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鸡飞狗跳
等到热闹散去,刘诏才松开手。
顾玖横了他一眼,尽吃飞醋。
刘诏义正言辞地说道:“成何体统!”
湖阳郡主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晃。
顾玖眨眨眼,“考生们自发形成的传统,得尊重。”
刘诏呵呵两声,“如此有伤风化的言行,你就不管管?”
顾玖一脸无辜,“怎么管?”
刘诏哼哼,“凡是裸奔者,直接取消入学资格。本殿下倒是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裸奔。”
顾玖说道:“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而且也不符合山河书院的校风。”
狡辩!
刘诏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盯着顾玖。
顾玖很无奈,“你别这么看我。”
湖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刘诏,你也太能吃醋。本宫告诉你,今儿来看热闹的人可不少,据我所知几位公主郡主都来了。还有你的几个弟媳妇,也都偷偷跑了出来。对了,宫里的娘娘们听说了这里的热闹,都想出宫看热闹。这事千万不能禁止,一旦禁止,人生就少了一大乐趣。”
“荒唐!”刘诏很不满。
那些考生要不要裸奔,其实刘诏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顾玖竟然一大早跑来看热闹。
那些书生的身材有他好看?
有他健壮?
有他身高腿长?
顾玖是嫌弃他的身材不好看,特意跑出来看别的男人?
气煞人也!
刘诏妒火中烧。
顾玖不得不起身,凑在刘诏耳边灭火。
一通甜言蜜语,就让刘诏心花怒放。
“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玖无比真诚。
刘诏嘿嘿一笑,“晚上……”
顾玖斜了他一眼,“你忙去,我和姑母喝完茶就回晓筑。”
“那好!”
刘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茶楼包间。
湖阳郡主大笑出声,“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今儿我是服了。刘诏这小子,就服你管。”
“姑母说笑了。我可管不了他。”
“如果连你都管不了他,这世上就无人能管住他。行了行了,知道你要给他留面子。”
湖阳郡主瞧着窗户外面,“每次来新民县,都能看见这里的变化。不像京城,十年都一成不变。”
“区区一个新民县,不值一提。”
顾玖往湖阳的茶杯里续水。
“谦虚了!”湖阳指着顾玖,“凭空造出一个县城,问问朝廷上的朝臣们,他们谁有这等本事。”
顾玖继续谦虚,“我也是恰逢其会。没有几万流民打底,新民县造不出来。”
“说的也是,那些苦活脏活,京城小民可不乐意干。”
南城门外刚开始建设的时候,一穷二白,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每日需要大量的人下苦力,挖沟渠,做基建。
光是一个下水道就费了无数人力财力。
那时候,没有轻松的活,全都是重活累活。
天不亮就开始干,一直要干到太阳落山。
这样的劳动强度,一般的京城小民,还真干不了。
太苦了!
工钱又低。
也只有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才会接受拿着低廉的薪水,干着最重体力活。
几年时间过去,新民县越来越好。
顾玖说道:“新民县有今天,我也没想到。一开始,我没想过这么长远。”
一开始,只是想着将土地利用起来,将闲置的劳动力利用起来,先赚一笔再说。
哪里想到,越搞越大。
到后来,便有了建一座城的梦想。
楼下传来哄笑声。
一群大娘,正拿着扫帚,棍棒,追赶裸奔的考生。
考生们狼狈逃窜,又逃回了县衙。
街上众人哄然大笑。
“快跑啊!追过来了。”
“我的衣服在哪里,谁看见了我的衣服?”
“浪荡子,竟然欺负到老娘头上,老娘今儿不收拾你们一顿,你们这群人不知道好歹。姐妹们,打啊!”
“打啊!”
一时间,扫帚齐飞。
考生平沙落雁,光溜溜趴在地上。
“哇,屁股又圆又翘!”
湖阳趴在窗棂上,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吹起口哨,直接调戏。
胆敢裸奔的考生,个个深得不要脸的精髓。
听到口哨声,直接抬起头,朝湖阳郡主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湖阳又是跺脚,又是拍巴掌,兴奋得桌子都跟着颤抖。
顾玖看了眼,真的辣眼睛。
回去得洗洗眼睛才行。
街面上鸡飞狗跳,众人高声起哄。
街道两边全是人,黑压压的人头,仿佛全京城的人都来了。
湖阳又喊又叫,恨不得加入这场裸奔盛宴。
顾玖扶额,叫来许有四,悄声吩咐:“吩咐下去,控制一下局面,别奔了。”
许有四忍着笑,躬身应是,悄声退出茶楼包间。
很快,衙役出动,维持街面秩序。
裸奔者全都被带走。
一场乱子,终于结束了。
湖阳郡主意犹未尽,一口干掉一杯茶水。刚才又喊又叫,把嗓子都喊哑了。
她对顾玖说道:“下个月放榜的时候,我还来。干脆我在这边买一栋宅院。四期五期的房子还有卖吗?”
四期五期的房子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位于官道另外一头。一条官道,将四期五期同新民县隔开。
四期五期的房子,最小的占地都有十亩,大的宅院,占地足有一两百亩。
个别豪宅,占地五六百亩。
房子修得好,面积足够大,价钱也足够高。
京城这地方,就是不缺有钱人。
四期五期的房子还没上市,已经被人偷偷抢购一空。
顾玖对湖阳说道:“四期已经没有闲置的宅院。五期我留了十套,姑母若是看得上,我转让一套给你。”
湖阳哈哈一笑,“赶早不如赶巧,趁着现在有时间,去看房子吧。”
顾玖欣然答应。
闲着也是闲着,去看房子正合适。
巧得很,两人一下楼,就遇见了顾珽裴蔓夫妻二人。
“哥哥和嫂嫂怎么来了?”
裴蔓脸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顾珽咧嘴嘿嘿一笑,“听说书院放榜日有热闹看,我就带着小蔓过来凑个热闹。真是与众不同,大开眼界。现在的人真会玩,比我做纨绔的时候还能玩。”
顾玖一脸汗颜。心虚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个传统。这些考生,想一出是一出。哥哥和嫂嫂就当笑话看。”
裴蔓红着脸,小声说道:“今日的热闹还挺好看的。顾珽,下个月我们再来,好不好?”
说完,她摇晃着顾珽的手臂。
顾珽:“……”
他嘿嘿一笑,“听你的,下个月放榜日我们还来。”
然后他就给顾玖使眼色。
顾玖:“……”
别看她,这事她管不了。
要找就找罪魁祸首黄去病。
裸奔这种事情,自然只有大纨绔才想得出来。随口一说,考生还当真了,然后就有了放榜日裸奔的传统。
顾玖顿时生出交友不慎的感慨。
湖阳乐呵呵的,“本宫居高临下,将裸奔者的身体看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二人身材最好……”
“姑母!”
顾玖不得不打断湖阳的显摆。
“我们还是去看房子吧。”
“对对对,去看房子。房子这事要紧。”
“郡主娘娘打算在这边买房子吗?”裴蔓轻声问道。
湖阳郡主一乐,忙说道:“这边热闹多,本宫打算买个别院,有空就来这边住几天。”
裴蔓笑道:“这边的房子挺值钱,听说一直在涨价。顾珽,不如我们也跟着去看房子,要是有合适的,也买一栋放在那里。”
顾珽:“……”
没钱啊!
房子很贵的。
他的钱都拿出来,当做聘礼。
他现在穷光蛋一个。
裴蔓低头一笑,顾珽眉头一皱,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悄声同顾珽说道:“你别担心钱的问题,我有钱。”
顾珽:“……”
娶到一个富婆,是什么感受。
感受挺好的。
四人分乘三辆马车,前往五期看房子。
过了官道,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官道那边,是新民县。
市井百态,鸡飞狗跳,充满了生活气息。
官道这边,一个偌大的人工湖泊,波光粼粼,数艘楼船,装饰华丽。
时辰还早,楼船都停泊在岸边。
几页扁舟飘荡在湖面上,有人坐在扁舟上钓鱼,悠闲自在,叫人羡慕。
沿着湖岸,人工绿道,花团锦簇,景色优美。
每隔一百多步,就有一张木椅,供人坐下休息。
木椅面对湖面,可以肆意享受湖面风光。
岸边多处设有观景台,亭台楼阁,喝茶闲聊好去处。
马车沿着湖边马路,前行了几里路。
一道大门阻隔。
有护卫看守。
确认身份,经过大门后,终于进入五期地界。
一栋栋占地颇广的宅院,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边。
白墙黑瓦,庭院深深。
“这里安全吗?”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逻。凡是陌生车辆进出,都会核实身份。”顾玖下了马车,介绍着五期的情况。
“我们的护卫,至少经过半年培训。背景资历都没问题,待遇也很高。”
顾玖领着大家,进入闲置的宅院。
“闲置的宅院,会有专人清扫保养。”
“这房子真好。”裴蔓很兴奋。
顾玖看得出来,她动心了。
湖阳郡主倒是够冷静。
连看了五套宅院,终于定了一套。
“我要八号宅院。大侄子媳妇,你替我算算需要多少钱?”
第688章 都是套路
湖阳郡主豪气。
当场定下一栋价值一万两千两的宅子。
裴蔓则定了一栋“小户型”。顾玖给了她一个折扣,又抹掉零头,共计六千两。
顾珽:“……”
全程就没他什么事。
买了房,湖阳神清气爽,打算请大家吃饭。
顾玖笑道:“何必舍近求远。去我那里,想吃什么都有。”
“好啊,好啊!”
湖阳双手赞成,又派下人将顾喻陈敏两口子叫上。
“还是姑母想得周到。”顾玖笑道。
湖阳说道:“敏敏是我亲闺女,我总得惦记着她。等这边宅子收拾出来,敏敏也不用窝在县衙后院,直接到我这里住,又宽敞又方便。”
顾玖却说道:“只怕敏敏不乐意。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敏敏习惯了住在县衙后院,夫妻相伴,和和美美。哪能轻易答应搬走。”
裴蔓深以为然。
一行人上了山,马车直接驶入晓筑。
顾玖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今儿要对夜当歌。
御哥儿放学回来后,先将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然后就带着弟弟衡哥儿在花园里玩耍。
玩了没一会,两兄弟手牵手来找顾玖。
“娘亲,我们可以去玩水吗?”
“不行哦!天气这么冷,不能下水。等夏天的时候,才能下水玩。”
御哥儿一张小脸,特严肃地看着衡哥儿,“娘亲说了,要等到夏天的时候才能玩水。你要听话,知道吗?”
衡哥儿一张脸委屈得像个包子,还是肉馅的。
“要玩水。”
“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保证比玩水好玩。”
御哥儿哄着衡哥儿,终于将衡哥儿给忽悠走了。
瞧着两小屁孩的背影远去,湖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御哥儿还挺有长兄风范,这么点大,就知道带弟弟玩耍。”
“两个小外甥很好,都很懂事。我带他们玩去。”顾珽不乐意和一群女人坐在一起聊天,一屁股站起来,追上两小外甥,一手抱着一个。
园子里顿时传来咯咯咯的欢快笑声。
湖阳朝裴蔓眨眨眼,“大侄女啊,你可要抓紧怀个孩子。顾小将军的假期没剩下多少了吧。”
裴蔓低头一笑,“多谢郡主娘娘关心。”
“新婚夫妇都这么甜蜜,真是羡煞我等。”湖阳郡主啧啧两声。
……
今儿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文德帝心情好,突然动了念头,叫上诸位爱卿一起畅游御花园。
御花园,花草树木,枝头泛绿。
勃勃生机,让人也觉着年轻了十岁。
文德帝诗兴大发,“大好春光,不能辜负。诸位爱卿不如赋诗一首。”
众臣纷纷应和,绞尽脑汁即兴赋诗。
文德帝还叫人准备文房四宝,要将各位爱卿的诗词记录下来,传为美谈。
众臣:“……”天天忙着朝堂勾心斗角,哪还有心思做诗。
作诗,都是不得志,没事干的人做的事情。
这下可苦了众臣。
早知道,就将翰林院那群书呆子叫来,凑个人数。
此时有人站出来,“犹记得当年李大人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才学出众,于诗词一道浸淫多年。今日不如请李大人赋诗一首,我等就不要献丑了。”
“说的是啊!”众臣附和。
就连文德帝也朝中书令李大人看去。
李大人笑了笑,微微摆手,“忙于俗务,比不上年轻时候的才气。说起诗词一道,还是当年的三元公更胜一筹。犹记得当年的鹿鸣宴,三元公诗兴大发,一口气连作十首诗词,本官甘拜下风。”
三元公从李大人的嘴中说出来,场面瞬间就安静下来。
众臣互相交换眼神,又偷偷观察文德帝的反应。
要是文德帝不在意,众臣不介意附和李大人两句。
要是文德帝动怒,说不定就要落井下石,狠狠踩上一脚。
文德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场的官员,然后哈哈大笑,“说起三元公,朕也记得那场鹿鸣宴。朕当时年少,就坐在仁宣太子哥哥身边,看着新科举人们作诗写词。期间,三元公诗兴大发,诗词张口就来,堪称惊艳。就连先帝也亲口说他是国之英才。”
“原来陛下也记得那场鹿鸣宴。”李大人一副怀念的模样。
文德帝指着他,调侃道:“朕记得爱卿在那场鹿鸣宴上,表现得不怎么样啊。”
李大人释然一笑,“陛下说的对。微臣于诗词一道,不及三元公多矣。”
文德帝哈哈一笑,笑过之后才说道:“你倒是老实。这位三元公,现在什么情况?可还活着?”
众臣缄默。
他们哪里知道三元公杨元庆是不是还活着。
这时,一位年轻官员不太确定地说道:“听说被流放西北,应该还活着吧。”
文德帝嗯了一声,接着朝常恩看去。
常恩忙说道:“启禀陛下,三元公当年牵涉谋反大案,本该砍头。先帝怜惜他的才华,改为流放西北。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三十年。是否还活着,老奴这就找人问问。”
李大人却突然出声,“想来三元公应该还活着。三元公身份毕竟特殊,他若是离世,西北当地官员不敢隐瞒,定会上本报告此事。这些年,通政司不曾收到过西北送来的报丧文书,想来他必定还活着。”
“还活着吗?”文德帝似笑非笑。
有官员知机,便开口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三元公还剩下几分才学。”
“今儿若是三元公在场,定能做出几首应景的诗词。”
“陛下要不要将三元公召回京城?”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文德帝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三元公的话题,于是到此为止。
……
等到游园结束,文德帝回到兴庆宫,屏退左右,只留下常恩在身边伺候。
文德帝翻着书籍,随口问道:“今日在御花园,众臣为何突然提起三元公?可有什么缘故?”
一个被流放了三十年的人,突然被人提起,必有缘故。
别说什么怀念,思念。
朝廷大员,当着皇帝的面,提起某个人,必有所指。
朝堂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某个人的名字。
常恩面色迟疑。
文德帝盯着他,“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恩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老奴听说有一家书局打算出一套《历届状元榜眼探花会试文集合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杨元庆是本朝唯一的三元公,他的文章肯定会出现在文集上。李大人和三元公同年会试,又被点为探花。这二人,必定会被人拿出来比较。老奴还听说,李大人同这位三元公,素来不和。”
“哦,竟然是这么回事。李爱卿还真是记仇得很。”
文德帝笑了笑,又问道:“哪家书局竟然想到出版状元榜眼探花文集?”
常恩小心翼翼地回答:“听说是文青书局。”
文德帝挑眉,“顾玖开的文青书局?”
“正是!”
文德帝呵呵一笑,“她如今不修房子,不修水泥路,竟然跑去出书。不过,好歹知道出版科举相关书籍,算她识大体。”
《七郎十战采花贼》在宫里也很流行哦。
文德帝身在宫中,也有幸见过这本传奇小说。
当日还斥了一句,“不干正事。”
如今听闻顾玖要出科举方面的书籍,文德帝勉强满意。
文德帝接着问了一句,“将三元公和李爱卿的文章放在一起比较,孰优孰劣?”
常恩低着头,“老奴粗鄙之人,不懂文章学问,不敢妄言。”
顿了顿,他又说道:“老奴记得,当年三元公也出过两本文集,宫里有藏本,陛下可要过目?”
文德帝没有拒绝,“拿来吧。朕也想看看,这位三元公的才学到底如何。”
“诺!”
常恩赶紧吩咐干儿子去取三元公的文集。
文集取来后,文德帝先是随意翻翻。
翻着翻着就入了眼,认真看起来。
“果然有大才!”
三元公大放异彩的那些日子,文德帝正青春年少。他不喜读书,不喜诗词,知道三元公这个人,鹿鸣宴上见过后就没了兴趣,也没看过三元公的文章。
历经岁月沉淀,文德帝如今贵为帝王,自非青春年少时能比。
当年看不进去的文集,如今却爱不释手。
“传朕旨意,召三元公杨元庆回京。”
第689章 忽悠(三更)
西北。
狂风大作,尘土飞扬。
杨元庆喝了一口劣酒,顶着狂风,推开快递站的大门。
“老秀才来了啊!你来了就好,这些单子全靠你了。”
马贵将一摞快递单交给杨元庆做登记。
杨元庆点点头,“放那吧。”
“好嘞!”
马贵喜笑颜开。
他这人最怕动笔写字。老秀才来了后,他可就轻松了。
文书方面的工作,都可以交给老秀才。
马贵经过他身边,闻到酒味,“老秀才,你又喝酒。大早上,你说你喝什么酒啊。当心站长罚你。”
杨元庆嘿嘿一笑,偷偷说道:“就喝了一口,没敢多喝。千万别和站长说。”
马贵也压低声音,说道:“下次不能再这样。快递站有规定,当班期间不许喝酒。发现一次罚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酒瘾犯了。”杨元庆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马贵哼了一声,“你继续这样,早晚有一天喝死。”
杨元庆摇头晃脑,随口说道:“真要喝死了,也是一桩美事。”
见马贵不明白,他就解释道:“死得没有痛苦,难道不是美事一桩?”
马贵服了他。
忙碌的一天,从这里开始。
三和快递晋州骡马河分站,是个繁忙的快递站。
光是一个西北大营,大头兵加上后勤民夫,数十万人。
这些人寄信,寄钱,如今都来快递站。
从早到晚,快递站就没闲过。
大头兵贾二,是顾珽手下的兵。
去年年底,他寄了一笔银子回老家。
今儿他过来取信。
都是熟人,马贵熟络的和他打招呼,“来了啊!你家里的信到了,我给你找出来。”
“慢慢找,不着急。”
贾二往凳子上一坐,盯着杨元庆嘿嘿一笑。
“我家将军就是心善,知道老秀才没钱吃饭,想办法将你弄进快递站。”
杨元庆撩了撩眼皮,“你家将军还没回来?”
“快了快了,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就该从京城出发。”
“你家将军到了后,和我说一声。我请他喝酒。”
“行嘞!”大头兵贾二咧嘴一笑。
马贵翻出贾二的家书,递给他,“你家里给你写的信。”
贾二将信件推回去,“替我念念。你知道我不识字。”
马贵忙得很,“老秀才,你替他念信。”
杨元庆点点头,接过信件,逐字逐句,缓慢且疲惫的嗓音,却格外动听。
听到家里人已经顺利收到钱,大头兵贾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冲马贵嚷嚷道:“我家里用我寄回去的钱,又起了两间砖瓦房。明年还要送我儿子去蒙学启蒙。”
马贵替贾二高兴,“好事啊!你们当兵攒点钱不容易,别浪费在赌桌上。寄回家多好。”
“那是!自从有了快递站,寄钱方便多了。”
过去攒了钱,也没办法捎回家里。大家就习惯了赌博。
万一哪天自己死了,这钱好歹是自己花了,没糟蹋。
如今寄钱回家变得方便。
众多有家累的大头兵,也开始知道省着钱,攒够一笔就寄回家,叫家里人改善生活。
这是一个向好的风气,西北大营全力支持。和快递站之间的合作,也越发紧密。
人们进进出出,不是取信,就是寄包裹寄钱。
临近中午,快递站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衙门小吏走了进来。
“杨元庆在吗?”
杨元庆抬起头,目光先是茫然。等看清楚小吏的打扮,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后,杨元庆心中都明白了。
这么多年,官府又想起了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他一点都不紧张。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
他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是杨元庆。”
小吏不客气地说滴:“随我走一趟,大人有事问你。”
马贵一听,心头一惊,赶紧使人将站长叫出来。
快递站站长,从天狼军退伍下来,气质十分凶悍。
他眼一瞪,“杨元庆是快递站的员工。你叫他走一趟就一趟,不给个说法,老子今儿可不放人。”
众人没问过杨元庆的身份,却都心照不宣,知道他是被流放来的。
一个老秀才能有什么威胁。
顾小将军说用他,那就用呗。
既然进了快递站,那么快递站就有责任保护杨元庆。
小吏嘴角抽搐,心头暗骂:“这群**,一个个飞扬跋扈。”
然后小吏从怀里掏出文书,交给快递站站长,“请看清楚,这是官府文书。我家大人要见他,可是正事。”
快递站站长和马贵一样,都是培训的时候学会了识字。他只能勉强看懂文书上的内容。
杨元庆从位置上站起来,说道:“多谢站长维护,文书是真的。父母官要见老朽,不敢耽误时间。我先请半天假,请站长允许。”
快递站站长眼珠子一转,“行,我批准你请假。再派两个人送你进城,有什么事叫人回来说一声。”
杨元庆本想拒绝。
结果快递站站长大手一挥,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元庆和两个快递站员工,随同小吏进城拜见晋州刺史。
他本已经做好死的准备。
却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死,而是召他回京的旨意。
杨元庆一脸懵逼。
万万不敢相信。
他这些年窝在西北,然而对朝堂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杨家败落,昔日好友,老师皆不得志。
个别仕途顺畅,然而在皇帝面前也说不上话。
没人替他说话的情况下,皇帝根本没道理召他回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想让他先回京城,然后再弄死他吗?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先给他希望,再一记重锤,让他摔个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杨元庆已经冷静下来。
对于回京,没有半分喜意,当然也不愤怒。
能在临死前,回京城看一眼,也算是了却了心愿。
他平静地接受了旨意。并且问晋州刺史要了两天假期。
晋州刺史提醒他:“陛下急着见你,给你两天时间,该料理的料理干净。然后本官派人护送你进京。”
“多谢大人。”
……
杨元庆又回到了快递站。
他即将回京城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快递站上上下下所有人。
众人纷纷恭喜他。
快递站站长哈哈一笑,“这是好事啊!正好有两个休假的名额,我派两小子送你去京城。路上一应开销,打点所需银钱,不用你操心。我替你想办法。”
马贵主动请缨,“站长,京城我熟。不如由我送老秀才去京城,正好我也休假。”
快递站站长扬眉,“你不是说等到年底再休假吗?”
马贵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一听老秀才要去京城,心头痒痒。”
快递站站长很干脆地答应,“行,算你一个。”
又点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到老秀才出发这一天,快递站站长给了十两银子的程仪。
快递站其他人,几钱几两银子不等,也都送上了程仪。
杨元庆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连连道谢。说是到了京城,会立即写信,给大家报个平安。
官府的人在旁边催促,一行人急匆匆上路。
送走老秀才,快递站站长难得惆怅一回,“也不知老秀才此次京城,是福是祸。”
一行人紧赶慢赶,也花了将近二十天才到京城。
顾珽带人,在城外十里亭迎接。
杨元庆只当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才敢相认。
“顾小将军怎会在此?”
“知道你要进京,特意留在京城等你。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先别着急,等我给你接风洗尘后,一一道来。”
杨元庆一听这话,他能回京,定是和顾小将军有关。
不过单靠顾小将军一人,绝不可能将他弄回京城。
莫非是顾小将军口中的妹子?
杨元庆压下心头疑问,跟随顾珽到了新民县。
“此处是新民县,想来你该听说过。此处如何?”
“甚好!”
杨元庆面色平静,心中却极为震撼。
他的记忆中,南城门外是一片荒地。
而今的南城门外,繁华胜京城,人流如织,堪比记忆中的江南。
凭空造出一座城,何人有这等魄力?
顾珽一脸得意地说道:“此城乃是我妹子所造。”
杨元庆无法再掩饰内心的震撼,“你妹子?”
“正是!不过她身份特殊,暂时不便带你去见他。”
顾珽没有多说,直接将杨元庆带到别院洗漱,休整。
之后又领着他去刑部报道。
刑部让他候着,陛下要召见,自会宣他。并责令不能离开京城。
等到晚上,杨元庆见到邓存礼,才知事情来龙去脉。
“三元公此次回京,可有打算?”
“罪人哪敢有打算。”杨元庆自嘲一笑。
邓存礼笑了笑,“很快三元公就不再是罪人。翻案之后,三元公是打算进入朝堂,还是回祖籍修养?”
杨元庆一双浑浊的目光猛地变得犀利起来,“邓公公有何指教?”
邓存礼不答反问,“不知三元公经过多年磋磨,还剩下几分才学?”
杨元庆哈哈一笑,目光又变得浑浊起来,“一分不剩。”
“如此甚好!”
杨元庆闻言,反倒好奇起来。
邓存礼也不卖关子,“不瞒三元公,我家夫人有意聘请你到山河书院教书,这才耗费心思将你弄回京城。”
杨元庆的手,微微颤抖,“你家夫人,莫非是顾小将军妹子?”
“正是!你可称呼我家夫人为诏夫人!”
诏夫人三个字,像是一击重锤,砸在杨元庆的头上。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明白了顾小将军的妹妹为何能造一座城,为何能将他弄回京城。
堂堂嫡长皇子妻,名声显赫,难怪有这等本事。
难怪顾小将军一直不肯透露亲妹妹的真实身份。
的确不能透露,会惹来大麻烦的。
杨元庆震撼后,很快冷静下来。
他定了定神,问道:“多谢夫人看得起老朽。聘请老朽到山河书院教书,恐怕是误人子弟。”
邓存礼笑了起来,“三元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你还没回京,已经引起朝堂振动。李秉明此人,三元公记得吗?”
杨元庆点点头,“他是老朽同年,当年我是状元,他是探花。”
“三元公说的没错。李秉明如今贵为中书令,虽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这次你能顺利被召回京城,全赖李大人帮忙。”
“他为何要帮我?他与我向来不睦,他没道理帮我。”杨元庆很震惊。
邓存礼说道:“李大人肯帮你,自然是因为有人说服了他。”
“你家夫人?”
“正是。”
杨元庆张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邓存礼不在意,缓慢说道:“李大人肯帮你回京,是有条件的。他要替自己正名,要出文集,在才学上压你一头,毁你三元公的名声。堂堂三元公,不过尔尔。
你该知道,如今的你,骑虎难下,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谢绝陛下招揽,到山河书院教书,方能保你平安,让杨氏族人重新站在朝堂上。否则,你将带着污名,粉身碎骨。杨氏族人会替你陪葬。”
杨元庆沉默。
第690章 话糙理不糙
“做决定之前,老夫想见诏夫人一面。”
沉默了许久,杨元庆提出了要求。
邓存礼缓缓摇头,“我家夫人身份敏感,在你面圣之前,不便与你见面。今儿咱家来见你,也是冒着一点风险。”
杨元庆了然一笑,“看来大殿下和诏夫人的处境不太妙啊。”
邓存礼掷地有声,“即便处境不太妙,保下你和杨氏族人的把握还是有的。”
杨元庆点点头,“老夫相信。今日无法回复邓公公,还请见谅。”
“无妨!这处别院,你尽管住下。那些下人,你也尽管使唤,不用客气。”
“多谢诏夫人,多谢邓公公。”
杨元庆态度漠然,邓存礼并不介意,果断起身告辞。
之后数日,杨元庆每日用过早餐,就上街闲逛。没有目的地闲逛。
离开京城三十年,似乎看什么都稀奇。
走到文青书局,山河书院的学子同国子监的学子依旧争论不休,毫无营养可言,旁人早就听腻味的内容,他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以至于每日准时来到文青书局报道,听学子们争论。
书局掌柜和他都熟了。
他还顺便买了一整套简装版的《七郎十战采花贼》,看得津津有味。
他还前往京城,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见了几位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
还去了曾经风流潇洒的青楼。
当年的花魁已经是半老徐娘,做了老鸨。
老熟人相见,老鸨两行热泪,亲热地招待了看上去老迈不堪的杨元庆。
杨元庆乐呵呵的,心态很好,“还是花娘子仁义,不嫌老夫丑陋老迈,还特意置办酒席招待。”
“冤家,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西北,哪想到你就回来了。你这是遇到特赦吗?”
“不曾特赦。未来如何,老夫也是两眼抹黑。”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回来就好。快吃!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盐焗鸡,你最爱吃的。”
“花娘子有心了。”
花娘子捂着唇咯咯咯的笑,“如今人们都叫我花妈妈,已经多年不曾听人叫我花娘子。猛地听你这么一叫,我都觉着自个年轻了十岁,果真是个小娘子。”
杨元庆端起酒杯,“敬花娘子一杯。”
“多谢三元公。”
酒酣耳热,杨元庆指着楼下水泥路面,“京城变化甚大。光是这路面,就叫人叹为观止。犹记得,当年门庭若市,车马热闹。然而门前总有股挥散不去的牲畜粪便味。而今倒是干净整洁了许多。”
“这都多亏了少府,还有四海商行。”
“听说水泥最先是四海商行烧出来的。”
“对啊!最先就是新民县的人用上了水泥路,之后就是京城到洛州,近千里官道全铺成了水泥路面。奴家听人说,光是京城洛州两处收费站,一月就进账数千两。加上其他收费站,一条水泥路,一年少说能带来一二十万的收入。当初投钱修水泥路的人,如今只需躺在家里收钱就成了。真正羡煞我等。”
花娘子话中透着羡慕。
这等红利,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根本没机会染指。
有钱都凑不上去。
诏夫人的生意,参与者全是京城贵人,哪有她的份啊。
“听说四海商行的东家是诏夫人?”
“正是!”
杨元庆笑了笑,“这位诏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当真了不起。”
“自然了不起。如今这京城,不知有多少女子,将诏夫人当成了榜样。”
“哦?什么样的榜样?”杨元庆好奇问道。
“身为女子,也能干成过去只有男人才能干成的事情,不必拘束在深宅内院。不知道有多少深闺怨妇,羡慕诏夫人自在的生活。”
“她可不自在。”杨元庆嘀咕了一句,“不过她的确值得成为别人的榜样。”
他喝下杯中酒,辞别了花娘子后,继续闲逛京城。
他还特意跑到几十里外的收费站体验了一把,还在休息站吃了一顿。
他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小本本上。
他心知肚明,却从不遮掩。
盯梢就盯梢吧,不弄死他就成。
当他的行踪,被送到不同的人手中,自然有了不同的反应。
……
李府。
“他果真买了整套《七郎十战采花贼》?”
中书令李大人一脸不敢置信。
当年才华横溢的三元公,可是亲口批过市井话本,传奇小说。批为狗屁不通。
而今,他竟然也成了狗屁不通的一员?
管家重重点头,“不敢欺瞒老爷,杨元庆的确买了整套《七郎十战采花贼》”
“哈哈哈……”
李大人放声大笑,“真没想到,他竟然堕落如斯。他哪里还配什么三元公。”
笑过之后,李大人又冷静下来,“这些日子,你看他可曾动过笔?可曾写过什么文章诗词?”
“据了解,不曾动笔,也不曾写文章诗词。不过,前日,他曾在京城收费站摆了半天的摊子,替人书写信件。”
“荒唐!堕落!”
李大人一边高兴杨元庆堕落,一边又对他的堕落感到心疼。
当年和他齐名的人,怎能堕落如斯。有一点点心疼他的才华被浪费了。
管家小声问道:“大人,接下来是不是该提醒陛下召见三元公?”
“他不配做三元公。以后老夫不想再听见三元公三个字。”
“小的明白。”
过了会,李大人又吩咐道:“再观察几天,届时再提醒陛下也不迟。”
“小的遵命!”
……
晓筑。
顾玖坐在窗下,同刘诏对弈。
她随口问道:“对杨元庆这个人,你怎么看?”
刘诏正儿八经地说道:“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顾玖噗嗤一笑,“他竟然跑去买了整套《七郎十战采花贼》,听说看得津津有味。西北那地,贫瘠到三元公都要用传奇小说解渴。”
刘诏随口说道:“长久不见女人,母猪赛貂蝉。对于读书人来说,长久不见书籍,话本传奇也能令人心生欢喜。”
顾玖抿唇一笑,“话糙理不糙。看来三元公真的憋惨了,竟然用传奇小说解渴。”
“还特意去找了当年的相好。”
“你们男人关注的点,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这一局,你输了我半子。”
“我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才让你赢了半子。”
“你这人典型的输不起。改明儿叫御哥儿和衡哥儿笑话你。”
“敢笑话本殿下,抽他们。”
刘诏真正很暴力。
顾玖横了他一眼,“三元公在西北那么多年,离着西北大营也就数十里路。鲁侯竟然从未想过招揽他,你不觉着奇怪吗?”
刘诏说道:“没什么可奇怪的。鲁侯向来对书生意气看不上眼。三元公读书是厉害,可说起政治谋略,不值一提。”
顾玖说道:“或许是你们看走了眼。我观三元公这些日子的行踪,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一开始,我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三十年流放生涯,再多的才华,都有可能被磋磨得一干二净。不过现在嘛,我对他多了两分期待。只可惜,他住在别院,竟不肯提笔书写文章诗词。”
“或许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一旦动笔,就意味着原形毕露。我若是他,面圣之前,也不会动笔。”
顾玖没有反驳。
她很好奇,三元公面圣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
这一天,宫里来人,召杨元庆入宫觐见。
杨元庆收拾整齐,随内侍进宫。
养了多日,比起刚回京城那会,杨元庆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年轻了几岁。
但以他的年龄来看,他如今的形象,依旧是个落魄的糟老头子。
进了宫,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得到召见。
文德帝对杨元庆的态度不冷不热。
没有寒暄,直接讨论起杨元庆年轻时候出版的文集。
杨元庆却说,“年少轻狂之言,不敢污圣人耳目。”
当文德帝生出招揽之心,杨元庆则说,“朽木一根,不堪重用。恐怕会辜负陛下的厚爱。”
连着两次,文德帝明显有些不高兴。
接着又叫人端来几盆花草,叫杨元庆以花草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杨元庆本要推辞,然后文德帝一句话就堵是了他的后路。
“再敢以老朽不堪推辞,朕治你欺君之罪。”
无法,杨元庆只能硬着头皮上。
片刻后,得了一首七言诗。
提笔挥毫,写下诗词,供文德帝一览。
文德帝念出诗词,给了个评价,“平平而已。”
“戴罪之人让陛下失望了。”
文德帝将诗词一丢,“朕不怪你。你在西北蹉跎三十年,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即兴赋诗一首,虽说不及年轻时的才气,但情有可原。下去吧,以后朕再召你进宫赋诗。”
“戴罪之人叩谢陛下。”
“不必自称戴罪之人。从今日起,朕赦你无罪。”
杨元庆一直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表情,“草民叩谢陛下!”
杨元庆被特赦无罪,却没有得到任何官职。即兴赋诗,也被陛下评价为平平而已。
他人还没出宫,消息已经传出了皇宫。
京城各路人马:“……”
这样一个人,还值得招揽吗?
即便有着三元公的名头,被陛下评价为平平而已,也不好使啊!
唯有顾玖,亲自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口,迎接本朝唯一仅有的三元公。
第691章 见异思迁要不得
摇摇晃晃的马车,正在吃力的爬山。
杨元庆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
他手中拿着山河书院的聘书,还有一笔安家费。
据说,这是山河书院给所有先生的福利。确保大家无后顾之忧,安心教书。
马车摇晃着上了山,到了书院大门。
早有人在书院门口迎接,皆是一脸兴奋的模样。
“三元公,您可总算来了。山长说您会来我们书院教书,真是太令人兴奋。我们一直盼着这一天,总算将您盼来了。”
杨元庆下了马车,“诸位,不必称呼老朽为了三元公。平平而已,当不起三元公的名声。”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
平平而已,早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正在通过各路人马,传遍全天下。
当年的三元公,只是平平而已。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开怀大笑。
中书令李大人更直接,宴开三十席。因为他高兴。
京城不少人都去捧场,当着李大人的面,把杨元庆贬得一文不值。
什么三元公,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杨元庆遭受了平生最为激烈的抨击。
处境之艰难,比流放那一回还要惨。
那时候他是真才实学,他被流放,无数人惋惜他的才学。
而今,无数人都在为平平而已欢呼。
有生之年,能将三元公踩在脚下,狠狠羞辱一番,无数人趋之若鹜。
这些人将三元公当成了刷名望的踏脚石。
过时的人物,活该如此。
人性的恶无限放大。
当然,也离不开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比如中书令李大人,宴开三十席。
可谓是赤果果。
溜须拍马之辈,自然是蜂拥而上。用嘴巴,用文章,用唾沫,将三元公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势要将他钉在文坛耻辱柱上。
当年杨元庆有多风光,而今就有多落魄。
可谓是臭名扬天下。
不出意外,平平而已,是全京城目前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就连上街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捡起一把菜叶子,都要说一声:“平平而已!”
心理承受力,但凡脆弱一点点,早就承受不住悬梁自尽。
杨元庆不仅没用一根绳子了结自己,反而从顾玖手上接过了聘书。
顾玖当时对他说道:“人间冷暖,杨先生早已经尝过一回。本夫人也就不瞒你,我不知道你还剩下几分才学,我用你,是因为你名声足够响亮,无论是三元公的名声还是平平而已的恶名。
山河书院需要你这样一位充满争议的先生,因为山河书院要借用你的名头在全天下刷一回名声,即便是恶名也无所谓。
充满争议,才能吸引足够的目光。有了声望,以山河书院的科举成绩,很快就能将恶名洗白。
至于先生你,能不能借用山河书院这个平台,洗刷平平而已的名声,只能靠你自己。先生可愿挑战?”
杨元庆用行动回答顾玖,他干脆利落接下聘书。
“多谢诏夫人看得起老夫。老夫蹉跎半生,满身匠气,不过教一二学生,还是能胜任。”
“能胜任就好。具体课时安排,由你自己拿定主意,本夫人不会过问。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将饱尝非议,甚至是言语辱骂。希望杨先生真的做好了准备。”
杨元庆笑了笑,“多谢夫人关心。”
顾玖又说道:“再提醒你一句,《历届状元榜眼探花会试文集合集》即将出版,之后就会接着出版李大人的个人文集,皆是他这些年积累的文章,文采斐然。
到时候,你将遭受比平平而已更大的非议,甚至连三元公的身份也会被人质疑。你若想要反击,可以随时派人找我。文青书局会优先替你出版文集。”
“多谢夫人!老夫暂无出版个人文集的想法。”
“我尊重你的想法。”
……
此刻站在山河书院大门口,面对热情迎接他的书院人员,杨元庆自嘲一笑。
“多谢诸位热情相迎,不知山长此时可方便?”
“方便,方便。三元……杨先生这边走。”
面见山长之后,他在山河书院正式安顿下来。
一栋二层小楼,就是他的安居之所。
自今日起,他将伴随着非议质疑,甚至是羞辱,传道受业解惑。
二楼栏杆处,凭栏而望。
众人好奇他,他何尝不好奇这世间。
人性的恶与善,见过,尝过,经历过。
知天命之年,他又将迎难而上。犹如当年轻狂年少,搅动世间风云,叫天下文坛侧目。
……
山河书院聘请平平而已三元公为教习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得,一天之内传遍了全京城。
紧接着,三元公杨元庆带来的影响,就凸显了出来。
山河书院内,有学子要求退学。
平平而已三元公,欺名盗世之辈。
山河书院聘请此人为教习,分明是一丘之貉。
为名声着想,为前程着想,只能退学。绝不能和欺世盗名之辈有任何牵连。
一想到,自己的师长会是恶名满天下的三元公,无数学子都觉着前程无望。
再多的奖学金也无法和前程相比。
这边有人退学,书院外,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更多的人涌到新民县,参加山河书院的招生考试。
“这些人都疯了吗?”
退学学子不敢置信。
国子监的师生,更是一脸震惊。
“平平而已三元公名声臭大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跑来报考山河书院?”
所有人都在问为什么。
就连山河书院的师生,也都是一脸懵逼。
本以为书院会萧条,为什么报考的人却不降反增。
不合理啊!
那些学子,脑子里都进水了吗?
无数人发出疑问。
王学成也在问为什么。
当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平平而已三元公的时候,他也生出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想着要不要放弃报考山河书院,干脆回县城读书?
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隔壁房间又来了新的学子。特意从下面的县,来到这里报考山河书院。
严辞搬去了书院,他的房间就空了出来。
新民县的房子,从来不愁租。
很快,房东就将空出来的房间租给了新来的学子。
新来的学子新陈,也是个童生,二十来岁。
王学成很好奇,“陈兄,你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报考山河书院?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平而已三元公,你没听说吗?”
“听说了啊!正是因为听说了平平而已三元公,我才下定决心报考山河书院。”
“这是为何?”
王学成越发糊涂。
陈童生笑了起来,“王兄以前也是在老家读书吧。”
王学成点头。
“王兄对老家的书院,就没一二体会吗?”
王学成脑子反应慢,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陈童生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像我们这样,没有家世,没有人脉,甚至连钱都没有的学子,全靠自己拼尽了全力,靠着全家人的支持,才能走到今天。这一路走来,其中到底有多少艰辛,王兄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学成连连点头。
读书说起来容易,对于没家底没人脉的农家子弟,真的太难太难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非夸张,而是写实。
秀才刷下去一大批。
乡试又刷下去一大批。
可以说,能考中举人,参加会试,都是人中龙凤,运气和实力兼具。
这其中,绝大部分,又都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学子。一穷二白的农家子弟,能坚持到会试,简直是凤毛麟角。
九成九的贫困书生,都止于秀才。个别考上举人。
至于进士,估摸着一万贫困学子里面,才能有一个农家出身的进士。
这是现实。
只要选择读书一途,就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陈童生继续说道:“乡里面的蒙学,县里面的书院,我们读书的地方,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除了当地的人,还有谁知道?书院名不见经传,先生同样名不见经传。教出来的学生,才是真正的平平而已。
从这样的书院出来,王兄可曾想过,我们最好的结局是什么?考中秀才,做个蒙学教书先生,就是我等最好的结局。一辈子,止于乡间,名声不显。”
王学成弱弱的问道:“这样不好吗?”
陈童生笑了笑,“既然好,王兄为何又来报考山河书院?”
王学成实诚地说道:“我是为了奖学金。”
陈童生说道:“我亦是为了奖学金。以及我不想人生止于乡间秀才,蒙学先生。平平而已三元公,多大的名声,天下皆闻。
而冒着天下非议聘请三元公的山河书院,名声也即将传遍天下。县里面的书院,别说一百年,就算是两百年,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名声。在天下最有名的书院读书,跟随最有名的先生学习,他日还能光明正大拿国子监学子刷名望,这等好事,王兄竟然不动心?”
王学成一脸傻愣,“可这都是骂名!”
陈童生不以为然,“骂名又如何?骂名也是名声。我敢肯定,山河书院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聘请三元公做教习先生,定有后招。骂名也能变成好名声。
而且山河书院敢聘请三元公,更体现了这家书院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格局。像我等俗人,读书只为俗世名利的人,山河这书院定不会嫌弃。而我,亦不会嫌弃山河书院名声不好听。
山河书院,注定是我的去处。国子监的学子,注定是我脚下的踏脚石。至于三元公,无论还剩下几分才学,我一定会成为他的学生。”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
王学成:“……”
自己和对方一比,真是毫无进取之心。
而且毫无主见。
“好,说得好!”
房门打开,同住一栋楼的两位举人竟然就站在门外。
“这位兄台,你刚才一番言论,对我等来说,真正是一剂猛药。犹如醍醐灌顶。明明是个俗人,还学别人附庸风雅。风雅没有,银子倒是浪费不少。”
租住在二期的学子,经济情况都一般。
两位举人老爷,当然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却也称不上富贵,租不起三期的房子,只能窝在二期。
王学成赶紧起来,想替陈童生介绍二位举人老爷。
却不料,不等介绍,陈童生已经和两位举人老爷攀谈起来,还称兄道弟。
这样的待遇,同为童生的王学成,瞠目结舌。
因为自他搬进来,他在两位举人老爷这里,连个正眼都没得到过,更别提另眼相看。
他一脸懵逼:两位举人老爷不和他来往,看来不单单是看不起他的童生身份。估计还是因为他比较笨的原因。
陈童生不仅聪明,而且善于应酬,时不时还有惊人之语出口。
和这样的人说话,的确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王学成思索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他不用放弃山河书院,他可以继续考下去。
陈童生说好,想来差不了。
第一次接触,陈童生就取代了严辞,成为王学成心中的指路明灯。
严辞:“……”
王兄见异思迁要不得!
第692章 妖风(三更)
报考山河书院的人数反常暴增,被某些人称之为“妖风”。
在这股妖风的影响下,那些原本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报考山河书院的举人老爷们,终于做出决定:
报!就报考山河书院。
大家都是追名逐利之辈,同山河书院的气质太配了。
山河书院聘用三元公,一样是追名逐利。
互相都别嫌弃。
“歪风邪气!一定要狠狠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国子监的师生,快要气死了。
本以为山河书院名声臭大街,报考的学子会大量减少。各地书院将迎来一波优质生源。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众人一巴掌。
万万想不到,会有如此多的学子,不怕背负骂名,毅然决然报考山河书院。
“一群追逐名利的小人,妄称读书人。”
国子监祭酒痛心疾首。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国子监主薄摇头叹息,惊讶这些学子竟然如此市侩。
“这种人,就不应该参加科举。一旦做了官,定会为祸地方百姓。”
“大人说的是。可是山河书院是诏夫人办的,我等能有什么办法?”
“上书,弹劾诏夫人!不为朝廷选材,尽养一群小人,山河书院就该彻底关闭。”
“这些年,诏夫人没少被人弹劾,然而毫无用处。而且,你我力量太过微小。”
“那就寻找志同道合之辈,一起上书弹劾诏夫人。老夫不信,朝堂臣工就能眼睁睁看着山河书院继续误人子弟。”
读书人自有骨气。
说弹劾,就一定弹劾。
至于串联,更是轻车熟路。
什么同乡,同年,同窗,老师,皆在串联名单里面。
更夸张的是,有人竟然串联到顾大人这里。
希望顾大人也能上书弹劾诏夫人顾玖。
顾大人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混蛋,糊涂!诏夫人姓什么?你告诉本官诏夫人到底姓什么?”
“姓姓姓顾!”
“本官也姓顾,你叫本官弹劾自己的亲闺女,安的什么心。”
“顾大人此言差矣。此刻正需要顾大人大义灭亲,彰显浩然正气,叫奸邪小人无所遁形。”
顾大人:“……”
脑子进水了吧。
他是有读书人的臭毛病,可是他和那些追名逐利报考山河书院的家伙没区别啊。
不损害他的利益的前提下,他乐意做个顺水人情,跟着大家一起吆喝。
可是这回弹劾诏夫人,已经触动了他的利益。
顾大人义正言辞地说道:“本官虽然不及诸位大才,然而本官却懂得何为舔犊之情。本官不曾灭绝人性,这等大义灭亲之事,休要找本官。谁敢以此为借口弹劾本官,本官一定和他不死不休。不信的话,那就试试看。”
众人:“……”
罢了,少一个顾大人,于大局没有影响。
众人略过顾大人,继续串联其他人。
顾大人忧心忡忡。
干脆告假,叫人备马车,出城找顾玖。
他找不到顾玖的别院地址,又不肯上去县衙问顾喻,于是干脆跑到文青书局。
“本官乃太常寺少卿,诏夫人的父亲。有要紧事情找她。你们赶紧派个人通知她过来。”
书局掌柜:“……”
稀奇天天有,今天特别稀奇。
诏夫人的父亲不上山,竟然跑书局来了?
书局掌柜将顾大人请进后院,之后请示了邓存礼,得到同意,才派人上山。
书局掌柜嘀咕了一句,“这位顾大人也真是奇怪,为何不去县衙,偏来书院?”
邓存礼了然一笑,“顾喻顾县令,过去在顾大人手下跑腿打杂。顾大人那么要面子的人,自然抹不开面子去见顾县令。”
曾经的跑腿小弟,族中堂侄,如今做了赫赫有名的新民县实权县令。
官职不大,利益却牵涉甚大。比什么四品三品大员,还要引人关注。甚至在陛下那里,都挂了号。
跑腿小弟越混越好,自己却越混越差劲。
顾大人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哪里好意思去见顾喻,抹不开脸面啊。
书局就很好。
地方文雅,又可以摆官老爷的谱。
就没有比书局更适合见面的地方。
顾玖得知消息,还愣了一下。
“父亲竟然跑到新民县,要求见我?”
不怪她如此诧异。
顾大人有个臭毛病,从不肯主动去出嫁闺女的婆家做客。
就算是下了帖子,也是推三阻四。
想当初,顾玥嫁到海西伯府,顾大人愣是没登过海西伯府的大门。
唯一一次登门拜访,还是替户部催收欠债。
至于王府,顾大人也没去过几回。
其中两回,同样是为了户部催收欠债。
至于什么别院,田庄,别说踏足,连地址都懒得知道。
不得不说,顾大人在某些方面,真的特别有原则。
诧异过来,顾玖叫人备马车。
顾大人懒得来一回,她做女儿的,自然要过去见一面。
刘诏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去。”
顾玖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他暴脾气,说话又难听,你就别为难自己。”
刘诏笑了起来,“也就你能收拾岳父大人。”
“我也想父慈女孝,奈何天不从人愿。”
顾玖乘坐马车,来到文青书局。
在书局后院见到了顾大人。
顾大人忧心如焚,见到顾玖,劈头盖脸就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朝中有人在搞串联,要弹劾你。这回和以前不同,这一次来势汹汹。全都是因为你搞的那个山河书院。聘请谁不好,偏偏聘请平平而已三元公,根本就是误人子弟。”
顾玖丝毫不觉着意外,“区区一个三元公,到底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你说什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有人要弹劾你,你赶紧将平平而已三元公给开除,不准他在山河书院教书。因他一人,牵连整个书院,不值得。”
顾玖浅浅一笑,“多谢父亲及时告诉女儿这个消息。父亲派个人过来就好,何必亲自走一趟。”
“不亲自走一趟,本官能放心吗。我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是不是国子监在搞串联?”
“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到。”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
顾大人急得半死,顾玖却半点不着急,气得他暴脾气。
“你怎么就不着急?本官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听见了。女儿不可能解聘三元公。”她还要靠三元公替山河书院刷名声。
这回报考山河书院的学生人数暴增,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一步棋,她走对了。
很快,山河书院将天下皆闻。
之后,就是广而告之。叫人知道山河书院科举成绩有多傲人。
今年不是科举年,不能拿举人进士刷声望。
但是可以刷秀才。
秀才年年考,年年还有那么多人考不上。
山河书院别的不敢说,考秀才的战绩,整个京畿地区,山河书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今年不仅要刷秀才,还要刷几个案首。
如果能刷一个小三元出来,那就更完美了。
小三元,可遇不可求,暂时还是别想了。
“你不解聘他,你就等着被弹劾吧。”顾大人气急败坏。
顾玖笑了笑,“就算女儿截屏三元公,那些人也不会罢手,依旧会弹劾女儿。”
顾大人蹙眉,这话倒是没错。
顾玖继续说道:“他们弹劾我,三元公只是由头。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山河书院抢了其他书院的生源,甚至是压了国子监一头。
国子监搞串联的根本目的,无非就是想趁着山河书院壮大之前,将山河书院打压下去,永世不得翻身。如此一来,国子监就可以安枕无忧,一如既往做北地老大。”
顾大人眉头紧皱,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是说,山河书院能压国子监一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顾玖笑了起来,“父亲仔细想想,山河书院才成立几年,已经有如此大的名声,吸引了如此多的学子。再等几年,等书院的举人培养起来,陆续考中进士后,国子监还有什么资格称北地第一?
很明显,国子监已经切实感受到山河书院对他们的威胁,所以迫不及待的搞串联弹劾我。妄图通过打压我来打压山河书院。”
顾大人第一次,以严肃的态度审视顾玖。
他知道顾玖说的都是真的,国子监一定是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更加吃惊。
他不由得发出疑问:“山河书院真有这么强?”
第693章 堵门
弹劾顾玖的奏章,犹如雪片一样飞进皇宫。
小黄门们,每天一箩筐一箩筐,将弹劾奏章抬进兴庆宫,又抬出来。
这些弹劾奏章,内容大同小异,剑指山河书院,被冠以误人子弟,败坏风气的罪名。
激烈点,直接要求陛下下旨封了山河书院。
像山河书院这等没有节操的书院,留着过年吗?
一开始,文德帝还饶有兴致地翻翻这些弹劾奏章,结果翻到后面,他已经懒得看一眼。
一群无用之辈!
“这些人都是串联好的吧,内容大同小异。整日叫朕看这种没用的东西,是成心想憋死朕吗?”
“难得顾玖舍得花钱办书院,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读书。不提倡就算了,竟然唆使朕封了书院。封书院简单,书院封了后,这些学子去哪里读书?无一人提出解决办法,就叫嚣着封书院,荒唐!”
“不就是聘请杨元庆做教习。朕评价他诗词平平而已,不等于他没资格做教习。这帮吃饱撑着的朝臣,看来最近都太闲,不干正事,都盯着一个破书院。”
“就因为这些学子不计较杨元庆如今的名声,主动报考山河书院,就被斥为利欲熏心。依朕看,这帮东西就是眼红。”
文德帝看一本,批一句。
将弹劾奏章,批得一文不值。
常恩请示道:“陛下,这些弹劾奏章是要照着老规矩,全都烧掉吗?”
文德帝摆摆手,“先留着。顾玖可有上本自辩?”
“不曾!”
文德帝气笑了,“朝中议论汹汹,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真不怕朕封了山河书院。”
常恩不敢吭声。
文德帝又问道:“刘诏可有上本自辩?”
常恩点点头,“有!”
“拿出来。”
常恩赶紧将刘诏的奏章翻出来。
文德帝克制着急切的心情,翻开一阅。
然后气得脸都绿了。
“刘诏是成心不想让朕有安生日子过吗?还想上朝。上朝做什么,和朝臣们打架吗?朕不许他上朝,他就要带人打到朝臣家里去,荒唐!谁给他的胆子。派人警告刘诏,他敢带头闹事,朕关他宗正寺。”
“诺!”常恩躬身领命。
赶紧命人去城外晓筑,提醒大皇子殿下,万万不可乱来啊。
“一个个都不省心,老二这个时候上本做什么?”
文德帝又翻出二皇子刘评的奏章。
看完之后,脸更绿了。
“正事不干,整日里就各处钻营,瞎凑热闹。派人警告老二,给朕安分点。”
“老三老四没瞎凑热闹,还算懂事。”
文德帝被大儿子,二儿子气得不行。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派人盯着城外别院,要是刘诏胆敢带人进城,即刻禀报。”
此时,有内侍急匆匆来到大殿外,通报最新消息。
常恩得到消息,不敢隐瞒,只能战战兢兢禀报道:“启禀陛下,大殿下带人将国子监大门给堵了。”
“谁给他的胆子!”
文德帝气得脸色铁青,狠狠拍着桌子,又踢翻了小杌凳。
“这个忤逆子,他是想干什么。都敢带人去堵国子监大门,下回是不是就要带人堵皇宫宫门?”
常恩一听这话,吓得满脑门冷汗。
“陛下息怒!”
“息怒不了!朕要宰了这个忤逆子。”
常恩急得跺脚,呵斥内侍,“还不赶紧派人去国子监盯着情况。”
内侍慌不择路,跌了一跤,才清醒过来。
常恩内心盼着:大皇子殿下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文德帝正要下令将刘诏抓起来的时候,又有最新消息送到宫里,“没堵门,没堵门。两边也没有打起来。”
常恩气得一脚踢翻传话的内侍,“到底怎么回事?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敢说大皇子殿下带人堵国子监大门,谁给你们胆子乱说话?”
内侍连连磕头,“启禀陛下,之前是传话的人传错了。大殿下没带人堵门,而是……”
“而是什么?”文德帝厉声质问,双目喷火。
内侍急促地说道:“而是带着人,敲锣打鼓,打着白幡,在国子监附近游街。国子监师生都气坏了,纷纷跑出来,两边就吵了起来。
不知情的人见了,就以为大殿下带人堵国子监大门。另外,很多学子自城外而来,纷纷涌向国子监,加入骂战。两边学子,斗得极为厉害。五城兵马司已经在维持秩序,就怕两边打起来。”
文德帝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混账,还知道分寸。”
“不过……”
“不过什么?说话吞吞吐吐,是何道理?”
“启禀陛下,那个白幡,白幡上面写着斗大的字,远远的就能看见。”
“什么字?”文德帝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内侍说道:“墙头扒灰蔡钟山,昨日醉酒许成业。横批:大丈夫。”
“荒唐!”
文德帝被气笑了。
蔡钟山,国子监祭酒。
墙头扒灰这事,说的是蔡钟山和他儿媳妇不清不楚的关系。
蔡钟山儿子病逝将近一年,儿媳妇竟然生下一个孩子。
有心人只需推算儿媳妇怀孕的时间,就知道这事有鬼名堂,指不定孩子是谁的。
私下里大家都议论,说是蔡钟山为老不尊,不是个东西,儿子刚死,就把儿媳妇给睡了,连孩子都生了。
儿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小妾。孙子变儿子。
蔡钟山写诗驳斥,骂世人为长舌妇。
又说流言杀人,三人成虎。将自己打造成备受流言伤害的受害者。
街头巷尾热议,然而民不告官不究。
时日一长,这事稀里糊涂就蒙混过去,多年来无人再提起。
没想到今日刘诏又把这事翻了出来。
国子监祭酒蔡大人的黑历史,还是和儿媳妇的香艳传闻,呵呵……
昨日醉酒许成业,许成业是国子监司业。
早年喝花酒,没钱付嫖资,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上演了一出朝廷官员当街裸奔的奇景。
这事过去多年,记得的人已经不多。
没想到又被刘诏翻了出来。
这下子有热闹看了。
文德帝想笑偏要忍着笑,“混账玩意,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文德帝口中的混账玩意,骂的自然是刘诏。
常恩也是忍俊不禁。
大皇子殿下这一招真够损的。
蔡钟山和许成业两人,这回名声是彻底臭了。
这回串联,就是以二人为首。
很显然,刘诏就是在报复。
文德帝很想亲去现场凑热闹,奈何身份限制,不能去。
堂堂帝王眼睁睁看着臣子被人羞辱,不加干涉还凑热闹,成何体统。
万一被人知道,御史的矛头分分钟调转方向,对准他,能将他喷死。
没人愿意天天被人口水洗礼,又不是受虐狂。
罢了,罢了,少看一回热闹而已。
文德帝吩咐道:“常恩,你带人去现场,把那个混账玩意带到朕面前。”
“常恩躬身领命,点齐人马,出宫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门口,堪比过年时候的庙会。
人山人海,楼上楼下,街头巷尾,一眼看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常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了进去。
好嘛,两边人马剑拔弩张。
若非五城兵马司在中间拦着,两边早就撸袖子干了起来。
不能武斗,那就文斗。
都是读书人,骂人全是一套一套的。
别以为国子监的人文凭比山河书院的学子文凭高,骂人就厉害。
骂人的本事,还真不是看文凭。
国子监的学子,九成九出身官宦世家,亦或是功勋世家,这些人自诩清高,平日里被人捧着哄着,论骂人的本事,嘿嘿……缺少历练啊。
山河书院的学子,成分就复杂多了。
有地主家的傻儿子,有农户家的乖儿子,有官宦家的有钱儿子,有纨绔子,有商人子……
这些人凑在一起,以扒灰醉酒为题,将国子监上下骂了个面红耳赤,丢人!
当然,山河书院的黑历史也不少。
然而山河书院对自己的黑历史向来不遮不掩,坦坦荡荡,不惧人骂。
国子监可没这底气。
自诩文坛第一的,清高自诩的国子监,竟然弄一个扒灰老儿做祭酒。
说不准扒灰就是国子监的传统,将来人人扒灰。
此话一出,国子监上下气得脸色发青。
若非五城兵马司拦着,两边早就打在了一起。
王学成跟随严辞,混迹人群中,兴奋得不能自已。
山河书院在骂战中赢了,就好像他自己赢了一样。尽管他还不是山河书院的学子。
“严兄,你快看,陈兄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他可真了不起。”
陈壮实,陈童生,投机取巧,冲在人群最前面。
他还没考进山河书院,却以山河书院学子自居。抓住机会,拿国子监的学子刷名望。
眼睛一扫,就看出对面谁是弱鸡。
于是就一直逮着那只弱鸡,一个劲的骂,将人活生生给骂哭了。
“好!陈兄厉害!”
山河书院这边,众人起哄。
陈壮实一时间风头无量,这回刷名望,刷得实在是厉害。
严辞摇头晃脑地说道:“陈兄年纪不大,本事却相当了得。他日等他考入山河书院,定要和他多亲近亲近。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书院风云人物。”
陈壮实面对国子监众人仇恨的目光,嘿嘿一笑。
让仇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老子决定报考山河书院的那一天,就已经视国子监上下为踏脚石。区区仇恨目光,又能拿我如何?
有本事也将老子骂得体无完肤啊!
陈壮实打响了他这辈子的第一枪,响亮,干脆。
未来,波澜壮阔,大有可为。
常恩被吵得脑门子痛,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挤到了刘诏跟前。
“殿下,陛下召见。”
“什么?”刘诏装傻。
常恩不得不提高音量,再次说道:“陛下召见,殿下随老奴赶紧进宫吧。”
“等会!这里忙完了就和你进宫。”
常恩心头着急,“殿下别任性,陛下耐心有限,这会正在气头上。”
刘诏笑了起来,指着对面被气得晕过去的蔡钟山,“你猜父皇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笑出声?”
常恩嘴角抽抽,“蔡祭酒好歹是朝廷命官,请殿下替朝廷多少留存一点体面。”
“他扒灰,我还要给他留体面?”
“人家儿媳妇没承认,亲家也没闹。”
“那你告诉本殿下,男人死了快一年,才生下孩子。这怀孕怀得挺久的啊!”
常恩无语凝噎,他就不敢亲自过来。
想了想,他又说道:“诏夫人要是在场,定不乐意见到殿下这般闹下去。”
刘诏嘿嘿一笑,“这话倒是没说错。罢了,不为难你,本殿下这就随你进宫面见父皇。”
“多谢殿下体谅!”
常恩如释重负。
第694章 坑爹
文德帝估计是打板子打上瘾了。
父子二人见面,一言不合,文德帝下令,又将刘诏打了一顿板子。
刘诏:“……”
气死了,气死了。
本殿下不要面子吗?
被人抬出皇宫,还有那么多人看见,父皇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
李大人小鸡肚肠,趁机落井下石,跑到宫门口指着刘诏哈哈大笑。
“殿下也有今天!”
笑个屁啊!
刘诏哼哼两声。
MMP,等下次本殿下抓住你把柄,非弄死你不可。
李大人捋着胡须,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殿下啊殿下,叫老夫说你什么才好。整日里不干正事,竟然带头围攻国子监,还打起白幡羞辱朝廷命官。陛下打你这顿板子,不怨。”
放屁!
分明就是嫉妒。
糟老头子坏得很。
别想隐瞒,本殿下看得一清二楚,你眼中的羡慕嫉妒恨。
做梦都在羡慕本殿下可以肆意妄为,带人围攻国子监吧。
哈哈哈……
羡慕死你。
李大人很心塞啊!
“看来殿下挨打还是挨得太少。”
刘诏呵呵两声,“大人的文集快要出版了吧。要不要本殿下给你做序?”
“免了!老夫当不起。”
“谁说你当不起。这事就这么定了,本殿下给你文集做序。放心,肯定都是溢美之词,绝无虚言。”
你当老夫傻吗?
老夫会信你,才怪。
“此事再说!”
李大人没讨到好处,干脆拂袖离去。
……
群臣炸了!
文德帝一顿板子,将群臣的怒火给点燃了。
大皇子殿下带人围攻国子监,以极端手段污蔑朝廷官员,文坛前辈。并引起两边学子对骂,京城轰动,国子监形象荡然无存。此乃本朝建国以来,最骇人听闻的,针对国子监的恶劣事件。
这么严重的事情,陛下只是将大皇子殿下叫进宫里,打了一顿不轻不重的板子。
气煞人也。
一顿板子,岂能平息众怒?岂能挽回国子监的名声?岂能……让大皇子殿下如此轻易过关。
同僚们,冲啊!
以光大御史为首,朝臣们纷纷上本弹劾。
这回他们不弹劾顾玖。
顾玖和山河书院,早就被丢在了一边,不重要。
御史将炮火对准了文德帝以及大皇子殿下,对父子二人,进行了惨无人道地炮轰。
刘诏以棒疮发作,在城外晓筑养伤。
御史炮轰就炮轰吧,反正他一根汗毛都没损失。
但是文德帝没这么好运气。
他不可能也去城外修养。
每日早朝,都要面对朝臣们的唾沫星子。
文德帝很恼火。
“养的什么混账儿子,分明就是讨债鬼。”
堂堂天子,面对朝臣们火力全开的炮轰,也有些招架不住啊!
文德帝问常恩,“老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进宫?”
常恩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陛下,大皇子殿下说他棒疮发作,下不得床榻,短时间内无法进宫,请陛下谅解。”
“混账玩意!借口,全都是借口。带人堵国子监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这会怎么怂了。你亲自带人去城外,将他给朕押进宫里。别管棒疮不棒疮,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爬也要爬进宫里。”
文德帝气死了。
坑爹儿子,就是欠揍。
常恩领命,就准备带人去城外抓人。
结果文德帝又叫住他,“这些天,老大两口子可有上本请罪?”
常恩愣了下,才说道:“诏夫人替大皇子殿下上了一本请罪奏章。”
“拿来!”
常恩赶紧从成筐的奏章中,迅速地翻出顾玖的那一本,然后交给文德帝。
文德帝翻开一看,眉头微微舒展。
刘诏这个混账玩意,说话做事,就是讨人嫌。
反观顾玖,说话就好听多了,态度又恭敬。
虽说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却也比刘诏那个混账东西强了不少。
这会,文德帝的心是偏的。
看刘诏是怎么都不顺眼。看顾玖,还挺顺眼的。
文德帝怕被讨债儿子刘诏气死,于是改变主意,“老大既然棒疮发作,你叫他好好养伤,养个半年一载都没所谓。只需将诏夫人带进宫里,朕有事和她谈。”
常恩愣住。
文德帝眼一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常恩赶紧带着人,前往城外。
……
裴皇后忧心忡忡。
她和四皇子刘议抱怨,“朝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国子监串联弹劾你大嫂,还不许人反击吗?那个蔡钟山扒灰儿媳妇的事情,本宫也曾听说过,还不许人说,荒唐!这些文官,个个沽名钓誉,没个好东西。”
“母后别着急,朝臣弹劾就是一阵风的事情。过了这个风头,一切又都风平浪静。”
裴皇后蹙眉,“这个道理本宫当然知道。本宫是在担心,这回的事情,你父皇也被朝臣们指着鼻子臭骂,你说你父皇会不会迁怒老大?万一……”
万一后面的内容,裴皇后没说。
母子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四皇子刘议掷地有声地说道:“没有万一。即便父皇真的迁怒大哥,也不会有万一。最多就是将大哥关进宗正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母后不必担心。”
裴皇后唉声叹气,又怒火中烧,“老大这个混账玩意,干什么不好,竟然带人围攻国子监。还打白幡,揭穿蔡钟山,许成业的腌臜事。难怪朝臣们恨他恨得不行。
这些当官的,谁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次次都来这么一招,大家哪里招架得住。本宫听说蔡钟山上本请辞,此事当真?”
四皇子刘议点头,“儿子也听说蔡大人上本乞骸骨。父皇没准。”
裴皇后嗤笑道:“又玩三辞三挽回的戏码。等着瞧吧,明儿蔡钟山就该第二次上本乞骸骨。”
四皇子刘议却笑了起来,“儿子听人说,蔡大人是个官迷。恐怕不会有第二回。”
裴皇后呵呵冷笑,“他要是不自觉点,上本乞骸骨。恐怕到最后,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保不住。一个扒灰的人,哪能继续让他留在国子监。”
“母后说的对。”
有宫人急匆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四皇子殿下,陛下震怒,派常公公前往城外。”
裴皇后闻言,顿时急了。
“皇帝一定是派常恩去城外抓人。老四,你跟上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刘议想到能借此机会见到顾玖,心头一阵激动。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急匆匆出宫。就怕去晚了,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
城外晓筑,刘诏躺在躺椅上,晒着春天的太阳,浑身暖烘烘的。
对外宣称棒疮发作的刘诏,用了顾玖亲自调制的外伤药,那点外伤早就好了。
所谓的棒疮发作,正如文德帝所说,全都是借口。
顾玖捻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嗯!很甜。
她朝刘诏看去,“这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想好怎么收拾残局吗?”
“没想好!”刘诏果断回答。
“到底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
刘诏扬眉一笑,“你猜。”
顾玖有点手痒,想动手打人怎么办。
她连吃数颗樱桃,然后说道:“那么多人指着陛下的鼻子臭骂,说陛下姑息养奸,说你不干人事,估摸着陛下这回是真的恼了你。说不定又要将你关进宗正寺反省。要不我现在就吩咐人替你收拾行李。”
“你就盼着我被关进宗正寺,小没良心的。”刘诏哼哼两声。
顾玖笑了起来,“谁让你光点火,却不肯灭火。你闹一场,国子监的名声臭不可闻。全体师生视你为仇寇,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惹来这么多的怨愤,你就躲在这里整日晒太阳。把你关进宗正寺,好歹能平息一部分人的怒火。”
“那你猜一猜,父皇这回会不会将我关进宗正寺。”刘诏得意一笑。
顾玖也跟着笑起来,“你有什么内幕消息,快快告诉我。”
“哪有什么内幕消息。这回我和父皇遭弹劾,归根结底,是蔡钟山,许成业二人挑头,御史台被利用。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父皇正好借此机会,将国子监已经御史台上下,清扫一番。不堪用的人,统统扫出朝堂。”
顾玖调侃道:“你们父子,面似仇寇,却又默契天成。你说,陛下对你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噗!
刘诏喷了一嘴的茶水。
“爱?哈哈……哪有什么爱不爱,不过是挂着儿臣名义的马前卒罢了。”
好大的怨气。
顾玖暗暗摇头。
刘诏心头怒火难歇,怨气难平,以后肯定还要搞事。
门房来报,说是常恩常公公到了。
顾玖轻飘飘地说道:“请进来吧。”
第695章 灭火队队员(三更)
顾玖随常恩进宫,刘议一路护送。
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
刘议上前道:“我送嫂嫂进宫,正好要去未央宫复命。”
顾玖扫了眼刘议,不置可否。
于是乎,刘议就跟在顾玖身后,一起进了皇宫。
他目光落在顾玖的背影上,细细打量。
心中有些欢喜,又极力克制。一张脸蹦得紧紧的。
常恩突然回头,朝他看去。
刘议面色坦然,迎接常恩的打量。
常恩蹙眉,可能都是他的错觉。
半路上分开。
“嫂嫂保重。”
“多谢四殿下相送,你快去未央宫吧,想来皇后娘娘已经等急了。”
刘议点点头,大步离去。
常恩小声调侃,“四皇子殿下和大皇子殿下关系真好,还特意护送诏夫人进宫。”
顾玖笑了笑,“非常时期,自然要行非常之事。常公公可赞同?”
现在算是非常时期吗?
对于裴皇后嫡出一脉来说,的确算是非常时期。
刘诏被冷落,不得不避到城外修养。
四皇子和刘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个时候理应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态度,万万不能起内讧。
常恩了然一笑,“诏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常公公说话越发圆滑了。”顾玖调侃了一句。
常恩笑了起来,“诏夫人谬赞。”
到了兴庆宫,经过通报,顾玖走进大殿面见文德帝。
文德帝这会已经平静下来。
怒火被克制,方能冷静地权衡此事。
“刘诏的棒疮有多严重啊?竟然连床都下不来。”文德帝开口,就是质问。
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当场揭穿。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多尴尬啊!
顾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回禀陛下,大殿下的棒疮十分严重。”
睁眼说瞎话!
文德帝冷哼一声,“常恩,你可有见到那个混账玩意?”
常恩忙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老奴有见到大皇子殿下。”
“什么情况?”
“大皇子殿下趴在床上,下不了床。”
文德帝闻言,笑了起来。
坑爹玩意,还知道做戏做全套。
要是连戏都不肯做,朕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顿。叫他真的下不了床。
文德帝随口说道:“既然棒疮发作,下不了床,那就好好休养,别整日里就想着搞事。”
顾玖偷偷松了一口气。
幸好文德帝还是要面子的。
皇帝要面子,事情就好办了。
“儿媳遵命。儿媳会如实转告陛下的吩咐。”
“不过……”
转折点在这里等着呢。
前面只是开胃菜,现在才是正餐。
“刘诏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国子监的名声也毁于一旦。朝臣议论纷纷,都说朕姑息养奸。朕也很为难啊!”
伴随为难,是一声叹息。
顾玖装傻白甜,“陛下为国事操劳,辛苦了!”
文德帝一口几十年的老血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
装!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玖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没装啊!特别真诚。
瞧瞧她真诚的双眼,有没有感受到诚意。
文德帝气坏了。
曲指轻轻敲击桌面,“朕若是不给朝臣一个交代,朝臣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因刘诏而起,朕要如何罚他,才能平息朝臣的怒火?”
顾玖一脸慌乱,“陛下,大皇子殿下棒疮发作,打不得啊!”
文德帝很心塞。
演上瘾了是吧。
荒唐!
“朕说过要打他吗?”
顾玖眨眨眼,“陛下不打他,那要怎么罚他?难道又要关宗正寺吗?可怜的御哥儿,衡哥儿,才和爹爹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要分开。”
“够了!休要在朕面前耍花腔。”
文德帝一声呵斥,顾玖只能自觉闭上嘴巴。
她不过是配合文德帝的表演,做一个称职的配角,就这也有错。
果然是皇帝,说什么都是对的。
“儿媳有错!”
“哼!”
文德帝厉声冷哼,“说说吧,有什么想法!朕要听实话。”
顾玖特干脆,“罚钱吧!大殿下行事荒唐,给朝臣们带去了极大的困扰。对于这种行为,必须严惩。而且对于受到伤害的国子监师生们,也该给予一定的补偿。”
文德帝挑眉,顾玖是钱多没地方花吗?竟然主动说出罚钱。
顾玖继续说道:“陛下为了刘诏的事情,劳心劳力,十分辛苦。身为儿子儿媳,理应在这个时候送上一份孝心,还请陛下笑纳。”
话音一落,常恩就拿出一个木匣子,“启禀陛下,这就是大皇子殿下同诏夫人的一份孝心。”
“哦?”
文德帝似笑非笑。
他倒是要看看,顾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文德帝打开木匣子,细细扫了眼,又立马关上。
这份孝心,真是又直接又荒唐。
木匣里,装着一摞银票。
搞贿赂竟然贿赂到他头上,简直是荒唐透顶。
堂堂天子,富有四海,岂能被区区银钱贿赂。
呵呵!
然而,他还真吃这一套。
说一百句歌功颂德的话,也比不上真金白银实在啊。
文德帝就是如此爱钱。
此时此刻,他看顾玖,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些朝臣,整日里揣摩圣心,揣摩了这么多年,竟然无一人知道他心头所思所想。无一人有顾玖这般贴心。
顾玖太懂事了,送礼,正儿八经是送到了心坎上。
什么叫投其所好?
文德帝拍拍木匣子,这就是投其所好。
“哈哈哈……”
文德帝放声大笑起来。
顾玖揣摩着笑声,片刻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她从笑声里面,听出文德帝的欢愉之情。
“你倒是别出心裁!”
“儿媳和大殿下的一份孝心,还请陛下笑纳。”
文德帝轻抚木匣,“这份孝心,朕收到了。你们认错的态度,朕也看见了。然而,朝臣怒火,还需费心平息。”
顾玖很上道,立马说道:“儿媳愿意赠送五万两白银给国子监,为国子监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
“不勉强吗?”
“不勉强!”顾玖掷地有声。
钱都出了,哪能勉强。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谁让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钱太多花不完,也累。
“五万两可不少,不后悔吗?”
顾玖肯定地说道:“绝不后悔。”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有心了。相信国子监收到你这份赠送,师生们也该回教舍,正常读书上课。”
“陛下睿智!”
文德帝龙心大悦。
果然叫顾玖进宫是对的。
要是换做刘诏,文德帝心想,他怕是已经被刘诏气死了。
有个懂事的儿媳妇,是多么的难得啊!
文德帝一扫之前的恼怒,就连压在心头的怒火都被顾玖给灭掉了。
他笑呵呵地说道:“你的诚意,朕见到了。回去后叮嘱刘诏,老实养伤。再敢惹是生非,可不是罚钱就能解决的。”
“儿媳谨遵陛下教诲。”
下一次,五万两不够,那就十万两吧。
文德帝挥挥手,“退下吧。”
“儿媳告退!”
顾玖如释重负,顺利渡过这一关,可喜可贺。
回去她得好好敲打刘诏。
别家都是败家娘们,他倒好,成了败家爷们。
照着刘诏败家的速度,再多的钱也经不起他败。
裴皇后一开始就派了人守在兴庆宫宫门外。
见顾玖顺利离开兴庆宫,急忙上前,“诏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顾玖不得不前往未央宫,安抚暴躁的裴皇后。
MMP,敢情她成了灭火队队员。
先是替皇帝灭火,现在又要给皇后灭火。
顾玖手又痒了。
此刻只想将刘诏家暴一顿,罚他跪算盘。
安抚裴皇后,不费一文钱,完美完成。
除了有点浪费时间外,性价比很高。
安抚文德帝,成本太高。
顾玖有点小小的肉痛。
遇到一个不贪财的皇后娘娘,也是一件幸事。
要是皇后和皇帝一样贪财,那个场面,不敢想象。
顺利出宫,回到晓筑,挽起袖子,先将活蹦乱跳的刘诏收拾一顿再说。
一时间,晓筑上下,鸡飞狗跳。
大皇子殿下的惨叫声,那是一浪高过一浪。
……
文德帝收了顾玖的孝心,次日上朝,快刀斩乱麻,就把事情给处理了。
蔡钟山,许成业,私德不休,不配为师。直接罢官。
并令大理寺彻查,可有其他问题。
大皇子殿下,带头围攻国子监,造成国子监人心惶惶,秩序混乱,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罚大皇子殿下两年爵禄,闭门思过。另赔偿国子监损失五万两。
此事到此为止,谁再敢非议,严惩不贷。
朝臣:“……”
这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吗?
朝臣们很愤怒。
蔡钟山和许成业被罢官,这是早就料到的。
黑历史被人翻出来,不被罢官才怪。
关键是对刘诏的处置,口称严惩,结果就是罚两年爵禄外加闭门思过。
哦靠!
谁不知道大皇子殿下不靠爵禄养家。
有个赚钱的老婆,别说罚两年爵禄,就是罚二十年的爵禄都没关系。
闭门思过,正好养伤啊。
至于五万两,对于顾玖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五万两就把此事给了结了,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陛下,过分了啊!
五万两哪里够?
少说也得十万两吧。
文德帝的目光从朝臣脸上扫过。
一个个都钻到了钱眼里,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给国子监十万两,朕怎么办?
好处都给国子监,朕就只配喝西北风吗?
一点都不懂得替朕分忧,一群蠢货!
再说,国子监自己吵架吵不赢,凭什么要朕出面帮忙擦屁股。
国子监难道不该好好反省反省吗?
一群才高八斗的人,连一群秀才都吵不赢,就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退朝!”
文德帝懒得和朝臣们歪扯,浪费时间不说,肺都被气炸了。
朝臣们议论纷纷。
“五万两了结官司,真是荒唐!”
“国子监这回失了面子,得了银子,有失有得,平衡了。”
“陛下糊涂!五万两银子,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竟然说动了陛下。”
“听说昨日诏夫人进宫一趟,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
“女人干政,荒唐!老夫要弹劾诏夫人。”
……
邓存礼带着使命,以及一群人来到国子监,亲自奉上五万两补偿。
国子监上下,人人双目喷火。
拿钱羞辱人,无耻!
看热闹的百姓,跟着起哄。
“请拿钱羞辱我吧,尽管羞辱吧,我会笑着面对羞辱,只要钱给足。”
“羞辱一顿,就有五万两进账,这生意未免太好做了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国子监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从诏夫人手里头讹诈一笔银子。”
“休要血口喷人!国子监上下堂堂正正,何来阴谋。”
“没有阴谋,那你们为什么串联弹劾诏夫人?诏夫人惹你了吗?人家本是苦主,结果还要反倒赔你们五万两银子,不是阴谋是什么?”
“这回的事情,最倒霉的还是诏夫人。被人弹劾就算了,还要倒贴五万两。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顾玖:“……”
你们懂本夫人!你们说出了本夫人的心声。
本夫人窦娥冤啊!
可惜她法力有限,无法让老天爷六月飞雪。
邓存礼笑眯眯地说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国子监诸位,请收下这五万两。告辞!”
“国子监无耻!”
“国子监算计诏夫人,就为了要钱。穷疯了吧。”
京城街头巷尾,又掀起了新的一轮热议。
第696章 最纯粹的黑
“竟然倒打一耙,污蔑国子监讹诈。欺人太甚!”
“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事有蹊跷。果不其然,用区区五万两银子引导舆论,就让国子监的名声荡然无存。不愧是最会做生意的诏夫人。”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两位朝臣,关起门来偷偷商议。
却不料,房门从外面打开。
中书令李大人走进来,“这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起争端。”
“大人,大殿下和诏夫人如此欺人,就这么算了?不怕人心散了吗?”
李大人随意翻看着桌上的文书,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这么算了,难道想要继续斗下去?斗得赢吗?只要陛下还认刘诏这个儿子,加上诏夫人手头上的银钱,就凭你们那点手段,根本斗不赢对方。”
两位朝臣紧皱眉头,“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斗赢对方,就得先挑拨陛下和大皇子殿下的父子关系?”
李大人严肃说道:“本官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你们不要理解错了。总之,此事到此为止。谁敢再生事端,本官不会保他。将本官的意思传达下去,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李大人甩袖离去。
两位朝臣彼此看了眼,心中有了默契。
朝臣熄火,这事很快就平息下来,无人再提起。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滑过。
学子们鸡飞狗跳,准备着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
暴增的报考人数,意味着山河书院越来越红火。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山河书院的时候,新民县百工学院悄无声息开学。
百工学院,顾名思义,专门培养技术人才的学院。
与百工学院同时开学的还有新民县初级学堂,新民县女子初级学堂,新民县女子中级学堂。
没有大肆宣扬,没有广而告之,几所学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新民县二期后巷对面,偷偷扎下了根。
“夫人冒险开办女子学堂,此乃冒天下之大不韪。目前规模尚小,不曾引人注目。再过三五年,女子学堂藏不住的时候,此事必定会引起朝堂非议。届时,天下汹汹怒火,恐怕会烧到夫人身上。”
黄去病小声地提醒顾玖。
顾玖站在空旷的空地上。
此处空地,将用于学堂扩建。
怕动静太大,引人侧目,扩建工程只能推迟两年才能进行。
听到黄去病地提醒,她笑了笑,“我会怕吗?”
“言语能救人,也能杀人。”黄去病再次提醒道。
顾玖回头看着他,“你当文青书局是摆设吗?”
黄去病一脸懵逼,这和文青书局有什么关系?
顾玖轻声说道:“三五年之后,文青书局如果依旧只是一个卖书的书局,只能说明你这个负责人太蠢太笨。”
黄去病不服气,“你虽然是我老板,但是你这话我不赞同。我哪里蠢笨,你说清楚?”
“你刚说言语能救人,也能杀人。论言语杀人,本夫人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去病。
黄去病隐隐约约抓到点什么,又没抓住。
他急得不行,“夫人可否将话说明白点。你也说我是书局的负责人,我连你的意图都不明白,我怎么负责?”
“还没看透吗?”
顾玖挑眉一笑,“《七郎十战采花贼》,如此典型的事件,你真没看懂吗?我能将七郎捧成全民追捧的江湖侠客,浪子英雄。将三娘子捧成一个人人敬爱的奇女子。
反过来,我也能将七郎和三娘子的名声毁于一旦。做到这一点,我只需出版一本《才子解读七郎十战采花贼》,从根子上深挖七郎和三娘子恶行恶言。英雄奇女子,离着伪君子荡妇,只差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现在懂了吗?”
黄去病心头一冷,“言语杀人!”
顾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生得极好,白皙滑嫩修长。
“你要记住,以文杀人,这个时代我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经过后世的网络骂战洗礼的顾玖,太懂得怎么操控言论。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看似信息不畅,却不知,这使得上位者能更好的掌握话语权。
当信息畅通的时候,想要掌握话语权,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继续说道:“三五年的时间,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去布局,足以让文青书局成为天下读书人的书房,成为‘真理’的生厂商。有这样强大的武器掌握在手中,还干不赢朝中那帮迂腐之辈,你这个负责人,届时要负起主要责任。”
黄去病压力山大。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确定要玩这么大吗?”
顾玖笑了起来,“我这人不玩则已,玩的话,当然要玩大的。否则我干什么劳心劳力,操心一个破书局。”
“这个破书局,每月少则几千两利润,多则几万两的利润。比你修路还赚钱。”
“没有路,你出版的那些书,能确保在半个月内运往江南吗?”
黄去病很心塞。
“我认输!修路的确很有必要,但是你也不能说文青书局是个破书局。”
顾玖哼了一声,“不说破书局,难道要说天下第一书局?真不怕树大招风吗?文青书局赚钱赚得那么猛,已经引来许多人眼红。这个时候就该低调一点。”
黄去病嘴角抽抽。
确定是低调,而不是高调吗?
这话是反着说的吧。
“等到《历届状元榜眼探花会试文集合集》出版后,想要低调都不成。”
顾玖笑了笑,“书局生意好,你居功至伟。年底给你包个大红包。上次我和你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黄去病一听,顿时眉飞色舞。
“那些笔墨纸砚商人,一听说只需要出一笔钱,就能在我们的习题集后面打上了他们商行的招牌,都高兴疯了。参与商家太多,我学你的,搞了一个竞标。你猜,习题集扉页,一条广告卖了多少钱?”
顾玖不走心的问道:“多少钱?”
“卖了一千五百两。一共卖了四条广告出去。”
顾玖一脸嫌弃,“才一千五百两,才四条,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真没出息。”
黄去病捂着胸口,遭遇了平生最大的刺激。
“我有病!你再嫌弃我,小心我当场犯病。别忘了,我可是郡主驸马,陛下的女婿。”
顾玖嗤笑一声,“我还是陛下的儿媳妇!”
黄去病喷血。
比不过比不过。
他彻底认输。
顾玖吩咐他:“已经竞标的不用去管。趁着《状元榜眼探花文集》还没出版,你搞一次文雅点的竞标。书籍封皮背面,扉页,以及书页下首页码周围,这些地方全都用来打广告。
书籍封皮背面广告价位,不得低于一万两,期限两年。低于一万两,情愿广告位空着也不能降价。两年时间内,这版书无论再版多少回,都会出现竞标广告。所有广告,只有两年期限。两年以后,有两年后的价位,到时候再谈。”
“一万两,会不会太狠了点。”
顾玖轻声一笑,“我们做的是什么?是爆款书籍,是读书人人手一本的书籍。区区一万两,就能买来两年的广告位,赚大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帮他们免费设计广告图案,确保醒目有效。
总而言之,少于一万两,不卖。扉页和书页,可以便宜点,具体价格你自己拿定主意,我不干涉。”
压力山大啊!
黄去病拿着折扇,皱眉深思。
想了想,终于应下这份差事,“行,这事我去办。要是卖不出去,可别怪我。”
“这事忙完之后,你将消息传出去,就说《七郎十战采花贼》同样接受广告竞标。精装版免广告。”
黄去病彻底服了。
“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用来赚钱的,你说,你全都说。”
顾玖眉开眼笑,“赚钱赚疯了吧,还让我全都说。说了你忙得过来吗?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你着什么急。”
黄去病哼哼两声,“出版书籍,如此文雅的事情,被你弄得如此市侩。少不得又要背一箩筐骂名。”
顾玖抿唇一笑,“所以我才让你搞一个文雅点的竞标。笔墨纸砚啊,书院招生啊,只刊登和书籍读书相关的广告,想来骂你的人会少一点。”
黄去病一脸心塞。
幸好他主持出版的书籍,用的都是笔名。
别人骂,也只会骂他的笔名。
擦擦额头的冷汗。
黄去病感觉自从和顾玖一起混了后,心脏的承受力越来越强大。
……
很快《历届状元榜眼探花会试文集合集》就出版啦!
一次出两册,囊括近四十年所有状元榜眼探花的会试文集。
精美的包装,厚实的纸张,清晰的印刷,精装版还附带彩页,简直是惊喜。
顺便诞生了本朝首批书面广告:
蔡氏纸坊,你值得拥有!
张记制笔,一直被人模仿,从未被人超越!
徐记墨坊,世上最纯粹的黑!
蜂拥而来的学子,将文青书局堵得水泄不通。
“我倒要看看三元公的文章,到底是徒有虚名,还是实至名归。”
“李大人文采斐然,若是再比一次,说不定状元就是李大人的。”
“我看不一定,三元公当年可是真才实学。绝非如今的平平而已可比。”
“不要挤,不要挤。人都快挤成肉干啦。”
“谁偷了我的钱袋?”
“我的鞋子!谁把我的鞋子踩掉了。”
“精装版竟然要三两五钱银子一本,太黑了。”
“买不起精装版,就买平装版,亦或是简装版。说书局太黑,有失公允。”
“精装版拿在手里,手感明显不一样。卖三两五钱银子不算贵,就是特费钱。”
“买了书,这个月就只能吃糠咽菜。”
“真羡慕山河书院的学子,不用为吃饭发愁。”
……
人群外围,停着一辆马车。
李大人端坐马车,透过车窗,看着人头攒动的文青书局。
管家拿着两本包装精美的书籍,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到马车上。
“老爷,书买回来了。您请过目。”
李大人拿起第二册,直接翻到开耀十一年。他和杨元庆的文章,赫然都印在上面。”
时隔多年,再看见杨元庆的文章,依旧被震撼得浑身都在颤抖。
什么是才气?
这就是才气!
对比自己的文章,老持稳重,不失为一篇好文章。却无法产生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比不上,比不上!”
李大人一脸失落。
“当年本官的确输了他一筹。世人对比了我们二人的文章后,也会发出类似的感慨。本官,不服啊……”
并非他写不出那样激荡人心的文字。
而是当年会试,主考官的风格就是稳重。
他投其所好,文章特意写得四平八稳。
却不料,他还是输了。
李大人将文集丢在一边,脸色铁青。
管家担心地问道:“老爷,接下来怎么办?老爷的文集,要不要提前出版?”
“不用!等世人都认定杨元庆强过本官的时候,本官再出版个人文集。届时,定要让世人知道,一时的输赢,不代表永久输赢。”
“等陛下见了这本文集,会不会再次召见杨元庆?”
“就算陛下再次召见杨元庆,给他授官,本官也有办法让杨元庆滚出朝堂。他既然离开了朝堂,就休想再染指朝堂。”
“可是诏夫人和大皇子殿下,似乎很重视杨元庆。看情形,他们有心将杨元庆捧起来。”
李大人冷哼一声,“捧起来又如何?陛下绝不会重用刘诏捧的人。”
皇帝和皇子天生不对付。
皇子要捧的人,皇帝怎么可能重用。
文德帝同刘诏这对父子,心生嫌隙,已经是朝堂心照不宣的事情。
杨元庆注定入不了文德帝的眼。
第697章 掏空他们的口袋
前往西北的官道上。
还未到午时,一群凶悍的西北兵下马,走进酒肆。
“老板,上酒菜。”
李胜瞧着这群凶悍的**,不敢怠慢,亲自出面招呼。
裴蒙把玩着一把匕首,神情冷冷的。
亲兵上前悄声禀报,“启禀将军,诏夫人派人送信,想见将军一面。”
“不见!告诉她,本将军出京回西北,京城的事情别找我。”
裴蒙回京,是替妹妹裴蔓送嫁。
顾珽和裴蔓,已经在上个月离开京城,前往西北。
裴蒙因为有公事要处理,多耽误了一个多月。
直到今天,才忙完一切,带着亲兵启程回西北大营。
“诏夫人说,她要谈的不是京城的事,而是西北的事,有关西凉,北荣的事。”
裴蒙冷哼一声,“叫刘诏跟我谈。”
亲兵很为难,又很佩服顾玖。竟然提前料到了将军的所有反应,连答案都准备好了。
亲兵躬身说道:“诏夫人说,此事大殿下出面不合适。”
呵呵……
裴蒙报以冷笑。
他和顾玖没打过交道,只听说过顾玖的各种传闻。对顾玖的观感一般般。
他对亲兵说道:“告诉她,本将军只和刘诏谈。她来没用。”
反正吃完这餐饭,下次回京就是几年后。着急的人是对方,而不是他。
亲兵尽到了传话的责任,躬身领命,急匆匆出了酒肆。
军师窦先生悄声问道:“将军真不见诏夫人”
裴蒙笑了笑,“见她作甚?我们和她,仅有生意上的来往。生意上的事情,自有专人负责。本将军见她无益。如果她是替刘诏带话,那更没必要见面。我们裴家,不可能和刘诏合作,至少目前没有这个可能。”
窦先生思虑片刻,说道:“老夫感觉,诏夫人执意见将军,可能另有深意。”
“哼!管她什么深意,本将军一概不理。”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无望大师走进了这个小小的酒肆。
老板李胜左右看看,知趣地将小二全都赶去了后院。他自己也去了厨房。
酒肆大堂,就只剩下一群**,外加一派高僧风范的无望大师。
裴蒙见到无望,嗤笑一声,“真难得,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大师。大师别来无恙啊!”
“将军一如往昔,幸甚!”
裴蒙把玩着匕首,轻蔑地扫了眼无望,“大师为谁而来?还是为你的佛祖而来。”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帮人送一件东西给将军。”
“什么东西?”
无望手伸进怀里。
大堂内,兵器响动。
只需一个眼神,就要让无望血溅当场。
无望不为所动。
裴蒙挥挥手,示意亲兵不必如此紧张。料想无望没有胆子搞刺杀。
无望从怀中拿出一份单据。
“有人让贫僧将这份单据交给将军过目。”
裴蒙扬了扬下巴,亲兵接过单据,放在他面前。
单据上,全是各色货物,且数量众多,价值不菲。
裴蒙嗤笑一声,“给本将军看这个,是想贿赂本将军吗?”
“将军想多了。这是货物清单,总价值五十万两,如果顺利送到西凉京城,价值将高达三百万两。”
轰!
三百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亲兵们都被无望口中的三百万两给震惊了。
裴蒙眯起眼睛,拿起货物清单,仔细看起来。
象牙制品,绫罗绸缎,茶叶,红糖,白糖,瓷器,玉器,漆器,铜器,金器,各色珠宝首饰,精美的羊绒制品,羊毛制品,各类书籍,还有草原极度缺乏的各类铁器……
任何一样物件,运送到西凉王城,都将遭到哄抢。
唯独需要担心的就是:有命赚没命花。
裴蒙面容严肃,挥挥手,亲兵全体起立,将整座酒肆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路过客商行人,见此情况,哪里敢靠近,唯恐逃得太慢,成了刀下亡魂。
裴蒙将货物清单摆在桌上,“诏夫人叫你来的?”
“正是!”无望不卑不亢。
“她让你送来这份清单,什么意思?”
无望面色慈悲,“夫人想和将军谈一笔买卖,助将军西征一臂之力。”
裴蒙不动声色地朝窦军师看去。
窦军师微微点头。
裴蒙问道:“诏夫人人在何处?”
“前方五里亭。”
裴蒙笑了笑,“你不是替刘诏跑腿吗?什么时候又成了诏夫人的马前卒?”
无望淡漠一笑,“多谢将军关心,贫僧愿意为诏夫人驱策。”
裴蒙呵呵一笑,“带路!”
无望转身离开酒肆,骑马疾驰离去。
裴蒙带上亲兵,窦军师,跟在后面。
五里亭,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青竹正在用红泥小炉烧水,烹调茶水。
王依偷偷下了几道绊马索。
许有四领着人站在路口,朝着酒肆的方向张望。
顾玖拿着一本书翻阅,用来消遣。
御哥儿陪在顾玖身边,乖乖地坐着,面目严肃,像个小大人。
顾玖冲他笑了笑,“即将见到裴将军,紧张吗?”
御哥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娘亲在,儿子不紧张。”
顾玖摸摸他的头,“紧张很正常。他是军人,还是战功赫赫,杀人如麻的军人。身上带着冲天煞气,一般人远远看着就觉着怕。你这么小,会怕,会紧张,都很正常,不用觉着丢脸。”
“等儿子长大后,就不怕了。”
“光长个子可不行,还得长脑子,锻炼体魄。当你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任何人,你都不用怕。”
御哥儿仰着头,“什么叫底气?”
“就是你手中的筹码有多少。”顾玖简单解释道。
御哥儿似懂非懂。
远处,地面振动,尘土飞扬。
很快,人就到了跟前,扬起漫天尘土。
幸亏亭子离官道有点距离,尘土没有飘过来。
裴蒙下马,身穿半甲,腰配利剑,大步朝亭子走来。
“裴将军,幸会!”
顾玖站起来,主动迎接。
裴蒙笑了笑,目光放肆打量顾玖,“你就是诏夫人?”
“裴将军记忆不行啊,我记得顾珽大婚的时候,我们才见过一面。”
“那时候没顾上细看。”
顾玖招呼裴蒙落座。
青竹奉上茶水。
“裴将军喝茶。”
“茶什么时候都能喝,夫人还是直接说说你的目的吧。本将军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在不必要的吃喝上面。”
顾玖轻声一笑,“裴将军爽快。”
她拍拍手,青竹从食篮里面拿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放在石桌上,看样子像是吃的。
接着,她又示意裴蒙亲自打开。
裴蒙满腹疑问,拆开油纸包装,里面是切成小小的一块块肉粒。
“这是?”
顾玖轻声说道:“这是牛肉干。这些年你们西北军在草原上缴获的牛羊,通过少府,基本上都是由我们四海商行收购。收购价,一头成年牛,大约四两银子,很公道。
牛肉干,就是用你们缴获的草原牛制作出来的,确保可以长期存放。像这样包装的牛肉干,经过验证,在潮湿多雨的地方,可以存放半年之久。在干旱少雨的地方,保存一两年不成问题。
我们还调整了制作工艺,做出了各种口味的牛肉干,有五香味,有香辣味,有麻辣味,还有甜味,咸味,确保可以满足任何口味的人。裴将军要不要尝一口,叫你的亲兵也都尝一尝?”
裴蒙半信半疑,拿起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吃的是五香味,味道的确不错,而且很有嚼劲。
他又尝了尝其他味道,发现自己能接受五香味,香辣味,咸味。不太喜欢麻辣味以及甜味。
他将剩下的牛肉干丢给亲兵,让亲兵们也尝尝味道。
顾玖笑了起来,“牛肉干易保存,味道好,易饱。可充作干粮,适合长途行军,也适合长期在外奔走的行商。”
“你想把牛肉干卖给西北军?”裴蒙问道。
顾玖摇头,“我刚说了,一头成年草原牛,我们的收购价是四两银子。牛皮可以用来制作牛皮靴子,牛皮背包,牛皮皮甲,骨头可以磨成粉,混入食物中,牛筋牛杂和上等牛肉都可以卖给饭馆酒肆。
剩下的牛肉,制作成牛肉干,行销天下。裴将军猜猜看,一头成年牛,经过一道道加工,可得银钱几何?”
裴蒙隐约抓到了真相。
他假装不知,问道:“多少银钱?”
“大周境内,所得银钱十八两左右。若是将牛肉干以及牛皮制品行销西凉,可得银钱约为三十二两。”
“四两收购,却能卖出三十二两?”裴蒙紧皱眉头。
顾玖笑了起来,“裴将军不妨再想一想,当我们将牛肉干这小小的不起眼的食物,大量倾销到西凉,会发生什么情况?”
四两收购,三十两卖出,很快就会掏空西凉牧民的口袋。
裴蒙很精明,一眼看透小小牛肉干的厉害之处。
顾玖又拿出那份货物清单,“五十万的货物,顺利运送到西凉王城,保守估计,价值将到达三百万两。清单上的物件,以裴将军的眼光来看,如何?”
“极好!”
顾玖笑着说道:“裴将军说极好,那一定是很好。这批货物运送到西凉王城,不出意外,一定会引起西凉贵族富户的哄抢。那些女人,男人,都将为我们的货物着迷。
而我们只接受金银交易,或是用牛羊马匹交换。为了换取精美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等货物,西凉贵族富户会将他们藏在地窖里面的金银纷纷陶出来。金银不够,他们就会用牧场的牛羊马匹做为交换。
为了满足西凉贵族妇女的需求,我们确保三到四个月,运送一批价值不低于三百万两的货物到西凉王城。裴将军猜一猜,这样的交易,多长时间可以掏空西凉王城的金银?掏空牧场的牛羊马匹?”
当西凉财政赤字,经济破产的时候,贵族们为了维持奢华的生活,就会加倍压榨牧民。
这将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如果没有外来力量输血西凉,西凉离着完蛋不远矣。整个国家,都会被经济破产拖垮。
西凉王将养不起一支像样的军队。
没有军队的国家,就是一块肥肉,人人都能冲上去咬一口。
裴蒙已经彻底明白顾玖的用意,“用精美的货物掏空西凉的金银,想法很好,可惜不现实。西凉也有聪明人,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顾玖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任何时候,聪明人都是少数。即便西凉的聪明人一眼看透了我们的目的,又能如何?他能阻止西凉贵族富户对精美瓷器丝绸的追捧和喜爱吗?
当西凉贵族习惯了奢华精致的生活,叫他们勒紧裤腰带,不准再购买大周的货物,以裴将军对西凉王的了解,他有这个魄力吗?”
裴蒙迟疑。
一旁的军师窦先生问道:“诏夫人确定你这招能掏空西凉的金银,让西凉陷入内乱?”
“我不确定,所以需要窦先生替我参谋参谋。”
“没想到诏夫人竟然认识老夫。”
“窦先生说笑了。鲁侯身边鼎鼎大名的窦先生,谁能不认识。”
窦先生捋着胡须,朝裴蒙看去。
这个场合,他不便多言。
裴蒙笑了起来,“诏夫人的想法很好。你需要本将军做什么?”
第698章 打一架就好(三更)
顾玖没有和裴蒙客气。
她很干脆地说道:“本夫人有两个小小的要求,第一,不要和西凉开启战争,小规模冲突也尽量克制。想要将大批货物送入西凉王城的前提,是两边暂时握手言和。这一点,裴将军比我更清楚。”
“第二个要求是什么?”裴蒙直接问道。
顾玖也没卖关子,“这笔生意,我接受裴家和西北军入股。”
裴蒙偷偷和窦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同样干脆,“第二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五十万两货物太少,至少需要准备价值一百万两货物,减少铁器。”
顾玖蹙眉,“一百万两货物,运送到西凉王城,少说价值六百万两。这么大的规模,裴将军能确保西凉那边会同意这批货物入境?
还有,减少铁器,等于减少对西凉的吸引力。只有足够的铁器,才能让西凉的聪明人冒着风险同我们保持长期友好的交易。如果裴将军是担心铁器流入西凉,被他们溶了制作成武器,大可不必。我们大周的武器,至少领先了西凉三十年。”
“三十年有什么用?西凉每得到一件铁器,就意味着我们大周要多死一个人。”裴蒙一脸杀意。
御哥儿身体一紧,感觉到了恐惧。
顾玖摸摸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
裴蒙朝御哥儿看去,微蹙眉头。
御哥儿张张嘴,小声说道:“裴将军好!”
“不怕本将军?”裴蒙随口一问。
御哥儿摇头,“怕的!不过娘亲说你不会在我们面前杀人,所以本公子又没那么怕。”
裴蒙哈哈一笑,“诏夫人,你懂什么叫做战争吗?你懂什么叫做死人吗?”
顾玖面无表情地说道:“敢情裴将军将我的第一个要求全都当成了耳边风。”
“是否开启战争,不是本将军说了算。”
“但是你可以左右双方的决定。本夫人就问一句,裴将军是要打贸易战,还是要和西凉兵戎相见?”
裴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顾玖冷哼一声,“照着你们的打法,别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都无法解决西凉的问题。这些年,西凉休养生息,靠着劫掠西域诸国,国力越发强大。
除非对西凉发动一场倾国之战,否则单凭现在的打法,根本无法削弱西凉的国力。但是一旦对西凉发动倾国之战,北荣必定会趁虚而入。届时腹背受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窦先生轻咳一声,“老夫插一句。刚才诏夫人提到西凉劫掠西域诸国,如此一来,我们通过贸易削弱西凉的计划,岂不是事与愿违。西凉没钱,他可以去劫掠别的国家啊。”
顾玖却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驱狼吞虎之策。西凉压榨得越狠,西域诸国怨气越大,战火迟早爆发。当西凉陷入西域诸国的包围中,将无力发兵同大周打仗,因为他打不起,没钱打。
届时,西北军可以趁机将战线往西推进。四海商行愿意赞助西北军所需水泥,免费替西北军在西进的路上修建堡垒要塞,迁移人口耕种放牧。”
裴蒙呵呵一笑,好大的野心。
八字还没一撇,就敢肖想在西边迁移人口耕种放牧。
这是将西北军当做了马前卒吗?
不过,裴蒙不介意同顾玖合作一把。
届时谁是谁的马前卒,那可说不定。
他对顾玖说道:“本将军可以不限制铁器交易,但是具体和西凉怎么交易,得由我们西北军说了算。你只需要组织货源,确保货物及时送到西北即可。”
顾玖摇头,“既然是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诚意。你们西北军负责商队安全,负责和西凉接洽。但是生意上的事情,得由我的人说了算。我的人,会全程跟随。”
“你的人去过西北吗?知道西凉在哪里吗?进过草原吗?全程跟随,当心死在半路上。”裴蒙毫不客气地怼顾玖。
顾玖呵呵冷笑。
裴蒙王八犊子,这是想过河拆桥啊。
还没开始合作,就想抢班夺权,真当她是软柿子吗?
难怪他和刘诏两看相厌,两个王八犊子,当然互相看不顺眼。
顾玖懒得和他歪扯,朝许有四使了个眼色。
许有四一声呼哨,远处山坡上,突然冲下来一群彪悍的士兵。
领头之人,正是和裴蒙一样混账不是玩意的王八犊子刘诏。
裴蒙的亲兵如临大敌,武器响动,转眼摆开了开战的阵势。
只等裴蒙一声令下,就要和山上下来的人干一架。
裴蒙嗤笑一声,“诏夫人竟然还带了帮手,莫非是怕本将军杀你灭口吗?”
顾玖轻声一笑,“裴将军难道不懂夫妻一体的道理吗?”
裴蒙呵呵冷笑,“就凭刘诏?”
顾玖点点头,“对啊,就凭刘诏。”
说完,她捏了捏御哥儿的小脸颊,叫御哥儿多学着点。兵不厌诈。
对付裴蒙这种人,就得多几手准备。
转眼间,刘诏带着人马冲到五里亭。
他下马,指着裴蒙,“敢不敢和本殿下打一架?”
“打就打,本将军怕你不成。”
两个人见面,各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打在了一起。
顾玖端起茶杯,心满意足地品茶。
打吧,打吧,打不死就成。
窦先生比顾玖还镇定,乐呵呵地看着打生打死的两个人。
钱富和林书平走进凉亭。
顾玖努努嘴。
钱富站出来,“某不才,走过北荣,也去过西凉,略懂贸易。愿意随同商队前往西凉。”
窦先生上下打量钱富,“你就是钱公公?”
“窦先生认识咱家?”
“大殿下身边的人,能不认识吗?你说你去过西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现在的西凉,和当年可不一样。”
钱富笑了起来,“窦先生也有很多年没踏足过西凉王城吧。还记得去西凉王城的路吗?”
这是针尖对麦芒,怼上了。
窦先生笑了笑,“你想去,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会不会死在半路上,就没人能保证。”
林书平站出来说道:“窦先生放心,我家殿下手底下,也有几个堪用的人。都曾深入草原,去过北荣,也到过西凉。”
窦先生哈哈一笑,“大殿下手底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说完,他朝顾玖看去,“诏夫人打算派谁跑这趟?”
“咱家也想去西凉王城见识一番,愿意替我家夫人跑这一趟。”邓存礼从人群中走出来,“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窦先生胡子抖了抖,似乎和邓存礼有什么过节,不太乐意见到邓存礼。
“原来是邓公公,几年未见,邓公公好啊!”
“拖窦先生的福,咱家还好。”
“阿弥陀佛,贫僧也愿意跟随商队前往西域见识一番。”
无望大师不出声,众人差点忘了他。
窦先生指着无望,“你这个六根不净的家伙,就不要瞎凑热闹。”
“窦先生错了。”顾玖笑了起来,“无望大师可是本夫人钦点的亲善大使,是西凉和大周之间的和平使者。宣扬佛法慈悲,大周风物文化,渡西凉贫穷百姓。”
窦先生的胡须抖啊抖,抖了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正儿八经地说道:“对于夫人知人善用的本事,老夫佩服。”
无望这个秃驴,到了顾玖嘴里,摇身一变就成了什么亲善大使,和平使者。
窦先生气得半死!
无望就是个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何德何能啊!
就无望这个卖相,到了西凉,说不定会被人捧成国师。
妈呀!
光是想一想,都觉着好笑。
顾玖压低声音,悄声说道:“窦先生已然明白本夫人派无望前往西凉的用意,还请窦先生在鲁侯面前美言几句,促成此事。”
窦先生了然一笑,“夫人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窦先生是答应了吗?多谢窦先生仗义相助,一点心意,还请窦先生笑纳。”
一个木匣放在窦先生面前。
窦先生大大方方打开木匣,一尊玉器,一眼就叫他喜欢。
“诏夫人果然深知投其所好的道理,这尊玉器,老夫很喜欢。你请托的事情,老夫答应你。”
“多谢窦先生。”顾玖满意一笑。
他们这边达成了协议,刘诏和裴蒙也跟着休战。
窦先生收起木匣,来到裴蒙身边,一阵耳语。
裴蒙听完,冲刘诏顾玖二人喊道,“给你们两百个名额,人员自己安排。”
“两百太少,至少三百。”刘诏讨价还价。
“你当是去菜市场吗?这是在玩命,要那么多无用的人做什么?”
刘诏牙痒痒,又想动手。
顾玖拦住他,含笑说道:“两百就两百。裴将军,合作愉快!”
裴蒙直接上马,朗声说道:“两个月后,我要见到价值一百万两的货物。第一次合作,希望诏夫人能准时。”
“裴将军放心,本夫人会准时将一百万两货物,送到西北。”
裴蒙回头盯了眼刘诏,一句话没说,直接打马离去。
第699章 不留后患
“快跟上,快跟上,磨磨蹭蹭做什么?”
“大家加把劲,前面五里有个大镇子,可以停下来歇息。”
烈日炎炎,近千人的护卫队,护送着价值上百万两的精美货物,以及几百名随行伙计掌柜,前往西北。
行程缓慢,队伍足足拉开了几里路。
为确保安全,护卫队统领赵三,不得不命人骑着马,沿着队伍来来回回巡视。催促伙计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离着诏夫人同裴蒙定下的两个月期限,没剩下多少日子。
必须赶在期限之前,将货物准时完整地送往西北,顺利交接。
赵三骑着马来到最前面,同钱富邓存礼还有无望大师汇合。
“钱公公,邓公公,天气太热,人畜都累得不行。这样赶路,恐怕会出意外。”
这笔货物一旦出了意外,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整个战略都会受到拖累。
裴蒙说服鲁侯,已经开始着手同西凉暂时休战,为后面的贸易做准备。
他们这里要是掉链子,出了问题,那只能以死谢罪。
钱富问道:“赵将军有何建议?”
赵三早有想法,“今日不走了,就在前面镇子上休整。从明儿开始,出发时间提前两个时辰,早上赶路,到中午就休息。如此才能确保队伍能准时到达西北。”
“我们距离西北具体还有多远?”
“还剩下三百里路。”赵三肯定地说道。
钱富同邓存礼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接下来的行程,全凭赵将军安排,安全第一。另外,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西北,请裴将军派兵接送我们。要是咱家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段路,不太平啊!”
邓存礼早年替顾玖打理羊毛产业,在西北待了多年,对这边的情况很了解。
他说道:“前方百里处地势险峻,又有密林。常年有响马活动。过去咱家和响马头子有两分交情,还能花钱消灾。只可惜,咱家认识的那位响马头子已经死了两年。如今的响马头子,可不会给咱家面子。”
钱富望着前方:“前往西北的必经之路,有响马骚扰,这可不利于之后的计划。总不能每次运送货物到了这段路,都跟着提心吊胆。为了确保货物的安全,有必要将前方路段彻底打扫一番,该杀的杀,凡是响马,男女老少一个都别放过。”
邓存礼却说道:“本地官府无能,别指望他们能剿匪。西北军属于边军,只负责对外作战。没有西北大都督府的手令,不得插手地方剿匪和防务。”
钱富笑了笑,“邓公公提醒了咱家。无望大师,辛苦你手书一封,由赵将军派人送给鲁侯过目。内容嘛,就说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群耗子,令人十分厌恶。
请他借几个杀耗子经验丰富的人马给我们,等我们将沿途清扫干净后,一定会及时归还所借人马。”
耗子,自然指的是沿途响马。
杀耗子的人,并非大头兵,而是指那些专门刺探情报,以一敌十,战斗力凶悍的夜不收。
“阿弥陀佛!”
无望道了一声佛号,下马,上马车,书写信件。
信件写好,赵三也点齐了人马。
一队二十人,一人两骑,带着信件和任务以及印信,快马加鞭前往西北军大营。
商队继续前进。
钱富问赵三,“将山上那些耗子全部清扫干净,需要多少时间?”
赵三说道:“如果真的能借到西北军的夜不收,最多三天,就能将山上清扫干净。如果只是普通大头兵,时间就难说了。山上地势复杂,那些响马只需躲进山里,就能逃过追杀。”
钱富望着远处高山,“真想放一把火,将整座山给烧了。”
邓存礼哈哈一笑,“那可不行。山脚下有不少村落,还有几个集市。”
钱富笑了笑,“随口一说,邓公公不必当真。”
邓存礼笑着问道:“后面的小尾巴,是不是该解决了?”
钱富说道:“再等两天,看看还有没有人加入这条小尾巴。两天后,就要辛苦赵将军带人将后面的尾巴彻底解决。记住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切忌妇人之仁。
别管什么女人,小孩,老人,干了这行当,就要有被杀头的觉悟。咱家不希望赵将军因为一时心软,放走任何一个祸害。”
赵三抱拳道:“钱公公放心,我绝不会妇人之仁。”
“如此甚好!”
……
京城。
青梅和赵三成亲三年,三年抱两。
一个大胖小子,一个闺女,凑成了一个好字。
当初赵三主动请缨前往西凉,青梅心头是反对的。
去西凉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危险。
万一……
青梅不敢深想。
可是当她看见赵三眼中的渴望和火热,她知道自己拦不住。
拦得住这一次,也拦不住下一次。
纵然不舍,青梅还是同意赵三前往西凉。
她默默替赵三准备行李,又送他离开京城。
人一走,她难过了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直到新民县女子中级学堂给她送来聘书。
“请我当先生?我,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行,不行,我教不了人,可别误人子弟。”
顾玖发笑,捏捏她的脸颊,“不是请你去教四书五经,你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我能教什么啊?”
“你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你能教的内容多了去。刺绣,算账,管家,调教小丫头,迎来送往,这些你都可以教。”
青梅愣住,“夫人,我斗胆问一句,这个女子学堂,到底是学什么的?”
顾玖轻声一笑,“简单的说,女子初级学堂,主要学习识字算术,学制三年,毕业的时候,每个学生都要能写能算。
女子中级学堂,除了学习文化知识外,主要是教导大家谋生的技能。就说刺绣,贫困家的女孩子,别说学刺绣,连接触针线的机会都没有,哪里又有机会学习刺绣。我们教会她们刺绣,她们便有了谋生的技能。有了谋生技能,就多了一份收入,多了一点尊重。”
顾玖一番话,说服了青梅。
之后,她就收拾行李,带着孩子去了新民县中级女子学堂做教习先生。
教授刺绣,以及算账。
学堂有保育员,帮忙照顾孩子,可以让青梅心无旁骛的教学。
同时,学堂也开设了保育课程。
京城富户对保育员的需求越来越多,然而这个市场很不规范,也很混乱。
女子中级学堂开设保育课程,自然是要靠优质的学员,抢占这个市场。打响女子学堂的名声。
名声打响,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大户人家,到女子学堂招人。
会识字,会算数,懂规矩,知分寸,讲卫生,还会各种技能的女子,自然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愚昧无知,还管不住嘴巴的人更受欢迎一百倍。
当越来越多的女子学堂学员找到活干,挣得不比男人少的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家长意识到女孩子并不是赔钱货,女孩子也可以挣钱养家。
会有更多的家长将孩子送到学堂读书,学谋生技能。
到时候,女子高级学堂也可以办起来。
高级学堂学什么?
当然是学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
学成后,就可以去大户人家做女先生,教闺阁小姐读书。
工作清贵,待遇又高。
刘诏身边的丫鬟,在顾玖眼里都是顶尖人才。
爬爷们床,当姨娘实在是太浪费。
这些丫鬟,自小经过专业培训,四书五经读的,琴棋书画也来的,针线刺绣管家算账,样样都行。而且模样还漂亮。
这样的人才当然不能浪费。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顾玖塞进了学堂当教书先生。
她们就成了女子学堂第一批教书先生。
就连原本在闲人居当差,以及在纺织工坊做管事的侍琴,侍棋几个大丫鬟,纷纷辞了差事,跑到学堂当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名声好听,又清贵,待遇又好,还受人尊重。走在路上,遇到学生,都得叫我一声先生。”
“我就冲着‘先生’二字来的。而且待遇比起纺织工坊也不差,还更清闲一些。”
“窗明几净,又没臭男人骚扰。当然是教书啊。”
在闲人居那边当差,总是免不了碰的几个不开眼的人。
“我们几个,就不信会比青梅差。青梅能教,我们怎么不能教。”
“就是!至少我们的字都比青梅写得好。我们都读过四书五经,青梅可没读过。”
几个丫鬟聚在一起,难免要和从顾玖身边出来的青梅较量一番。
青梅呵呵两声,光嘴上说得厉害有个屁用。
“等学期末考试的时候,比一比各自教的学生,敢吗?”
“有什么不敢,比就比。”
两边立下战书,心头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就要加倍操练手上的学生。
不干翻对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王依无所事事,求到顾玖跟前,“夫人,奴婢也想去学堂教书,教女护卫。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总得有个身手利索的丫鬟伺候。”
顾玖头痛。
“你可以教教府中的丫鬟。”
“府中的丫鬟个个娇滴滴的,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就得挑选农家子,那种从小吃苦,身体健壮的姑娘教她们习武。”
王依头头是道。
顾玖问道:“这番话谁教你的?”
王依嘿嘿一笑,“是御哥儿教的。”
御哥儿竟然给王依出主意?
顾玖甩甩头,“真是御哥儿教的?”
王依重重点头,“方嬷嬷也知道。御哥儿教我这么说,说是夫人一定会同意。”
顾玖哭笑不得,“这事你先别急。就算我放你去学堂,学堂也没有合适的学员给你教啊。等几天,我想好后再告诉你。”
“奴婢就等夫人的好消息。”王依高高兴兴地离开。
顾玖命人将御哥儿叫到跟前。
“是你给王依出主意?”
御哥儿小心翼翼点头,“儿子见她着急,就随口提点了两句。”
“你怎么会想到让她找农家女子教导武艺?”
“娘亲说过,最能吃苦的人,就数那些家里困难的农家女,尤其是长女。带着一串弟弟妹妹,不想吃苦都不行。”
顾玖没想到,当初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让御哥儿记住了。
她摸摸御哥儿的头,“有空多教教弟弟。我书房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翻看。你父亲书房里的书,我和他商量一下,给你辟个小书房,把书籍搬到小书房给你看。”
顾玖的书房没有敏感的内容。
刘诏的书房,处处都是敏感内容。放御哥儿随意进出不合适。
御哥儿喜笑颜开,“谢谢娘亲!我去带弟弟玩水。”
“注意安全!”
“儿子晓得。”
第700章 文德七年
春去秋来,几个寒暑。
文德七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刚过完正月,天气就逐渐暖和起来。
人们脱下厚实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装,浑身上下仿佛都轻了三斤。
山中别院,名曰晓筑。
春日暖阳穿过窗户,落在两个小子身上。
桌上,皆是两个小子的功课,堆满了书桌。
大的那个,奋笔疾书,小脸严肃。
小的那个,抓耳饶腮,写几笔就看看窗外。人在书房坐,心早就飞了出去。
啪!
大的那个卷起一个纸团,打在小的头上。
小的那个嘟嘴腹诽,只能按下躁动贪玩的心,埋头苦练基本功。
隔壁花厅,光线敞亮。
顾玖靠在软塌上,闻着早春的气息,手里拿着一本书,似睡非睡。
腹部明显隆起,显然已经怀孕多时。
她将书本放下,顺便打了个哈欠。
真困!
这一胎自怀上,她就一直觉着困倦。
随着肚子日渐隆起,每日总觉着睡不够。
这一胎她怀得十分辛苦。
头三月的孕吐,差点没要了她的老命。
过了头三月,本以为会好一些,哪想到身体日渐笨重。
出门一趟,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拿一本书消遣,看不了几页,就觉着浑身都累得不行。
顾玖轻抚自己的腹部,谁叫她这回怀了双胎。
双胎远比单胎辛苦,非常非常辛苦。
她还要克制饮食,保证一定的运动量,还要尽量保持情绪平和,累死她了。
“什么时候才能卸货啊!”顾玖又一次发出强烈的呼喊。
“夫人再忍忍,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丫鬟阿晴蹲下来,替顾玖捏腿。
因为怀孕,顾玖双腿浮肿。
原先的鞋子都穿不下啦,裤子更是小了几个码数。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青竹下个月生,我没记错吧。”
阿晴笑着点头,“夫人没记错,就是下个月生。青竹姐姐这一胎怀得轻松。”
“羡慕她。”
青竹前年出嫁,嫁的是二壮。
二壮老大不小,娶了青竹,好歹是解决了终身大事。
小翠也嫁出去了,嫁的是王府的一个年轻管事。也不知二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顾玖许了这门婚事,小翠开开心心嫁了出去。
最初跟随在她身边的丫鬟,都嫁人了。
现在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都是经过细心调教,由顾玖亲自提拔上来。
阿晴后来居上,她来得晚,做事却最妥帖不过,顾玖便点了她的名,叫她贴身伺候。
方嬷嬷老了,精力有限。已经照顾不了精力充沛的御哥儿,衡哥儿。
她觉着自己老了没用,还闹了一阵情绪。人也瘦了一圈。
顾玖说她:“就是闲的。找点事情做,什么毛病都没了。”
果不其然,方嬷嬷去了女子学堂教授规矩礼节,精神一天天好起来。像是焕发了第二春。
王依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
顾玖不出门,她就去书院做教习,教导几个农家姑娘习武。晚上再回晓筑居住。
许有四被派往西北。
四海商行在西北建了一个货栈,专门为西凉贸易而建。
许有四带着人守着货栈,还要应付西北军,压力山大。
如今在顾玖身边伺候的内侍,是邓存礼的徒弟赵民发。
顾玖同阿晴说道:“我躺一会,殿下回来,记得叫醒我。”
“奴婢扶夫人去床上躺着。”
经过小书房的时候,顾玖伸头,看了眼御哥儿衡哥儿,“功课写完了吗?”
“快写完了。”御哥儿停下笔,态度端正。
“别着急,慢慢写。”顾玖冲两个儿子笑了笑。
衡哥儿从椅子上跳下来,“儿子扶娘亲回房。”
说完,就冲到门口。
顾玖敲敲他的头,“是不是又想偷懒?”
衡哥儿皱起鼻子,“儿子是在尽孝。”
“小滑头。”顾玖刮了下他的鼻子,“送我回房后,可以休息一刻钟。”
“娘亲真好。”衡哥儿喜笑颜开。
顾玖又提醒他,“功课今天必须写完,不准让你哥哥代你书写功课。御哥儿,不准替你弟弟写功课。”
御哥儿小脸严肃,“娘亲放心,儿子保证不帮他写功课。”
衡哥儿一听,顿觉生无可恋。
小脸皱成了包子。
好气哦!
顾玖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肚子咕咕咕乱叫。
阿晴带着几个小丫鬟,伺候她起床洗漱。
“殿下刚回来一会,见夫人睡得太香,不忍叫起。这会殿下正在检查两位公子的功课,又在发脾气。”
“功课没做好吗?他干什么发脾气?”顾玖换了一身棉质的里衣,很舒服。
阿晴小声说道:“二公子的功课做得不够好,殿下不高兴。”
“我过去看看。”
顾玖穿上大码的绣鞋,前往小书房。
远远的就听见刘诏的咆哮声。
“这就是你用一天时间做的功课,写的什么鬼玩意?这种功课,你也敢拿出来,你是想成心气死我,是不是?”
“儿子不敢!”一道弱弱的委屈的声音,快哭了。
“功课写成这鬼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认为叫你写功课很委屈?老子告诉你,所有功课重写,写不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眼泪收回去,敢哭一声试试看,老子揍死你。”
衡哥儿只得将眼泪收回去,好委屈,好想哭。
是亲生的吗?
他一定是从垃圾堆里面捡回来的。
呜呜……
御哥儿爱莫能助。
弟弟啊,哥哥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次数多了,你就习惯了。
顾玖站在回廊上,无语望天。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小书房。
她人一到,刘诏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从咆哮到温柔,只需一秒切换。
“你怎么过来了!当心脚下。既然身体累,就躺着休息。”
说完,又走到门口,亲手扶着顾玖。
顾玖笑着说道:“躺了一天,出来走动走动。你怎么又吼他们,哪里做得不好,你慢慢教就行了。”
“我哪有吼他们,就是指点了几句。”刘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衡哥儿可怜巴巴地望着顾玖,小眼神又无辜又委屈。
顾玖抿唇一笑,“让御哥儿监督衡哥儿写功课,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你瞧瞧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
刘诏一秒变脸,狠狠瞪了眼衡哥儿,凶得很,“他哪有吓到,我怎么没看出来。”
顾玖气笑了,“你跟着出来,别耽误孩子写功课。”
刘诏哪敢不从。
他先将顾玖送出门,然后背着顾玖警告两个儿子,“老实写功课。御哥儿监督你弟弟,写不好连你一起罚。”
御哥儿偷偷发出一声叹息,“做老大真难!做刘家的老大,那是难上加难。”
还是身为幼子最幸福。
此时此刻,御哥儿竟然开始羡慕起娘亲肚子里的弟弟或是妹妹。
刘诏扶着顾玖,在花园里散步。
夕阳余晖,很暖。
不出意外,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顾玖随口问道:“今儿去宫里,顺利吗?”
刘诏轻描淡写地说道:“就那样。过几天,朝廷会正式颁布禁酒令,禁止一切粮食酿造酒水,一经发现严惩不贷。就连红薯酒也不准酿造。只有少府的酒坊,每年定额酿酒。”
顾玖了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最近十来年,也不知老天爷怎么回事。
大周各地,旱灾水灾,轮番上演。
前年,粮食主产区遭遇百年难遇的水灾。辛苦一季的水稻,即将收获,结果洪水一来,全毁了。
去年,春耕播种,正需要水源灌溉的时候,粮食主产区又遭遇特大旱灾,连续三四个月,愣是一滴雨没下。
受灾地区绵连上千里,损失惨重。
粮食不够吃的问题,一下子就凸显出来,摆在了朝廷面前。
往年各地也是频发天灾人祸,全国调配粮食,好歹还能应付。
之所以还能应付,全靠粮食主产区撑着。
只要南边粮食主产区不出问题,在户部的主持下,救灾粮问题总能解决。
可是这一回,灾情蔓延到粮食主产区。
连着两年,颗粒无收。
朝廷的储备粮,几乎见底。
各地官府的平仓,已经空得跑老鼠。
户部的京仓,同样空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无论如何不敢动用。
这才二月,离着夏收还有好几个月。
京城两三百万人口,可都指望着京仓吃饭。
京仓的粮食全运去灾区,京城就得闹饥荒。
要知道,京城几百万人口,九成以上都是无地小民,靠买粮下锅。
一旦粮铺不卖粮食,京城就要生乱。
京城一乱,等于是动摇大周国本。
然而,南方的灾民也不能不救。
红薯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眼看春耕来临,种子从哪里来?灾民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这些问题不解决,南边就会生乱。
产粮区一乱,离全天下大乱也不远了。
要知道,西边,北边,这些年一直干旱,除了红薯还能有点收成,其他农作物几乎完蛋。
这些地方,都指望着南边输送粮食活命。
驻扎在边关的军队,也指望着南边输送粮食。
全天下都指望着南边产粮区。
结果产粮区连续两年颗粒无收。
这真是要了老命。
这个时候颁布禁酒令,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大周人好酒。
从南到北,都喜欢喝酒。
一般酒水还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得精酿的粮食酒,才算真正的好酒。
五斤粮食一斤酒。
每年为了酿造酒水,损失的粮食难以计数。
粮食都酿成了酒,意味着有人就要饿肚子。
百姓只能用高价购买粮食。
前些年,朝廷三令五申,民间不许私自酿酒。
却阻挡不了大户酿酒。
这回朝廷颁发禁酒令,也是被逼急了。
唯有正式的法令,才能阻止大户酿酒。才能让地方官府有法可依,治大户私自酿酒的罪名。
小百姓酿酒不算什么,大户酿酒,才真正吓人。
每年不知道要浪费几十万斤,几百万斤,甚至是几千万斤粮食去酿酒。
谁让酒水利润高。
大户大户,意味着人多。
养那么多人,需要钱啊。
钱从哪里来?
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
酿酒生意这么赚钱,而且长久稳定,大户自然不会错过这样赚钱的生意。
大户家中那么多田产,那么多粮食,拿来酿酒正合适。
粮食都拿去酿酒,哪里还有多余粮食给人吃。
粮价随之水涨船高,也不意外。
加上天灾人祸频发,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准红薯酿酒,酒坊就关了吧。红薯酒口感差,售价低,利润也不高,做不做都没所谓。”
刘诏点点头,“我会交代下面的人,把酒坊关了。”
顾玖说道:“禁酒令治标不治本。”
“所有人都知道禁酒令治标不治本,但不能不做。现在的问题,是从哪里弄一批粮食,解燃眉之急。”
刘诏盯着顾玖,饱含深意。
顾玖斜了他一眼,“别看我,我变不出粮食。”
刘诏却说道:“你能!我知道你能!”
第701章 很多很多(三更)
“你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吗?”
顾玖少有的严肃。
她不许刘诏逃避,她开门见山,“你得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子,大皇子,皇帝的嫡长子。有些事情,臣子能做,宦官能做,其他皇子能做,唯独你不能做。粮食问题,谁都可以出面解决,唯独你不行。
那些年你已经立下足够多的功劳,然而功劳越多,你就越危险。这回的粮食危机,如果又是你出面解决,我真不敢深想你会遭遇什么事情。”
刘诏同样的严肃,“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
顾玖冷哼一声,“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周围。这里不是皇宫,也不是王府,只是一座别院。
我们夫妻二人,一个堂堂皇子,一个皇子妻,竟然在别院一住三四年。期间无人叫我们搬回京城。这代表了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本身就是一种流放,只不过不是流放三千两,而是流放三十里。三千两和三十里的区别,不过就是你还能进宫参与朝政。这让你生出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还能替陛下分忧。别天真了!我告诉你,就算那些人饿死了,你也不准出头。”
刘诏自嘲一笑,“你说的我全都明白。”
“既然你心头都明白,你还上赶着出头。你是怕死得不够快吗?”顾玖厉声呵斥。
刘诏面色有一瞬间扭曲,他压着心头的烦躁,“那你让我怎么办?一直困守在别院,三年,五年,十年……我不认命,我从不认命。机会就在眼前,总要去试试看。”
顾玖一脚踢在池边栏杆上。
刘诏叹了一声,“你何必拿自己的脚出气。”
“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你还关心我的脚。”顾玖甩了个白眼给刘诏。
刘诏盯着水池,“我不能一直困守在这里,你是知道的。”
顾玖发脾气,“我快生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同我谈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等我生了孩子再谈。”
刘诏再次叹气。
生完孩子又是坐月子,坐完月子又是带孩子。
小玖要是打定主意不和他谈,总有各种理由搪塞。
迟疑片刻,刘诏说道:“西北计划,即将见效。我不想错过西征机会。想要西征,首先我必须重回朝堂。这次的粮食危机,就是我重回朝堂的机会。”
顾玖面无表情,沉默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偷练兵。有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
刘诏好奇。
顾玖深吸一口气,说道:“早在几年前,我就有创办冶铁工坊的计划,但是我又一次次推迟了这个计划。到今天冶铁工坊的计划书还躺在柜子里落灰。”
刘诏蹙眉,等着顾玖的下文。
顾玖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炼钢,用钢铁打造出更锋利的刀剑,更坚硬的盾牌,更轻便的铁甲,你作何感想?”
刘诏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你不是哄我?”
“这种事情我能哄你吗?这些年,我让人四处采购矿山,其中就有几座大铁矿。这些铁矿的开采量一直很少,因为我一直压着下面的人不准大肆开采铁矿。”
刘诏攥紧拳头,“你既然有办法炼钢,能打造出更锋利的刀剑,更坚硬的盾牌,为什么却不肯着手做这件事?”
“还不是因为你。我怕你早死,怕自己做寡妇,怕孩子没有爹爹。这样的利器,陛下不可能让我捏在手上。他会强征冶铁工坊,会加倍防备你。”顾玖厉声说道。
刘诏自嘲一笑,“你认定我会死吗?”
顾玖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放任不管,你死的可能性会很高。不说远的,就说本朝,嫡长皇子,有哪个有好下场?我不希望你步那些人的后尘,懂吗?”
刘诏频频点头,“我都懂!”
他面色扭曲又痛苦,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愁绪。
顾玖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一叹,“我们都不容易!”
刘诏咬牙,“我的忍耐快到了极限。”
“别犯傻!你就不能做个真正的闲散王爷。”
刘诏摇头,“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在忙碌,从未停下过。叫我闲下来,一闲就是三五年,如果没有你陪在身边,我一定已经疯了。”
刘诏说的,顾玖全都明白。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一闲下来,浑身不舒坦。
刘诏的毛病比她还严重。内心究竟有多压抑,顾玖都明白。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多事情,换个方式,过程迂回一点,照样可以达到目的。你想回朝堂,不是非要出头解决粮食危机才能办到。你现在就是太急躁,失了冷静。”
刘诏揽着她的肩膀,“你说的对,我现在太急躁,涵养不够。今晚我写一百张大字,你来监督我。”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才懒得监督你。肚子里怀着两个,哪有那个精力。叫林书平监督你。”
“他没那个胆子。”
“那就让赵三监督你。”
上个月赵三从西北回京休假,就住在新民县三期。
“我就要你监督我。”刘诏耍赖。
顾玖唾弃他,“我是孕妇,你个没良心的。”
刘诏哈哈一笑,“我的良心大大的坏。”
顾玖跟着笑起来,“心情好些了吗?”
“累你操心,心情好多了。”
顾玖提醒他,“每次你进宫,都会变得极为暴躁。接下来两个月,我看你就不必进宫,让朝臣们操心去。”
“都是被气的。”刘诏也不掩饰,“朝中有人上本请父皇给诸位皇子封王。那群王八蛋,唯独漏了本殿下。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本殿下嫡长皇子,封王一事,竟然我排在名单之外。若非是在宫里,本殿下早已经打上门去。”
顾玖蹙眉,“这个时候上本提议封王,到底怎么想的?”
灾荒年间,不操心救灾,反而上本提议封王,靡费钱粮。难道有人脑子进水,还是有其他深意。
刘诏讥讽一笑,“还能怎么想,无非就是为了挑拨父皇我和的关系。这个时候上本提议封王,父皇必定会生出猜疑心。偏偏我的名字被排在了名单之外,父皇一定以为是我指使人在这个时候上本提议封王,目的是为了陷害其他兄弟。”
顾玖眉头紧皱,“这么说今日在宫里,陛下有责骂你?”
刘诏点头,没有否认。
“你没辩解吗?”
“你觉着父皇会相信我说的话?”
顾玖苦笑。
文德帝不会相信刘诏的话,这是明摆着的。
想出这个计谋的人,显然很清楚刘诏同文德帝之间的嫌隙。借机挑拨,一击必中。
顾玖长叹一声,“有人看你不顺眼,要给你下眼药。”
刘诏不在意地说道:“朝中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
顾玖望着他,郑重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回朝堂。”
刘诏用力搂着她,什么都没说。
那些人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在文德帝面前下眼药,刘诏再不回朝堂,不反击那帮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心就要散了。
支持刘诏的人,自然是希望刘诏狠狠反击那些王八蛋。
一直缩在别院不回朝堂,任由那些人攻击自己,一次两次下面的人能忍。
三年五年,十次八次,别说刘诏暴躁,下面的人都快要造反了。
就算刘诏答应做个闲散皇子,继续陪着顾玖住在别院,韬光养晦,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
眼看人心将散,刘诏必须采取行动,挽回局面。
顾玖说道:“你要回朝堂,少不了中书令李大人的帮助。”
刘诏笑了起来,“想要说服他帮我,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这不是粮食危机嘛,可以约他谈一谈。”
刘诏摇头,“不能这么直接约他见面。我们的筹码,不能这么快亮出来。而且光一个李大人,还不够分量。还要拉拢几位大人替我出面,我才有可能回到朝堂。”
文德帝对刘诏的防备心真的很重很重啊。
“你打算怎么做?”顾玖问道。
刘诏说道:“我已经有了计划,你只需告诉我,你能弄到多少粮食?”
多少粮食?
顾玖愣了下,“应该很多很多吧。”
具体有多少粮食,她也不清楚。反正很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