？”
“对啊，他们用过这个方法了，而我们也用过这个方法了。”千羽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让星野枫和藤原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姿势。“大家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就算扯平了——有什么好用的办法都拿出来用就是了，没什么可顾忌的。”
就这样，一个尖锐的反击计划在众人的商讨当中出炉了。
……
会后，星野枫将千羽拉到了一处偏僻的走廊里。
“你……”星野枫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今天建议的手法是不是太激进了一点？而且……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几个小时之前你不还是那么蔫的模样嘛！”
“啊……”千羽还是那副很是自暴自弃的无所谓表情。“简单来说的话……那个药物我解构完了，然后发现你们说的有道理——在特定情况下，现有的大多数检测方式都会在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得出受检测人是阳性的假阳性测试结果，哪怕受试者其实很安全，也哪怕这些测试方法声誉卓著。但问题是……这种特定情况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千羽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星野枫。
“答案很简单，也就是志保和我两个人的档案里的那个被你刻意略过，没有给我念的内容。”
“……”星野枫的脸色变了一下，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换了个新话题。“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这摊子烂事我已经受够了，”千羽的回答很干脆。“简单来说，我想带头冲锋，然后死个痛快。”
“不是不是，”星野枫连忙摇头。“风见裕也这个事情，你只负责给出情报就行，作战我们负责。我的意思是说，你和宫野的关系要怎么办？”
在听到了更明确的提问内容之后，千羽盯着星野枫的眼睛。
“我说过了，我将会在风见裕也的这件事当中带头冲锋，然后死个痛快。”
说完，千羽便结束了这次交流，一个人向联络点的出口方向走去。
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星野枫只能看着千羽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当中。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伏特加”与秀吉
12月13日下午4点，影米花公寓。
“咚咚——”健壮的黑衣男性敲响了一间房间的门。
“谁啊？”片刻之后，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多岁的婆婆打开了房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壮汉。“小伙子，你是……”
“请问，是风见警官家吗？”健壮男子戴着墨镜，将自己包裹在一身黑礼帽黑西装当中。
“啊……是的，”婆婆有些好奇地点了点头。“小伙子，你是谁啊？”
“我是警官的同事的部下，来送一点礼物给他，”壮汉陪笑着解释道。“您看，这是一尊远东名家手工雕刻的非洲象象牙牙雕。”
“哎呦！”婆婆吃了一惊。“这……小伙子，这我们可不能收啊！”
“您就收下吧，”壮汉看了一眼两边的走廊。“说实话，这是为了表达救命之恩的感谢——您可能不知道，风见警官之前刚刚救了我上级的命，所以我的上级才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您不收的话，我也实在不好交差啊！”
“啊，是这样啊……”婆婆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来，小伙子，那你也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不用了，老婆婆，送完这个我就该继续回去工作了！”壮汉连忙摇头。
“好吧，那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想了想，还是尊重壮汉的想法。“你的上司又叫什么名字？”
“名字？”壮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有些怪异的笑容。“那个，风见警官如果问起的话，请告诉他，我的上司叫降谷零，而我的名字……叫伏特加——是的，您别笑，就是喝的那种伏特加，这是我在部门里的绰号，您一说他就知道了！”
这样说着，他对着婆婆鞠了一躬。“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下午愉快！”
“小伙子，谢谢你了啊！”婆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伏特加就这样离去了。
“是我应该做的，”在走廊中越走越远的壮汉如此说着。“请允许我再一次表达对他的尊敬！”
婆婆笑眯眯地关上了门，却没有注意到壮汉的鞋子踩在地面上的承重声究竟沉重到何等地步。
但有人注意到了。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经过。
“……”防盗门后，一名身穿和服的青年男子靠在门上，眯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如此思忖着，原本在手心不断把玩着的将棋棋子被他捏在手中。
“不妙啊……”睁开眼睛，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墙上一个空照片框。
那里曾经有一张照片……或者准确来说，自己的家里曾经有很多张照片。
但在加入了这次的事业之后，为了保护他们，他们的照片就被摘除了。
但这一次，恐怕需要做得更多才行，否则的话……她或许也会受到伤害的。
…………
一间餐厅里。
“这是什么意思？”世良真纯有些惊讶地对着电话另一边问道。“老哥你……什么让我快回去？”
“就是字面意思，”羽柴秀吉的语气很坚决。“情况不对，我觉得他们正在发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攻势。你还太小了，不需要以任何形式参与到这件事里。”
“可是那老哥你怎么办？”世良真纯不安地反问着。“你……也会回去，对吧？”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我们家，一共有五个人，对吧？”秀吉的语气突然有些无奈。“父亲，母亲，大哥，你和我。老爸已经失踪很久了；妈妈已经成了那样；大哥也已经死在了这项事业上。家里还没有被波及的已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们家之所以和组织不断作战，是因为父亲死在了他们的手里，所以母亲才会一直留在第一线，而大哥也才会加入FBI。甚至连我也还记得父亲曾经的模样，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希望能还给我们一个父亲失踪的真相。
“但你不一样，真纯，你没有继承这些仇恨——父亲失踪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父亲的离去对你来说是痛苦最小的。
“所以，退出吧，趁着你还能退出的时候。我们的家已经趋于崩溃的边缘了，如果连你也遇到危险了，那一切就真的都完了——妈妈现在的样子可还需要你来照顾呢！
“乖，真纯，听话。还记得老哥以前在打牌的时候教给你的事情吗？永远不要一次赌上所有筹码，否则你终将失去一切。”
世良真纯咬住了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纯，”秀吉的语气更加温和了。“世间并非什么事情都会一帆风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当我们加入一些很危险的，很容易满盘皆输的赌局的时候，要学会丢掉一部分筹码，割肉解套走人。”
“我知道了，我……我会听你的话的，哥哥。”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世良真纯的目光黯淡无光。
“乖，我的好妹妹。”秀吉似乎笑了。“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联系你了。你需要做的就只是购买最近的机票，用最快的速度乘坐第一班航班回英国——不用管退学手续之类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然后……如果一切安全，我会在三个月之后给MI6打一通国际长途报平安。如果我没有的话……保护好妈妈，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再见……请记住，我永远以你为我最大的骄傲。”
电话被对方挂断。
放下了电话，世良真纯的表情很是失落——如果说，赤井秀一的死对她来说还稍稍有些遥远（毕竟这位大哥在美国呆了太久太久）的话，二哥秀吉对她来说便承担了【长兄为父】的身份。
而现在，对方这副语气分明是要和自己诀别……
“喂，”她突然开口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来这边主要是打算以工藤新一的失踪作为突破口对吧？现在那家伙重新出现了，而且好像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你打算怎么办？”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直在倾听她与哥哥的对话的本堂瑛佑。
“我啊？”本堂瑛佑的表情有些纠结。“老实说，我不太想当逃兵啦……毕竟好不容易才偷偷跑过来，希望能够帮在这边的FBI做些什么的。但是……来这边之后才真的感受到，果然我一个高中生能做的事情还是太有限了，说不定再打磨打磨的话，我会更有用。”
“这样啊，”世良真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暖光灯。“我明白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雇佣兵
12月13日晚，影米花大楼。
“吱嘎——”伴随着钥匙旋转的声音，房门被轻巧地打开了。
“妈？”用手按住门把手，身体轻轻推动房门，风见裕也警惕地向房间内呼唤着。
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把手枪。
问题很大——当他在晚上听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夸奖那名自称为【伏特加】的“自己的同事的部下”送来的礼物的时候，他就知道出问题了。
那帮混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该死，如果你们敢对我的母亲动手，我一定要让你们碎尸万段！
但还没等他继续在心底发更多的毒誓，他母亲的声音便从房间里传来了。
“裕也，”他的母亲打开了客厅的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你回来了？”
“呼……”看到自己的母亲平安无事，风见裕也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个，今天那个人送过来的东西在哪里？”
“妈帮你放在妈的房间里了，”婆婆笑着点了点头。“来，冰箱里有你最爱喝的饮料，你先喝一点，妈去帮你拿盒子。”
“不用了！”风见裕也连忙脱下了鞋子，快步从婆婆身旁走过。“妈，我自己去拿就好了——我今天有比较紧急的工作，没时间在这里停留了，所以我自己去拿就好。”
“欸……”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健步如飞的儿子，婆婆叹了一口气。“裕也，又连和妈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的风见裕也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不好意思，妈妈，我……明天我会请一个假，好好陪陪您的。”说完这句话，他才用比之前沉重很多的步伐走进了房间里。
【
风见裕也先生敬上：
惊闻在波本被铲除之后，阁下与部分部下借机辞职遁去，图谋杀害我部成员。同时，尔等株连家小，伤及无辜，余深以为此非君子所为。
窃以为，凡事皆有其道，吾等纵有一己诉求，尚有良知。故，以汝母未被吾等刺杀当场为信用，于此邀你一见，望尔等切勿自以为是，不听告诫。
14日凌晨3点，浅草町“千草”店处，吾等在此恭候，望阁下莫要推辞。
“……”看着这封满是威胁言辞的信，汗滴从风见裕也的头上滑落。
大意了，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母亲住在这里的？
算了，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件事了……明天早上凌晨三点，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风见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裕也？”婆婆端着一杯茶也走进了卧室里。“裕也，你怎么在这里站着？站着多累啊，坐妈的床上也行啊！”
“……”风见裕也终于有了动静——他转过头，给了自己的母亲一个拥抱。“妈，我今天晚上有一个紧急任务，可能……要晚点回来。另外，我可能会让同事来接您去别的地方住，可能就是今晚。”
“……”被风见裕也搂在怀中的婆婆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儿啊，你……很危险吗？”
“不危险，”风见裕也连忙摇头，同时将自己的母亲拥抱得更紧。“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婆婆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嘀咕了几句。
“裕也……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孩子，但也要千万保护好自己……妈知道你心怀国家，心怀一亿三千万国民的安宁。可……妈的心里，妈的这一辈子里，可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妈用了半辈子，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不要让我听到坏消息，好吗？”
在这一刻，风见裕也的脸色苍白异常。
正所谓，自古忠孝难两全……他选择了国家，但又该由谁来保护自己的母亲？
“妈，您别担心，我会回来的，您放心！”
用空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风见裕也用同样空洞的话语为自己的母亲保证着。
…………
与此同时，某A级工作站内。
“说实话，”星野枫有些玩味地看着千羽的计划书。“你这个不杀人的计划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一点？”
“或许吧，”千羽耸肩。“但说实话……这些警察，我们真的能杀干净吗？”
组织无论再怎么庞大，终究也只是一个组织。如果只是靠杀戮来对抗暴力机关，终究将会在和一代代的对手的对抗中消耗殆尽。
“但你的这个计划可是要放他们所有人一条生路，四舍五入等于我们几乎没做什么啊，上一个想着把对方打疼，但是不打死的人，已经在远东军事法庭被吊死了。”星野枫提醒道。“再说了，枪口无眼，无论如何总是难免要死人的！”
“那帮美国佬死多少我都不心疼，但……”千羽摇头。“大家毕竟都是日本人。”
星野枫撇了千羽一眼，却没说什么。“你是单纯不想下手，还是真的希望世界和平岁月静好？”
“我……”千羽犹豫了一下。“毕竟……你看，哪怕是那个风见裕也，他很不守规矩，但他的母亲是无辜的……他祸及家小是一码事，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尽可能把行动的波及范围控制到最小。”
“你这副心肠应该去做慈善，”星野枫摇头。“算了……就卖你一个人情好了，我会让我的人手下留情，以失能打击为主的——但我还是要说，战场上没有不死人的，所以一切不可能全都如你所愿。”
“你的人？”千羽突然有些好奇。“你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组织的狙击手？”
“组织里能打的就那么几号人，其他人对自己人开火多少有有点膈应。”星野枫不太想具体谈这个话题。“我能找到一些很能打，而且也愿意打的人——正好看看美国佬的斤两。”
“话说回来，上次在西多摩的双子座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是叫的自己人？”千羽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到底从哪里找到那些人的？”
“你还记得鹰森贞治他们啊？”星野枫仍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嘛……反正简单来说就是，有不少人参加了雇佣兵，我只是花大价钱借了一只而已。”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沟通
12月14日，凌晨2点55分。
浅草町，一条街道的中部，一家名为【千草】的，已经打烊了的店铺门前。
“……”尽管周遭只有一片黑暗，但千羽并不忌惮于一个人毫无戒备地站在这里。
如果对方打算好好和自己谈一谈的话，那么在几分钟之后，风见裕也应该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吧？
至于，如果对方不想好好谈的话……
千羽抬起头，看向了对面街道的建筑的顶楼方向。
如果对方有不好的想法的话，便很可能在那里安排一个人——在这里动手的话，便可以直接在相当近的距离对自己进行精准狙击。
不过……算了，反正对方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而且，自己这边也绝非毫无准备。
就在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狙击点位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小巷里闪了出来。
“我该称呼你Vodlka吗？”风见裕也双手插在兜里，神情很放松地如此问着。“或者是，你喜欢什么别的称呼呢？”
“叫我伏特加我也不介意啊，”使用着这样的人工合成声线，带着面具，将自己的身份特征隐藏在斗篷当中的千羽转过身，看着风见裕也。“你来了，这让我感到很高兴——我对你的信任没有白费。不过，能让我好奇一下，你戴在耳朵上的那个耳机是怎么回事吗？难道说，现在还有人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不用那么紧张，是我在FBI的同事让我戴上保持联络的，有几个人会在附近接应我。但问题是，他们听不懂日语，所以我们在这里用日语聊天不会被他警觉的。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同样带着诚意而来，”风见裕也摊手。“反正我已经可以把自己当死人了，不是吗？如果你们真的想杀我的话，大可以在我回到母亲家的时候埋伏在其中，把我乱枪打死吧？”
“是的，”千羽很直接地点了点头。“我欣赏你们的勇气，但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做徒劳无功的反抗了。”
“为什么你会说对你们的行为是徒劳的呢？”风见裕也显然不打算跟着千羽的话题走。“你们的三名组织成员已经被杀，而接下来我的战友们还可以继续——你们可以杀掉我，但却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了。只要给我们足够多的时间，我们就能不断给你们带来损失——”
“如果是你那帮同伴的话，他们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哦。”说着，千羽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品川区，仓库，隔壁有一家工地。这个地方你熟悉吗？”
风见裕也吃了一惊——千羽描述的正是他们的驻扎据点的位置……虽然他们的部下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独立居所而不需要藏匿在那边，但FBI的探员们都在那边聚集。
“你是怎么知道那边的？”他失声问道。
“当然是来自组织的行动力了，”千羽笑着回答道。“所以我说过了，你们没必要再做徒劳无功的反抗了——组织没有杀掉你们只是因为组织对同胞抱有仁慈之心，但对美国佬……呵！此时此刻的话……虽然我不确定方式如何，但大概都已经死掉了吧？”
当然，这是谎言——千羽能够知道那是FBI们的窝点，仅仅是因为风见裕也做了一件蠢事而已。
在和自己的母亲报了平安，并且离去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他的FBI队友们用电话沟通。
可是……用电话沟通的内容，怎么可能不在千羽的监控范围内呢？如果说从一千万东京都居民当中捞出可疑对话不现实的话，盯紧一个号码的聊天记录可是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在之前调查秋庭怜子等人的案件的时候，他们在这栋楼认识了一个人——居住在1083房间的一位秋庭怜子的狂热崇拜者。而仅仅是稍微拜托了一下，他就让千羽和他一同进了一顿晚餐（当然，内容当中包含了一些有关秋庭怜子的高质量铅笔速写作品的交易，但这并不重要。）
总而言之，重点就是，当风见裕也和FBI沟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的时候，FBI们的位置也已经暴露在了千羽的辅助单元中。
至于为什么在抓到一个和风见裕也打电话的人之后就能如此笃定FBI全都在同一个地方？当千羽顺着这次通话摸到对话者所在的基站，发现同一个基站的控制范围内还有十几个最近才开启了在日本的国际漫游套餐的美国手机号聚集在同一个地点里的时候，这样的发现难道不就是最充分的理由吗？
“啧……”风见裕也咂了咂嘴。“你们……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嚣张？在这种情况下，公然杀死二十多名FBI的探员，难道不会引起巨大的风波吗？”
“你搞错了一个问题，”千羽摊手。“组织比你想的要强大得多，甚至……你可能不应该将他划定为一个邪恶的存在——我个人的话，更希望将他当作【日本】的另一面。”
“日本的另一面？”风见裕也。“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用什么方法为组织披上一件合法性外衣吗？如果是的话，我还是劝你放弃，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能够分清楚你们和国家的区别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千羽摇头。“我的意思是，组织象征着日本的最先进的一面——他代表着日本最先进的生产力，也就是科学。
“是的，我承认，组织的产业繁杂而多样，收入体量极为庞大——但和日本政府不一样的是，组织将大量经费投入了科学研究当中。而你也明白，科技进步才是人类进步的力量本源。换言之，无论组织的正义性在你们这些警察看来如何，他才是代表了日本最先进的科学生产力的存在，代表了日本最先进的科学至上文化理念的存在，也是代表了日本最重要的，最广大的国民的未来根本福祉的存在。
“或许，你们投票，你们选举，你们管理。但请低下你们高傲的头颅，仔细看看究竟谁才在真正做出贡献——醒来吧，守旧的老古董们。”
第一千零四十章——离间
“停停停停，”风见裕也完全无法接受这些混淆是非的说法。“你把我叫到这里，总不能是为了让我反水加入你们的吧？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和你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或者自杀来感谢你们放过了我的母亲呢。”
“不，这只是想让你心平气和地投降的理由而已，”千羽摊手。“如果我们想玩硬的的话，你早已经是死人了，你的同伴们也会在我们的打击下灰飞烟灭。我们之所以让你们还活着，就是希望能和你们谈一谈，不要再和组织作对了。实在不行，你们就当自己是世界大战中的士兵，被我们俘虏了——这场和我们对抗的战役当中，你们已经尽到自己的努力了……没必要再死撑下去，弄得大家都失去底线了。”
“……”风见裕也沉默了。
他和降谷零一样，都曾经发誓过，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日本人民的福祉，用鲜血来与不法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可是，当自己已经被对方从必死的局面中放过一次之后，自己是否应该信守承诺呢？毕竟，如果不是他们手下留情的话，自己真的就已经死了。而现在，至少他还有机会回去陪伴一下自己的母亲……
最终，他开口了。“明白了，我，风见裕也，以后不会再行动了——同时，我也会和我的同伴们联系，商量是否要——”
他的头突然以诡异的角度向千羽的方向扭曲，半秒多后，两声狙击枪声几乎同时传入千羽的耳边。
“嘭！”*2
如果从上帝视角来描述的话，只能说风见裕也以为和自己一起来的FBI成员只能听懂英语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太过托大了。虽然他所知道的那名来到了这里的FBI成员真的不会日语，但来到这里的并不仅仅只有那一名FBI，自然是有人听得懂日语的。
……
几个小时前，某地。
“就像我刚才向你们展示的证据所标明的那样，组织和风见先生有过了一次交流互动，而且组织并没有动手杀人。”穿着和服，用折扇掩住鼻梁以下的部分，羽柴秀吉对面前的日本寸头男青年和稍稍有些憔悴的美国金发瘦削青年说着。“虽然这样说可能让你们有些难于接受，但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地方风见先生和他能够控制的所有力量反水的风险了。”
“……”寸头男青年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金发青年。“亨特，怎么办？”
“……”亨特面色阴晴不定地思索着——虽然这听上去有些离奇，但面前的这位羽柴先生的智慧却是他们已经见证过多次，根本无可置疑的。
也就是说，风见他们的确可能已经不能信任了。
“既然你叫我和吉野来这里，”最终，亨特开口了。“就代表你已经有办法了，对吧？”
“之前，你说风见先生希望你们能够想办法对浅草町的千草进行狙击，没错吧？”羽柴秀吉看着亨特，如此确认着。
“是的。”
羽柴秀吉闭上眼睛，稍稍犹豫了几秒钟。
“那边的地形我多少有些印象，”他从身边拿起一张地图，开始做起了示意草图。“我简单说一下你们要去的几个地方的地址。”
“虽然你们只有两个人，但我需要你们安排三个狙击点位——两个是为你们两人准备的，而第三个位置需要留给一个炮灰。”
【第一个位置，是留给吉野先生的，在千草这家店所在的街道的尽头的楼顶，距离千草大约270米。”铅笔笔尖在一处地方点了一下。“如果想要过去的话，那是一家柏青哥店的正上方。因为店面是公开的，所以楼道即使在晚上也不会封锁，可以直接走上去。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开枪。】
在吉野的瞄准镜中，风见裕也倒下了。
从原理上来讲，他应该先狙击千羽，但因为从耳麦当中听到了风见裕也似乎已经准备背叛他们，他才在盛怒之下转换了目标。
拉栓，退出弹壳，再一次瞄准站在原地而没有做出避难反应的千羽，再次开枪。
“啪！”伴随着金属与金属碰撞的闷响，千羽的眉心被9米的穿甲弹精准命中，整个人仰面向后倒下。
【第二个位置，在千草对面建筑的楼顶，这个位置可以直接对千草的店铺门口进行近距离狙击，不需要多少枪法，我们称之为位置B。这个位置要留给那个炮灰，他的任务……就是在你开枪之后解决剩下的一个目标。】
在这个位置，一名狙击手吃了一惊。
他是风见裕也的部下，这次的行动当中被安排到这里为风见提供安全保障。而现在，风见裕也在他的面前被枪杀了。
在和敌人的会谈当中，自己的长官遇刺——这能是谁做的？当然是组织的那帮出尔反尔的家伙！
“既然这样，”咬着牙，这名狙击手将枪口对准了千羽。“你也死吧！”
这便是千羽听到了两声狙击枪响的时刻——但其中的第二声枪声并不来自于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小楼上。
伴随着这声枪响，这名狙击手骤然殒命。
【但请你们注意，B点位虽然可以直接狙击千草，但并不适合你们使用，因为这里太危险了——她的身后有一座很高的小楼，如果对方进行了反制，便很可能是通过小楼上的窗口进行监控。如果这件事情发生的话，B点位的那个人就真的变成炮灰了。】
小楼上的一处窗口处。
“呼，”藤原松了一口气，放下狙击枪，舒缓了一下他极为僵硬的肩膀——虽然狙击枪本身并不沉重，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手感，但现在的他仍然倍感疲惫，因为……
就在他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面部仿佛遭遇了一记重锤。
这是一次更为精准的狙击，来自藤原此前根本无法企及的遥远距离。
【至于为什么我要冒着被狙击的风险在这里准备一个炮灰，是为了给你提供空间，亨特先生。我为你准备了点位C，而这个点位，就在浅草町的地标，前几个月和珍珠树飞艇一同完工的铃木塔那350米高的第一展望台上——只要在前一天晚上登上去，然后藏到11点左右，就不会再有人发现你了。】
【这个点位的距离很微妙，距离点位B大约750米，距离对方最可能安插了人的小楼750米。放心，总距离750米，而非水平距离750米，这个距离在你的射程之内。如果B遇到袭击，并且你发现对方就在小楼里，给他一枪就是了——你能做到，对吧？】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铅球天降
当计划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出现了些许偏差。
“这家伙……”倒在地上，被刚才的枪击打的头昏脑涨的藤原如此抱怨着，将自己的重甲防弹头盔卸了下来，一边捂着额头一边连忙躲在了窗口以外的外界视觉死角当中。
为了在这里进行狙击，他专门穿上了沉重的防弹装甲。无论是上身穿着的重甲，还是肩部顶着的重盔，都同时兼具了沉重的分量和难以贯穿的重量级防护能力——这也是他刚才在狙击之后倍感疲惫的原因，毕竟没有人能够在背负25千克的重型防护设备进行如此高精度的动作之后依然神清气爽。
而现在，正是这身重甲帮他拦下了爆头的致命一击。
没有犹豫什么，藤原按住了自己挂着的耳麦。
“千羽，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开枪的？你能锁定他吗？”
被打翻在地的“千羽”此时正横躺在街上，而他的脸正对着狙击的来源方向。
“吱——”机械对焦系统的工作声在他的眼部悄然响起。
“能，准确来说，已经锁定了。”耳麦的另一边，传来这样自信的声音。“两个狙击手都锁定了。”
在小楼远离铃木塔的方向，距离小楼大约100米的地方，一个人趴在楼顶。
一杆狙击枪被四脚架固定在地上，真正的千羽一边将眼睛抵在瞄准镜上，一边用手柄微调着狙击枪的角度，直到将铃木塔观景台上方的那个人影套入加入多项电子修正之后的虚拟准星正中。
“你好啊，这位先生！”
伴随着这样的低语声，子弹出膛。
……
“你这个计划的话，感觉有一个问题，”亨特对着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羽柴秀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的确，从这个位置能有效狙击到那栋小楼，但同样的，我自己也会暴露给更低的角度吧？”
“几乎不会，因为没有稳定的射击角度。”羽柴秀吉否定。“你所在的观景台的高度超过350米，几乎已经超过了所有两脚架狙击枪的角度调整范围。附近1000米以内能用相对正常的射击轨道打到你的位置的只有浅草蓝天阁的楼顶，但那个地方与你的距离同样达到了750米，而且也是大角度仰射，对你的威胁几乎为0。
“更何况，即便是蓝天阁，和你对抗的时候也是你处于优势——以你的能力，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吃亏吧？”
“也是。”亨特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
“这……”亨特皱起眉头，透过瞄准镜盯着小楼。
虽然说，自己肯定是打中了，但那个人的装扮好奇怪……在头上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拉栓换弹，亨特准备再一次瞄准小楼，进行戒备。
“嘣！”狙击枪弹打在附近的建筑材料上的声音传入了亨特耳中。
【怎么回事，有人在对我开火吗？】
想起羽柴秀吉之前所做的分析，亨特的第一反应便是将瞄准镜调整转向了浅草蓝天阁的方向，检索着可能的敌人。
“嘣！”第二发子弹再一次在亨特的身边崩碎了一片建材。
【能打到这里的话，大概就是浅草蓝天阁了。但考虑到对方连续两次都没打中自己，对方的枪法应该不足以威胁到自己……】
这样想着，亨特已经找到了枪击来源的方向——那是一架架在混凝土护栏顶部的狙击枪。而且更有些古怪的是，那把枪并非被握持，而是用一座液压支架固定住。
怎么只有枪？那个狙击手呢？难道说躲在了混凝土的后面？
抱着这样的疑问，亨特屏住呼吸，对准还露在外面的狙击枪开了一枪。
“啪！”子弹精准的命中了狙击枪的支架与枪体本身的结合部，使得狙击枪被从支架上打落下去，掉在了顶楼的水泥地面上——在双方互相对对方展开狙击的时候，由于狙击方向相对，所以留给亨特的只有最小狙击截面。在这样的情况下，破坏掉截面最粗的支架是最好的选择。
“我去……”蜷缩在围栏后面，千羽惴惴不安地躲在哪里。
【这个距离……果然哪怕是拥有一定的偏移修正能力，也很难精准命中对方吗？也不知道究竟是辅助模块的运算出了问题，还是之前查阅的气象数据有问题。但……为什么我连续两发都打不中对面，对面能打中我啊！】
紧接着，千羽听到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咚！”沉重的打击声敲在自己藏身的混凝土围墙上。
【这是什么声音……对面在对着围墙开枪？】
就在千羽还在疑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后腰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穿着防弹衣的话，或许这一下就能让他受不轻的伤。“呃啊！”
【这个痛感……中弹了？怎么会！？我可是躲在混凝土后面，根据刚才的测量这里的厚度应该足以抵挡700米以外的狙击……等一下，难道是因为——】
原因很简单，千羽的狙击枪使用的是标准，而亨特使用的是重量要超过标准弹30%的个人自用弹。在超过700米这样的远距离上，重弹的散布和存速能力（意味着穿透力）都比标准弹好得多。这也使得千羽有辅助单元也难以命中的距离在亨特手中几乎手到擒来，而在使用标准弹的千羽看来足够安全的掩体在使用重弹的亨特面前也不堪一击。
不过对千羽来说，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因为距离太远，夜色太深，即使亨特从瞄准镜中也无法观测到自己对混凝土的毁伤效果。在看到连续两枪都没有让对面的射手如自己的预期一般仓皇逃窜之后，他还以为自己的枪支威力其实并不能穿透这里的掩体，或者他已经将对方击毙了。在这样的考量下，对方终止了射击。
但对方停止射击却并非千羽想要看到的，所以千羽需要继续吸引对方，让对方只能关注自己。
于是，在亨特的瞄准镜视野当中，一张很不合时宜的伞面出现在了正中。
“？”亨特只是试探性地对着伞面开了一枪，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千羽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打不中我，但我能打中你，你继续留在这里不是死路一条吗？】——这，便是亨特心中所想。
但他再也不可能活着理解千羽还仍然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毫无征兆的，两颗被涂抹成了星空底色的3千克铅球从天而降，而其中一颗直接将正以卧姿对千羽进行狙击的亨特的颅骨砸开了花。
这是来自无人机的空投打击。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千羽的尸体
在确定了对方可能拥有在铃木塔狙击小楼的可能性之后，千羽就已经准备好了对铃木塔进行打击的方案——尽管亨特在午夜就已经抵达了第一观景台，但千羽在前一天晚上便让三架无人机以共同负载的方式将六颗3千克的铅球运到了比第一观景台还要高出100米的第二观景台。
千羽当然不会指望自己相对而言平平无奇的狙击技术能够和对方请来的大师所匹敌，他自己只是一个让对方始终保持在狙击状态的诱饵而已。只有等到对方专注于狙击自己的时候，才是让无人机将铅球从空中抛下，砸死对方的最佳时机。
在用无人机确定了战果之后，千羽一边下命令让无人机撤离，一边拨通了藤原的电话。
“你怎么样？”
“还活着，但是不是还剩一个对面的狙击手没干掉？”
“没干掉，也干不掉——那家伙的点位有点刁钻，现在正躲在墙后面呢。而且反正他在的位置我大概能判断出来打不到我们，所以不用和他纠缠，我也直接让机器人撤退就行了。”
“你说，对面看见千草店铺前的那个被爆了头的你突然起身惊坐起，会不会被吓出病来？”
“那也不错啊，给东京街头点缀上一个最新版的都市传说也是我喜闻乐见的时期。”将被打碎的狙击枪和支架抓在两手中，千羽从掩体后站起来，想着下楼的楼梯方向走去。“但话说，你们的准备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虽然我觉得你的做法有点离谱……有必要那么搞吗？”
“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把真相讲给志保听？”
“不讲也没什么吧？难得糊涂啊！”
“不……说真的，这个……我是真的无法接受。”
“那……”藤原的表情突然有些犹豫。“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至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千羽叹了一口气。“反正……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七十年以后的天堂。”
明明是应当高兴的时刻，但胜利者们却似乎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今夜，东京无辜的黑恶势力们终于可以再次安然入睡。
…………
12月14日，早晨8点，米花中央医院。
“快点，就等你了，”听到脚步声，藤原并没有来得及看是谁，便这样催促着。
“不用急不用急，我今天带来了一个帮手。”萤这样说着，将身后一同跟过来的，勉强挤出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的志保暴露在藤原面前。
“啊？”藤原吃了一惊，随后才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啊……宫野你也来了啊。”
“嗯……”志保显然还没有从和千羽之间的问题中走出来，在走入解剖室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周围，在发现并没有会让她尴尬的人之后，才继续跟着萤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格里高利也从另一边的办公室走了进来。
“既然都来了——”当格里高利看到志保的身影的时候，他的话语顿住了，挑了挑眉毛。“你怎么来了？”
“做点事情，从情绪当中解脱出来。”志保的回答很随意。“萤姐姐说今天有尸体要处理，所以我来顺便帮帮忙。”
“……”格里高利挑了挑眉，在和藤原交换了一个有些不安的眼神之后，又都看向了萤。
“？”萤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并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根据这次的简报，”而志保已经拿起了简报。“死者身份不明，仅剩余上半身，在品川区的一座废弃工厂的焚化炉中被发现……废弃工厂的焚化炉？这是被谋杀的？”
“……”藤原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志保当然不会放过这样明显的痕迹，但当她看向萤的时候对方递回来的也是同样不明所以的目光。
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甚至还瞒着萤姐姐吗？
在这样的困惑当中，志保和其他人一同开始了对尸体的检验。
“他们真的是用焚化炉烧的尸体吗？”为了用工作来冲淡伴侣背叛的伤痛，志保很努力，思维也异常敏锐。“这个破坏程度，用普通的炉子可能需要很久吧？”
“现场找到了乙炔喷灯的燃料罐，”藤原的回答很快。“所以根据推断，可能是除了上身以外的骨骼都已经被彻底焚毁成粉末，根本无法从灰烬当中重新拣出了。”
“那这个人可真是够惨的，但我们也够惨，”志保摇了摇头，在心底为这名死者稍稍默哀。“现在这个人已经就剩下了肋骨和下颌骨，连勉强从灰堆里面拿出来的牙齿的牙列都已经因为高温而降解，完全无法用作特异性识别了。”
“那个，”萤盯着尸体的胸口，突然发出了疑问。“尸体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你们看，明明其他地方都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骨头了，为什么他的胸前好像还保留了一块皮肤？”
“嗯？”志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在发现格里高利和藤原两个人仍然如消极怠工似的根本没有动手之后，她便自顾自地用工具轻轻将那块皮肤挑了起来。“真的诶……这块皮肤似乎并没有在火灾当中烧毁，是奇迹吗？我不觉得能够损坏牙齿的温度会烧不掉皮肤，或者也可能是事后有什么人把这块皮肤扔上来妄图误导我们对死者身份的判断——”
说着说着，志保停住了话语，皱起眉头，将皮肤拿到了距离自己的双眼更近的地方。
乍看上去，这是一块黯淡无光的皮革制品，但……
“呼——”志保对着这块皮革轻轻吹了一口气，将上面的一部分比较脆弱的氧化层从完好无损的部分剥离了下来。在氧化形成的保护壳下方，新暴露在志保面前的是一小块在解剖室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电路。
她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胸口……柔性耐超高温电路……
志保猛地抬起头，看着早就已经将脸转向一边的藤原——哪怕是萤此时也已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了藤原的方向。
“你们……”志保的声音非常颤抖。“这是……这是我认识的人吗？”
“……”藤原看了一眼格里高利的方向，最终满脸愧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们……我们没想到你也会过来……”
志保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她便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志保！？”
“宫野！”
解剖室内，忙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