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侯门医妃有点毒TXT下载侯门医妃有点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侯门医妃有点毒全文阅读

作者:我吃元宝     侯门医妃有点毒txt下载     侯门医妃有点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2章 修城墙

    “老祖宗怎么有空约我喝茶?”

    顾玖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茶室。

    “来了啊!快坐快坐。孩子快生了吧。”少府家令笑呵呵的。

    顾玖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

    说完,她在椅子上坐下,正好同少府家令面对面。

    少府家令乐呵呵的,“原本你有孕在身,老身该去晓筑找你。奈何太过打眼,怕引人非议。只好下帖子请你出来喝茶。”

    顾玖含笑说道:“老祖宗的顾虑,我都明白。如今谁不远着我们啊。”

    “这话说的,该来往还是会来往。”

    天气暖和,窗户敞开着。外面就是蒸蒸日上的新民县。

    短短几年时间,新民县县城又扩大了一辈,人口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热闹。

    以至于很多人干脆从拥挤逼仄的京城棚户区搬出来,在新民县定居。

    为了解决住房问题,顾玖又划了一片土地,修建类似二期那样的房子,被划定了六期。

    价钱不高,两层小楼,足够一家七八口人住。

    带水井还带单独的厨房,厕所,浴室。

    小区被高大的院墙围起来,有大门,有护卫。安全方面不用操心。

    这样的房子,最受小民欢迎。

    除了买房定居的人增多,来读书求学的学子也多了许多。

    以至于房租也跟着涨了一截。

    于是很多买了房子的房东,一家继续住在城里的窝棚区,新房子一间间租给求学的学子们,所得收入顶的上三个人的收入。

    若是有钱的,干脆买两栋房子。

    一栋自己家里人住,一栋用来出租。

    就连婚姻市场,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如果男方户口在京城,而且在新民县还有一栋楼,媒婆能将男方家门槛踩烂。

    地主家的闺女,都可以随便挑选。

    要是男方在新民县二期有楼,却无京城户口。地主家的闺女没办法随便挑选,但是市井小民家的闺女是可以随便挑的。

    如果只有京城户口,但是在新民县无楼,一家人还要租住在京城棚户区。不好意思,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进去。

    京城的棚户区是个什么鬼样,谁不知道啊。

    冬天冷死,夏天内涝,蚊子苍蝇老鼠满地跑。

    洗个澡都得挑时间,挑地方。

    就那么大点地方,想洗澡自然有很多麻烦。

    随着京城路面水泥化,保洁员队伍扩大,年年推进市容市貌建设,促使京城小民也开始讲起卫生。

    讲卫生首要一条,就是勤洗澡。

    尤其是夏天,一身臭汗,更要好好洗一洗。

    棚户区那条件,男人洗澡还算方便,大不了去内城河,跳进河里面洗漱。

    女人洗澡,麻烦得要死,还担心有人偷看。甚至还有担心,有那无赖突然推门进来。

    这些还能忍受。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满院子的屎尿味。

    尤其是大早上,家家户户都忙着倒屎尿盆子,那滋味,呵呵……

    加之一个坊市才一两个水井,用水的人又多,用水很不方便。

    有的婆娘偷懒,直接将屎尿盆子丢在墙角,也不用水冲洗。时日一长,那味道,谁受得了?

    “连京城街面上都闻不到屎尿味,偏生自家住的地方什么时候都有股屎尿味。这地方,没法住了。”

    京城棚户区内,无数婆娘发出类似的呐喊。

    “隔壁老郑家,一家人挣钱,在新民县新开盘的六期买了一栋楼,小两层。楼上楼下加起来,足有八间卧房,全部出租给那些外地进京的学子。一个月光是租金都有不少钱。”

    “老郑一家子,每天城门一开,就去新房子那边洗衣服洗澡,在那边做饭吃,顺便在在那边做工,到晚上城门关闭之前才回来。这里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听人说,老郑家有意给闺女找个读书人家。我不管,无论如何,今年必须在新民县买一栋房子。就算买不起一栋,买个三五间我也认了。我受够了这里的日子,一家人挤在一屋子里睡觉,整日里倒屎盆子。这么热的天,十天半月才能洗一回澡。”

    “买了房子,我们也学老郑家,用来出租。租金足够用来还贷。厨房浴室和厕所,我们自己家里人用。两间门房正好一家人住。”

    新民县的居住条件,不见得就有多么好。

    但是至少考虑到人们的衣食住行,给人们的生活带去了方便,卫生,整洁。

    谁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干干净净?

    谁不希望自己身上香喷喷的?

    新民县的房子比起京城的房价并不贵。

    可就算这样,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

    这年头,家里头要是有个病人,别说买房,怕是吃饭都成问题。

    要是家里养着读书人,买房的计划还是推迟吧。

    总而言之,挣钱容易,花钱也容易啊。

    京城的物价,跟随房价也是水涨船高。

    很多外地学子来到京城,最难以接受的就是京城的物价,特贵。

    尤其是租房。

    物价高,苦了学子,也苦了无数京城小民。

    新民县的繁荣,意味着人们要付出更高的生活成本,才能获取和过去一样的生活条件。

    顾玖端起茶杯,茶杯里面是蜂蜜水,从家里带出来的。

    她喝了一口,蜂蜜的味道很清淡。

    怀孕后,顾玖不敢敞开了吃喝。担心摄入太多糖分,会引起妊娠糖尿病。

    就连蜂蜜水,一大壶水,也只肯放一勺,尝个味道就成。

    “老祖宗今儿叫我出来,不光是为了看风景喝茶吧。”

    少府家令哈哈一笑,“自然不是为了喝茶。前段时间,有人上本提议在新民县修筑城墙,此事你知道吧。”

    顾玖点头,“此事我听说了。”

    新民县在大周,是个特殊的存在。

    唯一没有城墙的县,唯一没有农业耕地的县,也是唯一没有农业人口的县。

    就连户籍人口,也是由七成外地流民,两成五京畿失地破产农民组成。

    剩下的,大部分是四海商行的员工。

    四海商行的员工在新民县有优先入户的资格,只要干满五年。

    而且也是唯一一个县令连任三届的县。

    去年顾喻任期到期,按照规定,他得调离新民县。

    湖阳郡主为了保住顾喻的新民县县令一职,先是大闹吏部。吏部上下官员被闹得苦不堪言。

    后来,湖阳郡主又跑到宫里求情,哭哭啼啼,哭得极为凄惨。

    就连萧太后都被湖阳说服,出面替她到文德帝面前求情。

    文德帝明知道这一切早就在顾玖的算计中,却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

    再不甘愿,他心里头也清楚,新民县得靠顾玖来经营。

    顾玖需要一个值得信赖,并且能完全按照她的意志做事的人。

    这个人非顾喻莫属。

    新民县很重要,税收大户,人口大县,还能解决朝廷头痛的流民问题。

    为了让新民县良性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于是乎,顾喻顺利连任新民县县令。

    吏部上下,世家大族再不服气也没用。

    少府家令说道:“对于新民县建城墙一事,陛下很感兴趣。若非现在灾情紧急,修建城墙一事已经拿到朝中讨论。等到灾情缓解后,此事肯定会被人再次提起。小玖啊,你是怎么想的?不妨和老夫说说。”

    顾玖望着外面,笑了笑,“修建城墙不是不可以,但是城墙会阻碍新民县的发展。犹如城墙阻碍了京城的发展。”

    “可若是不修建城墙,万一爆发战争,如何能保证安全?几十万民众的性命,你能眼睁睁看着被敌人屠戮吗?”

    “老祖宗误会了我的意思。保护民众的安全,修建城墙最多只能算是中策。”

    “莫非你有上策?”

    顾玖用手蘸了水,随手在桌上画起来。

    寥寥几笔,就将新民县的地图勾勒出来。

    新民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这个缔造者更清楚。

    她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县城,这一片是各类工坊,这里是四五期房产,这一片是书院,别院。往前推进,这里将会修建一个新的居住区,安置更多的流民人口。

    请教老祖宗,如果修城墙,那得修多长的城墙,才能将所有的包围进去?我算过!足足要修四百八十里的城墙,才有可能把所有的一切包围进去。”

    四百八十里的城墙,这个数字将少府家令给镇住了。

    “四百八十里的城墙啊,这是要打造第二个京城吗?”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府家令。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指着县城一带,“难道就吧能只修围着县城的城墙吗?”

    “只修围着县城的城墙,这个城墙修起来就成了鸡肋,除了方便控制进出县城人口,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顾玖毫不客气地否定了少府家令的建议。

    “那你的想法是?”

    顾玖抿唇一笑,指着地图上几个角落,“在这些地方设军营,如何?”

    有军营就有消费。

    其实顾玖是想设炮台。

    怕惊世骇俗,引起猜疑,才没将真实想法透露出来。

    “设军营吗?”

    “京大营可以分一部分人出来,驻扎在这两处,拱卫新民县,就等于是拱卫京城。老祖宗意下如何?”

第703章 许以重利

    设军营,看似简单,其中牵连甚广。

    联系顾玖背后的刘诏,少府家令不得不多想想。

    他试探着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大皇子殿下的想法?”

    顾玖轻声一笑,“我知道老祖宗在担心你什么。你担心我公器私用,担心刘诏会往新设置的军营里面掺沙子,威胁到京城的安危。”

    少府家令叹了一声,“处在老夫的位置上,不能不担心啊。你也知道,现在朝中乱得很,类似想法的人一定不少。甚至陛下也会生出猜疑心,大皇子的处境将越发难堪。”

    顾玖轻声说道:“老祖宗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凡事都有两面。陛下可能会猜疑大殿下的用心,反过来也可以借着设置军营的机会,加强对京城的控制,进一步巩固陛下对朝廷的掌控。这样好的机会,陛下可能不会错过哦。”

    少府家令暗暗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提议修建军营?”

    “因为对新民县来说,这是最佳方案。”

    “可是会危害到大殿下的利益。”

    顾玖笑了起来,“多年前,此处就是一片荒地。我亲眼看着他从无到有,从一文不值到价值千金。新民县,是大周的新民县,却也是我顾玖的孩子。

    为了孩子,牺牲一点点刘诏的利益,是值得的。相信陛下也能体会到我对新民县的感情,远胜于对权利的追逐。”

    少府家令微蹙眉头,突然间,他似乎看不透顾玖。

    他以为看透了顾玖走这一步的用意,这一刻,他又糊涂了。

    原本看似分明的棋局,又变得混乱起来,胜负难定。

    少府家令端起茶杯,遮住嘴角的诧异之色。

    片刻之后,他对顾玖说道:“老夫已经是古稀之年,历经四朝,经历过太多波云诡谲的事情。本以为已经看透了世情,今儿才发现自己是个老糊涂。”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还能在少府家令的位置上干个七八年。”

    少府家令连连摇头,“老了,不行了。大孙子活着回来,老夫心愿已经了了。打算再干个两三年,就主动请辞。贪恋权位,只会令陛下生厌。”

    少府家令的大孙子,前几年被朝阳长公主设计陷害,引发后续一连串的大乱子。

    顾玖一怒之下,将这位大孙子丢到矿场做矿奴。

    后来又被丢到农场做农奴。

    直到前年,才被少府家令的人‘找到’。

    几年奴隶生活,这位纨绔败家的大孙子,总算老实下来。不敢再胡作非为。

    顾玖给少府家令的茶杯里续上茶水,“老祖宗有一天,如果真的辞掉少府家令的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到山河书院教书。”

    少府家令愣住,完全没料到顾玖神来之笔,竟然请他到山河书院教书。

    回过神来后,他连连摆手,“老夫不学无术,去教书就是误人子弟。”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客气。山河书院不光教导学子们如何科举,同时也开办了术数科目,而且报考这个科目的学子还不少哦。

    去年顺利毕业的那批举人学子,凡是术数拿到九十五分以上者,都被户部给抢光了。他们没能考取进士,但是靠着术数,同样顺利进入朝堂。即便只是一个小吏,也是人生的一个飞跃。

    今年才刚开始,户部那边就已经给书院打了招呼,凡是术数一科优秀者,全都留给他们。因为户部的青睐,今年选择进修术数的学子又多了两成。

    术数一科大有可为,术数科的先生正在尝试编撰新的教材,因为老的教材已经不能满足学子的需求。老祖宗要是有意,也可以参与到编撰教材的盛举中。

    偷偷告诉老祖宗一个消息,国子监有学子托人买我们书院的教材。说不定再过两年,就有国子监学子转学到我们山河书院。”

    噗!

    少府家令学顾玖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抢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上下会恨死山河书院。”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让国子监教了几百年,还是老一套,连教材都没变过。时代不同了,教学也该与时俱进。光是学好四书五经,应付科举可不行。”

    “这话在老夫面前说说就行,千万别拿到外面去说。当心成为众矢之的。”

    “多谢老祖宗提醒,我晓得厉害,不会乱说的。”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听你介绍山河书院,老夫恨不得明儿就辞了官职。”

    “晚辈不胜荣幸!老祖宗任何时候都可以到书院。编撰教材一事,我也会让专人联系您老人家。”

    “此事不急。老夫今儿过来,还有一事。”

    顾玖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救灾粮?”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少府家令也没隐瞒。

    顾玖挑眉一笑,“粮食危机有多严重,老祖宗不用给我介绍,我全都清楚。我也不卖关子,粮食我有,可是我凭什么要拿出来?现在粮食生意可是暴利。我自己卖粮,可比卖给朝廷赚钱多了。”

    一说起粮食,顾玖一改之前的温和,变得十分犀利。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少府家令紧蹙眉头,“条件可以谈。你能否告诉老夫,你有多少粮食?”

    顾玖笑了起来,“大户人家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可是他们都不肯拿出来,都在等待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上涨到最高价位再卖出手中的粮食。

    而且,据我所知,各州府,都出现了屯粮的事情。粮价被进一步哄抬。偏偏官府的平仓已经空得能跑耗子,根本拿不出粮食平抑粮价,京仓的粮食又不能动。真是火烧眉毛啊!

    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乱子。振臂一呼,就要杀官造反。到时候,就要付出胜于现在十倍,百倍的代价去平息乱子。”

    少府家令面容严肃,“这次灾情的严重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身为刘家一份子,怎能坐视不理?”

    顾玖嗤笑道:“刘家人不止我一个。有粮食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他们那点粮食,还不够塞牙缝。老夫也是被陛下逼得没办法,只能来找你。现在的情况是,有钱都很难买到粮食。正如你所说,那些世家大族待价而沽,粮价不到最高位,都不肯出手手中的粮食。朝廷三令五申,不得屯粮,对这些世家大族根本没用。”

    少府家令也没遮掩,将朝廷的难处一一摆出来。

    “现在朝廷急需一大批粮食投放到市场上平抑粮价,逼着那些大户出售手中的屯粮。老夫想来想去,你办法最多,或许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顾玖挑眉一笑,“可以用京仓的存粮平抑粮价。”

    “京仓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京城百万人口,京城三大营,全都指望着京仓吃饭。甚至边关驻军,也都指望着京仓。”

    “没粮了?你骗谁啊,早上经过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粮食。”

    街对面粮店被人围攻,一大群没买到口粮的小民正在闹。

    “粮食已经卖完了,要买粮明儿请早。”

    “分明是在骗人。我亲眼看到,后院堆着那么多粮食。”

    “凭什么不卖给我们粮食?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对啊,凭什么不卖我们粮食。”

    “你们想买也行,三十文一斤。”

    “抢钱啊,三十文一斤,足足比早上涨了一倍。”

    “嫌价钱高可以不买。走开走开,我们要关门了。”

    “四海粮铺还有粮食,还是早上的价格,大家快去啊。去晚了就没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在粮油铺子前的小民,一窝蜂全都往集市尽头的四海粮油铺子跑去。

    少府家令眉头紧皱,“京城的粮价竟然也涨到这么高,这可如何是好?”

    顾玖扫了几眼,随口问道:“对面是朱家的粮油铺子?”

    丫鬟阿晴点点头,“正是朱家的铺子。”

    顾玖挑眉一笑,“老祖宗,我记得承恩伯府朱家是京城最大的粮商。这个时候,朱家理应站出来替朝廷分忧,哪能主动涨价,太过分了。那些御史怎么不弹劾朱家?”

    少府家令皱眉,“老会会找承恩伯问问情况。”

    顾玖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朝廷怎么不让朱家把粮食交出来,平抑粮价。身为京城最大的粮商,这个觉悟一定是要有的。”

    “朱家早就不是京城最大的粮商。”别人不清楚,少府家令一清二楚。

    朱家这些年每况愈下,每一项赚钱的生意,都有实力强横的竞争对手,打得朱家狼狈不堪。市场份额一再萎缩。

    也就靠着投资顾玖的生意,每年还有一笔可观的进项。

    “小玖啊,老夫也不是让你白拿粮食出来。只要你肯替朝廷分忧,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顾玖半点面子不给,“替朝廷分忧,半分好处都没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老祖宗还是找别人吧。比如朱家,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替陛下分忧。”

    少府家令咬咬牙,干脆许以重利,“若是老夫保证让大皇子殿下重回朝堂,你能替朝廷分忧,把粮食拿出来吗?”

第704章 最担心的事情(三更)

    顾玖喝了口蜂蜜水,浅浅一笑,“我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不希望刘诏重回朝堂。”

    咳咳……

    少府家令连咳数声。

    他没想到顾玖会将他一军。

    条件都开出来了,顾玖还不松口。

    他的胡子抖啊抖,很心塞啊!

    顾玖笑起来,“老祖宗喝茶,朝廷的差事是忙不完的。再说了,陛下也没非要你解决粮食问题。本是户部的差事,怎么能让少府冲在前面。”

    少府家令自嘲一笑,“是老夫想替陛下分忧。”

    顾玖轻声一笑,“可是陛下未必愿意你帮他分忧。”

    少府家令皱眉,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满腹疑问,“小玖啊,你看老夫这么大把年纪,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脑子动得快。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和老夫直说啊?”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

    斟酌了片刻,她才说道:“不瞒老祖宗,过几天朝廷就会收到消息,你们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对朝廷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有人振臂一呼,趁机造反作乱啊。

    少府家令的脸色都变了,“果真已经发生了?”

    顾玖点点头,“四海商行的商队全天下跑,消息比旁人更灵通一些。加上官府有心隐瞒,没有及时将消息送出来,理所当然我比朝堂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情?朝堂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少府家令急切地问道。

    顾玖也没隐瞒,“二十几天前的事情,而且不止一处。数个地方先后举旗造反,一群乌合之众,却拥有少量的精锐武器,势如破竹。对了,最新消息有一座县城被攻破,里应外合,加上攻城器械,来势汹汹啊!”

    “什么?连攻城器械都有,还有精锐武器?”

    少府家令大吃一惊。

    攻城器械,好比后世的重型武器,火箭弹,导弹,属于大型攻击武器。

    除了军队,任何人拥有这些武器都是造反。

    攻城器械,看似很简单,其实里面技术含量不低。

    一群泥腿子,靠着菜刀砍刀锄头造反,连正经的刀剑都没有一把,哪里就造得出犀利的攻城器械。

    少府家令急切地问道:“这个消息属实?”

    顾玖点头,“千真万确!”

    “不对!这里面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振臂一呼,杀官造反。”

    活到古稀之年的少府家令,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能拥有攻城器械,精锐武器的造反部队,绝不是普通的造反。

    这分明是早有准备,有人趁乱起事,要掀翻大周江山。

    少府家令着急问道:“谁造反?”

    本朝宗室,无旨不得出京。

    为了节省国库,以免宗室祸害地方,宗室爵位都是虚爵,没有实封。

    也就是说没有封地。

    造反,得有钱,有人,有兵,有武器,有地盘。

    过去,宗室都是实封,有封地。

    那些年月,出现造反,最先被怀疑的就是宗室。

    宗室也是被打压得最厉害的一个群体。

    然而现在的宗室都没有封地,全都窝在京城吃皇粮,应该不是宗室造反。

    “是不是哪位地方官造反?还是哪个武将造反?”

    顾玖微微摇头,“下面送来的消息,江陵府,吉州,洪州,先后出现杀官造反的事情。这些地方,这些年就没太平过,灾情十分严重,又因为人口众多,极容易引发民变。

    短短时日,星星之火,已经有燎原之势。偏偏下面的官府,不想着解决问题,而是压着消息,不肯及时上报。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扑灭星星之火的时机。不过,消息现在已经在路上,朝廷很快就会得知这个情况。”

    “到底谁造反?”少府家令一大把年纪,急得火烧眉毛。偏偏顾玖说了那么多,就是不肯说谁造反。

    顾玖喝了一口蜂蜜水,“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是朝廷武将造反。具体是谁造反,恕我消息有限,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江陵府的防贼四下散布消息,指先帝得位不正,杀兄弑父。陛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刘氏父子名不正言不顺。”

    少府家令“啊”的一声。

    “这这这……”

    怎么看都像是宗室造反的路子啊。

    可是宗室都在京城。

    “总不能是刘诏造反吧。”

    顾玖呵呵冷笑,“老祖宗真会开玩笑。刘诏正儿八经的皇子,谁造反也轮不到他去造反。”

    虽然刘诏头生反骨,但是他的身份是皇子,他完全可以通过政治手段,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犯不着去造反,坏了自己的名声,落一个得位不正的骂名。

    少府家令着急,“不行,这个消息老夫要及时告知陛下。”

    顾玖脸色一沉,不高兴地说道:“老祖宗是想害我吗?我的消息比朝廷驿站还要快,而且不是快一天两天,至少快了五六天。叫陛下知道了,陛下会怎么处置我?

    我信任老祖宗,才将实情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反手就将我出卖给陛下,那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什么粮食,什么朝廷,统统滚蛋!”

    少府家令后悔不迭,“是老夫糊涂,管顾着着急,忘了你的处境。可是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老夫要瞒着陛下?”

    顾玖压低声音,悄声说道:“老祖宗可以派人南下打听,相信沿途各州府已经有人得了消息。我也相信,我不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京城肯定还有别的人早早得了消息。

    尤其是那些祖籍在江陵,吉州等地的高官显贵,世家大族。他们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京城粮价飞涨,背后就有这些人推波助澜。显然他们早就得了消息,早早开始炒作京城的粮价。”

    少府家令连连点头,此话有理。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老夫会另寻消息来源,一定将你撇干净。只是粮食一事,还需你帮忙解决。”

    顾玖笑了起来,“粮食问题不着急,老祖宗先去确认消息。等造反的消息传遍朝堂上下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也不迟。”

    少府家令疑惑,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要看陛下打算做什么?陛下的几个心腹武将,是时候放出京城操练一番。”

    顾玖含笑看着少府家令,笑容饱含深意。

    因为她的消息比旁人都灵通,显然她和刘诏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所有事情,按部就班都照着计划进行。

    少府家令心知肚明,他问不出真话。

    罢了,他就做个棋子,照着顾玖的安排去做。

    不求有功,但求无功。

    若能说服顾玖拿粮食出来救人,就是大功一件。

    送走了少府家令,顾玖没有急着离开。

    她望着歌舞升平的新民县,问内侍赵民发,“你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赵民发的师傅正是邓存礼。

    赵民发躬身说道:“启禀夫人,上次通信,师傅还在西北同裴将军他们扯皮。”

    顾玖嘴角一阵抽抽。

    西凉商贸,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种扯皮。

    许有四能管好货栈,却没本事应付鲁侯裴蒙这对奸诈父子。

    鲁侯裴蒙这对父子,简直就是坑王之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坑。

    没办法,只能让邓存礼去应付那对父子。

    邓存礼最初就是在西北主持大局,现在重回西北主持大局,很适合。

    至于钱富,早在文德五年从西凉归来,就被刘诏派了出去。

    到今年,还没见到人影。

    估摸着是在江陵府一带,打探反贼的消息。

    京城局势变得太快,很多计划需要重新制定。顾玖不得不将邓存礼召回京城商量。

    有些事情,当面才能说清楚。

    信件始终不是那么方便。

    顾玖吩咐赵民发,“联络周苗周公公,本夫人希望他能动一动。”

    赵民发躬身领命,又说起另外一件事,“陈总管派人请示夫人,四海下面的肉菜店,粮油铺要不要随行就市,跟着涨价?现在京城的粮油铺,除了四海,已经没有不涨价的。”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可以涨价,但是不要涨得太猛。给下面的收购价,也适当涨一涨。为防止有人屯粮,凡是四海旗下的粮油铺,全都实行限购。

    其他有合作来往的粮油商,本夫人希望他们也跟着实行限购。只要他们肯支持本夫人,将来本夫人必有厚报。别忘了同承恩伯朱辞也说一声,免得朱家以为本夫人是在排挤他们朱家。”

    事实上,顾玖就是在排挤朱家。

    这些年为了打压朱家的商业版图,顾玖可没少操心。

    “下的遵命!夫人可有别的吩咐?”

    “南边有消息过来吗?”

    赵民发摇头,“上回收到容公公的消息,还是去年中秋。算算时间,说不定已经回来了。要不要派人催一催?”

    “催吧!救灾粮可全指望他们。”

第705章 裂土封王

    西北。

    邓存礼从签押房出来,直接踢翻了旁边的一个兵器架。

    哐当哐当……

    发出极大的噪音。

    鲁侯的笑声从签押房内传出来,笑得十分欠揍。

    裴蒙出来一看,乐呵呵,“邓公公何必同一个兵器架过不去。死物一个,叫人移开就行了。”

    邓存礼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回头盯着裴蒙。

    “下一趟,咱家会随同商队,亲自走一趟西凉。”

    “恐怕不行啊!西凉局势紧张,对商队人员有严格的限制。邓公公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去了西凉容易引起关注。”

    邓存礼呵呵一笑,“将军误会了。咱家去往西凉,主要是看望无望大师。听说西凉王有意封无望大师为国师,此等盛事,咱家当然不能错过。”

    “无望秃驴,酒肉和尚,西凉王是被他洗脑了才会封他为国师。”裴蒙十分不屑。

    邓存礼哈哈大笑起来,“我家夫人慧眼如炬,裴将军就不要负隅顽抗。告辞!”

    “送邓公公出军营,当心被人误会成探子给杀了。”

    亲兵领命,护送邓存礼出军营。

    明为护送,实则是监视。

    邓存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顾珽偷跑出来见邓公公。

    事关两方合作,涉及金额高达千万两,这样的大事,顾珽插不上手。

    他只是有些担心。

    等裴蒙的亲兵离开,顾珽才露面。

    “邓公公,委屈你了。”

    “原来是顾将军。夫人给你寄来两箱包裹,已经到了快递站,什么时候有空赶紧去领回来。”

    “多谢邓公公关心,有空我就去快递站。侯爷和将军,脾气不太好,还请邓公公包涵。”

    邓存礼笑了起来,“顾将军可知,为何夫人不让你插手双方的合作?因为你太重情意。双方合作,只讲利益,不讲情面。

    我会和侯爷将军计较,是因为我代表了夫人的利益。一文一厘,我都必须替夫人据理力争。任何交情,在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显然侯爷和将军也很赞同这样的合作方式,大家只谈利益,不牵涉其他事情,对双方都好。如此下去,合作才能长久。”

    顾珽有些懵,他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邓存礼又说道:“顾将军不用操心双方的合作,合作肯定会继续下去。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哦!”

    顾珽似懂非懂,“我不插手,就是怕你们结仇。”

    要是双方结仇,他夹在中间,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邓存礼哈哈一笑,“放心吧,不会结仇的。”

    邓存礼拍拍顾珽的肩膀,离开了军营。

    签押房内,裴蒙喝着今年的新茶,“父亲,这回看似我们占了便宜,可是姓邓的也没吃亏啊。”

    一开始他还挺乐呵的,等冷静下来一想,不对啊。

    这账不该这么算。

    姓邓的好处也不少啊。

    鲁侯嗯了一声,“合作嘛,这里薅一点羊毛,哪里薅一点羊毛就成了。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让我们占,总得给对方了一点甜头,合作才能长久。”

    裴蒙有些不爽,“敢情之前白高兴了一场。”

    鲁侯哼了一声,“行了,别惦记那点蝇头小利。区区几十万两,在千万两面前算个屁,别因小失大。现在真正要紧的人是无望那个秃驴。这秃驴还真有本事,竟然说动西凉王封他为国师。

    对于诏夫人选人用人的本事,本侯十分佩服啊!本侯当初都没想到,无望秃驴还有这个用处。别看放他在身边碍眼,可将他放在西凉,奶奶的,太顺眼了。

    但是西凉朝中很多人反对封无望为国师,西凉王也得考虑朝中的意见。故此,册封无望为国师的旨意迟迟下不来。这事拖下去,恐怕生变。

    等不及下一趟商队出发,你赶紧派人将窦先生送到西凉王城,让窦先生助无望一臂之力,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无望当上西凉国师。”

    窦先生微微欠身,“不敢辜负侯爷期望,学生用全力以赴,帮无望当上西凉国国师。”

    鲁侯指着窦先生,“你的本事本侯是知道的,本侯很放心。另外,老邓说诏夫人也派了两个人过来,要一同前往西凉。”

    裴蒙忙问道:“诏夫人手底下能有什么人?难不成又是钱富?”

    “这回来的不是钱富,而是山河书院的学生。”

    “荒唐!书院学子凑什么热闹。这么隐秘的事情,怎可让外人知晓。儿子这就带人将那两个书院学生给宰了。”

    “宰不得!”窦先生急忙拦住裴蒙,“将军可知,山河书院不仅开设了专门针对科举的四书五经,还开设了器械科(墨家),农科(农家),道法自然(道家),天地自然(阴阳家),合纵连横(纵横家)……这回诏夫人派来的两位学子,正是合纵连横科目的佼佼者。”

    “什么鬼东西?”裴蒙紧皱眉头。

    鲁侯哈哈一笑,“诏夫人的想法就是多。本侯听说,山河书院还有术数,地质,工程,骑射,琴棋书画等等科目?”

    “正是!”窦先生微微躬身,“学生去年前往京城,在山河书院住了几天,体验了一回,受益匪浅。山河书院创办年限短,优势还没完全发挥出来。但是学生可以肯定,再过十年,山河书院必将独领风骚。

    大江南北,届时没有一座书院有资格和山河书院一较高下。从地方官府到朝堂,都将被山河书院毕业的学生的占领。山河书院将成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书院。”

    “窦先生休要夸大其词!”裴蒙轻声呵斥。

    鲁侯却抬手制止裴蒙的话,他郑重问道:“窦先生说的是真的?”

    窦先生郑重说道:“学生不敢欺瞒侯爷。去年,山河书院术数科毕业的优秀学生全部被户部要了去。这些学生,只有举人功名。靠着出众的术数,顺利进入朝堂。

    据说今年户部已经提前预定了术数科优秀毕业生。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工部,刑部,甚至少府,都有从山河书院聘人。”

    说到这里,窦先生又提起去年的科举,“侯爷一定还记得去年的大比,山河书院共计两百多人参加会试,最终有二十三人考中进士。这个成绩,去年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国子监五百人参加会试,也只有二十来人考中进士。其他书院更不用说,有三五个同一年考上进士,已经值得夸耀二十年。

    因山河书院成绩出众,从去年起就有大批已经取得秀才举人功名的学子涌入山河书院读书。

    有的学子不远万里,从岭南,从文风昌盛的江南,西南等地前往山河书院读书。

    山河书院有硬性规定,每个学子除了攻读科举必读科目外,还必须选修两门以上的其他科目。很多学子都选择了术数科以及骑射科目。

    在众多科目中,合纵连横是山河书院公认的最难最牛的科目。因为合纵连横科目的学生想要毕业,至少要学会三门外族语言。这次诏夫人派来的两个人,皆是其中佼佼者,而且会说会写西凉语。”

    鲁侯哈哈一笑,“一个书院,历时十年二十年,就能做到从地方到朝堂,遍布书院的学子。届时,只需顾玖这位书院创始人一句话,就能让刘诏获得可怕的影响力。果然是个擅长长远布局的女人。

    别的皇子还在朝堂斗生斗死,他们两口子早就从朝堂抽身出来,深谋远虑,从容布局。只等时机一到,一切水到渠成。等他上位后,都不需要清洗朝堂,从朝堂到地方都是书院学子,如臂指使。了不得啊!”

    窦先生连连点头,“还是侯爷看得长远。”

    鲁侯讥讽一笑,“恐怕朝中已经有人看穿了顾玖的布局,并且有了打压山河书院的计划。奈何遇上灾荒年间,一切计划都得推迟。

    而顾玖这个时候,将书院最擅长大局谋略的学子派出来历练,用意很深远啊!连本侯都在他们两口子的棋盘上。”

    裴蒙皱眉,“该怎么做,请父亲示下。”

    鲁侯挥挥手,“不用着急。战线往西推进,是他们两口子的计划,同样也是本侯的打算。窦先生,你替本侯走一趟晋州城,先去见见这两位学子,看看有没有拉拢的可能。若是没可能,一切照章办事,不用太给他们面子。”

    “学生这就前往晋州城!”

    窦先生片刻不曾耽误,直接带着人前往晋州城。

    鲁侯招手,叫裴蒙到跟前。

    他敲敲桌面,“当初顾玖曾说,要迁移人口到草原耕种放牧。”

    “正是。”

    鲁侯笑了笑,“显然她是想驱狼吞虎。而我们父子就是她眼中的狼群,放在大周太过危险,恐遭反噬。看来,她是想将我们赶出大周,往西去。”

    “她有什么资格将我们赶出大周!她还没当上皇后。就算有一天她做了皇后,她也没这个资格,更没这本事。”

    鲁侯微微摇头,“不!她有!她有资格,也有本事。以她现在所掌握的资源,有朝一日她若是做了皇后,她要是想自己当皇帝,直接弄死刘诏登基称帝,想来大部分人都不会反对。”

    裴蒙瞠目结舌,这是他听过最大胆,最不可思议的言论。

    “父亲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本侯刚才在想,如果换做一个男人,掌握了顾玖手中的资源会怎么做?他一定不会甘居人下,一定会向往最高的那个位置。为此不惜发动战争,”

    裴蒙紧皱眉头,“可她是女人。”

    鲁侯说道:“正因为她是女人,我们双方之间的合作才能持续到今天。本侯观诏夫人行事,她擅长布局,却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也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人。

    这是你我的幸事,也是我们的机会。等到无望当上西凉国国师,本侯有必要同这位诏夫人亲自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

    裴蒙是鲁侯最看重的儿子,对于自己的很多想法,鲁侯都没瞒着裴蒙。

    裴蒙浑身绷紧,明明签押房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他还是本能的压低声音,“父亲的意思是想要西进?”

    鲁侯没有否认,“你去过西凉,西凉往西还有很多国家,广袤的土地。那些土地,大周吃不下。但是若将西北军同大周一分为二,你认为我们西北军能不能吃下那些土地人口?”

    “可是将士们个个故土难离。”裴蒙一下就点出问题的关键。

    他们父子可以西进,下面的将士可未必愿意。

    鲁侯笑了起来,“所以需要同诏夫人加强合作,民生经济,邀买人心,是她最擅长的事情。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诏夫人这句话,本侯十分赞同。本侯猜测,她一定十分乐意看见本侯有西进的计划,同时也十分愿意助本侯一臂之力。”

    没人愿意打内战。

    然而鲁侯也不可能乖乖交出手中兵权。

    想要夺鲁侯的兵权,就意味着极大可能开启内战。

    裴家数代驻扎西北,势力盘根错节,俨然西北王。这对朝堂经略西北极为不利。

    鲁侯自己也清楚,西北军对朝堂是个威胁。

    这个局面,迟早有一天被打破。

    届时,不是裴家亡,就是朝堂亡。

    没人愿意看到那一天到来,却又时刻为那一天做着准备。

    然而现在,有了另外一种可能。

    裂土封王!

    是的!

    就是裂土封王!

    效仿周天子封天下诸侯!

    鲁侯眼中燃烧着野心和欲望。

    裴蒙则燃烧着狂热的战意!

    杀!杀!杀!

    往西推进!

    为裴家杀出一片生存之地。

第706章 干大事

    晋州城,商会会馆。

    杨季席地而坐,弹琴赏花。

    当年在文青书局当小说抢手的杨季,早已是今非昔比。

    穿着用上品细棉制作的厚实棉袍,用料讲究,做工精细,填充的是去年的新棉花,穿在身上既不会显得臃肿又十分暖和。

    当家庭条件好转后,他就考取了山河书院,进入书院读书。

    年年优等,拿全额奖学金。

    并且还是合纵连横科目最优秀的学生。

    他俨然就是山河书院的风云人物。

    前年他回祖籍参加乡试,一举夺得当年的乡试案首,人称杨解元。

    去年的会试,可惜他没参加。

    若是参加,山河书院考取进士的学子就不是二十三人,而是二十四人。

    说不定还能拿一个探花榜眼之类的。

    状元暂时就别指望了。

    文德帝不会点山河书院的学子做状元。

    山河书院真要出一个状元,试问谁还能盖过山河书院的风头?

    这样的风头,在某些人眼里看起来太可怕了。

    这回顾玖派往西凉的两人,杨季占了一个名额。

    剩下一个名额,则是陈壮实。

    当年的陈童生,如今已经是陈秀才。

    陈壮实基础很差,比起那些自小由名师指导,家学渊源的官宦子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

    乡村蒙学也就那水平。除非天赋异禀,天生学霸才有可能从乡村蒙学一路过关斩将,正儿八经靠读书读出来。

    大部分人,比如陈壮实这样非天赋型学生,妄图靠着乡村学堂读出来,几乎没可能。

    所以当年他选择背负债务,前往新民县,历经四次入学考试,终于进入山河书院。

    经过书院高强度,有针对性的学习,用时两年时间,他终于考取秀才功名。

    接下来的乡试会试,陈壮实很清楚,即便有名师指导,以他的天分,没有八年十年的水磨工夫,完全没有指望。

    科举一途,他就是个没有天赋的选手。

    但,幸运的是,山河书院不仅有四书五经,还有很多很多的科目供选择。

    一个个科目学过去,陈壮实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方向。

    他就是天生的演说家,天生的好战分子,天生拥有说服人的能力,并且天生拥有挑拨离间的本事。

    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虚实。

    他还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天生的语言学家。

    哈哈……

    发现自己的天赋后,陈壮实做梦都要笑醒。

    他不是杨季那样的学霸,但他同样是山河书院的风云人物,拿着奖学金,衣食无忧。

    当书院山长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去西北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去西北做什么。

    一千两安家银子,给家里五百两,自带五百两上路。

    到了西北,才被通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西凉。

    陈壮实兴奋得直接仰天大笑三声

    “西凉才是我辈施展才华的地方。夫人知人善任,幸甚!”

    可惜因为禁酒令,没酒喝。

    气煞人也。

    “杨兄,别弹琴了。即将前往西凉干大事,你不兴奋吗?”

    琴音一顿。

    杨季很无奈。

    陈壮实简直就是个话痨,嘴巴就没停顿过。

    他都快被吵得没脾气了。

    他随口说道:“就连去西凉做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兴奋?”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效仿老祖宗,做个纵横家,去干大事。”

    “知道干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但是不妨碍我内心的激动之情。科举一途,我不如杨兄多矣。然而当我踏上西凉王城,我,陈壮实,一个秀才,也将留名青史,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等幸事,就算是死在西凉王城,我也认了!”

    陈壮实一腔热血。

    是对名利的追逐,也是对干大事的向往。

    他做梦都想干大事。

    可是身为一个秀才,如果不去造反,在这个时代终其一生,基本上干不出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他不用去造反,就能干大事。

    此刻,陈壮实的呼吸都充满了热血气息。

    杨季没有留情地打击他,“每年那么多人去西凉,也没见谁能留名青史,被后人记住。”

    “杨兄,你说这话,我就反驳一下。请问,山河书院是那些商家能比的吗?山河书院是普通书院吗?”

    杨季迟疑了下,摇头。

    陈壮实哈哈一笑,“我再问你,我们二人身为山河书院的学子,被山长派来西北,现在又被告知要去西凉,而且出发前还给了一千两安家银子。你认为山长吃饱了没事干,花钱就让我们到西凉走一趟,随便看看吗?”

    杨季不想承认,可他还是诚实地摇头。

    陈壮实分析得有那么点道理。

    书院山长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特意花钱叫他们跑西凉一趟。

    “所以我的结论就是,这一趟西凉之行,一定是干大事。杨兄别忘了,书院的东家可是诏夫人。山长的意思就是诏夫人的意思。诏夫人派我们二人前往西北,能是普通事情吗?肯定不能!一定事关军国大事,才会特意派我们出马。”

    陈壮实说到最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简直是手舞足蹈。

    杨季面无表情地问道:“陈兄哪里来的自信,夫人会派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学生前往西凉干军国大事?难道夫人手底下无人可用吗?”

    陈壮实被噎住,想了想,死鸭子嘴硬,“反正是干军国大事。”

    杨季呵呵一笑,继续弹琴赏花,风花雪月。

    “二位适应良好吗?”邓存礼从外面进来。带着西北特有的风霜刀剑。

    “参见邓公公。我和杨兄年轻,哪里都能适应。”

    “如此甚好!”

    邓存礼扫了眼两人,“后日你们二人将随队出发,前往西凉。”

    “后日?怎么这么快?”

    邓存礼面无表情地说道:“考虑到你们初来西北,出发时间已经推迟了一天。你们主要任务,就是前往西凉王城,确保无望大师能顺利当上西凉国师。

    无望此人,数年前,由夫人亲自派往西凉宣扬佛法,宣扬我大周风物人情,渡西凉穷苦百姓。他是夫人西凉计划的关键人物,你们此去西凉,不容有失。你们在书院学习多年,能不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就看二位善于利用自己所学知识。”

    “不成功会怎么样?”

    陈壮实弱弱地问了一句。

    邓存礼笑了笑,然后脸色一沉,严肃道:“不成功,只能死。若是成功,功名利禄,随二位索取。他日功成,史书上定会留下二位的丰功伟绩,供后人传颂。

    时间紧迫,二位抓紧时间休息。一旦踏上前往西凉的道路,别指望会有今日这般悠闲日子。若是二位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会要你们的命,最多就是让你们在西北停留个三五年。”

    陈壮实哪里会怕,一听到国师二字,热血直冲脑门。

    他率先表态,“邓公公,学生一定完成任务。不成功就成仁。”

    “好!杨解元想退出吗?”邓存礼朝话少的杨季看去。

    杨季浅淡一笑,“难得有机会施展才干,操作一国朝政。某不才,愿前往西凉。”

    “好,甚好!”

    此时下人禀报,“邓公公,窦先生来了。指明两见杨解元,陈先生。”

    “无事不登三宝殿。请他进来。”

    接着邓存礼又对二人说道:“窦先生乃是鲁侯身边的谋士,他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要考教你们二人的才学。好好表现,别让人看轻你们。若是他招揽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咱家失望。”

    “不敢让公公失望!”

    “甚好!”

    ……

    两日后,杨季陈壮实这对难兄难弟,踏上了前往西凉的道路。

    尽管来西北之前,就已经练习过骑术,而且练得还不错。

    可是同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夜不收相比,二人的骑术都是辣鸡。

    就连比他们大上两轮的窦先生,都甩了他们十条街。

    一进入草原,每天埋头赶路,少说两三百里,三四百里。

    高强度的骑行,第一天直接磨破了二人的大腿内侧,鲜血淋漓,几乎要了二人半条命。

    时间不等人,不可能停下来等二人养好伤再走。

    拖着伤势,只要没死,就要按照计划赶路。

    幸亏邓存礼给他们准备的伤药极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二人的痛苦。

    两三千里的路程,一路奔驰。

    等赶到西凉王城,二人已经称得上是个骑手。至于大腿内侧,已经磨出了一层老茧。

    踩在西凉王城的土地上,陈壮实发出一声怒吼,“啊……西凉,老子来啦!”

    终于来啦!

    他宣泄着,他呐喊着。

    “老子要将西凉踩在脚下,成就我陈壮实功名利禄!”

    他要做本朝第一个,以秀才功名站上朝廷的大佬人物。

    他要让世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杨兄,此行乃是你我二人的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杨季神情内敛,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饮马西凉王城,乃我辈心愿。”

    好志气!

第707章 要么合作,要么死(三更)

    江南沿海。

    当陆地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刻,全船的人都在欢呼。

    有人甚至嚎啕大哭。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陈大昌站在甲板上,老辣如他,眼眶竟然变得湿润。

    “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回来的一天。”

    “陈公公以为自己会死在外面?”容信同他并排站在一起。

    陈大昌呵呵冷笑,“咱家怕被你弄死。”

    “你是夫人最看重的人,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住你的性命。”

    说这话的容信,左手吊着,脸颊上多了一道疤。

    回来的路上,和海盗干了一架。双方都没讨到便宜,各有损失。

    海盗死伤惨重,他们这边损失了一艘船的货物。好在,依旧带回来三十艘货船。

    当年容信被派往江南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黄门。

    而今,气质凶悍的他,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就能让人心生恐惧。

    这几年,他和陈大昌在海外船厂,可谓是杀人如麻。

    将整个陆地上的土著,杀了个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光是京观就筑了好几座。

    即便如此,依旧不能彻底震慑住那些只知杀戮,不听教化的土著。

    前仆后继的土著,用着原始的武器一次次冲到船厂,冲到田间地头杀人。

    能怎么办?

    土著主动送人头,那就继续杀呗!

    船厂从最初的三四千人,到后来的一万多人,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无论男人女人。

    每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被送往船厂的人,除了技术人员,绝大部分人都背负着官司,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远走他乡。

    一句话总结,就是没一个良民。

    全都是刁民。

    “殖民就是杀与罚,夫人说的这话果然没有错。”

    容信小声纠正,“是杀与操。将那些土著狠狠按在地上摩擦,多来几次,才懂得害怕。”

    陈大昌哼了一声,“也不知江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容信充满了希望地说道:“肯定比我们走之前更好。”

    陈大昌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四处灾荒,江南也没办法独善其身。雨水少,桑叶肯定受影响。桑叶数量减少,又不够美味鲜嫩,蚕茧数量随之减少,蚕丝质量堪忧。

    今年的丝绸质量和数量,肯定都比不上往年。价格反而会高于往年。因为雨水少,茶叶和瓷器同样会受到影响。丝绸,茶叶,瓷器,海贸三大主要商品,今年都是这个鬼样子,今年生意肯定不好做。

    恐怕,今年破产的人会有很多。加上地方一乱,朝廷不及时想出对策,后面只会越来越难。会有更多人加入海盗。被打击得一蹶不振的海盗,极有可能借着今年重整旗鼓。”

    容信盯着陈大昌,“陈公公想怎么做?你可以直接写信给夫人。”

    陈大昌眯起眼睛,盯着海岸线,“那么多人破产,那么多失地农民,夫人既然能够经略京城,就能经略江南。”

    容信直接说道:“朝廷不会让夫人经略江南。”

    “那就换个方式,用商业手段经略江南。这是机会,夫人不该错过。”

    “你自己写信同夫人说,此事我不插手,也不会抢你功劳。”

    陈大昌冷笑一声,“海盗不解决,始终是个祸害。”

    “那就想办法杀了周瑾。”容信很干脆。

    “他不上岸,在海上几乎找不到机会杀他。”

    “那就想办法逼他上岸。”

    陈大昌突然笑了起来,“有个人可以利用。如果她还在江南的话。”

    容信挑眉,不置可否。

    顺利靠岸,

    一上岸,容信就收到数封从京城送来的信件。

    陈大昌也收到了顾玖的信件。

    二人各忙各的事情,互不干涉。

    ……

    陈大昌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初露端倪。

    今年,江南一地的雨水明显减少。

    江南各地乡村,为了争夺水源,家族同家族,村与村,已经爆发多起大规模械斗,并且出现了人命。

    地方官府为了调停这些冲突,也是操碎了心,跑断了腿,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春耕在即,水就是一切。

    雨水减少,水源本就不足。想要说服谁谁让步,几乎不可能。

    各地冲突是越演越烈。

    就怕引起大规模的民变。

    毕竟灾区某地,已经有反贼举旗造反。

    各大城镇,看起来似乎和往昔一样热闹,并没有受到灾情的影响。

    但是去棚户区看看,就会发现情况已经波及到城镇小民。

    粮价上涨,生活成本明显上升。

    找活干明显比往年难一些。

    不仅如此,物价上涨,工钱却没有上涨,并且比过去更加严苛。

    过去,绣娘干完绣活,默许可以将碎布头带回家。

    今年,各大秀坊严禁绣娘将碎布头带回家。一经发现,百分百辞退。

    毕竟碎布头也能卖点钱。

    碎布头可以用作给小儿做百衲衣,做手绢,做尿布,甚至可以卖给造纸工坊造纸。

    小民都很珍惜手头上的活,没人愿意在这个年月被人辞退。大家都很拼命的干活,比过去付出更多的精力,却无法得到更多的报酬。

    “生活艰难啊!”

    陈大昌走在大街上,随口发出一声感慨。

    不过,在艰难中,也有着微弱的变化。

    城外新建了一家木工工坊,招收大量木匠,学徒,工钱从优,包两餐。

    工坊第一批产品,就是各种型号的水车。

    有满足家庭使用的小型水车,一个人就能踩动。

    也有用于沟渠灌溉的中大型水车。

    还有用于各种工坊使用的改良版水车。

    水车一经退出,就受到官府的青睐。

    官府主动帮着推销,帮着水车下乡。

    因为官府终于找到了解决争夺水源冲突的根本办法。

    一架水车,足以解决这些问题。

    水车下乡,展示出强大的送水功能后,受到了广大村民的热烈欢迎。

    水车很贵,一架水车,少则二十两,多则上百两。

    木料,人工,技术,运输,租金,这些全都是成本。

    成本累积,自然便宜不了。

    一个村每家每户出点钱,大伙一凑,就能保证一个村一架水车。

    春耕要紧,水源就是天。

    就连平日最节俭的人,这个时候也不会心疼钱。

    这有了水车,才不会耽误今年的耕种。

    就这样,一个村一个村的推销,水车销量暴增。

    木工工坊不得不招聘更多的木匠学徒,赶工做水车。

    陈大昌看着水车上面不起眼的徽记,就知道这是四海商行的产业。

    只不过没有用四海商行的招牌。

    四海商行在江南一带,可不怎么受待见。

    江南商贸发达,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欢迎从北边来的,背景深厚的四海商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四海商行在江南的许多产业,都用了新的招牌,新的徽记。

    就像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商行。

    靠着这个办法,四海商行的产业,在江南各地遍地开花。

    陈大昌出了城,去了寺庙。

    有妇人跪在佛前,虔诚祈祷。

    口中念念有词。

    陈大昌瞥了眼,了然一笑。

    江燕口中一顿,接着又继续祈祷。

    陈大昌去了后山,泡上一壶茶。

    鲜花盛开处,走来一位貌美妇人。

    “陈公公,幸会!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陈大昌示意江燕坐下说话,“该叫你什么呢?”

    “陈公公想怎么称呼我都成,我不介意。”

    陈大昌倒了一杯茶,放在江燕面前,“生了孩子,更美了啊!不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姑娘。”

    “恭喜你喜得千金。”

    江燕低头冷笑,“陈公公约我出来,如果只是为了奚落我,我想我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并不是奚落你,而是真心恭喜你。”

    “真心和假意,我会听不出来?你当我是蠢货吗?”江燕怒斥陈大昌。

    陈大昌抬手制止江燕,“闲话休提。咱家今日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周瑾何时上岸。”

    江燕讥讽一笑,“别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岸,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确定要拒绝合作?”陈大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几年,周瑾的处境不太妙啊!你猜他还能嚣张几年?猜猜他,大概什么时候死?”

    “你休要吓唬我。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你想杀他,做梦。”

    “过去几年,咱家人不在江南,一时顾不上料理他。这回回到江南,咱家会腾出手,将他彻底解决。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合作,要么死!”

    江南嗤笑一声,“本宫可不是被吓大的。”

    陈大昌笑了笑,“那就是没得谈。告辞!”

    陈大昌干脆利落起身离去。

    “等等!”

    江燕突然叫住远去的陈大昌。

    陈大昌回头看着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回京城。”江燕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陈大昌,“事后确保将我送回京城,这是我答应合作的唯一条件。”

    陈大昌蹙眉,“你回京城做什么?京城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江燕笑了起来,“我喜欢京城,我就是想回京城。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合作。大不了死在江南。至少死之前还能快活几天。”

    陈大昌看着江燕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先告诉咱家,你回京城做什么。”

    “定居养老啊!”江燕咯咯咯地笑起来。

    “荒唐!换个条件。”

    “除了送我回京城,任何条件我都不接受。”

    “那你就去死吧。”

    陈大昌很果断,完全不接受江燕的要挟。

    江燕怒极,抄起茶杯朝陈大昌砸去,“你个老货,你给本宫站住。”

    陈大昌怒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江燕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你以为你还是江淑仪吗?给脸不要脸,信不信咱家现在就结果了你。”

    “你,你,你放手。你不能杀了我。”

    江燕脸色发紫,呼吸困难,心中恐惧。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没想到,陈大昌会突然爆发。

    “咱家杀了你又如何。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在官府文档上,你本就是个死人。咱家杀你,是在完成先帝的圣旨,是奉旨杀人。谁敢过问?”

    江燕怕了,大哭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想死。”

    “这么怕死,为何又偏偏找死。要解决你,咱家有一百种办法。你有什么资格同咱家叫板。咱家找你合作,是给你脸面,你却不知好歹。你这样的女人,咱家见多了,下场都是一个死。”

    “我不想死,你放开我。我答应你,我和你合作,我不去京城。你放开我啊!”

    江燕泣不成声。

    陈大昌一把推开她。

    将养直接倒在地上,脖颈上留下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很显然,某一刻,陈大昌真的动了杀心。

    数年海外殖民生涯,陈大昌已经习惯了杀戮。

    不听话,那就去死吧。

    陈大昌冷声说道:“安分守己,休要自作聪明。会有人和你联络。周瑾一旦上岸,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来。咱家耐心有限,所以不要试图挑战咱家的底线。”

    说完,陈大昌甩袖离去。

    江燕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708章 朕不是昏君

    天灾,人祸,粮食,反贼……

    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朝臣们个个着急上火,晕头转向。

    文德七年犯太岁啊!

    一开年,就没一件好事。

    全特么的要命的大事。

    任何一件,都有可能掀翻大周的国本,叫天下改名换姓。

    文德帝呕了一口血,谁都不肯见。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大殿内,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有人造反!

    竟然有人造反!

    他自问是个很勤勉,也很节俭的皇帝。

    先帝临死,留给他一个烂摊子,无数大窟窿。

    这些年,他殚精竭虑,东挪西补,终于将这个烂摊子整顿一新,历年积欠的银钱也都逐渐补上。

    他已经做到了一个帝王能做的最完美程度,为什么还有人造反?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肯开眼,年年降下天灾人祸?

    难道真如反贼说的,他们父子得位不正,老天都看不过眼,降下天罚吗?

    “陛下,天黑了,歇息吧!”

    天已经黑了吗?

    文德帝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光已暗,烛火摇曳。

    他缓缓扭头,朝常恩看去,“朕是昏君吗?”

    “陛下饶命!”常恩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朕恕你无罪。朕就问你,朕是昏君吗?如实回答,否则朕杀了你。”

    常恩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说道:“陛下当然不是昏君。陛下为君勤勉,去年户部终于小有结余,这是吉兆啊!”

    “既然是吉兆,为何还有人造反?”

    文德帝神情落寞,发出一连串的疑问,“近十年,年年天灾,朕怕百姓负担过重,怕小民失地破产,自登基起,不曾一次增加赋税,甚至还数次减赋。

    并且三令五申,地方官府征发徭役,不可严苛。甚至连着三年给地方官府一笔额外的银钱,用作徭役,就是怕小民为徭役而苦。

    朕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为何还是有人造反?就因为天灾吗?朕一直在想办法赈灾,为什么他们就不肯给朕一点点时间?为什么非要造反?

    朕绝非昏君,更不是暴君,也无失德之处。可是年年天灾,没有一年风调雨顺,如今还有人造反。难道真的是天罚?”

    常恩赶紧说道:“陛下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啊!那些反贼,狼子野心,绝不是因为没饭吃才去造反,只因为想造反才会造反。

    什么天罚,什么得位不正,那些泥腿子哪里知道这些。分明就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浑水摸鱼,借机起事。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

    文德帝皱眉,“你说的有道理。那些话,绝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后面肯定有高人指点。你说,幕后之人会不会就在京城?会不会是有人不服朕得帝位,阴谋造反?”

    常恩一颗心怦怦乱跳,快要从喉咙处跳出来。

    这话太吓人了!

    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感。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现今最要紧的是,就是派兵镇压反贼。至于反贼背后之人,迟早能查出来。其次,要想办法筹措粮草赈灾,不能让灾情扩大。还要准备足够的粮种。”

    文德帝连连点头,“的确要派兵镇压反贼,同时命金吾卫严查京城各处。各地粮食紧张,就种红薯。红薯产量高,即便干旱依旧能播种。只要能活命,天天吃红薯也没关系。熬过今年,等到明年,情况一定会好起来。一定!”

    常恩喜极而泣,“陛下终于振作起来!朝臣们知道了,一定会替陛下高兴。此乃大周幸事啊!”

    文德帝盯着常恩,眼中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宣三省六部各位爱卿觐见,宣几位国公觐见!”

    “陛下,天色已暗……”

    “宣!”文德帝掷地有声,果断打断常恩的话。

    “诺!”

    常恩躬身领命,连夜宣各位大人进宫商议对策。

    ……

    次日一早,文德帝连下数道旨意。

    即日起,京城自戌时起戒严。

    粮食限价,谁敢哄抬粮价,或是关门惜售,着金吾卫严查!

    谁敢传播谣言,造谣生事,引起民众恐慌,无论是何身份,一律关进诏狱。金吾卫有机变处置之权,可先斩后奏。

    令三和快递,必须在半月内,将救灾粮红薯运往灾区。

    责令户部少府,派遣官员前往灾区,组织灾民补种。

    与此同时,数道旨意送到兵部,京大营。

    面前造反,整个国家机器全面运转起来。

    同时,金吾卫抽调了一部分精锐,率先前往反贼聚集地调查这场造反真相。

    ……

    三和快递京城总部,距离渭水码头大约三四里远,距离官道也只有区区数里。

    周围地势开阔,没有山林易燃物。

    选这个位置,无论是船运,还是陆运,都变得极为方便。

    快递站通往渭水码头,还有官道,都修建了宽敞平整的水泥路。

    办公楼后面,是一排排高大的仓库。

    仓库侧面,是数百辆整齐排列的马车,驴车,骡车,有专人维护看守。

    一大早,三和快递总部人进人出,人声鼎沸。

    一辆辆马车有序出发,拿着单据前往皇庄,京仓,各大粮铺,运回来一车车红薯,或是杂粮。

    登记员一车车称重登记,贴上单据后,全部运往渭水码头,装船南下。

    圣旨有令,半月内,要将这些粮食运往灾区。

    最快的办法就是水运。

    陆运是第二选择。

    渭水码头,不到一天的时间,三和快递就调来了上百艘货船。

    装满一艘,即刻开拔。

    其他货船,无论是私人,还是官府,统统靠边站。不得占用码头。

    运送灾粮是皇命,一切船只在皇命面前都要让步。

    不让步?

    那就看看,到底是脑袋硬茬,还是京营大头兵的刀子硬茬。

    每艘货船,运送灾粮的同时,还要负责运送几十名京营士兵南下。

    三和快递,每个人,都按照各自分配到的工作,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每个人都熟悉自己的工作,做过不下千百回,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

    熟练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最大程度减少出错。

    可以保证工序完整,正确,不出现错漏,混乱。

    户部尚书赵大人,亲自带着人来到三和快递总部查看。

    每人只管自己的那一道工序,看似很忙很乱,效率反而很高。

    看着一车车粮食从快递站出发,运往渭水码头,装船开拔,户部尚书赵大人偷偷松了一口气。

    “照着这个速度,全程水运,估计不用半个月,粮食就能送到灾区。”

    “赵大人太乐观了!”白仲陪在赵大人身边,“据南边送来的消息,因为干旱,有部分河段断流。到了断流处,就必须该走陆路。”

    户部尚书赵大人紧皱眉头,“这如何是好?该走陆路,能保证半个月将灾粮送到灾区吗?”

    白仲说道:“咱家正在紧急调运车马,在断流处集合。也通知了各地快递站,做好接货准备。同时各地收费站也会全力配合。能不能在半月内送到灾区,只能说尽力而为。”

    赵大人长出一口气,“当初成立三和快递是对的。换做朝廷运送这批粮食,没有一个月,决不可能到达灾区。而且途中消耗,也是个天文数字。”

    白仲笑了笑,好奇问道:“朝中怎会想到用红薯赈灾?竟然还打算在南边补种红薯。”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京仓的粮食不能动,别处也没粮。唯有红薯,存了许多。能救一命是一命。”

    “这些红薯,够吃吗?”

    “肯定不够吃!但,至少能解决燃眉之急。”

    这倒也是。

    红薯很多,可是灾民更多。

    去年红薯酿酒爆发,大量的红薯被用来酿酒。剩下的红薯,说起来很多,平均到每个灾民头上,其实很少。

    而南边,因为土地肥沃,加上饮食习惯,种红薯的人极少。更多的是种水稻,冬小麦。

    像江南一带,甚至用水田来种桑树,养蚕。

    直接把农田变成了经济作物田。

    也就难怪朝廷要从北边调运红薯,运送到南边灾区。

    灾区以前根本不种红薯啊!

    想吃红薯都没得吃。

    目送一艘又一艘的货船离开码头,赵大人悬着的心,踏实了一半。

    他对白仲说道:“本官许久未见诏夫人,她可好?”

    “夫人在别院养胎,快生了。除了脾气变得暴躁外,其他都好。”

    赵大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光靠红薯,只能解燃眉之急。而且红薯储备有限,去年红薯酿酒太狠了。北地七成的红薯都被拿去酿酒。剩下的这点红薯,那么多灾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完。还是需要调运大量粮食运送到灾区,彻底解决灾区缺粮的问题。”

    白仲正儿八经地说道:“赵大人忧国忧民,令人敬佩。只是赵大人同我说这些没用啊!我就是个管杂事的小人物,手头可没粮食。”

    赵大人看着白仲,“你手头是没粮,可是你家夫人手头一定有粮。”

    白仲很干脆,“我家夫人快生了,恕不见外客。”

    “粮食牵连着大周的命运,关系着百万灾民的性命。你家夫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内宅妇人,本官绝不麻烦她。然而她不仅是皇子妻,更是四海商行的东家。她理应在这个时候承担起责任。”

    白仲龇牙,冲赵大人笑了笑,“大人同我说这些没用。我家夫人说了不见外客,我也爱莫能助。不如等我家夫人生了孩子后再说此事。”

    “等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咱家只能道一声抱歉!”

    赵大人气得脑门充血。

第709章 鬼门关

    湖阳郡主上晓筑,找顾玖说话。

    “大侄子媳妇,你快过来看看。你看他像不像小高僧?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着他像,太像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小高僧的儿子。”

    噗!

    顾玖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身僧袍,长了一张同无望七分像的脸的小奶狗和尚,直接喷了!

    “姑母,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湖阳一脸得意洋洋,“就是从大街上找来的。像吧。”

    顾玖点点头,“像是挺像,就是没有小高僧的高僧风范。”

    “这才刚当和尚,还没有半个月,没有高僧风范,情有可原。”

    顾玖嘴角抽抽。

    无望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只要不乱搞,人人都会当他是高僧。

    眼前的小奶狗和尚,空长了一张同无望相似的脸,却没有无望天生的欺骗性。

    谁是天下第一大骗子?

    无望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二。

    西凉王被无望哄得一愣一愣的,敢问世上有几人有做到。

    “啊,你你你你,你不是那个书生吗?你怎么成和尚啦?”

    王依从回廊上跑下来,指着小奶狗和尚一脸震惊。

    王依长期来往于新民县,同租住在新民县的学子经常照面。难怪会认识小奶狗和尚。

    “阿弥陀佛,原来是女施主。小僧原本立志读书出仕,做个利国利民的官员,奈何连考十五次,都没能考上山河书院。想来,小僧没有读书的天分,生来同科举无缘。小僧心灰意冷之下,看破红尘,于是决定遁入空门,宣扬我佛慈悲!”

    噗!

    这张嘴还真能吹!

    顾玖忍着笑,想听听小奶狗和尚接下去怎么说。

    王依指着他,又指指湖阳郡主。

    “你怎么和郡主在一起?你不是和尚吗?”

    小奶哥和尚修炼不到家,表情瞬间龟裂。

    好在他反应及时,又露出温和的笑容,“阿弥陀佛!女施主有所不知,小僧是为郡主娘娘讲经念佛,渡郡主娘娘脱离苦海!”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顾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和尚,同小高僧最相似的地方,就是一张嘴!”

    湖阳郡主兴奋不已,“很像是不是?尤其是说话的样子,本宫爱死了!”

    顾玖挥挥手,叫人将小奶狗和尚带下去,免得辣眼睛。

    她招呼湖阳喝茶,“姑母对小高僧真是一往情深!”

    湖阳郡主一脸深情地说道:“他毕竟是本宫真心爱过的人,是本宫心头的宝啊!”

    哈哈……

    真该让无望听听湖阳对他的深情表白。

    “只可惜本宫不曾替小高僧生下一男半女。如今看见小徐,就像是看见了无望的影子。你说小徐会不会是无望遗落在民间的儿子?”

    “这么大的儿子,怕是生不出来吧。”

    除非无望天赋异禀,十来岁就能生儿子。

    湖阳叹气,一脸失望,“本宫给他取了个法号,叫做无谓。”

    顾玖无语凝噎。

    真是爱得深沉。

    “姑母这是何必?”

    “你不懂!小高僧不能陪伴在本宫身边,本宫就找个像他的人常伴左右,以慰相思之苦。唯有如此,本宫才觉着这日子过得有意思。”

    “姑母府上的几位小奶狗,小狼狗都打发了吗?”

    “哪能随便打发。和尚我要,小狼狗我也要。”

    顾玖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湖阳对无望的思念,只是停留在嘴上。

    一边说着爱,一边继续寻欢作乐。

    这才是湖阳。

    “姑母今日将无谓和尚带来,就是想让人知道他和无望长得有多像吗?”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当然是想给你看个稀奇。你瞧瞧你,天天窝在这山上,太过无趣。陛下又没说不准你们回京城,干什么整日窝在这里。不如同我回京城得了。”

    顾玖笑着摇头,“多谢姑母一心替我着想。住在山上挺好的,清静。如今京城戒严,住在京城还真不如城外自在。”

    “这倒也是。京城戒严,寻欢作乐的人都少了。青楼楚馆也都没了生意。”

    “姑母不必替青楼楚馆操心。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哈哈……这话没说错。若非身份限制,我都想开一个青楼楚馆。这行赚钱啊!”

    顾玖无语望天,湖阳名副其实的奇葩。

    做什么不好,偏要涉及风俗行业。

    顾玖敷衍着笑了两声。

    哪里想到,这一笑,竟然动了胎气。

    腹部抽痛,带有规律。

    顾玖深呼吸一口气。

    妈呀,这是要生了吗?

    她知道怀双胎,一般会早产。

    只是没料到,会早了二十来天。

    “姑母自便,我得回房去了。阿晴,叫人准备齐全。”

    丫鬟阿晴闻言,心头一惊,“夫人这是要?”

    顾玖点点头。

    阿晴脸色发白,赶紧叫人过来,几个人一起扶着顾玖回房。

    湖阳郡主瞧着这个情况,也紧张起来,“怎么啦,怎么啦?不会是要生了吧。大侄子媳妇,你真的要生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闭嘴,别吵!”

    顾玖轻声呵斥湖阳。

    湖阳立马捂住嘴巴,含糊说道:“我不吵。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今日不便招待姑母,姑母请回吧。”

    “你要生孩子,我哪能回去。我得守着你啊。”

    顾玖没什么力气,懒得搭理湖阳。

    使了个眼色,下人直接伸手拦住湖阳,不准她跟着进屋门。

    湖阳急得团团转,“偏偏今天生孩子,真是赶巧了。”

    她叫住身边的丫鬟,“刘诏人呢?赶紧叫他回来。”

    “郡主娘娘放心,已经派人去请大殿下。”

    “那就好,那就好!”

    顾玖这回发动,来得很猛!

    原本还打算洗个澡再进产房。

    哪里想到,根本没给她洗澡的时间。

    察觉到情况不对,顾玖当机立断,进了产房。

    稳婆早就预备好,两个月前就被请到晓筑住着,由顾玖亲自培训。

    主要是培训卫生常识。

    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也都受过培训。这个时候,每个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气氛看似紧张,大家手头上都没停着。

    刘诏急匆匆从山脚下赶回来,守在产房门口,像个暴躁的困兽。

    这是顾玖第三回生孩子,却是他最紧张,最害怕的一回。

    都说怀双胎的女人,生孩子等于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他心里头怕啊!

    怕顾玖有个万一。

    “胡太医到了吗?”

    “殿下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去请胡太医,估计已经在路上。”

    胡太医是妇科圣手。有胡太医坐镇,刘诏才能安心。

    他阴沉着脸,“派人去催。”

    “属下遵命!”

    产房内,传来顾玖压抑的呼痛声。

    刘诏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咬着牙,却不肯发出一点点声音。就怕他这里嚷嚷,会让顾玖分心,增加生孩子的危险。

    御哥儿和衡哥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

    听见娘亲呼痛,衡哥儿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娘亲不痛,我给娘亲呼呼!”

    御哥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哭出来。

    “爹爹,娘亲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带弟弟下去,会影响到娘亲生宝宝。”

    御哥儿抹掉眼泪,牵着衡哥儿的手,将人哄住,出了院门。

    这一胎,顾玖生得很快,却极为凶险。

    一进产房,刚躺下没一会,孩子一只脚就先出来了。

    吓得顾玖,差一点崩溃。

    她这是要拼顺产啊。

    脚先出来,一个不小心,孩子就会骨折。

    顾玖一边忍着痛,一边和稳婆商量,将孩子的脚放回去,正位。

    过程有多痛苦,有多凶险,唯有顾玖最清楚。

    她都不敢叫,怕把有限的力气给叫完了。

    实在受不了,也只是压抑着闷哼几声。

    凶险的生产过程,直接造成了顾玖大出血。

    她咬着一片百年老参,“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孩子弄出来啊。非要等我流血而死才知道动吗?”

    她怒吼,却又极为虚弱。

    真的是拼了老命。

    丫鬟阿晴端来汤药,顾玖一口灌下。

    从一开始知道自己怀了双胎,她就在做准备,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没有剖腹产,也不会有人给她做剖腹产,她只能靠自己。

    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平时做的准备,还有平日对丫鬟们的培训没有白费。

    这个时候,全都派上了用场。

    各种汤药灌入嘴里,吊着一口气。

    “哇……”

    一声啼哭,第一个孩子终于出生了。

    “恭喜夫人,是个千金。”

    顾玖虚弱的怒吼,“别废话,赶紧第二个孩子。”

    本夫人都快血流成河,赶紧生啊!

    她的双手死死的抓着两边床架,她已经拼命了!

    一定要顺利!

    一定不要有事!

    脑袋昏沉,目光迷乱。

    浑身一轻,顾玖彻底昏了过去。

第710章 龙凤胎(三更)

    双眸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从未有过的沉重感,让她动一下,都觉着半条命没了。

    头微微扭动。

    外面天光大亮,这里是她的卧房。

    她只昏迷了几个时辰吗?

    砰!

    脚凳被踢翻。

    丫鬟小雨猛地站起来,冲出卧房,大声喊道:“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紧接着又一阵风地冲回卧房,“夫人,你可算醒了!奴婢都快吓死了。你出了好多好多血,胡太医说要是再不醒来,恐怕就真的醒不来了。呜呜……”

    一群人涌进卧房。

    顾玖看见了刘诏,湖阳,看见了顾玫,顾珊,胡氏,裴芸……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终于可以睡一个踏实觉。”

    刘诏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孩子们都很好,你别担心。先让胡太医给你检查身体。”

    顾玖微微点头。

    她有太多的疑问。

    而她的身体却极度虚弱,眼皮也很沉重,无力说话。

    胡太医探手诊脉,“能醒来就好。慢慢调养,一年半载总能养好!”

    顾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

    “我差一点就死了吗?”

    “不许胡说!”

    刘诏胡子拉渣,双眼布满血丝,眼睛周围一圈黑黑的,脸色昏暗,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好好休息打理自己。

    顾玖虚弱一笑,她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瞧把刘诏吓的,手都在发抖。

    胡太医诊脉完毕,叮嘱顾玖,“好好休养,按时服药。半个月内都别急着下床。”

    顾玖点点头,“多谢胡太医!”

    “夫人客气!这都是下官该做的。”

    胡太医起身,去外面开药。

    其他人见顾玖虚弱地连话说不出来,也不敢打扰她。

    叮嘱她好好休养,别担心孩子,别担心外面,就都出去了。

    人一走,卧房就空了下来。

    刘诏紧握着她的手,双目通红。

    顾玖冲他笑了笑,“去睡吧!多久没闭眼了?”

    “我不累!你睡吧。我看你很累。”

    顾玖笑了笑,“那你陪我睡,一个人太冷清。”

    “好!”

    “孩子?”

    “老三是闺女,老四是小子。”

    原来是龙凤胎。

    顾玖嘴角上翘。

    喝了药之后,合上双眼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久久不愿意醒来。

    刘诏担心不已,担心顾玖是昏迷不醒,有个三长两短。

    极度暴躁之下,差点将屋子给砸了。

    胡太医拿人头保证,顾玖只是睡觉,不是昏迷,他才肯罢休。

    宫里派人来宣胡太医进宫,给后宫娘娘们诊脉。

    刘诏直接将宫里来人给赶了出去。

    “滚!我家夫人没好之前,胡太医哪里都不去。”

    宫里派人来看望顾玖,刘诏照旧将人赶了出去。

    “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我家夫人不许任何人打扰。”

    刘诏暴躁的样子传到宫里,引来非议。

    他毫不在乎。

    直到顾玖从睡梦中醒来,他才露出笑脸。

    “你可算醒了!”

    说完,往床头一趴,就睡了过去。

    “他这是多久没睡了?”

    “启禀夫人,殿下得有四五天没睡觉。”

    他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吩咐下人,将刘诏扶到书房歇息。

    又吩咐下人打来热水,擦拭全身。

    这回醒来,她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将全身收拾干净后,她吩咐下人将胡太医请来。

    “下官见过夫人!”

    “胡太医请坐。身体不便,有失礼之处,请见谅!”

    顾玖靠在枕头上,半躺着。

    “夫人身体虚弱,下官都明白。”

    顾玖轻咳一声,“上次醒来就没问,我到底昏迷了多少天?”

    胡太医意外,他以为顾玖已经清楚这些事情。没想到她竟然能忍着,直到现在才问。

    “回禀夫人,您一共昏迷了三天。”

    “出了很多血?”

    “是!幸亏夫人提早做了准备,药材充足,下官才能将夫人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胡太医不愧是妇科圣手。我的命是你救的,请受我一拜!”

    “夫人使不得!”

    胡太医紧张不安,赶紧起身推辞。

    顾玖喘了一口气,自嘲道:“现在连弯个腰都困难。”

    胡太医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夫人这回元气大伤,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肯逞强。”

    “今天是几号?”

    “回禀夫人,今天是十五。”

    “已经十五了吗?这么说,我之前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正是!夫人睡得极沉,大皇子殿下以为您又陷入了昏迷,十分担心。宫里数次派人过来看望,都被大殿下赶走了。”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他最近脾气不太好,胡太医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替他道歉。”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殿下担心夫人的安危,下官都能理解。”

    顾玖含笑点点头,斟酌了一番,问出一个要紧的问题,“我将来还能生养吗?”

    胡太医微微垂首,面色迟疑。

    见状,顾玖已经明白一切。

    “想来是不能的!大出血,昏迷三天,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能活下来已经是幸事。不过也没什么,有四个孩子,我已经满足了!”

    胡太医郑重说道:“请夫人保重身体。夫人这次元气大伤,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恐怕养不好。下官建议夫人,在身体大好之前,最好禁房事!”

    “我明白,多谢提醒!我会好好保重身体。”

    她的身体,因为早产,先天不良。后天补好了,一次难产,又被打回了原形。

    甚至比过去还要虚弱。

    了解了基本的情况后,顾玖打发了胡太医。

    她靠在枕头上歇息。

    说了一会话,就觉着累。

    方嬷嬷守在床边。

    “谢天谢地,夫人总算好起来。这几天,御哥儿和衡哥儿都哭了好几回,怕打扰夫人歇息,都不敢露面。”

    顾玖说道:“去把孩子叫来吧。几天没看见他们,怪想念的。两个小的也带过来。生下来还没见过,也不知长得好不好!”

    方嬷嬷抹着眼泪,连声答应。

    不一会,御哥儿和衡哥儿一起来到卧房。

    后面还跟着两位奶娘,一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

    “娘亲!”

    衡哥儿见到顾玖,直接扑到床头,哇哇大哭起来。

    御哥儿则默默垂泪。

    顾玖摸摸衡哥儿的脸颊,替他擦拭眼泪,又摸摸御哥儿的头。

    “别哭了,娘亲没事。”

    “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御哥儿突然放声大哭。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哭得比衡哥儿还要厉害。

    顾玖牵起御哥儿的手,将他带到身边,用力搂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娘亲会好起来,很快就能下床。”

    御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衡哥儿倒是懂事,“哥哥不哭。”

    说完,还用衣袖给御哥儿擦拭眼泪。

    御哥儿有些含羞,很不好意思。扭过头,别扭地说道:“你把我眼睛都擦痛了。叫你带手绢,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你的衣袖有多脏。”

    衡哥儿盯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不脏啊!娘亲,哥哥打我!”

    “我哪有打你。就知道告状!”御哥儿十分嫌弃。

    顾玖哈哈笑起来,笑得伤口痛。

    方嬷嬷你赶紧安抚两个孩子,“都别闹了,夫人要静养,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重重点头。

    顾玖招手,奶娘将两个小的抱过来,放在床头。

    上次醒来,实在是太过虚弱,都顾不上孩子。

    直到今天,顾玖才第一次看见孩子。

    长得真好!

    就是小小个,好小啊!

    方嬷嬷说道:“丫头生下来刚好四斤,弟弟四斤一两。胡太医替孩子检查过,孩子一切都好。这几天都重了。”

    双胞胎这个体重是合格的。

    顾玖放心下来。

    两个孩子吃饱喝足,这会正在睡觉。睡得香喷喷。

    小孩子肤色白白嫩嫩,看起来很漂亮。

    “妞妞长大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喜欢弟弟和妹妹。”衡哥儿突然石破天惊。

    顾玖愣了下,赶紧问道:“衡哥儿告诉娘亲,为什么不喜欢弟弟和妹妹?”

    难道是吃醋了吗?

    衡哥儿红着眼眶,说道:“弟弟和妹妹害得娘亲生病,他们不乖。儿子不喜欢他们。”

    顾玖怔愣。

    她又朝御哥儿看去。

    御哥儿什么都没说,但是小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和衡哥儿一样,不喜欢新出生的弟弟和妹妹。

    两个孩子都在迁怒两个小的。

    顾玖深吸一口气,“娘亲生病,是意外。和弟弟妹妹没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迁怒他们。你们四兄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世上最亲密的伙伴,要互相关心友爱。

    娘亲现在身体虚弱,无法照看弟弟妹妹。御哥儿,衡哥儿,你们能替娘亲照看弟弟妹妹吗?不准任何人欺负他们,能做到吗?”

    御哥儿挣扎了一下,才重重点头,“娘亲放心,儿子会照看好弟弟和妹妹。”

    衡哥儿撇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样子,“他们长得真丑。”

    顾玖忍俊不禁,“你小时候也长这样。”

    怎么可能!

    衡哥儿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他还在试图挣扎,“我肯定比他们长得好看!”

    方嬷嬷凑趣道:“衡哥儿,你小时候还没他们好看。”

    事实太残酷。

    衡哥儿一脸生无可恋,朝御哥儿看去,“哥哥,你来照看他们。我要去静静!”

第711章 困扰

    “这个孽障,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整日同宫里作对。连太后派去的人都敢往外赶,真是气煞本宫。”

    裴皇后同四皇子刘议抱怨刘诏。

    “母后息怒!大哥也是因为担心大嫂的安危,才会言行失当。想来太后也能理解。”

    “担心顾玖的安危,就可以随便将人赶出去吗?”

    裴皇后厉声呵斥一句

    接着她又问道:“你大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快不行了吗,怎么又好起来了?”

    “儿子也不太清楚。不过儿子已经派琴儿去看望大嫂。大嫂能好起来,这是好事!”

    裴皇后哼了一声,“是不是好事,难说得很。你随本宫去见太后娘娘,好好替你大哥美言几句。”

    “儿子知道。”

    “这个孽障,说话做事就不知道和顺一点。把人都得罪光了,本宫倒是要看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裴皇后一边抱怨,一边领着刘议去见萧太后。

    ……

    萧琴儿乘坐马车,带着礼物上了山,来到晓筑。

    下了马车,被人请到花厅喝了一杯茶,之后才被请到卧房。

    “我家夫人身体虚弱,刚刚醒来。让四夫人在花厅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你家夫人身体不要紧吧!我来的莫非不是时候?”

    “多谢四夫人关心。我家夫人已经能坐起来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之前真是凶险,我听到消息都唬了一跳。”

    萧琴儿被请进卧房。

    顾玖已经坐起来,靠着枕头,脸色苍白。

    “嫂嫂怎么坐起来了,会不会太累?”

    萧琴儿疾步走到床边,一脸关心。

    “累四弟妹关心,躺了这么多天,身体都快生锈了。”

    “嫂嫂说笑了。看见嫂嫂无事,我提着心的总算落了下来。”

    萧琴儿今日穿得很素,一件浅绿衣裙,衬得她肤色雪白。

    几年过去,她明显老了些。眼角有细纹出现,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人明显瘦了一圈,气势却更强横。

    顾玖在打量萧琴儿,萧琴儿也在打量她。

    顾玖一副病弱地模样,嘴唇青黑发紫,脸色煞白煞白,说话气息不足,明显元气大伤。

    不养个半年一年,不可能好起来。

    萧琴儿暗叹一声,“嫂嫂辛苦了!你能平安,大家都替你高兴。”

    “多谢四弟妹,我也没想到这回会这么凶险。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孩子还好吗?”

    “挺好的。”

    顾玖吩咐下人,将两个孩子抱来。

    孩子小小个,刚吃完奶,还不困。半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前方。

    “孩子长得真好!嫂嫂好福气,这下儿女都有了。”

    顾玖笑了起来,“看见他们,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萧琴儿深以为然,“女人这辈子,上半辈子为男人活,下半辈子就为孩子活。我家老大,半大小子一个,调皮得很,管他管得我头痛。可又舍不得他挨打。他老子打他,我就心疼得不行。”

    顾玖笑了起来,“大家都一样。我家御哥儿衡哥儿挨打,我也心疼。”

    萧琴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大殿下最近脾气不太好啊!宫里派人过来,全被他赶了出去。母后震怒,太后也在生他的气。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顾玖一脸无奈,“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管不了他。每日就靠汤药养着,实在是没精力过问外面的事情。”

    “我知道。这事嫂嫂心里有数就成。我估摸着,宫里还会派人过来看望,可不能再把人赶出去。现在京城气氛紧张,又是救灾,又是平乱,反贼闹得厉害,说什么的都有。陛下脾气也不太好。要是陛下动怒,迁怒到大殿下头上,就麻烦了!”

    萧琴儿忧心忡忡。

    顾玖承她的情,“多谢四弟妹关心。有机会我会提醒大殿下,好歹收敛一下暴脾气。”

    萧琴儿笑起来,“嫂嫂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四弟妹也要保重身体,瞧你都瘦了!”

    萧琴儿抬手,轻抚脸颊,“又瘦了吗?我自个倒是没感觉。不过瘦一点好看。”

    顾玖轻笑道:“太瘦也不好。”

    “嫂嫂说的是。接下来嫂嫂是要继续在别院修养,还是回王府?”

    “就留在别院修养,这边清静。胡太医说我需要静养,至少得养个一年半载。”

    “生孩子真是女人的鬼门关。好在你们母子三人最后都平安无事。”

    顾玖含笑点头,她也很庆幸。

    庆幸自己命大。

    送走了萧琴儿,又不愿意卧床休息。

    她吩咐丫鬟阿晴念书给她听。

    凡是在顾玖身边伺候的丫鬟,首要一点,要能写会算。

    阿晴从书柜里面挑选了一本野史,坐在脚凳上,小声念起来。

    顾玖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她突然问道:“我听说你们被青梅青竹骂了一顿?”

    阿晴点头,“青梅姐姐和青竹姐姐,责怪我们没照顾好夫人,害得夫人差一点……奴婢有好好反省,青梅姐姐和青竹姐姐骂得对,我们的确没有照顾好夫人。幸好夫人命大福大,熬了过来。”

    顾玖摇摇头,笑了笑,“生孩子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我自己都没想到会难产,还大出血。前面生了两胎,以为第三胎会很容易,大意了!”

    “夫人不要这么说。胡太医说,夫人能熬过来,全靠夫人事先准备充分。要不然他也是有心无力。”

    顾玖说道:“准备得再充分,还是发生了意外。只能说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夫人常说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我们做到了,奴婢很自豪!”

    ……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顾玖终于能下床活动。

    踩在地上的那一刻,顾玖喜极而泣。

    真不容易啊!

    不能下床的日子,肌肉都要生锈了。

    每天都要刘诏帮她翻身,按摩,保持肌肉活力。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怕这样躺下去,会长褥疮。

    光是想一想,就觉着好恐怕。

    好在,熬了过来。

    呼!

    一声重重的呼吸。

    她靠在刘诏的身上,在卧房内一步步缓慢地走动。

    “要是觉着累的话,就回床上。”

    顾玖坚决摇头,“我就是长期没活动,腿有点使不上力。多走几圈就好了。”

    “真的不要紧吗?”刘诏很担心。

    自顾玖生孩子,刘诏就没出过晓筑一步。

    什么皇图霸业,什么野心抱负,当他可能永远失去顾玖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他只想守着她,确保她的安全,确保她一天天好转。

    这些日子,他被噩梦困扰。每每从噩梦中醒来,总是伴随着一身冷汗。

    他终于知道,他不是铜墙铁骨。

    他也会恐惧。

    他也会感到脆弱。

    他也会失去方向。

    他也会萎靡不振,像个傻子一样,只会团团转。

    没有人天生坚强。

    偶尔,他也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顾玖笑着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要是真的受不了,我会自己喊停。”

    刘诏沉默下来,默默地扶着顾玖走路。

    一圈又一圈。

    直到顾玖感觉身体有些发热,才停下来。

    他将她抱回床上,吩咐下人打来热水,接着给她热敷,又给她按摩双腿。

    “这个力度合适吗?”

    “嗯!”

    顾玖发出满足的叹息,“就这个力度。”

    又酸痛又舒服!

    按摩还是男人拿手,力气足够大。

    王依力气也够大,可是王依拿捏不好力度。每次王依按摩,顾玖都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刘诏看着顾玖享受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

    这么多天,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顾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下次宫里来人,语气别那么冲。”

    “我就是烦他们打扰你。太医都说你需要静养,一个二个假装聋子没听见。哼!”

    刘诏对宫里派来的人,十分不耐烦,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顾玖享受着顶级按摩服务,舒服得浑身颤抖。

    “我身体好起来,可以见外客。下次别直接把人赶走,我来应付他们。”

    刘诏脸色一沉,“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又要调养身体,每日离不开汤药。下床走几步就累得不行,还要花费精力外人。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但是我当回事。我不同意!休要在我面前逞能!”

    刘诏动了真怒。

    他很生气。

    生气顾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为了区区几个外人委屈自己,瞎胡搞。

    顾玖直接怼回去,“如果你肯耐心应付一下宫里的人,我也不用逞能。”

    刘诏被堵得没话说,只能认输,“行了,行了。下回宫里再派人过来,我保证不会直接把人赶回去。”

    顾玖笑了起来,“早该如此!叫奶娘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我守着他们。孩子的名字你取好了吗?”

    刘诏面无表情地说道:“名字还没有取好!孩子有奶娘带着,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身体。胡太医说你元气大伤,没有一两年养不好。”

    顾玖愣了下,她盯着刘诏,目光饱含深意。

    刘诏奇怪,问道:“怎么啦?”

    顾玖压抑着情绪,“孩子出生后,你有抱过他们吗?”

第712章 抱一抱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声叹息!

    顾玖已经全然明白。

    刘诏没有抱过孩子,他甚至厌恶那两个小生命。

    “他们是你的孩子!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

    刘诏抬头望着顾玖,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面钻出来,带着压抑的情感,“他们是我的孩子,可是他们差点害死了你!我无法原谅,不要逼我。”

    “你这是迁怒!他们只是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该承受如此严厉的指责。那一切都是意外!”

    “不是意外!”刘诏掷地有声地反驳,“如果没有他们,你就不会遇到那样的意外。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你,你懂吗?”

    脆弱和恐惧从刘诏的严重溢出来。

    一想到差一点失去了顾玖,他的心已经揪紧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可能失去顾玖的恐惧中。

    顾玖愤怒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她抱住他的头,紧紧地抱着。

    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我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龙凤胎多难得啊!那么可爱的小孩,是我的孩子,你真的能拒绝爱他们吗?”

    刘诏埋首在顾玖的怀里。

    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久违的平静和放松。

    “不要逼我!”

    “我不逼你,但是也请你试着接受他们。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他们是两个可爱的小生命。”

    “一看见他们,就会想起你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样子。小玖,不要逼我。”

    顾玖一声叹息,“他们一出生,就要背负伤害母亲的指责,被父亲厌恶,被兄长讨厌,他们不可怜吗?他们才是最无辜的。我的孩子,我绝不允许他们身边充斥着厌恶和仇恨。”

    说完,顾玖一把推开刘诏。

    她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是他们的母亲,我有责任保护他们。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你也不行。”

    刘诏怔愣,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顾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你走吧。”

    刘诏顿时回过神来,变得十分紧张,“你让我走?走去哪里?”

    “远离孩子的地方!”顾玖硬着心肠说道。

    刘诏内心翻涌起伏,“你这是在凌迟我!”

    “而你却在凌迟我们的孩子,凌迟我的心。”顾玖眼中喷火。

    尽管她虚弱,但是她浑身的气势,足以压制任何人。

    刘诏频频摇头,“不应该是这样。他们差点害得你……”

    “闭嘴!我说了,那是意外。你不能把责任算在孩子的头上。刘诏,冷静点,你看着我,我没死,我活的好好的。你还在怕什么?现在没有人能伤害我。”

    刘诏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可是他们伤害了你。你是活了下来,可是你的身体彻底毁了。”

    顾玖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调养身体,最多一两年,我就能恢复健康。儿女都是债,或是是上辈子欠他们太多。”

    “不许这么说,你没有欠他们。真有人欠了他们,那也是我。我来还给他们。”

    刘诏抱住顾玖的腰身。

    “够了!到此为止!”他语气轻柔,态度却十分坚决,“我不要你继续怀孕生子,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体验。我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够了!”

    顾玖笑了起来,“即便你让我生,我现在也生不了。”

    “不生了,坚决不生。有没有什么药是给男人吃的,吃了就不会让女人怀孕。我来吃药,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生孩子。”

    刘诏的表情很认真。

    顾玖轻抚他的脸,“我也可以吃药。”

    “我不要你吃药。是药三分毒,你能不吃药就别吃。我来吃药!”

    刘诏的态度很强硬,不容辩驳。

    顾玖笑了起来,心头暖暖的,“的确有适合男人吃的药。”

    “把药给我,我会按时服用。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好!从今以后不会有意外。那你抱抱他们,可以吗?我就一个要求。”

    刘诏迟疑,挣扎,矛盾。

    顾玖看着他,鼓励,期望,爱意!

    最终,刘诏缓缓点头。

    顾玖赶紧吩咐下人,将孩子抱来。

    小孩子长得很快。

    从刚出生的小猴子,长得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两个孩子都醒着,眼睛已经可以完全睁开。

    “眼睫毛长出来了。”顾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不已。

    她拉着刘诏看孩子的眼睫毛。

    细细的,小小的,短短的。

    老四打了个哈欠,吐了一口奶。

    妞妞挥动着小拳头,啪叽一下,打在弟弟脸上。

    弟弟不觉着痛,反而伸出舌头舔姐姐的手。

    顾玖哈哈笑起来,“他们多可爱!你抱抱他们吧。”

    刘诏如临大敌,面色凝重,缓缓伸出手,轻轻碰触襁褓。

    顾玖一直用眼神鼓励他。

    他终于将妞妞抱了起来。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个闺女,也会是唯一的闺女。

    “妞妞多漂亮啊!要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

    刘诏神情严肃地看着手中的孩子。

    他的表情逐渐缓和,眼中多了一份柔情。

    “抱抱弟弟!弟弟也很可爱!”

    刘诏伸出手,又抱起了老四。

    一手一个,抱孩子的姿势十分标准,显然过去没少培训。

    顾玖如释重负!

    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门口伸出两颗小脑袋。

    衡哥儿好奇地看着一切,突然叫起来,“我也要抱。”

    说完就朝刘诏冲去。

    御哥儿眼疾手快,伸出手抓住衡哥儿的衣领,“别乱跑。”

    然后他提着衡哥儿的衣领,来到床前。

    “儿子给爹爹,娘亲请安!”

    衡哥儿也跟着请安。

    顾玖伸出手,捏捏这个,摸摸那个。

    有儿有女,幸甚!

    衡哥儿仰着头,“我也想抱妹妹!”

    “衡哥儿不是说不喜欢妹妹吗?”

    “现在喜欢!”衡哥儿的理由很好很强大。

    顾玖冲刘诏点点头。

    刘诏小心翼翼地将闺女放在衡哥儿的手中,“轻轻抱着,别乱动。”

    衡哥儿如临大敌,四肢僵硬,“她好小哦!”

    “她会长大的。”顾玖笑道。

    “我能抱抱弟弟吗?”御哥儿问道。

    顾玖连连点头。

    两个孩子能主动接纳两个小的,顾玖太高兴了。

    刘诏将老四放在御哥儿手里。

    御哥儿抱着弟弟,姿势熟练。显然当年没少抱衡哥儿。

    “弟弟不哭,好乖!”说完,御哥儿还瞥了眼衡哥儿。

    衡哥儿笑呵呵地说道:“妹妹也很乖,比我还乖。”

    顾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又温暖。

    久违的笑容也出现在刘诏的脸上。

    顾玖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他们,是不是觉着很满足!”

    刘诏嗯了一声。

    顾玖紧紧握住他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刘诏反手握住她的手,“我只担心你的身体。只要你好好调养身体,什么我都能扛。”

    顾玖笑了起来,“放心吧,我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答应我,不许操心外面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故意瞒着我。你也知道整日里躺在床上养病,很无趣的。就需要外面的消息来消遣。”

    刘诏挣扎了一下,点点头,“外面的事情,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插手。在你身体养好之前,都不能插手。”

    “如果一年后我身体才养好,也就是说这一年,我都得闲着吗?就不怕我发霉变质吗?”顾玖不满。

    刘诏气笑了,“那就以半年为期。半年内,你好好养身体,外面的事情我自会解决。”

    顾玖知道,半年期限,是刘诏的底线。

    她只能接受,“好吧!半年就半年。”

    刘诏还不放心,特意交代方嬷嬷盯着顾玖。

    方嬷嬷和尚念经,能将顾玖给念死。

    方嬷嬷摩拳擦掌,她已经做好准备,会看好顾玖。

    顾玖一脸生无可恋。

    方嬷嬷是专门克她的吧!

    ……

    天气逐渐热起来。

    算算时间,她早该出月子了。

    然而胡太医不发话,她就还得窝在房里养身体。

    平日里开窗户透气,都得偷偷摸摸。

    好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洗热水澡,而不用担心被方嬷嬷念叨。

    两个孩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老四叫刘衠,衠哥儿。

    妞妞单名一个想,刘想。

    顾玖嫌弃妞妞的名字俗气。

    刘诏一句:“祖上定下的辈分,她这一代就是心字辈,好不好都只能这样。”就把顾玖给顶了回去。

    于是顾玖开始嫌弃刘家的辈分。

    “祖上给子孙后代定辈分的时候,一定是喝了酒,脑子不清楚。彳字辈,心字辈,这得喝成什么样,才会想出这种辈分。简直不可思议。”

    刘诏深以为然,“我也觉着不可思议,你的怀疑很有道理。”

    顾玖调侃道:“他们这代的孩子越来越多,会不会有一天,孩子多到没有名字的地步。”

    刘诏则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我翻了辞典,彳字辈还剩了不少。再生一二十个也用不完。”

    顾玖嘴角一抽一抽。

    幸亏老娘不生了,不用为孩子取名发愁。

    谢天谢地!

    坑爹的彳字辈!

    坑爹地心字辈!

    刘家祖上,十有九八不学无术,脑子还进了水,才能想出如此坑子孙的辈分排序。

第713章 谁为朕分忧(三更)

    持续干旱,灾情加剧。

    要命的是,京畿地区,也出现了旱情。

    开春以来,就下过三场雨。

    河床水位明显下降。

    严重的地方,连井水水位都随之下降。

    今年各地广种红薯。

    红薯耐旱。

    也就意味着,米面价格将持续上涨,涨到一个瞠目结舌的地步。

    朝廷限价,能管一时管不了一年,两年,三年。

    过去**米精面的人,在干旱初露端倪的时候,已经改吃一半精米精面,一半糙米糙面。

    等到南边传来灾情加剧,反贼猖狂的消息,他们连精米精面都不吃了,全改吃糙米糙面。

    精米精面全都攒起来,当做储备粮。

    这么干的人不少。

    新民县,最热闹的不再是文青书局,也不是肉菜店,而是粮油铺子。

    每天,每一个粮油铺子前面都挤满了人。

    不管家里有没有存粮,都会挤到粮油铺采购粮********米精面断货,只剩下糙米糙面,要买的排好队,不要挤。谁要是破坏秩序,全部赶出去,本店恕不招待。”

    一框框的糙米面,摆在粮铺门口。

    每人限购五斤。

    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本粮油本子。

    买了今日份的五斤,粮油本子上面就会盖一个粮铺的大红印章。

    有了这个印章,也就意味着,今日份已经买完。拿着本子,到京城任何粮油铺子都买不到一粒粮食。

    这就是京城的限购。

    户部参考四海商行管理流民的办法,给每个家庭发一本小本本,登记着每个家庭人口,所需口粮数量。

    人们将小本本亲切的称为粮本。

    自从粮本出世,就成了小民家中最珍贵的物件,甚至比钱还要重要。

    因为现在是有钱,没有粮本的话,在京城任何粮油铺子,都买不到一粒粮食。

    至于那些租住在京城的外地人,比如求学的学子,由官府统一登记,每个人也都领到了一本粮本。

    只是粮本颜色和本地户籍不一样。

    如今什么人不用担心粮食?

    山河书院的学子就不用为粮食担心。

    京城人人为粮食操心的时候,山河书院的学子都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一日三餐。早餐油条豆浆馒头包子。

    中餐和晚餐,每人定量两菜一汤,米饭管饱。

    豪门大户,达官显贵,自然也不用担心粮食。

    但是朝廷担心他们囤积粮食,一直严防死守。

    想买粮,行啊!

    少府卖给你。

    休要到粮油铺子同小民抢粮。

    各大酒肆,饭馆,受到严重冲击,生意一落千丈。

    老板们个个愁眉苦脸。

    没生意,还要支付房租,能不愁吗?

    如此高压严厉的政策,使得京城人人为粮食操心。

    租住在新民县的学子,更加渴望能够考入山河书院,如此每天都能敞开肚皮吃。

    吃不饱,还要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真是苦不堪言。

    山河书院啊山河书院,为什么你那么难考!

    新民县的学习气氛,空前高涨。

    随着粮食紧张,几个女子学堂,新民县初级学堂,竟然迎来了报考小高峰。

    就因为学堂解决早午饭。

    若是能考上女子中级学堂,不仅包一日三餐,还能免费住宿。学到技术后,就能去大户人家做工挣钱。

    有人早就盯上了新民县的女子学堂,奈何遇上灾荒年间,各种计划都只能推迟。

    粮食啊粮食,到底去哪里搞粮食。

    从南到北不是闹干旱,就是闹洪灾。

    今年的夏粮几乎指望不上,因为从南到北夏粮都严重减产。

    朝廷上下突然发现,大周的粮食竟然如此少。

    南北同时遭灾,江南把田地拿去种植桑叶,粮食危机猛地爆发,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办?

    灾民等着救命粮。

    边关将士,同样在等着粮食。

    各地百姓,也在盼望着粮食。

    全天下的人,都在盼着粮食。

    粮食从哪里来?

    粮食问题不解决,反贼扑灭后又回再次燃起来。

    届时杀官造反此起彼伏,按下葫芦浮起瓢,大周江山危矣。

    “江南有粮!”

    有人站出来,仿佛一把重锤,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文德帝双目火热,“江南果真有粮?”

    “有粮!江南一地,沃野千里,大地主,大田庄不计其数。那里有数不尽的粮食。”

    朝臣们怒了!

    敢情是在打地主家的余粮!

    这是抄自己的底啊!

    朝堂上,哪一个家里不是大地主?哪一个家里不是满仓粮食?

    可有谁主动献粮?

    “荒唐!”

    “放肆!”

    “这与反贼何异?”

    “莫非是要行强盗之事吗?”

    朝臣们纷纷呵斥,恨不得将捅破窗户纸的人撕烂。

    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棒槌,会不会做官?

    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信不信,下去后就叫你丢官去职。

    “诸位大人何必惊慌?下官说江南有粮,又没说行强盗之事。朝廷可以出钱买粮,从那些大地主手中买粮,送往灾区。江南离着灾区颇近,这倒是省却了路上的损耗!说不定还可以余出一点粮食,送来京城。”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朝臣们捋着胡须暗暗点头。

    朝廷出钱买粮,可以啊!正好敲朝廷户部一笔竹杠。

    朝廷的钱,不赚白不赚。

    “哼!”

    户部尚书赵大人出列,“陛下,南下买粮倒是可行,就怕有人坐地起价,吃相难看,敲朝廷竹杠。真当朝廷的钱是大风刮下来的吗?这等无耻之人,真是令人作呕。”

    说完,目光从江南官员身上一一扫过。

    江南一系的官员不干了,撸起袖子下场撕逼。

    赵老狗,你骂谁呢?

    你们河东一派的官员就是好东西吗?

    仗着矿产,坐地起价的事情可没少干。铸造私钱的黄铜,主要就是来自于河东一地。

    什么私开银矿,金矿,铁矿的事情更没少干。

    怎么着?

    就许你们河东赚钱,不许江南赚钱吗?

    江南大地主是吃你家粮,还是喝你家的水?

    过分了啊!

    两边人马争论不休。

    河西,淮北,西南,西北,岭南各地的官员,纷纷选择站边,加入了这场撕逼大战。

    鞋子臭袜子乱飞,衣服帽子落了一地。

    金銮殿上,臭不可闻。

    朝廷早朝,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甚至连菜市场大妈都比不上。

    “肃静!肃静!”

    “荒唐!”

    文德帝直接砸了茶杯,抢过大汉将军手中的静鞭,重重挥舞。

    啪!

    静鞭一响,朝堂瞬间安静。

    啪啪啪……

    又是三道静鞭,朝臣的心都跟着颤动。

    妈呀,陛下发怒了啊!

    “继续吵啊!怎么不吵了?当朕是泥塑的菩萨,坐在这里是摆设吗?”

    文德帝抄起砚台,重重砸在发亮地地面上。

    一声巨响,不少中下级官员吓得腿发软。

    至于那些朝堂大佬,个个不动如山。

    无论是吵架,还是文德帝发怒,都不能让他们动摇分毫。

    “陛下,微臣以为南下买粮之人最为关键。此人不仅要有能力从大地主手中买来粮食,还要狠狠杀一杀屯粮发灾民财的那些人的威风。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朝廷威严。”

    又是户部尚书赵大人。

    众位朝廷大佬纷纷点头附和。

    “赵大人说的有理。朝堂艰难如此,有人只惦记着屯粮发财,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真是该死!”

    “又要买粮,还要彰显朝廷权威,这个南下买粮的人不仅要有足够高的地位,必要时候还要杀伐果决,杀一儆百!敢想敢干!这样的人,难啊!”

    文德帝厉声问道:“南下买粮,诸位爱卿谁能为朕分忧?”

    “臣倒是愿意替陛下分忧,奈何臣恐怕无力打压江南当地豪族,没办法压下价格,反而会让江南豪族趁机发财,嘲笑朝廷无能!臣不能替陛下分忧,死罪!”

    有人很机灵,率先站出来说自己无能。

    尼玛!

    南下买粮,还要打压粮价,这真是要命的差事啊!

    得罪人不说,说不定还会人头落地。

    江南出身的官员,可不是善茬。

    这帮人拉帮结派,打压异己,可是炉火纯青,手段老辣。

    自个小胳膊小腿,就别挑大梁了。

    主动出来承认自己无能,虽然面子有损,好歹官位和前途都保住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官员站出来,口称无能,不能替陛下分忧。

    “够了!”

    文德帝怒火中烧,“朝廷靡费钱粮,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争权夺利的时候,个个积极得很。如今轮到替朕分忧,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既然无能,那就滚出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来人,扒了他们的官服,摘了他们的官帽,丢出去!”

    众臣大惊失色,纷纷求情。

    文德帝铁了心要用霹雳手段杀一杀朝臣的气焰,“谁敢求情,就和他们几人一样,摘了官帽扒了官服滚出去。朝廷不养尸位素餐的废物!”

    话音一落,再没有人站出来求情。

    情意重要,官帽更重要。

    大汉将军冲进来,将几个自作聪明的官员扒了官服官帽,全都拖了出去。

    几个官员都傻了!

    陛下怎么能不按牌理出牌啊!

    “陛下,微臣冤枉啊!”

    冤枉个鬼!

    朝中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拉出去砍了,不会有一个人冤枉。

    文德帝怒火难消,厉声问道:“南下购粮,哪位爱卿能替朕分忧?”

    “陛下,南下购粮之人,既不能和江南豪族有所牵连,又要熟悉江南那边盆根错节的关系,还要有足够高的身份地位,足够凌厉的手段。这样的人,难找啊!”

    中书令李大人一番话,点出这里面的难度。

    众臣纷纷附和!

    是啊,这样的人难找啊!

    不能和江南有牵连,还要熟悉江南,还要有足够高的地位,以及狠辣的手段,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这样的人,老臣倒是想到一个。”

    说完,他望着高高在上的文德帝。

    少府家令鸡贼得很,没说名字,却已经点明了一切。

    文德帝一下子,就和少府家令想到了一处。

    朝中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满足所有条件。

    他若是南下购粮,极大概率,能从江南大地主手中用较为优惠的价格买下粮食。

    但是文德帝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满足条件的人,唯有刘诏。

    足够高的地位,足够凌厉的手段,对江南足够了解,但是和江南那边的豪族并无利益牵扯。

    文德帝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少府家令微微摇头,“老臣愚钝,想不出第二人。”

    这时候又有人站出来,“启禀陛下,不如派遣二皇子南下购粮。二皇子也曾去过江南,对江南一地足够了解,而且身份贵重。二皇子南下,一定能及时买到粮食。”

    文德帝大皱眉头,不由得朝一直沉默的二皇子刘评看去。

    二皇子刘评出列,躬身说道:“儿臣愿前往江南,为父皇为朝廷分忧!”

    少府家令作壁上观。

    中书令李大人静观其变。

    户部尚书赵大人着急,站出来问道:“请问殿下,你打算用多少钱,买多少粮食?运输怎么解决?需要带多少人南下?可有目标?打算从哪里下手买粮?总不能去集市找粮铺买粮吧。”

    大量的粮食,不在粮铺,而在地主家的仓库里。

    一连串的问题,将人都打懵了。

第714章 违抗圣命

    二皇子刘评讨了个巧,“这些问题,在离京之前都会一一解决。”

    户部尚书赵大人可不会让二皇子轻易蒙混过关。

    他直接说道:“时间不等人。事关人命,事关大周国本,可没有时间给殿下慢慢想对策。陛下,微臣的意思,最好是选一个最合适的人,两天之内出发南下江南买粮。能早到江南一天,灾区百姓就能早一天得到救命粮。”

    文德帝看向二皇子刘评,“你需要多少天出发南下江南?”

    二皇子刘评咬咬牙,“儿臣只需两天?”

    “果真只需两天?”

    “是!”

    文德帝语气越发严厉,“你可知道,若是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后果?朕会贬你为庶民!你确定两天时间,你可以做好准备南下购粮?”

    二皇子刘评冷汗津津,他哪里知道两天到底能不能做好南下准备。

    他事先又没得到消息。

    早知道今日早朝,朝臣会提出派人南下购粮,他就可以早早地商量好对策。

    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难堪局面。

    这一回,他心头惴惴不安。

    他心知肚明,粮食有多重要。

    想了又想,仔细斟酌了一番,他才说道:“启禀父皇,两日太过匆促。能否多给儿子几日时间?”

    文德帝不置可否。

    户部尚书赵大人直接问道:“殿下需要多少天做准备?”

    二皇子刘评不敢托大,估摸了一下,说道:“至少得五六天。”

    “不行!”赵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否了!

    二皇子刘评面上无光,只能求助文德帝。

    文德帝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目光扫视全场,“还有谁能替朕分忧?”

    “真有人能两日内出发南下购粮吗?”有人发出疑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时间不等人。上回运往灾区的红薯,支撑不了几日。再不想办法运粮食过去,微臣担心恐有不堪言之事发生啊。加上军队在外作战,人吃马嚼,所费粮食甚巨。若是连军队也缺粮,其后果不堪设想。”

    户部尚书赵大人忧国忧民,语重心长地说道。

    无非就是想提醒文德帝,别犹豫了,赶紧拿主意吧。

    军队要是没粮吃,兵就会变成匪。甚至比匪还要凶残三分。

    对地方的危害性,是山匪的十倍。

    这个时候,粮食是最重要的。其他东西全都是旁枝末节,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李爱卿有何看法?”文德帝避重就轻,问中书令李大人。

    李大人躬身出列,说道:“二殿下需得五六日才能做好南下准备,时间上的确长了些,恐耽误事情。另外还有个要紧的事情,南下后,从哪里打开突破口?首先要找谁买粮?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光是有钱可不行。不知二殿下可有想法?”

    二皇子刘评脸色难看,一个二个都来为难他,真是岂有此理。

    他压着怒火,耐心说道:“本殿下暂无想法。不过若是肯给本殿下足够多的时间,本殿下一定会找到突破口。而且南下的路上,本殿下也不会闲着。本殿下会仔细了解江南的情况。”

    李大人含笑点点头,又问道:“其他几位殿下,可有想法?”

    二皇子刘评攥紧拳头:李大人,你欺人太甚!你是将本殿下当做猴子戏耍吗?

    二皇子刘评扭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几个兄弟的反应。

    三皇子刘言站出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奈何儿臣不曾去过江南,惭愧!但是儿臣愿意替二哥收集资料,为二哥南下做准备。”

    二皇子刘评的脸色好看了些许,老三还是有自知之明,没乱来。

    四皇子刘议暗自嗤笑一声,老二和老三唱了一出双簧,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南下购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当心没出到风头,还惹来一身腥臊。

    刘议不打算出头。

    文德帝却点了他的名,“老四,你怎么想的?”

    刘议无奈,只能站出来说道:“儿臣愿替父皇分忧。只是儿臣上次去江南,差点将差事办砸,儿臣不确定自己能否按时采购到粮食,运送到灾区。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托大,恐耽误朝廷大事,还请父皇见谅。”

    啪!

    文德帝一巴掌拍在桌上,怒了!

    “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替朕分忧吗?”

    大殿内,人人噤若寒蝉,像是鹌鹑。

    少府家令想了想,说道:“若是陛下不嫌微臣老迈,微臣倒是愿意南下购粮。”

    文德帝脸色和缓了一下,“爱卿忠君爱国,朕心甚慰。不过爱卿年龄过大,朕怕爱卿有个三长两短,此事还是要交给年富力强的人去做。”

    少府家令躬身说道:“多谢陛下体谅。微臣不能替陛下分忧,有罪。”

    “爱卿不必如此。”

    “陛下,能否拍中官南下购粮?”

    派太监南下?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简直是荒唐。

    “陛下,此事不可!”

    别的事情不敢争先,可要说起打压太监,文臣武将能拿出一箩筐的理由,洋洋洒洒,不带重样的。

    “决不能派中官南下!”

    “此乃取祸之道。”

    “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派中官南下。”

    “够了!”文德帝厉声呵斥,“朕一句话都没说,你们倒是积极。问你们谁能替朕分忧,一个个又都变成了哑巴。争权夺利有你们的份,办正经事一个个就成了缩头乌龟。当朕好欺吗?”

    众臣只能闭嘴。

    文德帝正在气头上,不会有人傻到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散朝!”

    文德帝拂袖离去,走的时候,还一脚踢翻了一张小杌凳。

    回到兴庆宫,派人将几位老臣请来,开小朝会。

    大朝会永远都吵不出一个结果,纯粹就是样子货,耽误时间。

    文德帝在大殿内走来走去,面色阴沉,“诸位爱卿,都说说吧。”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很为难啊。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差直接点明刘诏。

    可是文德帝偏要装傻,偏要指望别的人,这很麻烦啊。

    “陛下,关键时刻就该当机立断。”中书令李大人提醒道。

    文德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为百姓着想,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尽快拿定主意。”户部尚书赵大人就差跪下来请求。

    少府家令则说道:“微臣已经安排江南的钱庄筹措银钱,人一到江南就可提现银购粮。”

    文德帝紧皱眉头,问道:“你们说二皇子如何?”

    几位大臣紧皱眉头。

    户部尚书赵大人比较直接,“恐怕难以胜任此次重任。”

    “你们也这么认为?”文德帝朝其他几位朝臣看去。

    陆侍中迟疑了一下,说道:“以微臣对二皇子殿下的了解,他恐怕不是最佳人选。关键时刻,二皇子殿下未必会有杀伐果断的决心,恐被人左右拿捏。”

    文德帝会怀疑其他朝臣的话,怀疑他们会有私心。

    但是他不会怀疑陆侍中的话。

    陆侍中是文德帝的心腹谋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绝对忠于他。

    听陆侍中这么一说,文德帝暗暗点头。

    二皇子刘评,左右逢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可这回买粮,不需要左右逢源,不需要脉脉温情。要的是杀伐果断,凌厉果决。

    粮食要买,同时也要杀一杀江南豪族的气焰。休要坐地起价,哄抬粮食价格,大发国难财。

    陆侍中又小声说道:“二皇子殿下不曾带过兵,缺少杀气。这回南下买粮,肯定是要杀一批人,以儆效尤。”

    文德帝再次点头。

    不杀一批人,难消心头之恨。

    如果说北方的粮商该死,那么南方的粮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南方,粮食主产地。

    结果那边遭灾,官府竟然调不出一粒粮食救援灾区。

    简直是荒唐。

    文德帝说道:“是该杀一批人!江南一地的官场,也该整肃一番。”

    “请陛下速下决定!”众臣催促。

    文德帝咬咬牙,“宣刘诏觐见!”

    常恩领命,急忙派干儿子小吴公公前往城外晓筑,请刘诏进宫。

    结果刘诏竟然抗命!

    拒绝进宫!

    “胆大包天!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违抗圣命!”

    文德帝首先是不敢置信。

    刘诏竟然敢拒绝他的召见。

    其次就是暴怒!

    直接砸了书案,踢翻了桌椅。

    “再宣!朕就不信,他不怕死!”

第715章 别要脸

    “陛下息怒!”常恩着急上火。

    “朕如何息怒!他连朕的话都不听,他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逆子!”

    文德帝气得火冒三丈,大殿一应物件全都遭了他的毒手。

    常恩指着干儿子小吴公公,“还愣住做什么,赶紧说清楚,大殿下为何不能奉诏?”

    小吴公公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陛下,因诏夫人身体虚弱,大殿下说诏夫人身边离不得人。诏夫人身体养好之前,他哪里都不去。”

    “荒唐!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国家大事重要。”文德帝将原本就被踢翻的小杌凳再次踢翻。

    可怜的小杌凳,惨遭蹂躏。

    “他这是抗旨,朕完全可以将他治罪。朕把他关进宗正寺,看他还如何陪在顾玖身边。”

    文德帝一拳头砸在桌案上。

    他要被大儿子给气死。

    “大殿下如此在意诏夫人,可见是个赤诚之人。陛下可以放心啊!”

    文德帝扭头,死死地盯着常恩,“你收了顾玖多少好处?”

    “老奴冤枉啊!”

    噗通!

    常恩直接跪在地上,“老奴绝没有收取诏夫人一文钱好处,诏夫人也不曾贿赂老奴。诏夫人难产坐月子,听人说在床上躺了二三十天才下床,连命都差点丢了,哪会顾得上贿赂老奴。”

    文德帝双目通红,“果真没收她的好处?”

    常恩连连磕头,“老奴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绝不敢做背主之事。”

    文德帝表情和缓了一些,“起来吧!”

    “谢陛下!”

    常恩出了一身臭汗,心头怕得很。

    文德帝的脾气,果然是越来越难揣摩。

    文德帝轻轻敲击桌面,冷哼一声,“告诉刘诏,他若是不进宫,朕让金吾卫上门。届时,朕倒是要看看他如何守在顾玖身边。”

    小吴公公得了命令,急急忙忙出宫。

    幸亏别院晓筑离着京城不远,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地方。

    ……

    刘诏同顾玖抱怨,“他这时候就想到我,往日他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顾玖白了他一眼,“行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你已经驳了陛下一回面子,不可驳他第二回面子。别让小吴公公久等,赶紧去吧。这也是你盼望已久的机会。”

    “不想去。”

    刘诏发小脾气,“想都想得到,见了面肯定没好话。一定是先将我臭骂一顿,狠狠敲打一番,然后强行叫我领了差事南下。你身体还没养好,我哪里舍得离开。”

    顾玖喝了口养生汤,“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能下床,能走动,还能出门晒晒太阳。我现在主要是体虚,畏寒,这个一时半会也养不好,你担心也没有用。”

    “可我不放心。”

    顾玖笑着摇摇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了可别生气。”

    “你说,我听着。”刘诏端正态度,猜测顾玖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顾玖斟酌了一下言辞,“比起陛下在潜邸的时候,你不如他。”

    “我哪里不如他?”刘诏不服气,太伤自尊了。

    顾玖说道:“你仔细回想,先帝活着的时候,陛下是什么处境?每次进宫,都会被先帝当畜生一样斥骂,要不就是一顿鞭子伺候。陛下每次都是怎么应对的?撒泼打滚,各种不要脸,甚至主动将脸面丢在地上狠狠践踏。你能做到吗?”

    刘诏一脸难看。

    顾玖又说道:“比脸厚心黑,你远不如陛下在潜邸的时候。他骂你又怎么样?比起陛下当年在先帝面前的处境,你的处境其实好上许多。至少陛下没有对你非打即骂,也没把你当畜生一样对待。

    换做是先帝,你若是敢抗命,金吾卫早就上门抓你下诏狱。反正在我的记忆里,先帝活着的时候,没有哪位皇子王爷敢违抗皇命。你应该是第一个。如此说来,陛下对你的容忍度还不错。”

    刘诏呵呵一笑,“夺了我的差事,将我冷落三五年,还叫容忍度不错。你休要替他说话。”

    顾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是替他说话,而是替你说话。想更进一步吗?那就学学陛下当年的姿态,别要脸!想要脸,就是废燕王刘易的下场。”

    废燕王刘易就是太重脸面,因生母舒太妃被李德妃羞辱,才会同意和赵王一起造反,只为杀李德妃泄愤。如今成了阶下囚,困于四方小天地。

    刘诏一脸心塞的模样。

    顾玖再次打击他,“别和陛下置气,注定你是输家。多学学陛下当年的风范,什么脸面,什么自尊,全都丢掉,当个无赖也不错。至少陛下比先帝好糊弄,也好说话一些。”

    “你确定他比先帝好说话?先帝对待本殿下,可是信任有加。”

    “那是因为你是皇孙,先帝才会信任你。换你是皇子,你的处境只会比现在艰难十倍百倍,说不定早就被贬为庶民。”

    “荒唐!本殿下就混的那么惨?”

    “那你瞧瞧诸位王叔,有几个混的好的?”

    刘诏无语凝噎。

    文德帝有那么多兄弟,可是落到好下场的却没几个。

    “行了!别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赶紧去宫里面圣。学陛下当年撒泼打滚的手段,多要点好处。粮食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去了江南只需唱一出大戏,不仅能圆满完成任务,还能往江南官场安插钉子。”

    山河书院可不是摆设。

    山河书院那么多毕业生,需要地方来安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当然要用自己人。

    刘诏咬牙切齿,重重点头,“行!我就听你的,这张脸我不要了。”

    “你早就该学着不要脸,尤其是在陛下面前。你越像陛下,陛下才会觉着亲切。别犯你的牛脾气,和先帝学没好处。”

    刘诏哼了一声,“我这就进宫,你少说两句。”

    “嫌我啰嗦,等你回来跪算盘。”

    刘诏随小吴公公进宫去了。

    顾玖坐在躺椅上,隔着树荫享受着阳光。

    两个孩子被放在提篮里面,也在树荫下睡觉。

    丫鬟阿晴打着扇子。

    丫鬟小雨做着针线活。

    王依在园子里挥舞棍棒。

    方嬷嬷守着孩子,一边同顾玖唠叨,“等殿下去了江南,夫人要不要回王府住?”

    “不回去!王府没意思!”

    顾玖早就打定了主意,文德帝给刘诏封王之前,她就住在别院。

    自在,舒服!地方宽敞,景色又好。

    进出都很方便。

    而且孩子们在山河书院读书,明显比在皇宫读书效果好,笑容都多了许多,还结交了不少朋友。

    方嬷嬷说道:“不回去也好!奴婢听说,王府如今乌烟瘴气。回去住,怕是带坏了两位小公子。”

    顾玖嗯了一声,“嬷嬷同我说说王府的情况。上次几位弟妹来看望我,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乱的很!”方嬷嬷一言以蔽之。

    “小妾姨娘一个接着一个,往后院塞。庶子庶女生了一个又一个。整日里争风吃醋,哭天抹地。二夫人现在都懒得管理后院,指派了两个年龄大的姨娘看管着那些娇滴滴的小妾,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顾玖笑了起来,“二弟妹总是能出人意料。这样也好,不操心,人就活得轻松。”

    方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二夫人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说是现在只为孩子打算,旁的懒得过问。三房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几年时间就添了六七个庶子庶女。最委屈的就是三夫人。”

    “她不委屈!”顾玖轻声笑道,“三夫人崔氏和我们不一样,事事讲究规矩。她的规矩里,男人纳妾理所当然。更何况还是皇子纳妾。我记得,她还主动替三皇子殿下张罗女人?”

    “夫人没记错,三夫人的确有主动替三皇子张罗女人。”

    “最委屈的当属四弟妹。她和四皇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顺理成章成亲。结果没好多久,小妾进门,庶子出生。这些年,也不知她闹了多少回,哭了多少回,却一点用都没有。”

    “夫人说的对。”

    “娘亲!”

    御哥儿和衡哥儿从书院回来,来不及洗漱换洗,就冲到顾玖跟前。

    顾玖一手搂着一个,“一身的臭汗,莫非又是跑着回来的?”

    两个臭小子嘿嘿嘿的笑。

    顾玖瞪了他们一眼,“赶紧去洗漱,下次跑慢一点。”

    “娘亲真好!”御哥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衡哥儿拉着顾玖的手,“娘亲,我今天得了表扬,可不可以吃两个奶油大包?”

    顾玖捏捏他的小鼻子,“当心长胖哦!”

    “不会长胖的。哥哥才会长胖。”

    御哥儿大声喊道:“我才不会长胖,我已经瘦下来了。娘亲,儿子有没有长高?”

    “去屋里比一下。”

    丫鬟阿晴说道:“奴婢给两位公子量身高。”

    屋里墙壁上,刻着上次量的身刻痕。

    两个臭小子,特别积极地去量身高。

    “长高了吗?”

    “我有没有长高?”

    两人激动地问道。

    阿晴笑道:“都长高了一截。两位公子长得真快!”

    两兄弟齐齐转头,看着墙上的刻痕,见长高了一截,都兴奋得跳起来。

    “娘亲,儿子长高了。可不可以吃两个奶油大包?”

    “你们两兄弟,可以吃三个。具体怎么分,你们自己拿主意。”

    “好嘞!一人一个半。”

    “不许偷吃我的。”

    “我才不会偷吃!”

第716章 八万两(三更)

    文德帝看着耍无赖要好处的刘诏,表情一言难尽。

    他怎么就生出如此臭不要脸的儿子。

    完全忘了有其父就有其子。

    忘了是他言传身教,刘诏有样学样。

    “儿臣与其偷偷摸摸贪墨,事后被人发现遭人弹劾,不如事先就和父皇说清楚。派儿臣南下可以,但是好处不能少。儿臣可不想辛辛苦苦办差,把人都得罪完了,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父皇要是不答应,恕儿臣身娇腿软,无法下江南。”

    噗!

    臭不要脸!

    也不看看自己的块头,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身娇体软。

    文德帝气笑了,“你就不能找个像样的理由?”

    “像样的理由,父皇也不信。不如就这样吧。”

    刘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文德帝眉眼一抽一抽,“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公然问朕索要回扣,荒唐!”

    刘诏偷偷翻了个白眼。

    “儿臣总不能半点好处都没有。”

    “顾玖挣了那么多钱,还不够你花吗?”

    “儿臣要养四个孩子,小玖有要花钱养着书院几千学子,哪里还有钱。儿臣早就是个穷光蛋,一文不名。走出去,脸比口袋干净。”

    “荒唐!休要在朕面前叫穷。朕比你穷。”

    “父皇坐拥少府钱庄,又手握水泥,还有过路费。富甲天下,名副其实。”

    “说破了天,朕也没钱给你。如此恶劣的事情,朕岂能开这个头。”

    “那就恕儿臣身体柔弱,无法南下。”

    文德帝气坏了,“朕下旨,命你南下买粮。不去也得去。”

    “儿臣可以消极怠工。”

    “你敢消极怠工,耽误正事,朕就治你的罪。”

    “受苦还要被治罪,父皇不如现在就治儿臣一个违抗圣命的罪名。如此一来,儿臣也免了舟车劳顿下江南的苦。”

    文德帝一脸心塞。

    刘诏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无赖,臭不要脸。

    “混账东西,竟然和朕讨价还价,真以为朕治不了你吗?”

    刘诏外袍一脱,往椅子上一趴,“父皇快叫人打我廷杖,打个三五十个板子,儿臣正好回家休养,陪着小玖一起养身体。”

    瞧着刘诏惫懒的样子,文德帝终于回过神来,这不就是当年的他吗。

    此时此刻,文德帝终于体会到当年先帝的心情,手痒,忍不住要抽刘诏一鞭子。

    太欠揍了!

    文德帝怒吼,“爬起来,把衣服穿好,成何体统。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二十万两白银!”

    “做梦!”

    父子二人就到底要给多少好处费辛苦费,展开了长达一刻钟的讨价还价。

    最后,父子二人达成协议,八万两好处费,刘诏两日内南下,保证完成任务。

    刘诏心满意足地离去。

    文德帝又气又笑。

    “朕生的什么儿子,竟然理直气壮地问朕要好处。他是穷疯了吗?”

    常恩笑起来,“大殿下要了好处,自会尽心尽力办事。陛下也不用担心他耽误正事。”

    文德帝连连点头,“老大办事能力还是有的,他南下采购粮食,朕很放心。”

    就是八万两给的肉痛。

    讨债鬼儿子,办点差事还要好处。

    ……

    刘诏将八万两银票,啪的一下,放在顾玖面前。

    有那么一点点嘚瑟地说道:“我挣的。”

    顾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敲诈陛下?”

    “这是我答应南下的辛苦费,全给你。”

    顾玖哈哈一笑,收起银票,“真难得。头回从你手中接过这么多钱,我得反复数一数。”

    刘诏嘚瑟道:“今儿就数银票玩,随便数。”

    丫鬟们见状,全都捂嘴偷笑。

    真当夫人是没见过钱的人啊。

    别说八万两,就是八十万两都见过。

    也就是夫人给殿下面子,兴致勃勃数银票玩。

    顾玖数了七万两,叫人收起来。这些钱都留给几个孩子,当做孩子们的私房钱,投到生意里面吃红利。

    剩下一万两,顾玖还给刘诏,“这些就是你南下的零花钱,我够大方吧。”

    刘诏嘿嘿一笑,“足够了!其他开销都由少府承担,这回我得敲少府一笔钱。”

    买粮的钱,户部是拿不出来的。

    户部能做到收支平衡,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拿钱买粮?

    对不起,真没钱。

    这钱只能少府出。

    人员吃喝住宿,一应开销,也都由少府承担。

    刘诏对顾玖说道:“做个能干又廉洁的皇子,除了遭人记恨外,半点好处也无。这回本殿下学乖了,就做个纨绔皇子,有钱花钱,没钱就砸少府钱庄。这回南下,定要将江南那股恶臭气息清扫一番,免得熏着人。”

    顾玖提醒道:“手段不要太过激烈,杀一两个典型就行。”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等我一走,家中的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办。你的身体要紧。”

    顾玖笑道:“你放一百个心,我比谁都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

    两日后,刘诏带人坐船南下,半途上换陆路,快马加鞭去江南。

    顾玖带着四个孩子,在晓筑修养。

    裴皇后派文公公到晓筑看望顾玖。

    “大殿下南下,娘娘十分担心夫人的安危。娘娘的意思是,请夫人回王府居住,这也是为几个孩子着想。”

    “多谢母后关心。胡太医命我静养,回了王府,恐怕静不了。为了身体着想,本夫人还是继续住在别院。至于安全方面,大可放心。殿下离京之前,留下两百护卫给我,足以确保我们母子五人的安全。”

    “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夫人不可辜负。”

    顾玖轻声一笑,“我都明白。此事还要麻烦文公公替我在母后跟前美言几句。就说我身体虚弱,不宜搬家挪动。等我身体养好,就带着孩子们进宫请安。”

    话音一落,丫鬟阿晴将一个木匣子双手奉上,“请文公公笑纳。”

    文公公迟疑,“这,怎么好意思!”

    顾玖轻声一笑,“文公公尽管收下。我住得远,辛苦文公公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

    “正该如此!”

    文公公收下木匣子,轻轻打开盖子一看,一摞银票,少说上千两。

    他暗暗想到,难怪宫里的人都乐意往诏夫人这里跑。

    诏夫人出手果然大方。

    其他几位夫人远远不如。

    他收了顾玖的钱,说道:“夫人放心,娘娘那里,咱家会替你分辨。不会让娘娘误会你。”

    “多谢文公公。”

    ……

    顾玖本以为文公公帮她美言几句,这事就完了。

    没想到,过了两日文公公喜笑颜开,又来到晓筑。

    “咱家奉娘娘懿旨,给夫人,还有四位小殿下送礼来了。”

    顾玖顿时笑起来。

    文公公的办事能力很好很强大。

    不仅忽悠了裴皇后,竟然还让裴皇后主动送礼过来。

    这就很不一般了。

    以前她没怎么关注文忠此人,如今看来也是个人才。

    “辛苦文公公跑一趟。”

    给文公公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从今以后,文公公就成了裴皇后同顾玖之间的润滑剂,调和双方的关系。

    果不其然,婆媳二人矛盾少了许多。

    裴皇后也不挑剔顾玖,还时不时送点礼物过来。

    顾玖常和身边的人,“给文公公的钱,花得最值。”

    用最少的钱,办了最多的事情。

    文公公厚道人啊!

    ……

    萧太后身边的人,就没有那么厚道。

    钱照拿,事也给办。

    只是一码归一码,事情办得也不够漂亮。

    以至于萧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抱怨了好几回,说顾玖没规矩。自从怀孕后,就不曾进宫请安。

    如今出月子都已经一两个月,再虚弱的身体,出门总是可以的吧。

    可就算这样,也不进宫请安。

    龙凤胎更是影子都没见着。

    “皇室难得有龙凤胎出生,这么喜庆的事情,几个月过去,哀家竟然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荒唐!”

    裴皇后替顾玖说话,“儿媳问过胡太医,老大媳妇这回元气大伤,没有一两年时间怕是养不好。虽说能下床走走,可还是出不了门。

    从城外到宫里,一来一回,路途遥远,就怕有个三长两短,刘诏得了消息又闹出幺蛾子。母后也知道,刘诏是个牛脾气,他要是犯起倔来,坏了朝廷大事,触怒陛下,如何是好!”

    萧太后哼了一声,脸色一沉,“哀家只是想见见龙凤胎,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敢情哀家见孩子一面,灾区百姓都得饿肚子?哀家真成了罪魁祸首。”

    “母后息怒,儿媳绝无此意。儿媳的意思是,不如缓一缓,等到秋天,她能出门的时候,再叫她带着孩子进宫请安。”

    “罢了,罢了!哀家不做那恶人。”

    萧太后一脸无趣,心头对顾玖诸多不满。

    裴皇后也有不满,回到未央宫后发了一顿脾气,最后还是被文公公给劝住了。

    “娘娘息怒!大殿下办好差事,就是娘娘的体面。这个时候,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裴皇后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本宫要以大局为重。顾玖身体如何呢?”

    “一天三顿,汤药不断。不过气色好了些,也能在园子里走几步。就是还不能出门。她那里一摊事,都是交给下人处理,她都不过问。”

    “既然她身体还没养好,本宫就不和她计较。得空你替本宫去看看她。免得老大又抱怨,说本宫不关心他的妻儿。”

    “老奴遵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796/ 第一时间欣赏侯门医妃有点毒最新章节! 作者:我吃元宝所写的《侯门医妃有点毒》为转载作品,侯门医妃有点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侯门医妃有点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侯门医妃有点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侯门医妃有点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侯门医妃有点毒介绍:
皇孙刘诏选妻,提笔一挥,圈下顾玖的名字,坚定地说道:“我要娶她!”
皇上下旨赐婚。
众人纷纷上门恭喜顾玖,果然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皇孙。
面对大家的祝福,顾玖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顾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病逝后居然中大奖,穿越到古代,开启第二次生命。
而她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是遇到了皇孙刘诏。
传闻皇孙刘诏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待人谦逊有礼。
顾玖:呵呵!
世人眼瞎。那个男人明明是个腹黑,狡诈,阴险,狼子野心,头生反骨的大反派。电视剧里一路嚣张狂虐男主女主,到大结局才会被编剧写死,还能引来无数粉丝心疼的那种人。
传闻顾家二姑娘顾玖是个温柔贤惠的病娇。
刘诏:什么温柔贤惠还病娇,都是假的。那个女人明明是个傲娇,自私,脾气大,爱记仇的小吃货。侯门医妃有点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医妃有点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医妃有点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