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验尸(国庆快乐www)
第二天下午,从帝丹小学前往米花中央医院的公交车上。
“是啊,他们就是因为发现了富兰克林远征队的食人现象,才会使得藤村新一和亨利伊藤两个人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名声大噪的。”靠在千羽的身上,灰原哀这样说着。“嗯……我就不吊书袋子了,你应该有很多能讲给我听的内容吧?”
“我以前在那边(帝国理工)读书的时候,其实是见到过有人吵这个的,”千羽搂着灰原哀,这样讲述着。“应该是有一个因纽特学生,因为和一个加拿大的白人学生吵架的时候,对方用了爱斯基摩人(Eskimo,印第安语:吃生肉的人)的侮辱性称呼来叫他们,然后就有英国本土学生参加了,最后话题就引经据典到狄更斯身上了。我想想……‘这些野蛮人发现一旦看着白人比他们虚弱的时候就会反过来干掉白人,说不定就是他们杀害了探险的队员呢’”
“讽刺JohnRae的,对吧?狄更斯的经典作品,”灰原哀对于这件事情并不陌生。“对于JohnRae的那些大胆的报告的事情。”
“是啊,可悲的公众。”千羽撇了撇嘴。
1848年,也就是富兰克林远征队出发两年多之后,英国海军部展开了一系列探索活动。而在1854年,统领着英属加拿大超过500万平方千米土地的哈德逊湾公司所雇佣的的约翰雷博士(Dr.JohnRae)在进行相关搜索的时候,因纽特人表示他们可以提供1850年冬天中远征队的一条船的船长领导的大约40人的求生队的行踪——而当1851年春天因纽特人再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因纽特人只找到了大约30具尸体而非任何一个活人。与此同时,他们还获得了大量属于远征队的物资。而因纽特人还告诉约翰雷,他们在尸体的身上找到了被切割烹饪的痕迹。
【从许多被肢解的尸体和水壶里面的内容物来看,很显然我们可怜的同胞们已经被迫开始利用最后的手段——同类相食——作为争取生存时间的做法了】——1854年10月23日,《伦敦时报》披露的约翰雷博士给大英帝国海军部的报告。
但令人感到讽刺的是,由于当时富兰克林已经被英国塑造成了悲情英雄的形象,甚至还被追封为海军少将,因此约翰雷的报告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导致约翰雷最终在英国人人喊打,名声扫地,而这个话题也成为了当时不可逾越的民族情感禁忌。
但真相并非民众的愤怒可以掩埋的,后续探险家仍然不断带回着类似的消息。
【(靴子)和膝盖一样高,其中一些里面有煮人肉——是的,被烹饪过的人肉】——查尔斯·弗朗西斯·霍尔在田野笔记26卷中记录因纽特人的描述,1869年。
【一个男人的尸体在被因纽特人发现的时候只有两只手被齐腕锯掉了,但其他大多数人身上的肉都被切了下来,就像之前有什么人把他们切下来吃掉一样】——同一本田野笔记,34卷
【(一个因纽特人)看到了似乎是从腿和手臂上被锯下来的骨头……骨头的状况使得因纽特人们猜测这些白人曾经同类相食……他这样判断的理由是那些骨头是用刀或者锯子之类的东西切割下来的】——弗雷德里克·施瓦卡海军上尉,1879年
尽管这样的二手证据不断被发现,但最终真正结束这些争端的定音之锤正是藤村新一他们砸下的:1974年6月,伊藤小队在威廉国王岛发现了一具富兰克林探险队的一位成员的遗体,并且通过模糊不清,但仍然足以表达相关信息的照片宣称尸体上确实有骨骼被切割过的痕迹。
但为了找到这个宝贵的考察发现,伊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直到现在他的遗体才被运送回来。
“但话说回来,我讲了这么多,你要不要也讲一些?”说到这里的时候,千羽突然用脸蛋蹭了蹭靠在自己的颈窝里的灰原哀。“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积极?”
“我……有吗?”灰原哀最开始还有些茫然无措,最终却坦然地承认了。“啊……好吧,看起来我确实不太擅长隐藏什么东西。总而言之的话,他和我家里有些关系。”
“啊?”千羽愣住。“和你家里?”
“嗯,白鸠制药,这个名字你知道对吧?”灰原哀悠悠道。“而这个亨利伊藤……”
“白鸠制药的主要资助人,他的突然死亡带来的继承人对投资方向的不统一被认为是白鸠制药最终垮台的最终原因,而这也是我父亲最终加入组织的原因。”灰原哀这样说着。“所以……我肯定想去看看那个老头子,毕竟根据组织那边之前还给我的录音带,我母亲似乎说那个老头子人非常好,还给了父亲很多帮助呢。”
“所以,其实就只是为了见一面?”千羽这样问着。“毕竟……在那种地方死掉的话,显然是冻死的。所以唯一的意义就是确认身份,其他的鉴识工作都没有什么展开的空间。而且最重要的是,尸体还不一定是亨利伊藤呢,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说不定就完全白来了。”
这样说着,公交车抵达了米花中央医院最近的车站。
他们该下车了。
……
而当他们到达格里高利的鉴识工作站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抵达了,不过还仅仅是处于将尸体从用于保存尸体的移动冰柜中取出来的地步。
“你们来了?”格里高利看了一眼穿上了保暖服的千羽和灰原哀。“嗯……既然你们也来了,我们就不至于缺失人手了。”
在他的身旁,是藤原和萤,而其他工作人员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其他人呢,他们不能来吗?”千羽和灰原哀分别坐到了一个装着万向轮的椅子上,利用这个装置来到了解剖台旁边,仔细观察着因为垫了一层棺材底部而显得比平常的一般尸体更高的,穿着一身防寒服的尸体上。
第七百九十二章——避险而生的菜鸟鉴识团
引起了大家关注的,是唯一从防寒服当中露出来的尸体面部——微张的嘴和双眼中分别露出了有些污损的牙齿和浑浊的眼白,而头发也已经显得有些花白。
从年龄上来看,至少应该是符合亨利伊藤的年龄条件的。
“好完整的脸,就感觉跟……之前那些制革的尸体似的……”藤原说到这里之后,突然想起灰原哀似乎不太想再掺和到相关事务中。“啊,总之……其他人有对媒体泄密的可能性,所以boss才只让我们两个一起来。”
“好了,不用做任何检查了,”格里高利看着那张脸,突然这样说道。“这就是伊藤先生。”
“您怎么知道的?”萤好奇道。
尽管灰原哀都在揣度格里高利会不会用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告诉他们“昨天亨利伊藤托梦给我,说我找到的就是他的尸体”这样神棍一般的答案,但格里高利给出的答案之离奇,仍然让他们大吃一惊。
“因为我认识他,”格里高利认真地说着。“20年前,那时候他是我的导师,所以我被带过去,负责给考古学家们打杂。”
“你……哦对,你说过,你的腿在那时候应该还没坏。”藤原这样说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对他的死因,你了解多少?”正在盯着尸体从防寒服的颅骨部分稍稍露出了左侧太阳穴的灰原哀,突然问道。
“他突然失踪了,然后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然后他可能就因为迷路,最后死于低温?”格里高利随口回答道。“至于为什么后来的搜寻没找到人……这次我们是在一个冰缝里面找到他的尸体和盛装着骨骼样本的麻袋的。按照这个推论的话,最开始进行搜寻的时候,那个冰缝可能顶端被冰封住了,所以我们看不到他究竟掉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你想说你相信他是被你们遗弃在那里,最终死于低温咯?”灰原哀并不对格里高利的答案感到意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需要提醒你了——这个人显然并非死于低温。”
“什么意思?”格里高利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灰原哀身旁。“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来看。”灰原哀轻轻扒开亨利伊藤的防寒服兜帽的一侧,将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展示给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阴沉着脸,只是看了一眼便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神色,却又带着些许释然。“这……”
在亨利伊藤的左侧太阳穴位置,一个创口清晰可见。
“所以我想,应该可以仔细考察,他是不是其实死于锐利器物对太阳穴的攻击了吧?”灰原哀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用颇为复杂的神情看了格里高利一眼。“但这也意味着,他的死是谋杀……”
“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了。”就在灰原哀继续说下去之前,格里高利就这样向后退了一大步。“嗯,接下来的时间,这个工作室交给你们,我去坐门诊。”
格里高利当然不是打算临阵脱逃,但他必须退出这个案件:原因很简单,亨利伊藤遇难的地方距离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也远远超出了正常人出于正常目的而逾越的范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亨利伊藤死于谋杀,那么考察队内的所有成员也就全体成为了潜在的谋杀嫌疑犯。
包括原本预定为本次验尸主官的格里高利本人。
……
“好吧,虽然他的皮肉看起来还是比较完整的,但……”带着颇为无奈的表情,藤原看着手中由手持X光机拍出来的片子。“骨头碎干净了啊,全身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地方——就连面颊部位的颧骨上都有骨折的痕迹。从这个状况看起来,应该是从高处摔落之类的情况导致的,而且可能是面部着地。”
“面部着地,这也太惨了,几乎等于毁容了吧?”站在他的身旁,正在收拾即将使用的解剖尸体的工具的千羽撇了撇嘴。“话说,他们在做什么?”
“萤他们?在翻书,”藤原将片子贴在光板上,端详着上面的破损。“说真的,就算这上面还掺入了其他死亡骨折,我也发现不了啊……这位先生毕竟是个老年人了,这一摔几乎搞得全身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
“翻书?翻什么书?课本?”千羽吃了一惊。
“那个藤村新一,你知道对吧?”藤原从千羽手中接过工具盘。“那家伙在他们的小队出名之后,在国内这边也打出了名气——不断在全国各地找到古人类活动的证明文物。然后今年年中的时候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好几本和其他调查工作有关的书,然后大概是突然想到手里还有这个他赖以成名的富矿吧?总而言之,他利用手里的资料,补写了一本有关当时去探察富兰克林远征队的尸骸的远征队的回忆录,并且进行了出版,现在正在发售。然后老大刚好买了一本,所以她们就借过来读了。”
“读那个干什么,补全有关资料,推理谁是凶手?”千羽的眉头抽了一下。“可是,如果说是最近才出版的回忆录,也就是说应该是最近几年书写的手稿。而探险队可是20年以前的事情,他还能对细节记得那么清楚吗?会不会在十几年的过程当中,很多知识都经过想当然的处理和下意识地美化了?”
“不需要下意识,他说不定会直接美化自己,但……说真的,这也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我们能够了解整件事情的途径了——除非我们去询问老大相关的事情,并且两者之间相互验证。”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或许能够帮我们的人,”千羽瞥了一眼在光片上破损不堪的骨骼排列顺序,突然计上心来。“就是……如果计划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把这些骨折痕迹当中哪些属于摔落之前遭受攻击所产生的伤痕,哪些属于摔落造成的伤痕分清楚呢!”
第七百九十三章——物理引擎
次日,辛多拉公司东京分部会客室。
“这东西……你确定这么用没有问题吗?”星野枫的底气并不是很足。“虽然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东西可以模拟现实状况,但是毕竟是虚拟的……”
“没有问题,不用担心。”这样说着,千羽靠在沙发上,看似很随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哦……”星野枫立刻心领神会,口气也大了起来。“那没关系,包在我们身上就是了。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开始模拟吗?”
……
辛多拉公司,三个多月之前,就是他们发布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模拟游戏系统【茧】,并且在其中安装了极富有开创性的游戏引擎,帮助游戏者能够体验极为逼真的现实拟真。
而千羽要借用的,正是【茧】的游戏引擎——他们希望能够借助这个系统模拟当时尸体被找到时的所在的冰缝,对尸体在下落中的状态进行分析。就算可能冰缝的状态已经和20年前不同,至少也可以对各处骨折进行分析,找出这些破损之间的先后顺序,确认是否有些伤口的顺序和下落过程中应有的产生顺序不符。
当然,这个系统还从没有被用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刑侦工作当中,甚至连任何试探性的论证工作也都从未开始过,而这也正是星野枫对此颇有些顾虑的原因。但千羽并不需要在意这个——就像他刚才轻点胸口的那个动作所代表的的言外之意一样,他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借口,来让他的辅助单元介入到运算工作当中,提高分析的效率。
或者如果用对现在的运算水平用悲观一点的眼光来评估的话,辅助单元的介入对于这件事几乎可能用化不可能为可能来形容:毕竟如果千羽并没有在任何一个鉴识工作当中让自己的辅助单元介入运算工作的话,那么这一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整个物理引擎的基础已经在泽田弘树那根本就是来自于下一个世纪的专业手法下被铺垫的非常全面,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元素,所以现在的电脑如果想要流畅运行,必须先要将其中大部分内容禁用。即使是辛多拉自己在东京安放的高级别计算机,也需要非常长久的时间才能完成一次将绝大多数物理效果都打开之后的模拟掉落分析。如果想要最终找到完全符合尸体上面的骨折痕迹的掉落方式,最终耗时可能以天甚至星期为单位计算。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现在这些工作只是做做样子】——千羽看着程序员将这些数据一个个输入计算机的忙碌姿态,这样想着。因为就在计算机还没有得到全部所需要的数据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一台连接了中央数据中心的电脑旁边,通过数据传输口接驳进入取得物理引擎的使用权限,用辅助单元将相关数据借用茧的游戏引擎跑出来了——他的辅助单元的运算能力远强于茧的运算能力,他自己不能完成这个工作也仅仅是因为他的手中没有一个可以用来进行模拟运算工作的物理引擎罢了。
分析结果显示,尸体的身上确实有异常:他的颧骨处的一些伤口并不符合正常的下坠环境,颧骨上的裂纹阻拦住了其他一些裂痕和破损的痕迹伸展,这说明这道损伤在顺序上在其他损伤之前。而如果这是在被扔下冰缝之后的下坠过程中撞到了什么冰缝中的凸起部造成的破损,那么在颧骨上击打造成的障碍物必然会让下坠中的尸体发生形变,借助人身体的重量在颈椎上产生强外力导致的受损。
但现在,颈椎和脊椎只找到了比较严重的压缩性骨折,就像是尸体如同标枪一般插在了地面上造成的伤痕那样,却没有找到能够和颧骨上的伤痕的产生条件相吻合的其他骨折。
既然颧骨上的伤痕并非来自摔落,那么还可能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
“嗯,那么,这些数据我们暂时还需要一段时间输入,之后还需要调试程序,你们要不然先回去?”看出千羽大概已经开始了思考,知道对方已经拿到了结果,星野枫这样询问着。
“啊,可以,那……辛苦您们了,我们就回去等您们运算出的结果了!”
而与此同时,萤正在另一路进行其他调查。
……
帝丹大学,礼堂外。
“藤村新一,如果资料没有错的话,他应该在这里进行有关‘考古学者的毅力与精神’的讲座……”萤看着礼堂门外的告示牌,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打印的在线公告纸质版,这样说着。“嗯,时间来看的话已经结束了,现在可能是在答疑时间?可是这答疑未免也太久了吧?”
站在礼堂大厅的门口,萤稍稍向里张望了一下,发现藤村新一还在眉飞色舞地给一名提问的学生进行鼓励,而其他学生也在相当认真地听——不,不仅仅是学校里的学生,因为萤还看到了一些穿着帝丹校服的高中生的踪迹。
“啊啦啊啦,看起来他很受欢迎?不过说真的,这种一点也不唯物的心灵鸡汤式演讲根本就是只需要大谈那些空话就好了的垃圾鸡汤,”萤撇了撇嘴。“在这种讲座上几乎是不可能说错话的,因为只需要一直说废话就好了。相比之下,那些有营养的讲座反而好像不那么受大众欢迎呢?。”
而就在她这样喃喃自语的时候,许多学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向她所在的大门方向走来。毫无疑问,演讲已经结束了,她可以进去找藤村新一询问相关的事情了。
“‘饱含热情的藤村新一,赠勇于追逐梦想的玲子同学以祝福。’,好,你的写完了……别挤别抢,你们每个人都有份的!”藤村新一这样微笑着在一本他的著作上签着名,这样示意包围着他的女学生们放轻松。“我已经很累了,所以不可能再鼓足干劲拼命加速,给我一点时间慢慢签,我保证会给每个人都签名的!”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拿着一本他写的有关20年前在加拿大的亨利伊藤小队回忆录,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的萤。
“哦好吧,我还是抓紧时间给大家都签上名比较好,不要耽误你们的时间!”
看着骤然鼓起干劲,还时不时借着还书的机会偷偷看她一眼的藤村新一,萤的笑容更灿烂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藤村新一的采访
十五分钟后,一个僻静的咖啡厅。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开始我们的会谈吧,”萤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上的可以容纳四个人的座位,这样向藤村新一询问着。“请您先坐。”
“啊,好的。”藤村新一立刻选了一个一侧的双人长椅,坐在了正中。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萤并没有像正常的采访工作那样坐在对面,而是直接也在这边坐了下来,轻轻挤在了藤村新一身边。
“啊……”藤村新一吃了一惊。
“怎么了?”萤转过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藤村新一。“新一老师,我们可以开始相关事务的咨询了吗?”
“啊……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还以为你会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藤村新一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还是有些享受以这样的方式和一位漂亮的姑娘挤在一起的状态的。
“啊,坐在离您比较近的地方不是也比较容易听清楚,而且也可以让您检查我记录的对不对吗?”萤笑眯眯地反问着。“所以我就坐在这里也不错啦!”
“哦……”藤村新一的回应有些僵硬。“那……那我们开始吧?”
“所以,新一老师,请问您们当时应该是五个人一起去的,对吧?”萤取出了笔记本和一张备忘录纸,将笔尖放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是……是的。”藤村新一的回答颇为僵硬,仿佛还和因为动笔而时不时移动右臂的萤产生的身体摩擦而有些心不在焉。
“……”正打算写些什么的萤突然停了下来,带着颇为玩味的表情看向了藤村新一。“嗯……新一先生,是我的错觉吗?感觉您好像有点紧张呢!”
“啊……”藤村新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萤竟然放下了笔,随后开始脱掉穿着的外衣!“!?”
不过……好像确实是有点热,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这样的话,需不需要问一些轻松的问题,帮您尽快调整到可以接受采访的状态?”将衬衫脱掉,露出了里面的低胸V领衫,萤装作对于藤村新一那已经几乎可以实体化的贪婪目光完全不知的样子,只是继续询问着。“新一先生,您怎么看?”
……
“嗯,是的,当时一共是我们五个人。”藤村新一此时已经有些飘飘然了,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说话也完全失去了学者应有的稳重。“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都已经看完整本书了吗,这些问题还要再问一遍吗?”
“嘛,毕竟我是读者,而新一先生您是作者,所以由您再确认一遍也显然是更好的方式。而且你也明白,总要走一遍完整的手续。”萤回以了非常甜美的笑容,同时将笔尖跨过了前面几行,准备开始书写和案件有关的内容。
至于那跨过的几行?都是让藤村新一完全放松下来,对他打开话匣子的手法罢了。
学历,喜欢的食物,恋爱经历,三个问题从简单到复杂,从中规中矩到个人隐私,以这样的方式逐步打开藤村新一的矜持防线。
藤村新一,44岁,二十年前和亨利伊藤一同前往加拿大之后发现了130年前的富兰克林远征队的队员的尸体,就此一战成名。
但如果排开这层身份,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屌丝而已——或者说,可能很多身份光鲜的人,在不需要或者没有在伪装自己的时候,都仅仅是个屌丝?
萤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糟糕的诽谤念头当然是有原因的——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被她主动勾引出来的卑劣:当她看到藤村新一给每一个姿色都算不错的女学生们进行寄语签名的时候,都采用“热情的”,而给颜值一般的女生和男生签名的时候采用“坚定的”“忍耐的”作为名字前的主语,而且还时不时偷偷看些不该看的地方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是一个可以用邪路进一步攻破的人。
所以在这样的立场下,她的这些抱怨实在是有些当婊子立牌坊的做派。
“亨利伊藤先生51岁,藤村新一先生您24岁,探险队向导镰田芳子24岁,伊藤先生的助手森友正雄先生29岁,然后还有亨利伊藤带来的实习生格里高利·阿斯克21岁,您看一下,是这些名字和年龄吧?”将笔记本轻轻推到藤村新一面前,顺便轻轻用身体的侧面触碰了一下藤村新一,萤这样问道。
“是的,”藤村新一点了点头。“当时在基地的就我们几个,直升机飞行员是最后一天才到的,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失踪一天了,所以显然和他没有关系。”
“好的,那下一个问题是……”萤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这……”
藤村新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萤手中的备忘录表单。
那明显来自于男人的,工整而富有硬度的字迹所书写的问题是:【为什么在没有找到失踪的亨利伊藤的情况下就要求直升机离开了?】
“啊,是的,当时是我下令放弃对伊藤的搜索的,”沉吟了片刻之后,藤村新一说道。“但……也没办法啊,当时有个风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离开的话,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好的,那么请问,您们当时的营地那里,有什么高台之类的地方吗?”萤用精美的字迹进行了速记之后,又按照备忘录的顺序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至少要十米以上。”
“我想是没有的,你问这个干什么?”藤村新一想了想之后,摇头。
“因为……我们的分析结果显示,伊藤先生在生前曾经从非常高的地方掉下来,但他被发现的地方却是一个非常浅的冰缝,似乎只有一米多深——也正是这样,他们才能发现透过冰封的表面而被看到的伊藤先生的脚。”
“……”藤村新一沉吟了片刻之后,示意萤将那本他的回忆录取出来。“书给我一下,我记得好像这上面有说。”
“哎?”萤吃了一惊。“有吗?”
她虽然谈不上过目不忘,但至少也绝对算是博闻强记,很难想象这种如果书里面有记录这件事情的话,她会忽略掉。
“草图,我有一页写了草图……”藤村新一飞快地翻着书页。“对了,就是这里——你看,岛上有很多自然的高地势,还有很多特别深的危险裂谷。如果是从那里面摔进去,再捞出来,然后冰封到更浅的……不对,如果说全球变暖导致冰川融化,然后变矮,使得较深的冰川融化成现在的浅显模样的话,也是能起到相同的作用的!所以你们才没有找到能让伊藤从高处摔下来的冰台,因为那个大深沟……我是说冰缝,已经大半融化掉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分头调查
一个小时之后,一间公寓中。
“……”萤将外衣的扣子系上,收拾妥当之后,拿起了身旁鼓鼓的公文袋,同时用清纯的笑容看向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藤村新一。“那么,新一老师,我就先把这些资料带回去了?”
“嗯,没有问题!”藤村新一赶忙将目光重新对准萤的脸,满脸堆笑地点头。“哦对了,复印之后记得把原件送回来啊!”
“没有问题。”萤这样说着,以没有系上最上方的那颗扣子的姿态向藤村新一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向房门的方向走去,留下了在她身后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身材的藤村新一。“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好的,有空常来坐!”当她打开公寓房门,跨出去的时候,背后还传来藤村新一恋恋不舍的声音。
“咚!”伴随着关上房门的声音,结束了这一次资料收集的萤立刻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信息都拿到手了,还顺便拿到了一批当时的记录原稿马上赶回来】——这份短信被发送给了藤原
【原件?那家伙把科研原件都给你了?】——藤原
【一个一点戒心都没有的家伙,随便给点甜头就亢奋得不行】——萤
【尽快回来,我们这边需要你的资料】——藤原
看到短信之后,萤露出了货真价实的笑意,收起了手机,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
“我回来了!”萤用双臂交叉反扣的方式将文件袋抱在怀中,这样走进了工作间。“有人把这些文件拿出来分析一下吗?”
“终于回来了,就等你这些文件了。”藤原走了过来,在看到萤将文件扣在胸前,用微妙的目光看着他之后,立刻很熟练地将手伸进了文件袋和萤的身体的缝隙之间,在经历了一阵沟壑的摩擦之后,将文件袋从萤的怀里面勾了出来。“那家伙,没有用假文件糊弄你吧?”
“原则上来说肯定是有可能的,但这些东西我们不是还可以和老大核对一下吗,”在完成和藤原的互动之后,萤也立刻正经了起来。“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刚才不是特意询问我那条冰缝的事情了……”
“但相关资料还需要核对。”藤原把牛皮袋放在旁边的工作台上,拿起了一副全新的手套。“那家伙说,以前那条冰缝可能很深,对吧?”
“是的,他说那时候的那个岛处于温度快速上升前的临界点,所以还拥有非常大规模的冰层。但这20年间,似乎出现了非常大规模的变暖效应,那边就的冰层也出现了相当严重的融化。”
“我就知道是这样,书里面的示意图,还有20年前藤村新一发表的有关发现的富兰克林远征队尸体遗骨分布状况的论文里面描述的当地环境,根本就和现在的那个岛屿沾不上边。”千羽看着手里的草图,这样对翻找着资料的藤原说着。“哥,找到了吗?”
“嗯,找到值班日志了,”藤原很快翻出了一份名单。“嗯……失踪那天的话,在那个冰缝附近工作的人是……镰田芳子,那个年轻姑娘。”
……
下午,某居酒屋
“嗯,这大概就是我们当时的分布状况,”简略地画了一幅根据她自己的笔记汇总出来的草图之后,已经人到中年的镰田芳子这样说着。“怎么样,对这样的描述你们还满意吗?”
“嗯,那么,亨利伊藤被丢弃在的那条冰缝所在的区域,当时是你在那边进行搜索工作对吧?你一个人?”藤原点了点头,一边记录着,一边这样询问着。
“不,严格来讲并不是那样,”镰田芳子摇头。“我当时本来应该在那边值班,但我打算去那边的时候,森友先生——他是伊藤先生的助手——说那边很危险,让我先不要去了。”
“有谁能证明吗?”藤原挑了挑眉。
“有,我当时没去那边工作,而且我也有人证可以证明我当时确实在营地里面很安分地呆着,”镰田芳子突然露出了相当莫测的笑容。“不过呢,我还是希望你能就此事对外界保密。”
“什么认证?”藤原看着镰田芳子,似乎觉察到了对方用这样的口吻表达这件事,似乎代表着她即将说出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我当时和我们的大学实习生,格里高利阿斯克在一起,他可以证明我有不在场证明。”镰田芳子点头。
“格里高利?”藤原吃了一惊。“可是根据老……格里高利自己的记录,他当时那个时候应该在睡觉才对吧?在你本来应该去值班的那段时间,他自己的记录上面写的是他在睡觉。”
“嗯,可以理解,毕竟如果他不写自己在睡觉的话,会有麻烦的。”镰田芳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我能说的就是,我当时确实和他待在一起,而且他绝对没有在睡觉——当然了,如果真要说是不是在睡觉,确实也可以说是在睡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藤原当然明白了镰田芳子的意思,随后开始以非常淡定的姿态开始继续记录。
……
与此同时,格里高利的办公室。
“老大,你在这里啊?”萤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果然发现格里高利在这里。“说好的去看门诊呢?”
“嘛,这里就是我的门诊诊间,考虑到病人现在也仅仅是挤满了一楼,所以我想一时半会儿还不可能排到我这里,所以我还不想要看病人。”格里高利非常悠闲地看着一本《花花公子》,甚至连抬头看她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你找我有什么事,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嗯……准确来说,是想请你来帮忙看个东西的,”萤摇了摇头。“我们在死者的右股骨上部前端有锐器伤的重塑伤口,时间大概是死亡前2-3年。作为他的学生,你是否对他受过的一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知情?”
“我可是嫌疑人,我说的东西有意义吗?”格里高利瞥了萤一眼,又将目光收回了杂志上。
“你只要不碰遗骸,问题就不大,你做出的那些判断权当做证人证词好了,所以答案是什么?”萤对于这些仪式上的东西完全不在乎——在她心里,从来就只把格里高利是凶手的可能性当做一种出于对案件的尊重而视为存在,而不是真的认为这有可能。
“那个的话,据说是他的助手弄的,大概是72年的时候,老师的助手森友先生在一次意外当中用捕鱼枪打伤了他。”
“意外?”萤捕捉到了格里高利的话语当中有待调查的地方。“可以确定是意外吗?”
“我想……不能吧,所以如果我们是你的话,肯定会去调查一下看看。”
第七百九十六章——舔狗没有房子
“那么……那我们先把话题带回到向您询问事情的地方上来,”萤点了点头。“能大概描述一下当时的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吗?那些可能对案件有帮助的软信息。”
“老师的助手兼领队森友正雄先生,他对老师的态度其实一直听微妙的——就是那种,明明是他被雇佣作为助手,但他却经常用很粗暴的方式去要求老师做些什么,有些时候我甚至都怀疑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是谁的助手。”格里高利想了想之后,这样说着。
“然后,大概就是藤村新一对镰田芳子的想法了吧?或者说,他对镰田芳子有感情是很明显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镰田芳子和藤村新一应该是高中同学,镰田芳子去学了加拿大读考古学,而藤村新一则开始了以个人身份进行业余考古爱好者协会的组织活动。后来这次活动组织起来之后,好像也是藤村新一一力推荐他们带上镰田芳子进行这次探险活动,给她的履历增光添彩。”
“至于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我印象里没错的话,当时镰田芳子在当地购买的冰镐出了问题,是藤村新一特地把自己的高级冰镐换给了镰田芳子,自己用她在当地买的那个不好用的新冰镐,第一次用的时候就把外层皮给弄坏了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的芯。嗯……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有点可怜。”
“镰田芳子女士一点回应他的意思都没有?”萤大概猜到了原因。
“嗯,但还有更悲惨的事情,”格里高利这样说着,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嗯……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会疯的。”
“她和伊藤先生好上了?或者……”萤立刻就做出了一个相当伤风败俗的可能性,却意识到如果是那样的话,格里高利大概会用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而不是现在这样颇为微妙的态度。“等一下,你不会和她搞了什么大的吧?”
“……”格里高利沉默了,在萤的表情从最初的惊奇变成了半是惊叹半是欣赏(尽管一个18岁的少女对于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表示出对新进者那样的欣赏有些奇怪,但如果考虑到大家在交往方面的段位的话……好吧,那萤确实有资格这样看格里高利)之后,点了点头。“嗯,毕竟……后来她也说了,她对那家伙没兴趣,来也只是因为这有助于她的学业罢了。”
“好吧,”萤带着些许笑意,继续记录着。“那……还有别的什么吗?”
“那个她在当地买的冰镐难用得很,藤村新一弄出了不少滑稽的事情,因为他自己用的那个冰镐是另外一种……虽然性能不怎么样,但手感非常好的的冰镐,所以这个破冰镐他根本玩不转——不过最后居然还是他先找到了那些遗骸。”
“嗯,那本回忆录里面有说过,是他在地上找到的第一批骨头,后来还在附近找到了更多。”
对话还在继续着。
……
与此同时,实验室找到了新的东西。
“这个颧骨上异常的骨裂,看起来来自于一记非常非常强力的拳击,”千羽细细端详着制作出来的颅骨模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灰原哀。“如果打到这个强度的话……我记得之前调查的结果是,没有人目击到亨利伊藤有受伤的迹象吧?换句话讲,这个伤口很可能来自导致他最终死亡的一连串事件之一。”
“打成这个样子,还是临死前把骨头打成这个样子,他的脸部组织说不定也留下了类似的痕迹,检查一下?”灰原哀提议。
“那张脸皮干巴巴的,里面的组织也都收缩了,天知道复水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千羽对于这样的逆向工作不太有信心。“话说,那边骨骼强度建模的结果复原的怎么样了?”
如果有关死者的骨密度的数据能够调出来,那么就可以根据死者颅骨上的受创程度来判断打击者采用的武器和所使用的力道,角度,最终对攻击者进行推断。当然,现有数据也不是不可以进行精度更差的推断,但……就目前千羽用辅助单元的算力借助物理引擎跑出来的数据,在按照正常的50岁蒙古人种骨龄骨密度进行模拟的情况下,造成这样打击效果所需要的力量大约相当于正常女性可以发挥的力量水平——但这并不代表凶手是远征队当中唯一的女性,因为这些资料都来自于高加索人种的数据,而高加索人种的身形较蒙古人种高大,力量也更强。
“还在从其他医院调集资料——而且有关骨骼强度的检查基本都是检查腰椎和大腿那里,很少有检查颅骨骨密度的,所以到时候只能根据下面的数据逆推上面的水平。”灰原哀这样说着,示意千羽别着急。
“嗯,那就先等等相关的东西吧……在此之前,我们要不要先去喝点咖啡?”千羽看着骨骼模型,突然停了下来,这样对灰原哀提议着。
“在工作的时候?”灰原哀皱起眉头,用看有病的人的目光看着千羽,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严肃。“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们先去吃点点心,待会儿再说。”千羽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下去吧。”
……
【尽可能把所有需要问的问题都问一遍,最后询问一下,他是否和伊藤先生发生过肢体冲突,比如狠狠地击打了他的面部之类的。】——千羽
“……”萤的目光跳动了一下,随后才抑制住自己看向格里高利的眼神,而是回复了一条短信。
“你们发现了什么?”格里高利注意到了萤的动作,询问道。
“没有,藤原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情趣店,问我的尺寸,好给我买新道具。”萤随口回答道。
“哦,是吗,姑且问一下,这次新买的是哪个部位的道具?”格里高利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之后问道。
“后面的,他问我要多大的串。”萤的应对非常流畅。
当然,格里高利是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的——虽然不是日本人,但输入法他还是能够看懂的,所以萤敲击键盘的内容对他来说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第七百九十七章——格里高利的手
“可以确定了吗?”灰原哀看着千羽手中的一份影印文件和另一张千羽手绘出来的图片,这样询问着。
“嗯,虽然说脸上组织的受击打痕迹因为完全木乃伊化而扭曲了,但根据生前的照片和通过颅骨推定的原本面部组织比例,还是可以推定这个打击痕迹在最开始的形态的。而我用辅助单元写出来的,能够造成这样的组织创伤的骨节应该就是长这样的。”千羽点头。“虽然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是这样的。”
他说的正是他手中的那张手绘图的内容——那是在亨利伊藤的颧骨上打出骨裂的那一次攻击在他的面部组织上留下的击打痕迹的复原后的结构图。
“而这张图,确实和这个传输过来的资料一模一样,”将手中的影音文件和手绘图同时翻转到自己能看到的样子并看了一眼之后,千羽重新将两张纸转回给了灰原哀。“就是他。”
影印的文件上,是一张带着一些零散的个人资料的双手手型图。不过和一般的手型图不太一样的是,这张图上主要描绘的是一张从手背角度进行观测的手型图,通过用不同的颜色表达手指的每一部分的具体深度数据。
“这张图对我来说太勉强了,总之……”灰原哀向千羽示意自己并不能看懂这样的奇怪图形,而是直接确认结论。“是格里高利的手,没错吧?”
“嗯,”千羽面无表情地点头。“是这样的,这就是格里高利的拳头直接砸出来的痕迹。”
……
“不用再绕圈子了,”格里高利摆出了二郎腿,这样看着萤。“你以为你演得很好,但这方面你差的未免也太多了,是打算从我嘴里套话,对吧?”
“啊……”萤颇为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还是被您发现了!”
“对我来说,还是他在这方面比较棘手一些,”格里高利满不在乎地说着。“你……你对一些人的话,这样就会很有用,但对我这种的话……”
“那么,有什么想说的吗?”萤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开门见山地提问道。“不过说真的,我当时就很好奇呢,您那样的反应。”
“嗯,”格里高利点头。“我当时确实有点担心这一切都是那一拳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
“也就是说,你想说你相信他是被你们遗弃在那里,最终死于低温咯?”灰原哀并不对格里高利的答案感到意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需要提醒你了——这个人显然并非死于低温。”
【并非死于低温,难道是……不会是我那一拳打死的吧?】
“什么意思?”格里高利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灰原哀身旁。“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赶紧先检查一下看看,万一真的是我……不会吧?我那一下虽然是很重的一拳,但……事后回去看的时候,那边根本没有人影,说明他应该已经自己回到他的个人帐篷了啊!】
“你自己来看。”灰原哀轻轻扒开亨利伊藤的防寒服兜帽的一侧,将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展示给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阴沉着脸,只是看了一眼便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神色,却又带着些许释然。“这……”
在亨利伊藤的左侧太阳穴位置,一个创口清晰可见。
【这个创口……像是利器啊?难道说,那时候没有看到他是因为——在我之后,还有人袭击了他?】
…………
“所以,你们发生了什么?”萤记录着这些内容。“他是你的老师,平白无故的时候,你没有理由就这么打他吧?”
“嗯……这个原因比较复杂,主要是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才21,还是个……”格里高利说到这里的时候,哼了一声。“还是个很买你这样的漂亮女孩的账的小傻瓜。”
“为情所困,然后打你的老师……”萤总觉得自己在想什么很不好的东西。“姑且问一下,那位女士……不会也是一位……思想开放的新女性吧?”
“你们日本女孩哪里有开放一说,无非就是不那么封闭而已……”格里高利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说的有些不完善。“哦对了,你除外——你开放得像是个法国女人。总之,当时我去镰田芳子女士的帐篷里面找她,却发现她和老师发生了冲突,双方在争吵。而且……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师把她很粗暴地摔到地上的场面。”
“啊?”萤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伊藤先生是一位……很儒雅随和的人呢!”
“我也以为啊,”格里高利哼了一声。“总之……我当时和她处于水乳交融的状态,所以看到这一幕之后就有些失控了,把老师叫了出去,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然后?”
“然后,他说这和我无关。”格里高利耸了耸肩。“然后我就很生气——因为我当时以为他想要对芳子做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所以我就直接打了他的脸,直接把他锤倒在地。之后我就很生气地回去了。”
“那……伊藤先生呢?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萤追问道。
“不知道,我后来感觉对老师这样做并不好,所以心情很糟糕,然后就不太想再回去见到老师——嗯,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多少感觉有些尴尬。”格里高利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后来,吃晚饭的时候,我本来还担心该怎么和老师见面,却发现更糟糕的事情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出现。”
“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萤揣测道。
“我想,可能是吧,”格里高利点了点头。“嗯……然后后来我们都出去找他的踪迹,却没有找到。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之后就是向导森友正雄先生告诉我们,直升机已经抵达,可以再等我们一天,但在那之后我们必须离开,因为危险的暴风雪要来了。”
“?”萤皱眉,惊讶地问道。“等一下……直升机已经抵达?谁的直升机?”
“森友正雄雇佣的一个当地人,名字挺复杂的,我记不住了。”格里高利摇头。
“我们之前从不知道居然还有一个人……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你们只有五个人在那里……”萤的表情颇为难以置信。
“你是说藤村新一写的书吗?”格里高利耸了耸肩。“那是个很强壮的因纽特女性,他曾经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那个人动了粗,然后被干净利落地撂倒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元素,再加上她并不重要,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个驾驶员的故事写进回忆录里面。”
第七百九十八章——托 洛 茨 基
“所以,您就是亨利伊藤先生的助手兼向导,森友正雄先生了,对吧?”藤原看着面前健壮的中年男性,这样问道。
“嗯,现在我是他的孩子的向导兼他的长孙的教父,”森友正雄点了点头。“我从19岁开始就跟随他们一家,直到现在。”
“是这样吗?可是我们有人说,他参与20年前的那次远征的时候,你和亨利伊藤先生的关系并不好,看到你们经常发生争执……”
“如果我和他关系不好,我就不会发生争执了,”森友正雄对于这样的指控逻辑表现了强烈的不屑。“亨利并不是一个很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人——那次探险的两年前我们在一次对鱼类进行考察的过程当中,他甚至用考察工具造成了自己的重伤——他拿着一把上了膛的捕鱼枪跳上了船,导致捕鱼枪意外发生,打伤了他自己。”
“他打伤了自己?”停止了书写,藤原带着颇为微妙的眼神看着森友正雄。“真的假的?”
“你不会以为他雇佣我这样一个除了野外生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专长的人作为他的保镖,是因为他钱多了烧的吧?当然是因为他有着他的安全素养远远不能与之匹配的狂热冒险欲望,所以才需要我时时刻刻负责保护他。”森友正雄则回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有一说一,他们一家还是挺有钱的,再加上我也习惯了,所以我才在他父亲失踪之后,继续指导他的儿子一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森友正雄突然换上了一副很好奇的表情。
“话说,你们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好奇?”
“什么意思,好奇什么?”藤原反问道。“我们是警视厅啊,看这些不是……”
“都已经二十年了,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过了杀人命案的追诉期了吧?我记得那不是十五年吗?”森友正雄提醒着。
藤原随后意识到,他是对的。
……
格里高利的办公室。
“你们日本怎么会对谋杀罪有追诉期限这种反人类的东西?”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藤原,格里高利颇为不爽地用那条以前他根本不敢用力,只是在服用美沙酮这样的强力药物的情况下才能灵活运动的伤腿将空易拉罐踢进了垃圾桶里。“15年,15年能抓个兔子回来吗?”
这也实在是不太适合责怪格里高利,因为对一个原汁原味的美国人来说,【谋杀罪没有追诉时效限制】是一个最基本的常识。
“加拿大呢?”萤突然说道。“加拿大的追诉期限是…”
“和我们一样,可起诉罪无追诉期,”格里高利说到这里之后突然打断了萌生了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脑洞的萤。“别想太多,加拿大那边签署了一份在这个案件中放弃一切相关属地管辖权所派生的起诉权的声明。”
“为什么?”萤难以置信道。“放弃自己的权力吗?”
“努纳武特的关系吧?”千羽突然说道。“因纽特人们恐怕不会喜欢有个上面来的白人大官对他们所处地区的生活指手画脚——要不然也就不会有战后(二战)一直到今天的那一连串抗争,还有去年终于争取到的努纳武特法案那种成果了。”
总体来说,亨利伊藤探险队的事情出在加拿大的西北地区(努纳武特地区在1993年签署了《努纳武特法案》,但1999年才正式成为独立行政区划)的威廉国王岛——一个原住民聚集区附近,而加拿大和原住民的关系又颇有些僵硬——虽然努纳武特地区的这样一片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只有两万多因纽特人,但他们的地理位置和思潮问题却使得加拿大不敢轻举妄动。(举个例子,加拿大和美国-俄罗斯就一系列领土宣称的争端,那些地盘大多在因纽特生存区。)
“而且无论如何,我觉得诉诸国外法律体系,甚至请求其他法医团队检查也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藤原突然又这样说道。“至于原因,是你,老大。”
虽然格里高利没有参与整个案件,但他作为首席验尸官,曾经接触过遗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由其他法医体系接手,那么格里高利首先就会被作为头号嫌疑犯进行怀疑——任何被发现的,可能会指向真正凶手的证据,都将很难得到采纳,以为这些东西都有可能是格里高利后期伪造上去的。
但如果不能诉诸国外法律体系的话,那现在的调查就没有意义了,除非……
“我们要不要去验一下颅骨那里的伤口,看看能不能验出什么东西?”千羽突然说道。“说不定……在日本的法律框架内,我们还有最后一搏的办法。”
……
三十分钟后。
“这么早就钦定凶手是谁,不太好吧?”灰原哀看着忙碌中的千羽,这样问道。
“不这样的话,要不然这个案子自然冷却,以意外死亡告终,要不然就是一堆黑锅砸格里高利身上。”千羽这样说着。“如果凶手不是她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把我们今天的发现想个办法处理掉——而那样的话麻烦也远远谈不上就此打住,后患无穷。”
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想要给格里高利脱罪,那么就必须找到真正的凶手。
“可这已经过去太久了,还要怎么……”灰原哀说着,却发现千羽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有了,”千羽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样喃喃自语道。“好像可以!”
“什么意思?”灰原哀一头雾水。
“如果说,我们用这个颅骨的创口进行再建模的话,就可以复制出来击打的姿势和击打的角度对吧?”千羽有些激动地和灰原哀交换着自己的想法。“那本回忆录里面,有大家拿着冰镐的照片,所以我们可以锁定每个人的冰镐的类型,之后确定究竟是谁的冰镐敲出了那样的创口。”
而就在这一瞬间,千羽已经完成了模拟,结果也同步显示了出来。
根据出发前的那张照片的话,这个冰镐毫无疑问是属于藤村新一的,在日本境内才出售的一种有些花哨的冰镐。而从打击角度来看,像是自上而下的一次击打。
当然,结合格里高利描述的【打了亨利伊藤一拳】的描述来看,更可能是当伊藤还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的时候,有什么人(或许就是冰镐的拥有者藤村新一本人)过来,用这个冰镐敲击了他的脑袋。
第八百章——cannibalism
160+170…我再也不碰gre了,再也不碰了…
……………………
“根据藤村新一绘制的草图,亨利伊藤探险队发现其中尸体的地方处于威廉国王岛东南岸以西1.5英里处的一个低矮岬地中,根据回忆录的文件,骨骼分布在一个界限早已模糊的帐篷周边。和当地的典型的因纽特式帐篷不同的是,这是一个典型的临时帆布帐篷,而且其中采用的材料也是典型的英式材料,因此探险队将那里的帐篷残骸判定为英国富兰克林远征队留下的。”灰原哀说完这些,看向了格里高利示意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格里高利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了萤和藤原的方向。但这一次,最先开口的却不是顺序上应该说话的藤原,而是萤。
“这个,就骨骼元素的检验方面的话,氧同位素确定身份的事情已经说过了,这具尸体的氧同位素的δO值-5.6,最接近爱尔兰工作站测定的-5.4,和北美比较常见的-10到-25的取值相比明显不符,所以基本可以判定是英国本土人。”
“其次,是元素测定方面,我们在骨骼样本中检测到了大量的铅元素——179ppm(超过80被认为会引起呕吐绞痛等症状,超过200会引起肌肉麻痹和昏迷),是那两具因纽特人尸骨检测出的水平的30倍。至于铅的来源……实验室还在跑同位素比率分析,很快应该就能出来。”
“怎么是你先说了,藤原没有把发言稿背下来,所以还需要时间吗?”意识到萤已经说完之后,格里高利瞥了藤原一眼。
“因为我要说的东西,应该足够一篇很有分量的论文出炉了,”藤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将几张照片交给了格里高利。“这是我刚才用拍立得排的,您可以在骨骼的对应位置上查看一下。”
“根据现在的检查结果,这位HLV军官的骨骼的损坏很明显,包括下颌骨,骨盆,肩胛骨,锁骨,胸骨,肋骨等大量骨骼都完全消失,而与此同时,令人不安的是……我们在诸如腿骨之类的长骨上,都看到了很明显的来自食肉动物啃噬的痕迹和……”
说到这里的时候,藤原的神情有些落寞。“工具切割的痕迹,很明显的工具切割,而非动物齿痕那样的东西。”
“可以确定是人,而不是动物吃的吗?”格里高利似乎对这一点并不意外——尽管这箱原本已经被他们找到的骨骼和伊藤教授一同失踪了,导致他们没有办法提供尸体骨骼来写作论文,只能通过获得的照片和出版回忆录来勉强密度损失的声望,但他也看过那上面的痕迹,知道那上面确实有人类的切割痕迹。
“我想不会,我们测量了切割痕迹的宽度和深度,可以肯定那不是食肉动物应有的牙齿,如果再窄一些的话,倒有可能是门牙那样的东西。”
“记下来,待会儿我看看那个伤口,继续汇报。”
“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其他直接和间接的证据。”藤原想了想之后,说道。“至少有一根长骨……是胫骨,虽然绝大多数骨头上面的断裂可能是在袋子里跟着伊藤教授一同从冰缝摔下去的时候摔断的,但我们发现有一根胫骨,可能是由于所处环境比较良好的原因,虽然其他骨骼的断面都因为风化而钝掉了,但这根骨头却还表现出【有小的阶梯状断口】的特征,也就意味着骨骼断裂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或者死后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发生了。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他在死掉之后,人为肢解开并折断了骨头。”
长骨断裂,这是公认的【同类相食】的标准之一,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只有将长骨折断才能更好地摄取其中的骨髓——如果不能摄取营养的话,吃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同时,我们还在关节面发现了大量的切割痕迹,包括手腕关节和膝关节上面都有,推测可能是用来将两节骨骼从关节处脱离开,方便分别食用。但同时,我目前没有找到能够解释为什么掌骨,趾骨和跖骨上会有类似的切割痕迹——这些地方的肉非常有限,没有道理在这里下刀。如果说切大腿是为了把肉削下来,那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和手脚这些切不出肉的地方过不去。”
“寰椎有找到吗?”格里高利这样说着,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四下张望着。
“找到了,我本来马上就要说那上面也有类似的切割痕迹……”藤原说到这里,却被打断了。
“行了,不用说了。”格里高利示意藤原安静。“还有女孩在这里呢。”
“?”藤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些东西可能对女孩子来说有些吓人,立刻看向了萤。“!”
但他发现萤的表情虽然很复杂,却也维持着决不惊惶的顽强。
而已经被攻破了心理防线的是灰原哀。
在在场的几人目光所及之处,千羽搂着怀里的灰原哀,向他们做出了一个【抱歉】的神情。“那个……我先带她出去吧。”
……
“你……真的不害怕这些东西吗?”当千羽护送着灰原哀离开工作间,来到外面的时候,灰原哀突然问道。
“?”千羽愣了一下,随后实话实说。“这个……我其实觉得还好——或许我是那种并不很在意这些的类型?”
“我本来也以为我能无动于衷的,”灰原哀的神情相当复杂。“但……当你们提到那些被肢解的骨骼部位的时候,我脑海里仿佛就能脑补出一张他们将尸体切开的画面……太吓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乖,我们不想了。”千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继续抚慰着灰原哀。
能怎么说呢?或许……这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
这一章本来7号就该码出来的,但作者在写上面那一段的时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面感到一阵恶寒和恐惧,然后就把电脑关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镀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藤村新一坐在审讯室当中,用非常激烈的语气这样质问着。“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先生,请您冷静,”高木警官(因为这是在警视厅的审讯室,而不是之前那样的非正式访谈)这样平息着藤村新一的情绪。“您听我说,我们现在只是想来询问您——您应该也知道,这起案件的追诉时间已经过去了,所以无论您说什么,最后都不会被我们起诉。”
“这不是我会不会被起诉的问题,而是我的声誉,我的名誉权的问题,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藤村新一寸步不让。“我现在好歹也算个畅销书作家,如果形象被破坏了,我的书的销量会大打折扣的。”
“总而言之,这……应该是您当时所使用的冰镐吧?”在一旁的藤原将一张由千羽绘制的冰镐草图和从出版的回忆录的一张附录附带的藤村新一和探险队的其他人在远征出发之前,拿着自己的冰镐的合影。(意识到搞不好的话格里高利会有大麻烦之后,藤原在忙着做鉴识工作,还没有来得及看萤的记录,因此对相关的事情并不知情。)
“是,怎么了?”藤村新一瞥了一眼冰镐的方向之后,这样说道。
“这把冰镐,有借给过别人吗?”藤原随口问道。“如果没有的话,那可能您就要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根据我们的分析结果,在伊藤先生太阳穴的致死伤口上发现了您当时所使用的那样的高端冰镐的尖部所产生的形状。”
就在这一瞬间,高木警官和藤原都看到藤村新一的异样——在露出了对藤原所表述的事情的强烈疑惑之后,藤村新一像是突然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脸上在此前表露出的所有对于相关指控的不满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似乎处于相当动摇的彷徨神色。
但也就仅仅是一小段时间的失落而已,就在藤原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一次性击穿藤村新一的心理防线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飞快地重整好了思绪,恢复了之前油盐不进的顽强状态。
“形状一样,应该不代表是我的冰镐吧?”藤村新一这样组织着逻辑,反驳藤原的说法。“任何一把同款冰镐,甚至仅仅是类似形态的冰镐,应该都能制造出那样的痕迹,所以用来指控我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事情。而且,两位警视厅的先生……”
藤村新一微微向前倾斜身体,这样对他们两人说着。“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真的有意义吗?追诉期都过了——就算找到了凶手也都没有办法起诉,你们还不如说那个伤口是自然形成的,把这件事情揭过去算了。”
“……”藤原和高木颇为狐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说,之前藤村新一那样的顽强算是有恃无恐,而现在这样似乎打算让整个案件就这么过去的和稀泥姿态又算怎么一回事?
……
一小时后,米花中央医院。
“上面已经确认过了,这起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期限,接下来会以这个伤口来自自然创伤为结案结论。”当藤原领着千羽走进格里高利办公室的时候,格里高利正看着一份文件,这样说着。“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种情况下,就算赢了也没有意义了——你们刚才是去询问藤村新一了对吧?那些文件扔了就行了,用不上了。”
“我们感觉藤村新一有问题,”藤原连忙开口说道。“他——”
“不用管了,就算他是凶手,也就这样了。”格里高利摇头。“这都20年了,除非有铁证——这种自然环境下这几乎不可能——否则你根本不可能在舆论上宣布他是凶手。而且……警方在追诉期之后说这种言论应该也是被禁止的才对。”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藤原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格里高利的命令。
“给你们两个人学术镀金啊,”格里高利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心领神会走上前来的藤原。“我的助手,没有两篇稍微靠谱点的期刊打底可不行。”
“你想动那些骨头?”藤原愕然。“可那些不是……”
“是啊,是我的远征队找到的遗体,有什么问题吗?”格里高利反问。“现在我可是鉴识领域方面的权威,所以我来主导这次试验完全没有关系——最多就是给他们两个搞学术的挂个名而已了。”
……
当天晚上,鉴识科工作间。
“你们的第一轮检查都完成了吗?如果ok了的话,给我大概汇报一下,长话短说,女士优后,小孩优先。”
按照这个原理,在场的四个人当中,最先报告的是身为小男孩的千羽。
“呃……根据对牙齿的氧同位素分析的结果,那个被和伊藤先生一同丢弃的麻袋里面的骨骼一共属于三个人,探险队认为这些尸体可能分别属于死在这里的HenryLeVesconte(后文简称HLV),JohnIrving还有另外一名无法确认身份的船员。但现在根据我们刚做完的基因检测,从所有三组腿骨的基因检测中事实上属于因纽特人的基因组,也就是当地人。只有第三个人是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根据我们的文件,这应该的确是远征队上的军官HLV的骨骼。”拿着检测报告结果,千羽这样说明着。
“好的,那么,背景材料说明组——”格里高利点了点头,将目光从千羽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边。
“...thepartyhaltedonalonglowspit(作者:此处指岬地而不是唾液),calledbythenativesKung-e-ark-le-ar-u,onwhichthemenlastnamed“knewthatawhitemanhadbeenburied“...Thespotwaspointedout,butthesnowcoveredallfromview.”灰原哀拿着手中的厚书,用相当懒散的姿态棒读着上面的内容。
【这支队伍在一个被当地人称为kung-e-ark-le-ar-u的长且低矮的岬地中停了下来,那里最终被命名为“一个已知的埋葬了白人男性的地方”。这个地点被指认出来了,但是雪覆盖了视线中的一切。】——Nourse,J.E.1879《华盛顿特区的C.F.霍尔的第二次北极远征记叙》
————————
案件……当然不会在这里结束,虽然大家基本都应该已经知道谁是最大嫌疑犯了,但……藤村新一不名声扫地一波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是吗(
另外,休更了,11号考试。
还有,祝本本明天考试顺利啊~~~(希望我自己也能考个好成绩)
第八百零一章——吃人肉的经验之谈
“好了,他们出去了,让我们继续大人的话题吧,”格里高利看着离去的千羽他们,这样从藤原那里接管了对话。“嗯……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你没看懂的伤口。你是不是觉得,吃人的时候,没有必要去专门对手脚下刀?”
“难道不是吗?”藤原反问。“吃人的时候,不是应该主要以有肉的地方作为下刀的地方吗,在那种没有肉的地方浪费时间和精力切割做什么?”
“嗯……”格里高利挑了挑眉毛,随后提出了一个有些让人摸不太着头脑的问题。“你……吃过人吗?吃过关系很好的人吗?”
“当然没有,你想说什么?”藤原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当你虚弱到一定程度,没有办法找到吃的,唯一的可获得食物来源就是你刚刚死去的好友的时候,你就只能吃掉他们了。虽然很痛苦,但总比大家死在一起要好。”格里高利耸了耸肩。“U****takeablytothefastwaningstrengthandenergiesofthestarbingsurvivors.”(毫无疑问,饥饿的幸存者们的力量和精力在快速衰退——1965,Stackpole)
“而当你想吃掉一具完整的尸体上面的肉的时候,只要不是太丧心病狂,那么你必然是无法下嘴的——这毕竟是你的好朋友,他的脸就在你的面前,仿佛仅仅是睡过去了一般,甚至可能还处于死不瞑目的怒目圆睁状态。而你却要在他的身上撕扯下来一片肉,然后吃掉?我想就算法庭会饶恕你,你的良心也永远不会得到安宁。所以,为了解决这一步,对于那些处于心里挣扎中的人来说一个必要的手段是……”
格里高利将解剖台上的一截颈椎骨转了过来,向藤原展示他给过机会,却没有被后者发现的痕迹。“看到这里了吗?你刚才给我的一张描述肩关节被拆解的痕迹的时候,扫到了这里,画面是足够清晰的,但你却对此一无所知。”
寰椎(第一颈椎,c1)是一个类似于拉满的弓箭的形状的环形骨骼,而就在这个“弓箭”的弓身上,一个小切痕清晰可见。
“这……”藤原的脸色有些尴尬、
“我本来以为你是能发现这里的,所以你刚才的报告对此毫无提及这一点令我有些失望。”格里高利严肃地训斥着藤原。“下次要仔细检索这些骨骼——这个切割痕迹和你刚才提到的很多痕迹高度同质化,你如果真的看过,肯定是能够意识到这个痕迹的意思的,明白吗?”
“是。”
“好的,那既然这里有切割的痕迹,告诉我,”格里高利点了点头,之后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这一刀,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把死者的头颅切割下来,瓦解掉对于对方身份的认知,方便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当中继续进行切割?”藤原若有所思道。
“嗯,我想这应该是第一步——如果真要切掉什么的话,一定不会是直接把有肉的地方先切掉用于进行烹饪,而是首先着手将能够表明对方和自己的亲近的那些特征消除掉。”格里高利点头。“吃掉自己的亲人或者好友这种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忽略这件事。”
“那么,手脚上的切痕又是怎么一回事?”藤原又问道。“难道说也是为了……”
“本质上差不多,都是为了消除顾虑。但严格来讲却又应该说是不一样”格里高利对藤原的外推很满意。“我想,切割掉这些地方基本就不是为了忘掉是自己好友这件事了——毕竟除非有过非常细致的观察和了解,否则很难单单凭借一只手就想起来这是谁。在这些地方动刀子的话,事实上主要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不要想起来这是一条人手,而更像是一只……美味的烤肉腿。”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萤提问道。“想办法忽略掉这是自己的好友,以及想办法忽略掉这是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现在这个情况下是有区别的。”这样说着,格里高利示意让藤原和萤仔细观察颈部和手指骨上的切口。“你仔细看这两个切痕,再看肩部腿部的切痕,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在端详了许久之后,藤原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这……好像这些东西上面的刻痕的类型不太一样?我是指……感觉这些刻痕的类型似乎不一样,感觉不属于同一个模式。您看。手臂上的这道痕迹还有肩部和头部的痕迹,与其他痕迹相比而言,宽深比异常的高,而且不是特别深,而是特别窄——明显来自非常高质量的切割工具。等一下,难道您的意思是说——”
“嗯,因为他们显然就不是同一个工具搞出来的,”格里高利点头。“这些又深又窄的,可能是一些专业用于切割的锯子造成的:你如果仔细看一下肩胛骨上面的切割痕迹,你会发现那上面有一个并没有将肩胛骨完全切开,而是仅仅切到了一半的痕迹。和正常刀具切割不同的是,这个骨头的一部分弧形外表被切割动作磨损掉了——这意味着这种痕迹是由一种工具,经过反复的……拉锯动作产生的。”
这样说着,格里高利用自己的手掌模拟了一下锯子的锯身,模拟了拉锯动作的8字形切割轨迹。“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能产生这个切开一半的肩胛骨上面的痕迹?如果是正常的割肉切到骨头的动作的话,可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形状。”
“为什么要用拉锯的方式切割这些部分,却用另一种工具切割手脚?”萤不解道。
第八百零二章——刀痕
“或许是因为……当这些人的肢体拿着锋利切割工具的队长那里分发到拿着粗糙割肉工具的队员的时候,手和脚还被连在上面。”格里高利仿佛在说一件并不值得惊讶的事情。“嗯,应该是这样。队长在切割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所以切掉了死者的头颅。而队员们在吃肉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所以又用自己的粗糙工具对手脚进行了另一次切割,这才导致了尸体上同时出现两种痕迹:人肉分发者在关节上用于分割肢体以拆分并下发的锋利切割创伤;还有食用者们在手脚之类的地方用于切割具有人类肢体特征的部分以减轻吃人的心理负担,或者单纯用来将肉从手臂上割下来的粗糙切割痕迹。”
“那么,我们在手臂上看到的那个锋利工具的切割痕迹又是怎么一回事?”藤原看着手臂上的那道和其他地方由于切肉而产生的痕迹完全不同的锋利刀痕。
“队长不吃肉吗?”而格里高利这样提醒着他。“这样看起来的话,队长使用的应该是一柄锋利的刀具而非锯子——锯子是没有办法像这样在切肉的时候留下一个刀尖的刻痕的。总之,你把那些刻痕都记录一下,我想粗糙刀痕可能来自于不同的小刀,而且每个小刀都代表一方食用者,这样刚好方便你统计一下这具尸体究竟被多少人分餐食用了。”
……
“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个工作啊,”用显微镜观察着骨骼上的刻痕,千羽有些不满地说着。
“得了,至少萤帮你去陪那个小丫头了,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藤原哼了一声。“赶紧,把这个刀痕的数据也给我。”
不同的刀具之间的切割痕迹都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是同一批批发刀具。
每一把刀在被重新磨快之后,都会因为磨刀过程本身当中产生的卷刃,而在刀刃上产生微妙的痕迹,而十九世纪那些并不耐用的刀具上,这一点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而现在,千羽就是在用切割痕迹上的相关独特痕迹来将每一个刀痕进行记录。
“左手刀痕Three,符合刀具模型David。”完成这个刻痕的观察之后,千羽将目光转移到了下一个伤痕上。“这样看起来的话,基本上应该是一个人一截吧?大小臂大小腿,分给八个人吃。”
“你想太多了,不可能这么分的”藤原提醒道。“全身各个部位的肉量都不一样,大腿很肥美多汁,但是小臂那种地方可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了,无营养的很,可能还不如一袋零食的维生效果好。”
“但……事实上就是大臂和小臂上的伤口分别属于不同刀具切割留下的啊,难道说他们把这些手臂当熟食零嘴,饿了就啃一口?”千羽撇了撇嘴。“话说回来,这么一个人身上,究竟能片多少肉用来吃?”
“看重量,不过一般来说,如果只吃肉的话,能够提供的热量大概在3.2万大卡左右。如果是那样一个饥饿状态下的话,说不定肌肉会下降到3万大卡以下。再考虑到啃不干净的地方和一些避讳的地方,能提供2.5万卡路里的热量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实际操作上,虽然很多地方的肌肉没法吃,但却有脂肪这样能够提供更多热量的好东西。”
一条大腿,6600大卡;一条小腿,2200大卡;一条大臂,3700大卡;一条小臂,825大卡。如果根据这样的计算公式来让藤原对具体的分餐状况判断的话……大概会接近于一个人吃两条小臂,四个人瓜分两条大臂,两个人分掉两个小臂,而六个人依靠两条大腿过活。就算远征队成员们的体重可能已经缩水,营养也没有那么丰富,但队员们对于营养物质的需求也会相应下降。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尸体便足以为为整整13个人提供进行相当强度的劳动一整天所需要的热量。
“那如果按照这个公式的话,好像120人的远征队就算在没有足够食物的情况下行进三十天,也还能靠同类相食的方式保留下13个人的性命呢,看起来还不错,对吧?”听到藤原这样的说明之后,千羽带着非常勉强的轻松语气,这样说着。
“是啊,就算再坚持一个月,也完全可以还有一名幸存者活下来呢。”藤原的语气才是真正的满不在乎。“如果能够提前预料到粮食可能还是不够,提前多杀死一些人作为肉食储备的话,说不定还能再坚持得久一点。”
这样的言论是如此的冷漠,以至于即使是千羽也完全没有办法接上话。
“怎么,还是抗拒吃人吗?”大概是猜到了千羽的心思,藤原这样问道。
“抗拒是肯定的啊,毕竟是吃人……”千羽叹了一口气。“左侧小臂刀痕,属于新刀具模型,定义为Enigma。而且说真的,我确实在想……如果我被迫面临这样的情况的话,我究竟会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不用想太多,你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藤原显然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问题而产生过任何动摇。“难道说,你觉得给不要让伴侣称为孤魂野鬼,是比求得你自己的所谓良心的安宁更重要的事情?活着,你才有资格去忏悔,甚至才有资格去殉情。如果你不能活下来,那根本就不叫共赴黄泉,而仅仅是你自己的软弱让你选择了投降罢了。”
“话虽如此,但……”千羽却并没有被藤原说服。“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吃掉萤姐姐吗?”
“当然不会。”藤原的回答很干脆利落,却完全和他之前持有的立场不一样。
“啊?”千羽的眉头跳动了一下。“那你还……”
“你我都知道,那是正确的选择。”藤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但……知道所谓【什么是正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就是为了用来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犯错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必须每一次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好吧……”千羽撇了撇嘴,却在验看到下一个刀痕的时候吃了一惊。“喂……这个……这个手臂上的锋利切割痕迹不对劲啊!”
第八百零三章——造假的揣测
“最开始我们假定这个手臂上面的锋利痕迹来自于拥有用于切割死者的尸体以下发给队员的,持有锋利刀刃的队长,”拿着千羽拍绘制出来的刀痕绘制图,藤原这样对格里高利说明着。“但现在,我们发现这个手臂上的痕迹虽然也来自于锋利刀刃,但是却和肢解尸体的其他锋利痕迹并不属于同一把刀——那些痕迹都属于同一把【锋利Alpha】”
“你是说,在那些只剩下钝刀的队员的队伍当中,有一个人还有一把特别锋利的刀?”格里高利挑眉。“你去查查富兰克林远征队的相关记录,看看上面有没有负责铁匠工作的人。”
“不,并不是被磨得很锋利,没有钝化的刀,”藤原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而是……最开始就非常锋利的高端刀具。”
“这是什么意思?”格里高利的脸上立刻失去了之前的淡然,拿过了藤原手里的纸,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图片。“你继续说,尽快把核心内容表达出来。”
“您也知道,一般来讲我们可以从切口的横截面判断切割工具的具体属性……而这个切痕和其他所有切口——包括那其他几个乍看上去和这个切口差不多的切口——相比,都有两个非常特殊的地方。”说到这里的时候,藤原卖了个关子。
“这个痕迹比其他切口都要整齐,而且深,可能来自于非常强力的一次性冲击,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只要力量够强,刀具只要别太钝就都可以……”格里高利看着千羽绘制的痕迹图,立刻发现了第一个问题。但他最开始还没有将这个问题当一回事,直到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对。
只要力量够强?都已经沦落到需要吃人肉的地步了,哪里还会有剩余的体力和精力足够的人?而且如果真的有人强健到这个程度,为什么其他刀痕都显得那么虚弱?
“从其他用于切肉动作留在骨骼上的痕迹上来看,远征队的队员们大多数都选择用较为平静的方式切肉,相对来说较为温和,力量偏小。而这个……”藤原继续开始陈述。“我们做了个模拟测算,如果要用造成其他伤口的那个那种匕首一次性砍出这样的伤口,需要至少20千克的纵向力量和远超过正常水平的挥刀速度。然而他的目的是把肉切下来,而不是把骨头切断,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大的力量。”
格里高利沉默着,继续听取着藤原的汇报。
“而第二点事实上更为致命,您看这张纸上所有切痕的轮廓——我们特意为这些伤痕铺上了坐标系作为辅助工具。”藤原示意格里高利观察绘制图。
“这还是千羽提醒我的——如果尸体的手臂还是被肉所包裹的时候,切割者是没有办法将这条手臂完全固定住的,因为骨骼外面覆盖的那层肉是软的,可以活动的,所以无论多么用力地抓住手臂,在切割的时候手臂都会随着切割动作本身而晃动,导致切割痕迹并不完全是一条直线,而是呈现一个……弧心背向抓握点的半弧形。”
这样说着,藤原还用自己的右手模拟刀子,左手模拟被切割的人手,向格里高利示范着。“正常来说,都应该是这样的,但这个特殊刻痕完全是直的,至少比所有刻痕的弯曲度都要小一个数量级以上。”
“所以你们怀疑,这个刻痕并不属于富兰克林远征队时期,而是在尸骨已经白骨化之后?”格里高利用这样的方式提前道出了藤原和千羽已经想到,却又不太敢做出的评论。“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痕迹是在被我们发现之前,才刚刚被现代人用现代工具凿上去的,对吗?而且说不定,你们现在就在怀疑制造这一切的就是这本回忆录的作者,藤村新一,对吗?”
“是的……”藤原叹了一口气,看着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惊讶的格里高利。“毕竟根据他的回忆录,是他最先发现的这些骨头,所以我自然也就会提出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所谓的可能性,当然是指这个骨头上的痕迹并非真正的富兰克林远征队造成的痕迹,而是藤村新一在找到一块干干净净的遗骨之后,自己伪造了吃人的痕迹——这样的传闻此前由来已久,所以他当然会有胆子这么做。
不过对他来说比较幸运的一点是,这具尸体的其他骨头真的被人吃了,所以他自己造假的那块骨头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否则的话,连他们都能看出这样的问题,当初和他一起去的那些考古学专业人士没有理由辨别不出来。
“其实我最开始就在顾虑这件事,因为他那天的搜寻非常的……有目的性,而且他也是最早回来的一个人——就那么骄傲地带我们去了那里,然后将一根骨头展示给我们看——一个刻痕就那样清晰可见。”格里高利说着,摇了摇头。“可惜……后来在那附近找到的其他骨头干扰了我们的注意力,而那块骨头被藤村新一一个人摸去研究了,所以我们也没有机会再对那根骨头进行详细的搜查。”
“那么,这是否可能就是他最终杀死伊藤先生的原因?”藤原若有所思道。
“或许吧,”格里高利不置可否。“总之……算了,我们先别管这些了。你去询问一下镰田芳子女士,问问她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然后……就可以了。今天我们先把这些遗骸封存,然后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些文献,你们去大概学习一下一篇标准的学术论文的规范性要件——这篇论文我会让你们两个人负责写一稿。”
……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切看上去都早已尘埃落定,甚至都过了追诉期的当口,又出事了——虽然看上去和之前那些蓄意的造假和谋杀有所不同。
格里高利他们此前所提出的一切有关学术造假的指控的集中怀疑对象,藤村新一,突然死在了家中,而现场的初步判断是属于心脏病发作。
第八百零四章——自白
9月23日,星期五,夜晚。(这一章的实际时间顺序在周五下午的战栗乐章结束之后,但为了保证剧情连贯性,提前到这里,反正二者之间没有交集。)
镰田芳子出现在了一家酒屋内。
“……”她四下张望着,直到目光锁定在一个坐在角落的中年男子身上。
“把我叫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不会是因为……藤村死掉的事情吧?”她缓步走到男子面前,坐了下来。“Greg。”
这是当初在热恋中的时候,她对对方的爱称。
“有点事情,和这个有关,却也不算完全有关。”坐在她对面的格里高利似乎对这样的称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想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被发展到的?”
“什么意思?”镰田芳子的脸上满是困惑。
“组织,给你药的人。”格里高利只是这样随意提醒了一句随后便不出意外地观察到了镰田芳子脸上的惊讶。“嗯……我对这个东西的药效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不用试图在我面前就这件事情装傻。”
“你是……”镰田芳子的表情此时很精彩。
“和你差不多。”格里高利耸了耸肩。“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
“没多久,最近有一次我被邀请加入了一个学术沙龙。”镰田芳子看着格里高利,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你居然会是同伴……”
“嗯,那这样的话,我就把整个案件以心脏病发作的自然死亡作为尸检鉴定结果,推动结案了。”格里高利点了点头,举起了旁边的小酒壶。“好久不见了,喝一杯?”
“当然可以。”脸上浮现出笑容,镰田芳子将小酒杯推向了格里高利的方向,在对方为自己斟满之后,与格里高利一同饮尽。
————————
我,镰田芳子,是个很倒霉的人。
当我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我们考古学系就爆出了惊人的丑闻——我们的一位教授在考古活动当中伪造了相关证据,并且被发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全考古学系不但成为了学校的耻辱,更是成为了加拿大考古学界当中喊了一次半【狼来了】的孩子。
我们的调查结果倒还不至于被当做谣言,但每一个能够对我们的推论产生哪怕仅仅是最微小的质疑的问题,都会被无数人死死盯住,然后加以抨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自己的导师一同进行学术研究是非常容易遭到很多人针对的事情,所以我才会选择在导师许可之后,去参加亨利·伊藤先生的探险队——原因无他,他们的学术研究内容正是我涉猎过的课题之一:富兰克林远征队。
伊藤先生的声望非常崇高,信誉卓然。我想,如果能够参与他的探险队的话,一定能够为我的履历增光添彩。
但我从没想到过,这会是另外一个噩梦的开始。
…………
一个冰雪交加的下午。
“啊!”带着被击打的惨叫,亨利伊藤倒在地上。而在他面前,格里高利穿着粗气,倒退了两步之后这才转身,慌不择路地跑回基地的方向。
就在刚才,他去找镰田芳子,却发现亨利伊藤正在镰田芳子的帐篷里面,用双手抓着镰田芳子的肩膀,将她推到帐篷的墙壁上。
所以他失控了,将自己的老师叫了出来,然后痛打了他一拳。
但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对自己的恋人动手动脚,却在荷尔蒙的驱使下,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要这么做。
但镰田芳子知道,而且这个原因也导致了她最终的铤而走险。
十分钟前。
“我就知道藤村特意从所有候选人当中选择你是有原因的,”亨利伊藤愤怒地看着镰田芳子。“我刚才看到了,藤村那个家伙在骨头上刻画了新的刻痕——就是之前他拿给我们看的那些骨头上的刻痕,是他刻上去的!”
“什么?”镰田芳子失声道。
“别跟我装蒜,”亨利伊藤的情绪非常激动。“当时你在缠着我,说希望我能在活动结束之后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对吧?如果不是当时我趁着你在拟定推荐信提纲的时候出来上了个厕所,我也不可能看到他做的这一切。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不,不是这样,先生,您听我说。”镰田芳子试图安抚亨利伊藤的情绪,但对方却明显处于盛怒之下。
“别跟我解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亨利伊藤的声音骤然高了八度,用仿佛是在拷问犯人一样的动作抓住了镰田芳子。“我记得,你那所学校的考古系就是以造假出名的对吧?好啊,现在他们又培养出了一个更卓越的天才。不要跟我狡辩,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做污点证人,承认你自己的罪行,然后指证你的同伙藤村新一。”
“要不然的话,只要我回去,立刻就会向你的学校报告你的学术造假行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说到这里的时候,镰田芳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已经被亨利伊藤推到了帐篷的边缘。
而就在这时,格里高利走了进来。“芳子,怎么了?”
师徒的目光,在这一刻交错。
……
“呼——呼——”镰田芳子站在面前的尸体前,喘息着。
就在刚才,她用从藤村新一那里和他交换来的冰镐,插入了伊藤的太阳穴当中,将他当场击杀。
销毁证据……销毁证据……
她的脑海当中想到了伊藤房间中的那个有着轮子的塑料考古发现物储存箱——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面。
如果说,藤村新一真的对那些痕迹造假了的话,一旦这些证物被带回文明社会当中,受到严格检查的话,那么自己的一切都会真的完蛋的。
所以,必须把这些骨骼也一同销毁,让它们和伊藤的尸体一起永远消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将伊藤教授的尸体和文物箱一同推进了附近的冰缝里面——伊藤穿着非常厚的羽绒服,所以敲击太阳穴流出的血液全都兜在了衣服里面,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而那根冰镐,也在被洗干净,躲过了同行其他人的目光之后,被镰田芳子携带到离队,最终在反复清洗之后被她抛弃,彻底逃脱了所有潜在的侦讯可能性。
没有人能够猜到是她做的,除非是一个从某个地方得知了杀死伊藤先生的冰镐是由属于藤村新一的,还知道这根冰镐被借给了镰田芳子的人。
所以她才会从组织那里请求了帮助,而组织的行动部门出手毒杀了藤村新一。
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但却总有人希望将各种各样的污名平白无故地套在我的身上。好吧,或许你们的确要得手了,但既然这样的话,也就该让你们知道,一个有这样恶名的人,应该会以怎样的方式行动了。
————
富兰克林远征队案件到此结束,接下来重新切回战栗乐章线。
第八百零五章——动机推演
当格里高利他们将精力集中在富兰克林远征队和亨利伊藤的遭遇上的时候,他的部下,也就是其他鉴识人员们,在处理另外一件事——这些事情其实也很棘手,原本应该是由格里高利亲自负责的。但因为富兰克林远征队的事情确实太重要,甚至是日本通过外交手段才将鉴识权力收入囊中,因此这件事的优先级也被迫推后。
志田治,36岁,小提琴演奏家,堂本音乐学院第一届毕业生,在自己经营的酒吧中因为丙烷爆炸而死。
曾根久难,36岁,中提琴演奏家,堂本音乐学院第一届毕业生,在一次翼装飞行当中因为飞行伞的突然损坏而落入海中,死于与水面的碰撞。
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两人和9月19日在堂本音乐学院的爆炸当中丧生的连城结彦和水口洋介两人的关系极为密切:他们曾经长期组建钢琴四重奏组合一同演出。
基于这些现状,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判断:他们四个人的死亡很可能并不是巧合,而是来自于同一方作案势力的蓄意谋杀。
而与此同时,此前毛利兰送到警视厅的水瓶的化验结果也已经出炉了——那里面被注入了强刺激性成分,可以以非常快的速度伤害接触到的黏膜,造成严重的咽喉损伤。如果秋庭怜子小姐真的喝了下去的话,那么她的嗓子至少在一周以内都将无法恢复。
但即使这并不是普通的恶作剧事件(考虑到后续影响,而且投毒者必然对秋庭怜子要参加周末的音乐会这件事心知肚明),即使在投毒没能伤到秋庭怜子之后,还专门有人开了一辆卡车来撞她,但警视厅最终却仍然没有将这件事情和志几桩杀人案件拼接起来——如果将这几个事件拼接起来,作为同一个连续犯案序列当中的事情来看的话,那么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凶手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五个人,又为什么要在杀死另外四个人的同时,仅仅是想办法对秋庭怜子造成伤害?秋庭怜子和这四个人之间缺乏足够的交集,很难找到有什么人会同时对他们五个人同时产生恨意。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毫无头绪。
“如果说,凶手能够对于秋庭怜子的信息有着高度掌控——控制力强大到即使是没有喝下那杯饮料这件事情也能立刻知道——的话,那么凶手自然也会很清楚当那颗炸死连城结彦和水口洋介的炸弹引爆的时候,河边奏子也在房间里面。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将看上去仅仅是被波及到的河边奏子小姐也算进被谋害的对象当中——而且需要将她和秋庭怜子同质化。”妃英理将他们一家四口里面三个侦探的推断在目暮警官等人的面前展开讲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将凶手对于四位第一届毕业生的行动目标定义为【击杀】,而对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的行动目标定义为【驱离(音乐会)】。也就是说,凶手对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没有恨意,而对四个第一届毕业生有杀人理由。从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的角度来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将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踢出音乐会的话对凶手有足够丰厚的个人回报。”
这样说着,妃英理指向了千草拉拉和山根紫音两人的照片——他们是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的替代者。“她们两个有着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只要把两人驱离,那她们自己就能荣登世界乐界大雅之堂。但问题在于,为什么要一次性驱离两个?如果这种推论成真的话,那么不惜暴露的风险也要一次性驱离两个人而非仅仅驱离自己前面的障碍物的话,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一场由她们两个人合谋犯下的事件,所以必须要同时驱离河边奏子和秋庭怜子两个人才能分配到能让两个人都满意的利益。”
“但这样的推论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杀死四个第一届毕业生?这四个毕业生和这场音乐会根本没有交集,就算他们四个还活着,和这场音乐会也都一点关系没有。”
“如果要解释这一点的话……我们目前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不多——但根据你们之前调查到的资料,山根紫音小姐已经拿到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而千草拉拉则是正在和一位奥地利音乐家交往并准备结婚,两人都有可能就此不再回国。如果说他们想要报什么仇的话,必然是会趁着还在国内的时候动手。”
“但这个推论还是有些牵强了吧?”白鸟警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虽然说这么做是能在逻辑上说得通,但……这个解释仍然回避了他们四个人究竟和妃律师您提出的两名假定凶手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这个需要让你们协助调查,毕竟我们的资讯获取能力有限。”妃英理摊了摊手。“至于第二种可能性的话,那就比较……天马行空了。不太可能,但一旦是真的,后果会非常严重。”
“如果说凶手的目的中的【驱离】,是为了让这两个人不出现在音乐会,以此保护她们的话,你们觉得可能吗?”说到这里,妃英理看了一眼众人。
“保护?”目暮警官皱眉。“妃律师,能再详细说明一下吗?”
“虽然说那千草拉拉和山根紫音想要趁着离开前杀掉那四个人的理由比较牵强,但这个趁早杀掉的理由还是有其价值所在的。如果说,这四个人招惹了什么人,从而为他们引来杀身之祸的话……”
“那么又为什么要驱离秋庭小姐和河边小姐呢?”白鸟警官不解道。
“驱离她们除了有可能是两个替补借机上位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妃英理拿起笔,在千草拉拉和山根紫音两人的照片外侧分别画了一个圈。
“如果说,驱离那两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两个人能够在那一天登台表演,好从人群当中对她们下手呢?”
总而言之,妃英理总结的情况基本可以用下面这句话来表示。
凶手和四个第一届毕业生有仇,而且对于河边奏子-秋庭怜子组有好感,或者对千草拉拉-山根紫音组也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