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怼他
终于回到未央宫。
当坐上熟悉的罗汉榻,裴皇后酸软如泥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只是拿着茶杯的手,还是会紧张得发抖。
在坐的,无论是顾玖,萧琴儿,还是刘议,都是人精。
全都低下头,只当没看见裴皇后的手在颤抖。
裴皇后喝了一口热茶,冰凉凉的心口总算有了点热乎气。
她吐出一口憋在心口许久的浊气,好歹放松了身体。
“母后,您还好吧?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刘议关心地问道。
裴皇后说道:“把太医请进来吧。”
刘议赶紧命人将太医请进来。
太医提着药箱进来,半点不敢怠慢,细心诊脉。
“娘娘身体疲劳,心力憔悴,需得好生歇息。微臣开个养身地方子,娘娘每日准时服用,有助于强身健体。”
裴皇后嗯了一声,“老了,熬不得夜。这不,守了一晚,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刘议担心不已,“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这后宫万万不能没有母后。”
裴皇后笑了笑,摆摆手,太医收拾好药箱急忙退出去。
“议儿,你别担心,本宫自会保重身体,不会给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丝毫机会。”
“可是昨晚的晚膳?”刘议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裴皇后的脸色沉了沉,“本宫绝没有害太后之心,也绝不会做这种卑劣且自取灭亡的事情。”
这话顾玖相信。
裴皇后不是蠢人,就算要下毒,也不可能在自己置办的酒席上下毒。
而且宫中最忌讳中毒一类的事情。
但凡发生这样的情况,后宫必定会大肆搜捕,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
“可是……”刘议还有疑问。
裴皇后显然很不高兴。
顾玖趁机打断刘议的疑问,出口问道:“母后,太后娘娘可有对什么过敏?”
裴皇后眉眼微动,“老大媳妇,你是说娘娘服用了过敏的东西,才会腹痛吗?”
“儿媳只是姑且一猜。太后她老人家吃坏了东西,总得有个源头。或许是食物相克,或许是吃了过敏的东西。母后最好派人问一声,太后娘娘的症状是不是只有腹痛,可有其他症状出现?”
顾玖提供了一个思路给裴皇后。
后宫要查食物源头,自然是裴皇后出面更合适。
顾玖一个晚辈,在宫里也无职责,更主要的是她不想沾染宫中的麻烦,所以她只提供思路,不会亲自动手。
裴皇后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太后吃坏了肚子,总得有个源头。此事本宫会着人细细调查。然而现在要紧的是陛下的态度。”
“母后放宽心,只要查明了真相,父皇那里不会有事的。”
刘议一味地宽慰裴皇后。
萧琴儿低着头,神色纠结。
裴皇后这会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实实在在的建议。
她毕竟熬了一晚上,又受了刺激,疲惫加上恐惧,让她的思维迟钝。
她需要有人帮她查漏补缺。
她揉揉眉心,“老四,不要光顾着说好听的话。你父皇的脾气……就算查明了真相,这件事恐怕也会在你父皇心中留下一个疙瘩。
就算最后查明,一切同本宫无关,你父皇心中对本宫也会生出不满。毕竟酒席是本宫命人置办的,也就是说本宫给了歹人机会。你父皇会恨本宫,你懂吗?”
刘议张口结舌。
顾玖跟着说道:“母后的担心有理。此事不仅要查明真相,还得查出幕后指使。儿媳斗胆一问,母后怎么突然想到置办一桌酒席?可是有什么原因?菜单是谁拟定的?”
裴皇后脸色微变,瞳孔放大,“老大媳妇,你的意思是本宫身边有人背主?”
顾玖面色平静,声音沉稳,“此事不可不防。最好没有人背主,但是想要查明此事,必须追根溯源。母后,你是突然生出置办酒席的想法吗?还是谁给了你启发,亦或是谁给的建议?”
裴皇后微微闭起眼睛,“不不不,本宫那天经过御花园,听到花丛后面有人谈话,正好议论到太后娘娘。本宫就止步多听了两句。”
“然后母后就生出了要置办酒席的想法吗?”
“太后她老人家最近有些贪嘴,也曾在人前抱怨过陛下太忙,就连请安也要捡着日子。本宫这不是,想让太后高兴,置办酒席还将陛下请来。太后见了,果然十分开心。”
裴皇后越说,眉头越发紧皱。
刘议咬牙切齿,“母后,御花园的人是谁?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裴皇后发愁,“本宫没有见到人,只听见了声音。后来又看见了一个背影,看穿戴,应该是宫中低品级的美人才人。”
刘议同样发愁,“难道要将所有美人才人都叫来,一个个问吗?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顾玖四下环顾,出声问道:“母后那天为何会经过御花园?是临时决定的,还是早有安排?”
“嫂嫂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认定母后身边的人不干净,有人在害母后吗?”刘议盯着顾玖。
顾玖面色沉稳,“此事不得不防。四殿下仔细想想,这里面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四殿下比我熟悉宫里面,你觉着在宫中会发生这么多巧合吗?”
刘议皱眉,“万一大嫂判断错误,岂不是害了无辜的人。”
顾玖似笑非笑,“没有调查,四殿下确定这未央宫所有人都无辜?”
“本殿下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也该等调查清楚后再下结论。”
顾玖寸步不让。
刘议略有些难堪,然而他这人心理强悍,转眼调整过来,“嫂嫂说的也有道理,本殿下受教了。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的确不能轻易下结论。母后,此事还需细细调查,不如就从未央宫开始。”
裴皇后这会脑子很乱,思维迟钝。
她虽然紧张后怕,却也不能让晚辈小看,“此事本宫自有主张。老四,你父皇那里,你还要多费心。”
“母后放心,儿子这就去求见父皇。”
“不可!”顾玖出声阻拦,“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四殿下这个时候过去,是不是打算跪在兴庆宫门口替母后求情?”
刘议抿着唇,没作声。
顾玖略显急切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此举只会激怒陛下,让陛下极为反感,甚至迁怒到母后头上。
我们身为晚辈,这个时候不应该逼迫长辈,而是要虔诚祈福,祈祷太后娘娘早日康复。
母后,儿媳建议您暂时别做多余的事情。无论是抄写佛经,还是诵经念佛,总归要尽到孝心,不能让沈贤妃,罗德妃二位娘娘独美于前。”
刘议心头很不爽,却隐忍不发。
顾玖一而再再而三推翻他的建议和决定,一次次地衬托出他的不成熟和应激反应的不合格,刘议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顾玖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将他骄傲的外壳一层层剥离,让他痛不欲生。
得亏强大的理智压制了心中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母后,儿子关心则乱,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尽想些馊主意。还是嫂嫂稳重,遇事半点不乱。真羡慕嫂嫂这份镇定功夫。或许不那么在意,就能保持一贯的水准。”
顾玖斜着眼睛看了眼刘议,“正因为太过在意,更应该保持镇定。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非制造新的问题。”
刘议一口老血喷出来,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嫂嫂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弟弟佩服。”
顾玖却说道:“我也是和你大哥学的。四殿下果真有心,也跟着你大哥学学。”
尽管刘诏不在,顾玖依旧替他刷着存在感,叫人不要忘了他。
顾玖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
刘议心塞,心累。
裴皇后出面阻止了二人继续争论,“老四,你依旧去见你父皇,但是不可以跪地不起逼迫你父皇。
若是你父皇问你为何求见,你就照实说。将刚才我们的分析,猜测,有选择的告诉你父皇。一会本宫要去佛堂,替太后娘娘祈福,此事也不必瞒着你父皇。
总之,你不必替本宫求情。如果你父皇不肯见你,你也不可逞强,老老实实磕头离开。明儿再去给你父皇请安。”
刘议躬身领命,“儿子知道怎么做,母后放心。”
裴皇后怎么可能放心。
萧太后吃坏东西,虽说现在已经没了危险,然而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大的风暴等着他们。
裴皇后又叮嘱顾玖,萧琴儿,“你们妯娌二人回去后,记得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每日不得少于四卷。本宫每日会派人收取头天抄写的佛经。此事你们需亲力亲为,用心书写,不可有任何敷衍了事的想法。”
“儿媳遵命。”
顾玖就知道,这回免不了要抄写佛经。
宫里信佛。
以至于出了什么事,大家就找菩萨。
不是在佛堂里面念经,就是抄写佛经焚烧于菩萨面前。
此举以示虔诚和孝心。
偏偏当皇帝的,都吃这一套。
于是乎,宫里信佛的风气越发浓厚。
你要信点别的,人家还当你是异端。
第508章 骚操作(三更)
“救我!”
顾玖刚走出未央宫,一个洒扫小宫女冲撞了她,然后她手里就多了一张纸条。
她恍惚看了眼,纸条上“救我”二字,太过醒目。
“现在宫里当差的宫女,规矩真是越来越差。夫人,你可有被撞到?”
青梅抱怨了一通,又担心起顾玖。
顾玖摇摇头,“没事。小宫女没见过人,紧张难免。”
刘议同萧琴儿回头看着顾玖。
萧琴儿一脸关心地问道:“嫂嫂没事吧。要不叫人将这个该死的宫女拖下去,好好整治一番。果然,这宫里的规矩越来越差。”
小宫女跪在地上,频频磕头,“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顾玖板着脸,“磕足二十个头,就饶你一命。”
小宫女咚咚咚磕头,一下接着一下,光听响动,就觉着额头发痛。
然而顾玖必须罚她。
这是在宫里,不是她说一句没事,就真的没事。
她敢打包票。
她要是说没事,不追究此事。等她一走,这小宫女的下场只会更惨。
只有当她罚了小宫女,宫中的太监才不会逮着小宫女继续惩罚。
顾玖面色冷漠地扫了眼还在磕头的小宫女,同身边的丫鬟说道:“走吧!今儿诸事不顺。”
青梅赶紧扶着顾玖的手腕,离开此地。
刘议多看了两眼磕头的小宫女。
萧琴儿顿时不满,“殿下看什么?”
刘议摇摇头,“好好的,怎么就冲撞了嫂嫂。”
萧琴儿哼了一声,“这些小宫女,一个二个,规矩越来越差。也不知那些太监嬷嬷是如何调教她们。要是实在干不了,就让别人去做这份差事。”
刘议说道:“可能也是没办法。先帝的时候,先后几次对后宫进行了大清洗。那些个见惯风雨的老人,都没了。”
活着的那些人,自然不如死去的那些老人能干。调教出来的宫女规矩不够好,也是可能的。
刘议前往兴庆宫。
萧琴儿追上顾玖,“嫂嫂,我们一起出宫。”
顾玖冲她笑了笑,“四弟妹今儿话少。”
萧琴儿半点不介意,“嫂嫂也知道,我这人笨嘴拙舌。进宫后,都快被吓死了,哪里还敢随意说话。倒是嫂嫂,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令我十分羡慕。”
“弟妹无需自谦,你心里头纠结难受,我都知道。毕竟你和我们不同,你和太后她老人家比旁人更这亲近些。”
萧琴儿神色黯然,“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每次进宫,我都会大声喊姑祖母,姑祖母。娘娘待我十分亲厚,我心里头也是将娘娘当做最亲近的人。这回娘娘出事,我是比谁都担心。一度担心到话都说不出来。嫂嫂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弟妹一颗赤诚之心,娘娘知道了,也会欣慰。”
萧琴儿面上好看了些,“我们二人担心得不得了,某些人只怕这会正在高兴了。”
顾玖挑眉一笑,她知道萧琴儿在说谁。
她在指桑骂槐,说欧阳芙。
欧阳芙和她们一起进宫,却没有一起行动。欧阳芙去了沈贤妃那里,毕竟沈贤妃才是欧阳芙的正经婆婆。
顾玖说道:“局面不同,四弟妹也不能苛责二弟妹。她自有她的难处。”
“大嫂真替她说话啊。就因为她和大嫂亲厚,大嫂就不管立场了吗?”
“我们都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此刻何来立场一说?难不成沈贤妃和二弟妹不担心太后娘娘?四弟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心沈贤妃找你麻烦。”
萧琴儿哼了一声,“我才不怕。”
顾玖调侃道:“你底气足,你自然不怕。可是我怕。”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怕”,倒是将萧琴儿给惊住了。
“大嫂也会怕?”
“我是人,怎会不怕。”
萧琴儿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转动,“嫂嫂别怕。改明儿我们一起给太后娘娘请安,我替你美言几句。”
“多谢四弟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萧琴儿笑嘻嘻的,“修路那事,我想多投点钱进去,行吗?”
“行啊!”
顾玖从不和钱过不去。
萧琴儿一脸喜滋滋,“多谢大嫂。”
她之所以想多投点钱给顾玖修路,全是因为刘议和娘家人的点拨。
刘议这纯粹是信任顾玖的眼光,相信顾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故此叫萧琴儿多投点钱进去,好歹赚点零花钱花花也行。就当是多开辟一条财源。
萧家那边,则是出于利益考量。
萧家希望,四殿下刘议能和大殿下刘诏和好。
毕竟是亲兄弟,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斗起来,便宜了其他人。
刘议不方便出面,但是萧琴儿没这顾虑。
由萧琴儿同顾玖沟通,两边常来常往,刘议和刘诏两兄弟自然会慢慢亲厚起来。
不得不说,萧家想得很美好,也是一心替萧琴儿两口子打算。
萧琴儿听了建议,这才找上顾玖,想要多投点钱去修路。
这回可不是小打小闹,三五千两就打发了。
萧琴儿准备了三万两白银,只等回府后,就叫人给顾玖送去。
顾玖暗暗咋舌,心道萧琴儿挺有钱的嘛,一口气竟然拿出三万两白银。
妯娌二人一起出皇宫,分别坐上各自的马车,启程回王府。
顾玖使了个眼色,青梅守着车门。
顾玖摊开手掌,露出小小的纸条。
她手心出了汗,汗水将纸条浸得半干不湿,好在字迹还清楚。
“救我!”二字下面,是一丛青苗。
顾玖挑眉,她已经知道这字条是谁送来的。
正是在尚膳监当差的周苗。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太后吃坏肚子,周苗被牵连进去了吗?
他是无辜的?亦或是他就是凶手?
只是周苗朝她求救?
周苗确定她能救他?
顾玖想了想,突然说道:“太后娘娘应该是对某种食物过敏。”
青梅吃了一惊,“既然知道过敏,太后娘娘又怎会吃到嘴里?”
顾玖嗤笑一声,“过敏的东西,经过加工,就算是吃到嘴里,也未必分辨得出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
食材烹饪就是这么奇妙。
“那现在怎么办?”
顾玖想了想,“皇后娘娘那里无需担心。如果太后娘娘果真是吃了过敏的食物,皇后娘娘一定有办法查出来。现在要紧的是,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陛下才登基几个月,谁这么急不可耐的动手?”
说完,顾玖敲了敲马车车壁,“去药房。”
马车转道,朝坊市的药房行驶而去。
顾玖打算相信周苗一回,给他一点提示。希望他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到了药房,顾玖给周苗留下讯息后,查了查药房的账本,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几个时辰后,有人来到药房买药,顺便拿到了顾玖的讯息。
……
顾玖回到王府后,就开始动手抄写佛经。
任务还是要做的,即便心里头并不相信自己抄写的佛经内容。
她想她能穿越到这个时代,一定不是佛祖的力量。
真要找个神仙,也该是三清老祖。
改明儿,她得寻个道观,添一笔香油钱,谢谢三清老祖让她重活一世。
顾玖经常练字帖,抄起佛经来,速度极快。
一天下来,已经抄写了二十卷,足够五天的分量。
她吩咐青梅将抄写好的佛经收起来,“明儿一早,我亲自带到宫里去。”
“明儿夫人还要进宫吗?”
“没见到太后,没给太后请安,我就得天天进宫。”
这是孝道,顾玖不敢马虎。
而且她也要盯着裴皇后那里的进展。
她倾向于裴皇后身边有人不干净。
做这种局,一定要身边人才能做到自然顺畅,毫无算计的痕迹。
突然出现在御花园,恰好就听到有人讨论这太后娘娘,紧接着就生出置办酒席,为太后为陛下制造相处的机会。结果太后吃了酒席就出问题。
一环套一环,要说裴皇后身边没有内奸,顾玖打死都不相信。
要让一个人做出某种决定,有谁比身边人更合适?
接连几日,顾玖都带着佛经进宫。
欧阳芙同萧琴儿有样学样,都和顾玖一起,带着佛经进宫请安。
自蔡氏被贬斥,三殿下还没娶妻,这回的事情三殿下自然就少了表现的计划。
他内心是如何着急,旁人不知道。
反正后来,他是亲自上阵,亲笔抄写佛经,每日跟着顾玖她们一起进宫请安。
萧琴儿暗自鄙薄,“三殿下太着急了。”
身为爷们,孝心是好事。可是是不是该换种方法,比和女人一样用抄写佛经的办法表孝心。
欧阳芙沉默了片刻,说道:“总归是三殿下一番孝心。”
顾玖也说道:“三殿下孝顺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很高兴的。”
顾玖拐着弯提醒萧琴儿,别仗着自己同萧太后的血缘关系,就可以为所欲为。
皇家最讲究血缘,却也是最不讲究血缘的地方。
杀兄弑父弑母的事情,在皇室可不少见。
类似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世家大族,天都塌了。
也就是皇室,杀就杀了。杀过之后,自有人帮忙粉饰太平。
到了慈宁宫,送上佛经。
嬷嬷难道露出笑容,“太后得知你们的孝心,十分高兴。今儿太后已经能起床,诸位可以进去请安。”
“真的吗?太后娘娘身体恢复了吗?”
“差不多恢复了。”
众人鱼贯走进寝殿。
妯娌几人正要躬身行礼,三殿下刘言直接来个骚操作。
“祖母!”一声颤抖的呐喊,三殿下刘言就扑倒在床前,“这些天,孙儿担心坏了。每日吃不好睡不香,一直惦记着祖母的身体。祖母要是有个万一,孙儿也不活了。”
呕!
萧琴儿差点没被恶心得吐出来。
臭不要脸!
堂堂男人和女人争抢表现的机会,特么的,还有没有底线?
欧阳芙显然也受了刺激,轻抚腹部,心里头有点紧张。
顾玖眉眼抽抽。
妈呀,三殿下这操作骚得不行。比不上,完全比不上。
三殿下刘言拿出抄写的佛经,一口气拿出三十卷,瞬间秒杀顾玖三人手中的佛经。
她们三人,每人按照规矩只带了四卷。
我靠!
看到这一幕,萧琴儿气急败坏,急得跺脚。
三殿下刘言一口气拿出三十卷佛经,她们手中的四卷佛经,哪里还拿得出手。
特么的,这不是逼着她们三人不孝吗?
萧琴儿此刻,连杀了三殿下刘言的心都有了。
三殿下都不给人活路,她又何必客气。
“太后!”萧琴儿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孙媳担心死了。谢天谢地,谢谢漫天神佛保佑,娘娘总算好起来了。”
萧琴儿哭得情真意切,直接跪在床边,身体一用力,直接将三殿下刘言挤开了黄金位置。
第50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三殿下刘言明显愣住了。
他显然没想到萧琴儿会不顾体面,直接将他挤开。
他能怎么办?
难道他能挤过去吗?
好男不和女斗。
即便他是病娇男,他也不会和萧琴儿一般见识。
他只会捂着心口,一脸煞白,轻咳两声。仿佛受到了重创,却隐忍不作声。
萧琴儿:我靠!
顾玖都快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不能笑,不能笑。
这个场合绝对不能笑出来,不然就完蛋了。
萧太后人老成精。
“你们都有心了。来人,将三殿下扶起来,赐坐。三殿下身体不好,岂能一直跪着。”
宫人领命。
三殿下刘言轻咳一声,说道:“孙儿不孝,累祖母担心。”
“身体要紧。你的孝心,哀家都知道。”
三殿下刘言这才乖乖地被宫人扶起来,坐在圆凳上。
顾玖和欧阳芙齐齐上前请安。
“太后,孙媳妇给您请安。”
“好好好,都坐着说话吧。琴儿也坐着。你年纪轻轻,将来还要生养,岂能长久跪着。”
“孙媳不碍事。”
萧太后脸色一板,“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吗?”
萧琴儿低眉顺眼,“孙媳听祖母的话,祖母别生气。”
几个小辈,坐在圆凳上,围城一排。
萧太后笑眯眯的,“哀家身体好了许多,你们就不用担心。你们的孝心,哀家都有收到。”
“不知道是哪个贼心烂肠的人,害了太后您老人家。”欧阳芙突然脱口而出。
顾玖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朝欧阳芙看去。
欧阳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得冲到御膳房,将那日的御厨全都抓起来宰了。
顾玖感觉不太妙。
萧琴儿接话,“孙媳听说,最近宫里抓了不少人。不知道能不能查明真相。”
欧阳芙说道:“真相迟早会大白天下,只是苦了太后,受到无妄之灾。”
萧琴儿蹙眉,“难道真的是尚膳监那边有人手脚不干净。”
欧阳芙说道:“这种事情可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尽管后宫经历了几次大清洗,难保没有漏网之鱼,难保不会有人含恨在心。”
这话几个意思啊?
漏网之鱼?什么时候漏的?
含恨在心?为什么而恨。
欧阳芙这话,打击面很广啊。是要在宫里掀起大案吗?
萧太后神色淡淡的,顾玖不确定她老人家有没有受到影响。
她出声说道:“都少说两句,太后需要静养。这事陛下自会派人调查清楚。”
欧阳芙一脸紧张,“太后,孙媳无心之言,您别见怪。”
“罢了。你们一片孝心,哀家岂能怪罪你们。”
说完,太后微微闭上了双眼。
嬷嬷上前,“太后乏了,诸位改天再来请安吧。”
“那我们就此告退。”
几人鱼贯离开。
出了慈宁宫,三殿下刘言瞪了眼萧琴儿,甩袖离开,前往兴庆宫请安。
萧琴儿咬牙切齿,“他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学着女人一样的手段,要脸吗?”
“四弟妹少说两句。他毕竟是殿下。”顾玖小声提醒萧琴儿。
萧琴儿十分不忿,“我看他已经被蔡氏给带坏了,整个小家子气,像个娘们。”
顾玖轻声呵斥,“不许胡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当心陛下和太后罚你。”
说话的时候,顾玖有意无意地朝欧阳芙看去。
欧阳芙附和着顾玖的话,也出身劝道:“四弟妹,别和三殿下一般计较。他现在有病,和旁人自然不一样。”
萧琴儿哼了一声,“我先去未央宫,大嫂你也快点。”
萧琴儿率先带人离开。
顾玖抱歉地冲欧阳芙笑笑,“二弟妹别介意。”
“大嫂和四弟妹的关系,比起以前好了许多。”欧阳芙饱含深意地说道。
顾玖一脸坦荡,“能不好吗?我和她每日一起进宫,一起到母后跟前请安。接触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倒是二弟妹,自你怀了身孕后,越发敏锐。旁人想不到的,你全都想到了。看来这一胎一定是个哥儿。”
欧阳芙轻抚腹部,“我说的那些话,我就不信大嫂想不到。只是大嫂喜欢韬光养晦,不爱表现。我呢,没大嫂想得深远,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顾玖抿唇一笑,“二弟没同我说说,到底是谁含恨在心?”
欧阳芙哈哈一笑,“我哪知道谁含恨在心。这宫里头的事情,我们都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顾玖含笑点头,“二弟妹这话没错。所以有关宫里头的事情,还是少开口为妙。”
欧阳芙低头一笑,“大嫂说的有理。都怪我,嘴巴比脑子快。”
顾玖目送欧阳芙离开,她心头揣测,欧阳芙今儿说的那番话,是她的想法,还是沈贤妃授意她这么说。
……
到了未央宫,看见宫人跪在地上擦拭地板。
桶里的水浑浊,暗沉沉的,叫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顾玖心头一沉,问道:“出了什么事?”
“启禀夫人,有人触墙寻死,流了许多血,污了地面。奴婢奉命清洗地面。”
顾玖忙问道:“什么时候的时候?”
“就,就刚刚发生。”
“人还活着吗?是宫女还是小黄门?”
“是一位女史姐姐,一直在娘娘跟前伺候。人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
顾玖心情一沉。
裴皇后查出了内奸吗?
那天裴皇后置办酒席,果真有人在刻意引导,然后借机对萧太后下手。
顾玖走进大殿。
刘议和萧琴儿都在。
裴皇后脸色铁青,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萧琴儿嘴快,“真让大嫂料中了,这未央宫果然有人背主。此事绝不能轻饶。”
刘议轻声说道:“现在要紧的是要问出吴女史背后的人。”
“人如今昏迷着,怎么问。要我说,就顺着吴女史这条线继续查下去。”萧琴儿出主意。
对于两人的话,裴太后不置可否。
顾玖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启禀母后,接下来的事情,儿媳以为应该交给陛下处置。审问吴女史,以及调查吴女史背后的关系,陛下那里有专业人员,他们出面处理得更快。此举,也能取得陛下的信任,表明母后坦荡无私。”
萧琴儿反对道:“把人交出去,后面的事情就脱离了掌控,如何是好?”
顾玖沉着脸,说道:“事关太后娘娘,无论对错,母后都不应该过于深入此案。及时抽身,以示清白,此乃上策。
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太后,而是嫔妃,母后深入调查,儿媳绝不反对。但是事关太后,儿媳认为,还是应该慎重再慎重。”
刘议左右看看,然后说道:“大嫂说的有理。事关太后,必须谨慎。”
裴皇后暗暗点头。
以她的私心,她是想继续调查下去,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挑事。她非了扒了对方的皮不可。
但是事关太后,她若是继续插手调查,太后会相信她的调查结果吗?这
文德帝会相信她的清白吗?
那对母子会不会认为,她做了个局,假装清白?
裴皇后不敢赌,她怕赌输。
所以她做了决定,“文忠,将人带去兴庆宫面见陛下。陛下问起,事无巨细,一一禀报,不可隐瞒。”
“老奴遵命。”
文公公躬身领命,急匆匆去料理事情。
萧琴儿有些不满,“母后,此事难道真的不查了吗?”
裴皇后长出一口气,软软靠坐在罗汉榻上,“到了这个地步,本宫已经没必要继续查下去。大家等着兴庆宫的消息就成。”
刘议说道:“只要能证明母后的清白,能否查到幕后的人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
裴皇后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她。
文德帝登基才几个月,谁这么着急,按耐不住对她动手。
然而她也知道此事不能急。
她有的是耐心,她会慢慢等待,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这一回老大媳妇出力甚多。老大媳妇,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本宫一定满足你。”
裴皇后这会看着顾玖,十分满意。
萧琴儿咬碎了银牙,面上却还要恭喜道:“大嫂蕙质兰心,总能想到别人忽略的情况,真了不起。母后可要重重赏大嫂才行。”
裴皇后点点头,她自然要重赏顾玖。
顾玖含笑说道:“母后心疼儿媳,不如就赏点金银俗物,儿媳给御哥儿攒家当。”
“哈哈哈……”
顾玖的要求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裴皇后放声大笑起来,心情很微妙。
“本宫知道御哥儿喜欢金银器具。来人,挑选没有御造标记的金银器具给御哥儿送去。本宫做祖母的,有责任替御哥儿攒家当。”
顾玖喜笑颜开,“多谢母后。母后考虑得就是比儿媳周到。”
没有御造标记的金银器具,用来送人,或是融了重新铸造,都不妨碍。
若是有御造标记,就只能放在库房里落灰。既不能送人,也不能当做金钱花用。
裴皇后不光给御哥儿送了一份礼物,还给萧琴儿的儿子,欧阳芙的闺女都送了一份。
只不过御哥儿的那一份,分量多了一倍。
回到王府,萧琴儿就同刘议抱怨道,“母后对御哥儿倒是大方,送了整整两套金银器具。大哥儿明明是嫡长子,却只得了一套,而且还是小号的。”
刘议微蹙眉头,有些不耐烦,“你明知道母后是为了奖赏大嫂这回出策出力,才会赏赐御哥儿。大哥儿同念姐儿都是顺带,比御哥儿少一套金银器具难道不应该吗?”
萧琴儿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刘议不满,“和你说不通。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小家子气,见不得别人好,面上偏要装出大度的模样,如此表里不一你就不难受。”
萧琴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表里不一,我都是为了谁才会如此委屈自己?再说呢,难道你就表里如一吗?你还不是一样表里不一。”
刘议冷哼一声,“但我从不抱怨。”
萧琴儿大怒,“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了。我是女人,天生就喜欢抱怨,你凭什么不让我抱怨。刘议,你混蛋。”
“你闭嘴!”
刘议脸色铁青,“你最好管管你的嘴巴,别整日里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你若是管不好自己,我就让岳母大人管教你。”
“你是想逼死我吗?孩子都多大了,你如此折辱我,可曾想过孩子见到后会怎么想?”
“本殿下懒得和你废话。”
说完,刘议甩袖离去。
萧琴儿放声大哭。
丫鬟想要安慰,刚开个头,就被萧琴儿骂了出去。
萧琴儿哭累了,就躺床上睡下了。
这一睡,竟然发起了低烧。
请了太医来检查,太医就说:“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来月的身孕,今儿受了刺激,才会引发低烧。”
萧琴儿竟然有了身孕?
刘议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又是狂喜。
两口子一直努力耕耘,之前一直没动静,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他们不再那么惦记着生孩子的时候,萧琴儿竟然怀上了。
哈哈……
刘议高兴坏了。
第510章 敲竹杠
“这人的运气真是说不准。”
方嬷嬷发出一声感慨,“四夫人怎么就又怀了身孕。”
说完,她偷偷看了眼顾玖的腹部。
御哥儿快满一周岁,虚岁两岁了,顾玖的二胎还没动静。
方嬷嬷心里头发愁。
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
萧琴儿太能怀。
上次要不是她自己作,那一胎也不会流掉。
这回,她又怀上。有了上次的教训,定会好好保胎,顺利生下孩子。
顾玖笑了笑,说道:“每个人身体情况不一样。有的人是易孕体质,比如四夫人。有的人怀个孕,总要费上许多心力。”
方嬷嬷就说道:“如今眼看着二夫人同四夫人都怀上了身孕,夫人是不是该抓紧点。”
“殿下不在,我一个人抓紧也没用。再说了,御哥儿还这么想,离不开人,我要是这个时候怀孕,都没办法带着他。不妥,不妥。怎么着,也要等到御哥儿两三岁的时候,再说生二胎的事情。”
“夫人太过固执。现在年轻,生孩子正好。等将来年龄大了,生孩子可没这么容易了。”
顾玖有些无语,她才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这年头,对女人也太过苛刻。
貌似女人过了二十岁,就直接步入了中老年似的。
“嬷嬷别瞎操心。生不生,什么时候生,等殿下回来后再说。”
许有四求见,顾玖叫他进来。
“启禀夫人,宫中苏良媛昨晚上暴毙,消息今日才传出来。”
“苏良媛?”顾玖想了想,才想起这么个人。
许有四点头,“正是苏良媛。”
顾玖蹙眉,“确定是暴毙?”
“消息是这么说的。”
“莫非太后吃坏肚子一事,都是她在背后策划?”
顾玖有些疑惑。
她印象里有苏良媛这个人。
苏良媛,五六年前,被一抬小轿抬进了王府,从此就做了宁王的女人。
她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宁王的女人没几个丑的。但是她的存在感有点低,平日里也不怎么出来走动。
只有逢年过节,府中聚会的时候才会见到她带着丫鬟出来露面。
这回文德帝册封后宫,她得了一个良媛的位份,在后宫依旧是属于存在感很低的女人。
这个人,突然暴毙,还和太后吃坏肚子一事有关,着实令人诧异。
顾玖问道:“苏良媛娘家有什么人?”
许有四忙说道:“小的打听了,苏良媛是南方人,她家在当地就是个小地主。因为得罪了当地望族,家里不得不将她送出去赔礼。因她长得好,她又被送到京城,辗转进了王府。小的查了当年的起居录,苏良媛进王府的时候,还是处子。”
顾玖点点头,“宫里怎么说?”
“陛下叫人操办苏良媛的丧事,还派人特意通知她的娘家人。旁的就没了。”
“太后那事还没查清楚吗?”
到底是食物相克,还是吃了过敏的东西,这么长时间竟然没个定论,有点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宫里查案,效率如此低下。
许有四只说宫里没消息。
太后那事到底有没有查清楚,如今都不清楚。
顾玖挥挥手,“此事本夫人知道了。你继续留意宫里的动静,有情况及时禀报。”
“小的遵命。”
顾玖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一个名堂。
罢了,宫里那潭水太过浑浊,她就不掺和。
忙了一会,下人禀报,说邓公公求见。
邓存礼来了。
顾玖忙说道:“快把人请进来。”
邓存礼走进小书房,躬身行礼。
“坐下说话吧。”
邓存礼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圆凳上。
“老奴今儿过来,是想问问夫人,朱家那边要如何料理?是要一直晾着朱家吗?不如直接拒绝。”
承恩伯朱辞想要合作,此事顾玖一早就知道了。
最近宫里出事,她忙,没空搭理朱家。
如今宫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是时候将把修路相关的事情料理清楚。
顾玖不答反问,“你认为本夫人该拒绝朱家吗?”
邓存礼微蹙眉头,“此事老奴不敢做主。”
“无妨。你只需要说说自己的想法就成。”
邓存礼斟酌了一下,“老奴认为如果不能保证一棍子打死朱家,可以选择适当的和朱家合作,合作的同时也要防着那家人。
朱家毕竟扎根京城几代人,商界人脉遍布全天下,可谓是家大业大。同朱家合作,有不少好处。不过朱家未必甘心屈居人下,时日长了,还是得防着点才行。”
顾玖点点头,“如果和朱家合作,你认为何种办法最合适?”
邓存礼望着顾玖,“夫人不想收朱家的银子?”
顾玖笑了起来,“就像你说的,本夫人不能保证一棍子将朱家打死,适当的合作是可以的。在商言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仇人。
但是合作方式,本夫人很介意。朱家的银子拿着烫手,本夫人着实不想要。不过朱家身为京城最大的粮商,粮食渠道遍布各地。可以考虑让朱家承担粮草损耗。
我们的工程队,每日包两餐,所需粮草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朱家愿意接受以粮草入股,或是低价供应修路工程队粮草,本夫人也可以抛弃前嫌,双方合作一把。
这是大方针,具体合作细节你去谈。这回是朱家求着我们,你得狠狠压着朱家,让朱家感受到肉痛方能罢手。”
言下之意,就是要敲朱家一笔竹杠。
粮食的价值,没有银钱那般直观。
邓存礼要做的事情,就是直接打压朱家的粮价。
打个比方,按照市场价,朱家出了十万两价值的粮食。但是到了顾玖手上,这十万两的粮草只算五万两,甚至只作三万两计算。连成本都不够。
如此,轻而易举叫朱家感到肉痛。
这也是为什么顾玖只接受粮草,不接受银两。
朱家可以选择不合作,甚至可以选择直接卖粮食给修路工程队。
但是想要参股分红,不好意思,就得按照顾玖的游戏规则来玩。
不服气,可以退出游戏。
顾玖还不稀罕带朱家玩。
只要朱家选择参与分红游戏,那么同样的股份,他们要拿出高于别人两倍甚至三四倍的价钱才行。
不甘心?
有屁用。
现在是顾玖制定游戏规则,朱家不甘心也得憋着。
邓存礼得了吩咐,和朱家父子约了个时间面谈。
当邓存礼将合作条件摆在明面上的时候,承恩伯朱辞吹胡子瞪眼,朱大老爷则直接跳了起来。
“你们欺人太甚。”
邓存礼面无表情,冷声说道:“你们可以选择不合作。”
“你们,你们分明是在落井下石,是在拿捏我们朱家。诏夫人人呢?我们要和她面谈。”
邓存礼这人不爱笑,他就板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家夫人身份非同一般,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伯爷,你说句话。如果你也认为这个条件过于苛刻,那就当今儿大家没见过。将来商场上见面,各凭本事。
对了,四海路桥商行需要大量的粮草,你们朱家可以去竞争粮草供应商,只要价钱合适,粮食质量有保证,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邓存礼在等承恩伯的回复。
承恩伯朱辞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这个条件,着实有些苛刻。等于是我们朱家比别人多拿出三四倍的银两,得到的股份却是一样多。”
邓存礼摇摇头,“账不是这么算的。粮草是粮草,银两是银两。不过伯爷要是接受不了,那就不谈了?咱家事情忙,先告辞一步。”
“慢着。”
承恩伯朱辞叫住邓存礼,“邓公公为何如此急切,就不能给点时间容老夫考虑一二吗?事关重大,还望邓公公多给点时间。”
邓存礼屁股下面没动,他说要走,也就是做个样子,给朱家施加压力。
他微微挑眉,依旧一脸严肃,“已经选定黄道吉日。五日后,从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将同时在京城和洛州两地开工。时间紧张,准备工作众多。请伯爷见谅,咱家只能给您老人家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承恩伯朱辞微蹙眉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朱大老爷一大把年纪,还十分急躁。
“父亲,这个条件实在是过于苛刻。别人三五年能收回成本。我们就得十年二十年才能收回成本。这笔买卖,做不得。”
承恩伯朱辞看着大儿子,“你真的认为这笔买卖做不得?”
朱大老爷重重点头,一再强调,“做不得。”
承恩伯朱辞叹了一声,“可有想过,拒绝了这个机会,接下来我们朱家该何去何从?”
朱大老爷张嘴结舌。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父亲不是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承恩伯捏着手杖,心思不定。
“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不欲冒险。”
同顾玖合作,要付出比别人多出三四倍的代价。
可是选择和皇帝合作,付出的代价何止三四倍。
承恩伯朱辞见识过太多。
开耀帝在位三十八年,早些年,多少风光得不可一世的家族,如今连个渣渣都找不到。唯有一些老人,还记得那些风光过的家族。
和皇帝合作,等于是与虎谋皮啊。
风险着实过大。
承恩伯朱辞一声重重叹息。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目光不再浑浊迟疑,而是变得坚定。
他对邓存礼说道:“老夫可以答应你们开出的合作条件。不过老夫也有一个条件。”
“伯爷请说。”
“老夫想同诏夫人见一面,有些话老夫要亲口告诉她。”
邓存礼面色迟疑,“我家夫人很忙,恐怕没时间见伯爷。”
承恩伯朱辞,“没关系。邓公公只需将我的话带给诏夫人。无论她是否同意见面,老夫都会签字画押,承担修路期间,所需所有粮草。”
邓存礼见对方如此干脆,于是点点头,“好,我会将伯爷的要求带给我家夫人。不过咱家不能保证,我家夫人一定会见伯爷。”
“老夫明白。累邓公公传话,实在是过意不去。老夫已经命人在天悦楼置办了酒席,请邓公公赏脸。”
邓存礼不肯赏脸。
“咱家忙,饭就不吃了。改日有机会,咱家请伯爷喝茶。”
承恩伯朱辞没有强行挽留,而是亲自将邓存礼送出门。
不得不说,承恩伯朱辞经历去年的打击,今年出来后,一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只是,越是这样的人,其实越可怕。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事情,自然能够成就大抱负,大事业。
不过承恩伯朱辞的几个儿子,邓存礼瞧着都不如承恩伯。
也就朱大老爷稍微强一点。但也只限于守业。
守着朱家的产业,只要不作死,不发生天灾人祸,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是能保证的。
至于第三代,那就难讲了。
第511章 拼凑真相(三更)
“老夫输了!”
顾玖决定给承恩伯朱辞一个面子,同意和他见面。
并且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南城门外大槐树集市公房内。
这个见面地点,莫名的充满了讽刺意味。
然后顾玖没想到,承恩伯朱辞一见面就承认自己输了。打了顾玖一个措手不及。
顾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伯爷能屈能伸,晚辈佩服。”
“这话该换老夫来说。夫人年纪轻轻,就弄出如此大阵仗,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老夫佩服。老夫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顾玖笑了起来,“伯爷别开玩笑。晚辈辛辛苦苦折腾的这点名堂,还不如朱家一根小拇指。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不一样。朱家是几代人的积累,做的都是现成的生意。反观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开创新气象,做前人未做之事。你是当之无愧的开拓者。”
承恩伯毫不吝啬语言,只恨自己言辞太过浅薄,不能够深刻的夸一夸顾玖。
噗嗤!
顾玖笑出声来。
“我们两就别再互吹,听着有点尴尬。”
承恩伯朱辞琢磨了一下互吹这个词,顿时就觉着这词用得真妙。一语概括,简单明了。
他难得笑起来。
顾玖往他茶杯里面添了热水
“伯爷要见我,不会就为了认输吧。”
承恩伯握着茶杯,数次欲言又止。
顾玖不着急,也不催促对方。
今儿她有时间,浪费一两个时辰也没关系。
茶香悠远,只是茶水已经冷了。
冷茶喝在嘴里,总归没有热茶舒服。
“伯爷,晚辈给你换杯茶。”
“不用。”
承恩伯回过神来,“老夫见夫人,一来认输,二来还想说一句话。”
“伯爷请说。”
承恩伯斟酌了一番言辞,说道:“朱家在商言商,除了想要多赚点钱外,并无其他野心。老夫只愿一家老小平安顺遂,有口饭吃。”
顾玖抿唇一笑,“伯爷言重了。”
“不!这是老夫的真心话。”
顾玖了然于心,“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伯爷放心,本夫人向来在商言商,从不将生意上的事情牵扯进别的领域。除非有人逼得本夫人不得不这么做。”
就好比去年,和朱家的那场争斗,大可以在商言商,用商业手段解决。
奈何,朱家托大,又仗着是先帝的小舅舅,玩什么进宫告状的戏码。
既然如此,顾玖自然不介意陪着朱家玩一场。结果差点没将朱家给玩死。
如今文德帝继位,朱家优势荡然无存。
承恩伯朱辞这个时候表明立场,朱家只想做个商人,商人以外的事情绝不插手。
顾玖欣然同意。
当然,如果有一天朱家耐不住寂寞,顾玖也不介意给朱家一个教训。
承恩伯朱辞深深地看着顾玖,“夫人能确保在商言商吗?”
顾玖挑眉,“伯爷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拒绝同我合作。修路所需的资金,已经凑齐。不是非要你们朱家的粮草供应。”
承恩伯朱辞松了口气,“老夫姑且相信夫人一回。希望夫人不要欺骗老夫。”
“这话应该是本夫人来说,希望伯爷说到做到,别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老夫一大把年纪,做不得小人,只能做个老头子。”
“如此甚好。”
顾玖亲自将承恩伯朱辞送出公房,看着他坐上马车离开。
大槐树集市很热闹,和去年相比,热闹了十倍不止。
承恩伯朱辞透过车窗,看着集市,一声叹息从马车内传出去。
“可惜,朱家没能抓住这一波气运。好在京城到洛州的路,总算让朱家抓住了。”
这一年,朱家错过了许多许多。
承恩伯朱辞一直都在叹息,在遗憾。
希望这一次的决定是对的。
朱家需要抓住这条黄金水泥路。子孙后代们能不能继续过上富贵生活,就全靠这条路了。
……
七月初,黄道吉日。
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正式开工修建。
分十个工程队,两头同时开工,分段式修路。
土水泥烧制简单。
为了节约各项成本,工程队直接在沿途选取适合烧制水泥的地方建窖烧水泥。并且大量雇佣本地人到水泥厂上班,或是到工程队下苦力。
待遇不算高,但是对于沿途乡农来说,每日两餐管饱,还有肉吃,外加十文到三十文不等的工钱,这已经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差事。
故而,经历了最初的冷遇后,后面工程队一路开拔,一路受到当地乡农热情招待。
乡农们早就从来往客商口中听到了最新的消息,知道了工程队待遇极好。
只要工程队招人,招人摊位总是挤满了人。
这条路,不仅给沿途乡农带去了工作机会,提高了乡农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这条路打开了乡农们的视野。
有那敢闯敢拼的人,通过一条路,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外面的机会很多很多。
如果舍得下家人,大可以卷起行李,跟着工程队一路南下。
将来水泥路修好了,收费站还需要招人。优先招聘工程队人员。
放眼看世界吧。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附近的几个村落,方圆二十里的世界。
有了这条路,找机会去县城看看,去府城看看。去隔壁县看看。
不要一辈子都没出过家乡小村落,不要一辈子都困在那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内,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听着过时的旧闻,永远都吃不饱一餐饭,浑浑噩噩就过完了一辈子。
人生那么长,世界那么大,就算是卖苦力,也该去到机会更多的地方卖苦力。
这条路,让一部分人的心燃烧起来。
他们一路追随工程队。
也有一部分人,拿了工钱,卷起铺盖,直接上了府城。更有胆子大了,直奔京城而来。
就如工程队的人说的那样,就算是卖苦力,也该去到机会更多的地方卖。
这条路究竟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大周江山社稷,会不会改变朝堂政策,谁都说不清楚。
反正,趁着天气热乎着,抓紧时间修路。
等到冬天地面上冻,就得停工休整。
……
“夫人,周公公又来了。”
王府,东院,小翠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
周公公每次来都是打秋风,过分了啊!
顾玖想起洒扫小宫女,借机塞到她手中的求救纸条,突然笑了起来。
“把人请进来。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问他。”
周苗仰首阔步,一副大爷的模样走进小书房。
“许久不见夫人,夫人气色真好。咱家总算放心了。”
顾玖挑眉笑了起来,“公公请坐。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自然是东南风。”周苗嘻嘻哈哈,看着很不靠谱。
不过几年接触下来,顾玖觉着周苗这人,表面看着不靠谱,但是办起事来还是很稳重的。
顾玖笑了笑,“本夫人是不是该恭喜周公公,否极泰来。”
能出宫,就说明没事了,雨过天晴。太后那事,没牵连到他的头上。
周苗往桌上一趴,“咱家今儿过来,特意感谢夫人仗义相助。若非夫人提供了思路,咱家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
顾玖笑着问道:“你准备怎么感谢本夫人?”
周苗一副款爷的模样,“夫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这口气,像是发了横财。
顾玖笑了笑,“我不要金,也不要银,我只要知道真相。”
宫里面显然下了封口令,关于真相,只言片语都没流露出来。甚至裴皇后那里,都打听不到任何确切的消息。
裴皇后反过来叮嘱她们,不准再打听此事。违者严惩不贷。
周苗微蹙眉头,“夫人这个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公公之前还说我要什么尽管开口。如今看来,不过张嘴瞎话。恐怕你也不知道真相吧。”
“谁说咱家不知道。咱家亲自带人堵住了龟孙,能不知道真相吗?”周苗一脸得意洋洋。
顾玖哼了一声,“知道又如何。你敢把真相告诉本夫人吗?”
周苗抓抓头,“夫人不如要点别的。你想知道真相,实在是强人所难。”
顾玖挥挥手,所有人全都退了出去,离着小书房至少十步远。
“我问你答,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行了。可以吗?”
周苗想了想,问道:“夫人真想知道真相?就不怕危险。”
“我自然不怕。你怕吗?”
周喵嘿嘿笑起来,“咱家自然不怕的。夫人问吧。”
顾玖笑了起来,“太后那事,是食物相克?”
周苗摇头,“不是。”
“食物过敏?”
“是!”
“豆类过敏?”
“不是。”
“蔬菜过敏?”
“不是。”
“水果过敏?”
“不是。”
“河鲜过敏?”
“是”
就靠着这样的问答,顾玖终于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萧太后河鲜过敏,准确的说是虾过敏。
有人将虾仁磨成粉末,放入菌汤里面。
菌汤的鲜香,掩盖了虾仁味道。
那天晚上的酒席,萧太后心情好,喝了一碗菌汤。
幸亏量少,萧太后过敏情况不算严重。但凡萧太后贪嘴多喝两碗,怕是性命都没了。
至于下毒的人,完全就是一条产业链。
第512章 脑袋炸裂
从诱使裴皇后置办酒席,到在酒菜中下过敏源,这分明是一条完美的犯罪链。
主谋者将每一个步骤都考虑到了,而且事情完全照着计划好的节奏发展,分毫不差。
这样的犯罪天赋,计划这件事情的人,一定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
只是将聪明劲用来下毒害人,可惜了。
一问一答中,顾玖拼凑出了真相。只是依旧不知道主谋者是谁。
她观察周苗的表情,期望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一点端倪。
“苏良媛是主谋吗?”
周苗摇头,“不知道。”
“苏良媛是替死鬼吗?”
“不知道。”
到了这个阶段,周苗是一问三不知,顾玖十分气闷。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周苗眉眼抽动,“咱家可不是你的人。”
顾玖哼了一声,“你拿了本夫人那么多银钱,一点小事都办不成,你还有脸狡辩。”
周苗哼哼两声,“咱家拿了钱,都给了你相应的回报。”
顾玖似笑非笑,“你这回过来,又没钱了吗?”
周苗嘿嘿一笑,笑而不语。
顾玖挑眉,“你干爹胡监正犯了事,连带他的那些干儿子也都没落到好下场。偏偏你,你也是他的干儿子,你却能平安无事,还能官升一级。莫非你靠出卖你干爹保命?”
周苗大呼冤枉,“夫人可别冤枉咱家。咱家最恨二五仔,绝不可能做出出卖干爹的事情。”
顾玖笑了笑,“胡监正那么多干儿子,除了你,没有一个好下场。若说这里面没有见不得人交易,谁信?你说你靠运气脱险,谁信?宫里面,可没有从天而降的运气。周公公,你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啊。”
周苗神色凝重,悄声说道:“不瞒夫人,我这条命可是用钱买来的。你猜,为了买我这条命,花了多少钱?”
顾玖上下打量,“果然是用钱买来的?”
周苗连连点头。
顾玖嗤笑一声,“你干爹也攒了不少钱,为何他的命就不能用钱买。”
“夫人何必明知故问。咱家是个小人物,进宫才短短几年,又没犯过什么事,花了钱走通关系后,上面自然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我干爹不一样,他可是宫里数得着的大人物,有人倒是想赚他的钱,可是他的钱太烫手,不敢要啊。而且上面点了他的名字,谁敢放他。”
周苗说完,贼兮兮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也是运气好,早早的走通了关系。花了三万两,总算将命保住。
新皇登基,宫中缺人,我又花了几千两,顺利官升一级。只是差一点栽在太后食用过敏物这事上。
幸亏夫人提供了讯息,帮我化险为夷。经此一劫,我定能否极泰来,明年定能走好运。”
顾玖笑道:“那本夫人就提前恭喜公公明年大吉大利。”
周苗没有半点为难,直接开口说道:“大吉大利也需银两支持。夫人支援一二,咱家必有回报。”
顾玖笑了起来,“钱,我有,而且很多。”
周苗眼热,他当然知道顾玖有很多钱。
全京城,没有人比顾玖更有钱的。
虽然其中大部分钱都不是她的,但是不妨碍人人都当她是有钱人。
顾玖笑着问道:“你想要钱,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咱家之前给夫人的消息,还不够吗?”
顾玖摇头,“当然不够。”
周苗蹙眉,直接问道:“夫人想要什么?”
顾玖笑了笑,“问你谁是主谋,估计你也不清楚。你就说说,陛下和太后都是什么态度吧。苏良媛暴毙,宫里头都是怎么议论。”
周苗琢磨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陛下和太后都清楚这事的主谋?”
顾玖似笑非笑,“宫里这两天太平吗?”
周苗想了想,“还算太平。”
顾玖又问道:“陛下这几天脾气好吗?可有动怒?可有翻哪个娘娘的牌子?”
周苗摇头,“天气炎热,陛下不耐热,脾气一般,倒也不曾动怒,也不曾翻谁的牌子。太后那里,据说气色不错,湖阳郡主每天进宫陪着太后说话。”
顾玖敲敲桌子,“说说苏良媛暴毙一事,宫里怎么议论?”
周苗却说道:“这事下了封口令,少有人议论。就算有人议论,也都是背着人。不过陛下特意派人南下通知苏家人,想来苏良媛应该是无辜的。”
顾玖闻言,拍拍手。
没一会,青梅抱着一个木匣子进来。
匣子里面放着厚厚一叠银票,顾玖将木匣子推到周苗面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这钱就是你的。”
“夫人请问。”
周苗搓着手,盯着木匣子,十分激动。
他是个爱财的,而且从不掩饰这一点。可谓是爱财爱得坦荡荡。
顾玖盯着他,目光锐利,“江淑仪死了吗?”
轰!
周苗脑袋炸裂。
他瞠目结舌,瞪大眼睛,看着顾玖。
他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肌肉紧绷。
他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死了!先帝下旨叫她陪葬,她不敢不从。”
“哦!”
顾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周苗的心跟着颤抖,还带节奏的,颤一回,抖三下。
“夫人不相信咱家?”他大胆问道。
顾玖抿唇一笑,“本夫人可没说不信你。只是我印象中的江淑仪,可不是一个会乖乖认命的女人。你说她既然知道先帝要她陪葬,她会乖乖赴死?”
“不然呢?那是先帝下的旨意,那是在宫里。江淑仪就算不想死,也只能赴死。她没得选择。”
周苗哼了一声,表情冷了下来,显得很气愤。
顾玖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干什么生气?她的死,你很愤怒?”
周苗依旧板着脸,“咱家能不怒吗?咱家好不容易帮着江淑仪走到现在这一步,结果先帝一道旨意,几年努力全没了。
咱家倒是想帮江淑仪活命,可惜没那本事。那时候也不敢联络夫人,不过就算联络了夫人,夫人也没办法帮她。”
顾玖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没错。那时候京城可是多事之秋,本夫人自身难保,哪里能帮她。然后她就真的死了?”
周苗早已经镇定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夫人要是不信咱家的话,不如找机会去地宫看一眼?”
顾玖摇头,“那倒不必。”
周苗目光下移,落在装有银票的木匣子里面,“这钱,咱家能带走吗?”
顾玖敲敲桌面,含笑点头,“可以带走。”
周苗激动难耐,一把抱住木匣子,抱得紧紧的。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模样。
“多谢夫人慷慨解囊。下回需要咱家出力的时候,夫人千万别吝啬。”
“好啊!本夫人当然不会和公公客气。”
“咱家告辞!”
周苗哼着乡野小曲,离开了王府。
丫鬟青竹忍不住抱怨了几声。
“隔断时间就来打秋风。他分明是将夫人这里当成了钱库,没钱的时候就找个借口上门。不,他现在连借口都不用找,光明正大的上门要银子。宫里的贵人们,怎么就不收拾他一顿。”
顾玖笑了笑,“那些钱给谁都是给,权衡利弊,自然是给有价值又愿意合作的人。”
青竹小声说道:“奴婢就是不忿,周公公太过贪心。夫人挣一点钱多不容易啊,他要钱倒是要得理直气壮。”
顾玖哈哈一笑,“他要是不理直气壮,就该记恨在心。那样的话,本夫人可不敢给他钱。”
青竹还要抱怨,顾玖拦住她,“行了,不说周公公。去烤个大包子吃。”
顾玖口中的大包子,其实就是面包。
本以为这年头材料不全,烤出来不好吃。
没想到,烤出来的大包意外的带着麦香味,还挺好吃的。
就连御哥儿也爱吃。
不过他还小,每次只能吃一点点。
喝了一杯冰冻西瓜汁,解了暑热,然后就瘫在软塌上不乐意动弹。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好在热个十来天,总会下场雨。
知鸟还在枝头乱叫,吵得人心烦意乱,有些气闷。
青竹烤了三个大包,切了一片一片,大家分着吃。
顾玖吃了一片,撕了一小块喂给御哥儿。
小翠带着一身暑热冲进来,先是灌了一大杯凉水,然后擦擦嘴角,说道:“夫人,你猜出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顾玖好奇的问道。
“二房的姨娘发动了,马上就要生了。”
咦?
要生了吗?
预产期是这个时候?
顾玖最近都没关注二房那边的情况。
小翠激动地说道:“二殿下亲自赶回来,还特意请了太医候着。这要是生了个哥儿,二房就有了庶长子。啧啧……将来怕是要乱起来。”
青梅说道:“什么将来,现在就已经开始乱了。二殿下即便在意妾室肚子里这一胎,也不该表现得如此明显。真要生出庶长子,叫二夫人脸往哪搁。”
顾玖闲着吃瓜,“等消息吧。是男是女,最迟明日就有消息。”
第513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
二殿下最终添了个庶长子。
那边院里的气氛,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有人欢喜,有人恼怒。
这个庶长子的到来,注定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
至于二殿下本人,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妾室没生之前,他还紧张得不行。
等孩子生出来后,他神情淡淡的,看了眼叮嘱了两句就没了下文。
他的举动,将那个妾室的一颗心,弄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宫里来了赏赐。
沈贤妃倒是想得开,不计较孩子是庶出还是嫡出,只要是个哥儿就高兴。
赏赐如同流水一般送入妾室的房里,让那个妾室偷偷松了一口气。
顾玖吃了个大瓜。
洗三这天,她没出席。只让青梅送了份礼物过去,略表心意。
倒是那个妾室的娘家人,兴奋得很。一家老小纷纷来到王府做客,将二房的院落挤满了。
也不知道欧阳芙见到这一幕,是个什么心情。
萧琴儿有心奚落欧阳芙,最后被刘议给拦了下来。
“心里头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总要维持一下。你得学学大嫂,干什么往二房凑,直接让下人替你走一趟就成了。”
萧琴儿撇嘴,“我就是看不惯二嫂一副假惺惺的模样。这回她添了庶长子,我就想看看她还怎么假惺惺。”
刘议蹙眉,“你管她是不是假惺惺。如果假惺惺能获得好名声,你不妨也假惺惺一回。”
萧琴儿气闷不已,“你总是拦着我,不准我做这个,不做那个。我有那么差吗?”
刘议板着脸,严肃道:“你不是差,你是任性,你根本不顾我的处境。父皇说的那些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这王府可以乱,但是不能由我们挑头,你懂吗?谁挑头谁倒霉。
你这个时候去看二嫂的笑话,万一二嫂受了刺激,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过那个后果吗?
届时,沈贤妃非撕了你不可。就连本殿下,也要跟着吃挂落。别以为贤妃好像不受宠,在父皇面前说不上话。
但你别忘了,她毕竟替父皇生了二哥,该有的体面父皇定会给她。她要是打定主意找你麻烦,即便是母后,也未必能护住你。”
萧琴儿哆嗦了一下,又不服气地说道:“母后护不住我,太后她老人家定能护住我。”
刘议轻蔑一笑,“在子嗣面前,你看太后会不会护着你。你若是不信邪,你大可以去试试。”
他很心累。
萧琴儿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太过任性。他不得不花费成倍的心力去提醒她。
这个时候,刘议特别羡慕刘诏。
他羡慕刘诏能娶到顾玖那样能干,又拧得清的女人为妻。即便不能纳妾也认了。
顾玖一人,抵得上无数个姻亲。
刘议心头有时候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当初如果是他娶了顾玖,那该多好。
顾玖除了家世比不上萧琴儿外,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自身能力,都甩了萧琴儿十条街不止。
“表哥,你盯着我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你,不去看二嫂的笑话,你还要如何?”
刘议摇摇头,收回目光,“没什么。你要记住,今日不同往日,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忌不要给人把柄。”
“我知道了。你每日提醒我,母亲上回来也提醒我,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见萧琴儿有些不耐烦,刘诏也懒得继续说。
他嗯了一声,“我去书房看会书。”
他离开了上房,独自坐在书房内沉思。
离开萧琴儿,心里头反而得到了宁静。
他叫来内侍王顺,问道:“大夫人名下的南城门外项目,进展到哪个程度?房子修完了吗?”
王顺躬身说道:“启禀殿下,据老奴所知,南城门外,二期和三期都在开工。二期占地极广,据说修到明年也修不完。不过那边都是分片修。
二期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房源,中秋节之前肯定能开盘。三期的房子,怕是要等到中秋节之后,才能开盘销售。”
如今京城的人,都学会了不少新名词。
用的最熟练的非开盘莫属。
京城各大小地产商,都跟着四海商行学,挑选黄道吉日开盘发售房子。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地产商,能追赶上四海商行。
光是南城门外的规模,就不是一般地产商行能吃下。
朱家倒是有心做地产开发。之前怕得罪顾玖,就没动。
如今和顾玖建立了合作,他们一家就盯着水泥路。修房子的事情,继续推迟。
王顺有些不理解,多嘴问了一句,“殿下怎么突然问起南城门外项目?”
刘议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说道:“本殿下想在南城门外置办点产业,你觉着如何?”
王顺愣了下,“殿下非要在城外置办产业的话,不如等三期开盘。三期房子好,地段好,离着一期二期还挺远。买一栋作为别院,倒是不错。”
刘议却摇头,“本殿下听闻二期的房子,只需两三百两一栋。”
“正是。”
“可有限购?”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二期的房子都是卖给那些市井小民,殿下在二期置办产业,是不是不太合适。”
刘议摇摇头,“无妨。买个几栋,用来出租也好。本殿下听闻,很多外地进京的举子,如今首选在南城门外租房子住,租金便宜,地方又宽敞。
等开盘后,你在二期替本殿下多置办几栋位置好的房子,好好装饰一番,全都租给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每一栋,聘请两位老妈子,替那些举子做饭洗衣。具体怎么办,你拿主意。”
王顺愣了下,“只租给举子?”
刘议说道:“也不一定是举子,凡是读书人都可以。还有那些侯缺的外地进士,同样需要租房住。等房子租出去,你呢,经常过去看看,同那些读书人熟悉熟悉。
要是你怕被人识破身份,就让几位先生出面。读书人和读书人,总归能说到一块。”
王顺领悟到了刘议这么做的原因,立马对这件事,给予了最高的重视。
“殿下放心,此事老奴一定会办妥。”
“嗯!记得买宽敞一点的房子。”
“老奴明白。”
刘议挥挥手,王顺躬身退下。
……
接连下了几场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
京城终于告别了酷暑,迎来了凉爽的秋天。
赶在中秋节之前,南城门外二期工程,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房源正式开盘发售。
场面火爆。
听闻售楼处都被人挤爆了。
听说开盘当天,四海商行设了六十个接待位,完全不够用。
最后干脆将接待位设在室外,分散人流。
因场面火爆,吸引了许多不买房,纯粹看热闹的路人吃瓜群众。
这年头,能有个热闹看,都稀罕啊。
难得一见的场面,当然要凑个闲趣,就当是为四海商行呐喊助威。
担心发生意外事故,绣衣卫一大早就在南城门外严阵以待。
顾喻领着新建的新民县领导班子,也在现场帮着维持秩序。
尼玛,能不能不要挤。
明明前几次开盘都没这么火爆,这回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要不是知道很多人纯粹是看热闹,本官还以为京城的市井小民个个都有钱买房。”
顾喻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幸亏今儿没穿官服。怕不是会挤成咸菜。
新民县领导班子,除了县尉是吏部安插的人,从县丞以下到衙役,皆是顾玖推荐的人选。
县丞本人有着举人功名,西北人。也不知顾玖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人,反正挺能干的。
显然是在基层历练过,而且历练时间还不短。
县丞以下,从胥吏到衙役,全都识字。
这些人几乎都在二壮组织的培训班里面上过课。某些人,过去还是商行的管事。
因着顾玖,这些人摇身一变,做了小吏。地位虽低,好歹是有了身份。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胥吏。
顾玖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这些胥吏,衙役,掌控新民县县衙。
顾喻没意见。
他本人也被打上了顾玖的烙印,这辈子都不可能洗脱关系。
如今外面都说他是诏夫人门下一走狗。
顾喻咧嘴一笑,对这个称呼他很满意。
“邓公公,你们准备工作做得不足啊!”
顾喻找到邓存礼,调侃道。
邓存礼看着黑压压的人头,这场面,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最近京城风平浪静,小民太闲,全都跑出来看热闹。卖个房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看稀奇。京城早就传遍了,说这里的房子多好多好,价钱又便宜。就算很多人依旧买不起,却不妨碍他们想要看一眼的想法。”
邓存礼嗯了一声。
顾喻笑道:“邓公公,给本官留两套位置好的房子,本官也想置产。”
邓存礼诧异,“二期的房子还是过于逼仄狭下,顾大人想要置办产业,不如等三期开盘。”
顾喻摇头,“三期的房子,本官可买不起。就二期的房子,挺好。本官不住,但是本官的亲人可以住进来。”
顾喻家里人口多。
光是兄弟就四五个,下面还有一群侄儿侄女。
眼看着家里的房子已经住不下,是时候让某些人搬出老宅子。
第514章 赐女人(三更)
秋去冬来。
开耀三十八年,终于走到了终点。
转过年,就是文德元年。
临近春节的时候,刘诏裹着一身寒意,回到了京城。
他是悄悄回来的。
先进宫面圣。关起门来,同文德帝说了许久的话。
之后,他才风尘仆仆地回到王府。
“夫人,殿下回来了。”
随着丫鬟话音一落,一个高大的人影,闯进了小书房。
顾玖眨眨眼睛,抿着唇说了一句,“从哪里来的丑八怪,打出去。”
丫鬟们掩唇偷笑,自觉地退了出去。
刘诏本来脚下生风,有些迫不及待。结果刚一见面,就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丑八怪?”
顾玖频频点头,“太丑了。你一定不是我相公,你快把我相公还给我。”
刘诏哭笑不得,“别闹。”
顾玖哼了一声,直接伸出手,掐住他的脸颊,“瞧瞧,瞧瞧,这都是什么?这是黑炭啊!你是从那个煤窑里面跑出来的?”
刘诏握住顾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会白回来的。”
顾玖哼了一声,“一定要白回来。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刘诏懒得说话,直接将人抱住。
顾玖咯咯咯发笑,“放开我。你身上臭。”
刘诏闻了闻,“不臭。昨晚上在驿站才刚洗过。”
“可有红袖添香?”
“没有。只有一个林书平伺候。要不要将他拖来打一顿。”
刚回王府,还没歇口气的林书平顿感后背一凉。
顾玖抿唇一笑,“他为你鞍前马后,你舍得打?”
“你说打,为夫绝不皱一下眉头。”
顾玖十分嫌弃,“休想借着我的名头收拾人。”
刘诏将头枕在她的颈窝处,“想我了吗?”
“我倒是想。只是你儿子还记不记得你,我却不知道。”
“不用管臭小子,他就是个欠揍的。改明儿我揍他一顿。”
毛病!
一回来就揍孩子玩,手欠。
之后,生活会告诉顾玖,真正手欠的人是她儿子,不是她相公。
一番温存,刘诏才去洗漱。
等他出来,就看见御哥儿在罗汉榻上攀爬玩耍。
“御哥儿,快叫爹爹。”
御哥儿吃着手指头,朝刘诏扫了眼,观察了片刻,然后自顾自继续玩耍。
“他不记得你了。你离开太久。”顾玖小声说道。
刘诏笑了笑,“没关系。”
然后他一把抱起御哥儿。
御哥儿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不认识。
于是他果断张开嘴巴,“哇……”
一声嚎哭,能将房顶掀翻。
顾玖还没怎么样,方嬷嬷先心疼坏了。
“殿下快把哥儿放下。哥儿认生,过几天等他熟悉了就好。”
刘诏抱着御哥儿不撒手,“连自己爹爹都不认识,该打。”
顾玖扶额,苦笑。
然后果断从刘诏怀里接过孩子。
御哥儿一到顾玖怀里,就渐渐止住了哭声。
小脸十分委屈,眼泪还挂在眼珠。
他紧紧地抱着顾玖的脖颈,警惕地盯着刘诏。
此时此刻,在御哥儿幼小的心灵中,爹爹刘诏妥妥就是大魔王。
“御哥儿不哭,娘亲在这里。”
顾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嫌弃地瞪了眼刘诏。
真是讨人嫌。
一回来就把孩子弄哭,就不能耐心等几天。
刘诏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鼻子,“这小子竟然认生。”
“认生才是正常的,好不好?你儿子要是谁都能抱,当心那天被拐子拐走。”
“呸呸呸!”方嬷嬷忙说道:“不吉利,不吉利。夫人以后千万别这这么说。”
顾玖笑了起来,“我就随口一说,嬷嬷别担心。我家御哥儿身边从没断过人,肯定平安长大。”
“对对对,哥儿一定平安长大,富贵一世。”方嬷嬷双手合十,祈求漫天神佛保佑御哥儿一生顺遂。
刘诏归来,东院也跟着多了许多人气。
闲散了几天,转眼就到了春节。
年二十九,衙门封笔。
辛苦了一年,总算能休半个月。
王府没过年的气氛。
今儿过年,全都进宫。
至于王府,只是挂了几个红灯笼,给下人们发了一笔赏银。
长辈们都住在宫里,大家都自然没心思操心王府要怎么过年。
虽然从没人说过,不过大家心里头都清楚,终有一天,他们会搬出王府,搬进自己的府邸。
王府,对大家而言,只不过是个临时栖身的地方。
大年三十,大家进宫吃宫宴。
先到慈宁宫,给萧太后请安。
平阳郡主刘婳承欢膝下,正陪着萧太后说话。
文德帝对几个儿子向来十分吝啬。但是对几个闺女,还算大方,早早的就赐了爵位。
顾玖揣测文德帝的想法,偷偷同刘诏嘀咕,“父皇一定是觉着,给皇女赐爵省钱,给皇子们赐爵忒费钱。所以皇女们都有了爵位,你们这些皇子离着爵位遥遥无期。”
刘诏轻咳一声,“父皇越发铁公鸡。”一毛不拔。
顾玖低头一笑,“不知今年国库十分充裕。”
刘诏小声说道:“即便多了一个游商税,户部照旧没有结余。因为花钱的地方太多。边军嚷着要换装备,兵部到户部吵了好几回,要求户部增加兵部明年的款项。户部自然不答应。昨儿封笔的时候,兵部和户部还干了一架。”
顾玖抿唇一笑,“朝堂上可真热闹。今年少府肯定结余了不少钱。”
刘诏说道:“少府有钱,但是父皇不会轻易拿出来。”
这倒是。
少府是皇帝的私库。
除非遇到紧急情况,比如赈灾,或是战争,皇帝才会动用私库贴补户部。
平日里,想从少府拔根毛,都是妄想。
户部尚书赵大人,也很难啊!
连着两个皇帝都是铁公鸡,他这个户部尚书,当得很很心塞。
“来来来,都来恭喜平阳。平阳的婚事可算定下来了。”湖阳郡主招呼着众人。
就前几天,文德帝下旨给平阳郡主刘婳赐婚,男方是福雅公主的小儿子黄去病。
这门婚事,去年就提过。
没想到拖了一年,还是成了。
平阳郡主刘婳低着头,羞涩一笑。
看来她对这门婚事还是极为满意的。
三殿下刘言十分眼热。他在想,自己的婚事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托皇祖母的福,孙儿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三殿下刘言凑到萧太后跟前,十分乖顺。
论起孝心,在场的诸位皇子,恐怕都比不上三殿下刘言。
他没差事,时间充裕。便将时间都用在了孝顺萧太后这事上。
若是一开始,萧太后对他还淡淡的。
如今,萧太后看着刘言,就觉着十分喜欢。
对刘言的宠爱,快赶上了对刘议的宠爱。
刘议不吃醋。
他早已经认清楚,他的前程全都在文德帝手中。
所以在萧太后面前,他表现得足够大度。
他甚至扶了一把三殿下刘言,“三哥的身体,弟弟瞧着的确是大好了。开了年,也请父皇给三哥一点差事做。还有三哥的婚事,弟弟可是盼着早日吃到三哥的喜糖。”
三殿下刘言有瞬间诧异,不过他反应很快,“四弟有心了。差事不差事,全凭父皇做主。至于婚事,我的身体可能还要再养养。四弟想喝喜酒,怕是还要再等一等。”
萧太后看着两个孙儿如此和睦,不由得笑起来。
她乐呵呵的,“老三的婚事的确该抓紧了。老大不小,是时候考虑子嗣问题。你且放心,等会见了你父皇,哀家同他说。什么事情都可以拖,唯独孩子们的婚事不能拖延。”
三殿下刘言大喜过望,“多谢皇祖母。”
萧太后朝刘诏招手,叫他到跟前说话。
祖孙二人,皆是神情淡淡的,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
刘诏向来面冷心冷,众人不以为意。
倒是萧太后的态度,对嫡长皇孙如此淡漠,却偏要叫到跟前说话,
大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不由得揣测,萧太后的态度,是否代表了文德帝的态度?
结果等到二殿下刘评上前说话的时候,萧太后的态度称得上是不满。
萧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即便身在皇室,嫡庶之分还是要讲究的。不可因为庶长子,就轻慢了你媳妇,知道吗?”
刘评低下头,有一点点难堪,“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萧太后嗯了一声,又叮嘱欧阳芙放宽心。
“你现在是双身子,凡事想开一点。”
欧阳芙抿唇一笑,“累皇祖母操心,是孙媳的不是。这半年孙媳一直安心养胎,旁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如此甚好。”
不知怎么的,萧太后一眼就在人群中瞄到了顾玖。
“老大媳妇,你上前来。”
顾玖几步上前,躬身请安。
萧太后开门见山,“御哥儿都已经两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给刘诏添个子嗣?你要是觉着辛苦的话,哀家这里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不如今晚上你就替刘诏带回去,也能替你分担一二。”
大殿内瞬间静默。
湖阳郡主尴尬一笑,“母后,今儿过年,何必提扫兴的事情。”
萧太后哼了一声,“事关子嗣,你说扫兴?荒唐!”
湖阳郡主嘟嘴不满,“本就扫兴。”
“闭嘴!”萧太后轻声呵斥湖阳,“你的事情,晚些时候哀家再和你算账。现在不许说话。”
湖阳郡主委屈得不行。又偷偷朝顾玖看去,她是爱莫能助,帮不上忙。
顾玖不慌不忙,“多谢皇祖母考虑得如此周到。只是要不要带人回去,孙媳哪里敢做主。皇祖母不如问问大殿下,他要是同意,孙媳保证没意见。别说两个三个,就算是十个八个女人,孙媳也能替大殿下养着。反正养个人,也费不了多少钱。”
顾玖才不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直接将皮球踢给刘诏。
事情是刘诏招来的,自然该由他解决。
刘诏从人群中走出来,微微躬身,“多谢祖母好意。孙儿有小玖一人足矣,无需别的女人。”
萧太后板着脸,显然很不高兴。
“堂堂嫡长皇子,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成何体统。你也老大不小,膝下才一个嫡长子,像话吗?为了子嗣,你也应该多宠幸几个女人,方能开枝散叶。你放心,哀家替你准备的女人,都让太医看过,全都是易生养。你领回去,明年膝下就能多添几个孩子。”
萧太后一番话,合情合理。
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属于这个年代的政治正确。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半点不慌。
萧琴儿本想嬉笑两句,被刘议拦住。
刘议看看刘诏,又看看顾玖。心道大嫂的养气功夫越发好了。只是不知大哥会作何选择。
若是大哥收了那几个女人,刘议突然觉着,大哥便辜负了大嫂,甚至是配不上大嫂。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心头怪怪的。
他盯着刘诏,大哥会坚持不纳妾吗?
第515章 没钱养不起
“皇祖母一番心意,孙儿心领了。”
刘诏神情淡淡的,口说心领,言下之意还是坚持己见,拒绝了萧太后的好意。
萧太后眉头皱在一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嫡长皇孙。”
刘诏低头一笑,“皇祖母的意思,孙儿明白。只是孙儿认为子女不在多,而在于是否能成材。即便只有两三个子女,但个个能成材,也不枉做父母的一番栽培。
再说,子女多了,孙儿也养不起。孙儿一年的俸禄加上爵禄,连养活自己都不够。家里一应家用,还需小玖操持。孙儿怎么好意思,叫小玖出钱替我养女人。这样做,我还是人吗?”
噗嗤!
有人偷偷笑出声。发觉不对,又赶紧低下头,捂住嘴。
萧太后气坏了。
“哀家头次听说,堂堂皇子,连几个女人都养不起。”
刘诏却说道:“皇祖母,养女人,并非给一口吃的就成。得提供居住的院子,得安排伺候的下人,四季衣裳,每月月例,逢年过节的打赏。
多养一个女人,等于是多了十个人的开销。多十个女人,便多了一百人的开销。吃穿住用,皆不能随意打发,皇室侍也得有皇室的体面。这就意味着开销会成倍增加。
粗略一看养个女人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实则所有的账都经不起细算。细细一算,这哪里是个养个女人,分明是养了个吞金兽吧,而且还不带嫁妆的吞金兽。”
噗!
大殿内,几个女眷都乐坏了。
她们突然发现,冷心冷面的大殿下,竟然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完全是说出了女人的心声。
养在后院的那些妾室,不仅消耗钱粮,还处处不省心。何止是吞金兽,分明是催命符。催着男人死,也催着主母死。都不是好东西。
乐过之后,女眷们又开始羡慕起顾玖。
顾玖何其幸运,才能遇到大殿下。
自己怎么就没那份幸运,能遇到善解人意的夫君。
萧太后怒道:“你这根本就是狡辩。照着你这么说,全天下的男人都别养妾室,也别说什么多子多福。”
刘诏笑了笑,说道:“多子多福不一定,多子多纷争是肯定的。凡是多子的家族,经过两代人,若不是遇到大机遇,多半都会败落。
只因为多子的家族,光是分家,就能叫一个偌大的家族,变成破落户。即便整个家族不分家,钱财方面,也是这越过越穷。皇祖母不妨想想,那些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之所以能传承下来,不都是因为他们秉着保嫡支,放弃庶支偏房,甚至从庶支偏房吸血供养嫡支。几十年后,庶出注定都没有好下场,一开始又何必养那么多女人,生那么多庶出子女。”
“荒唐。那些什么家族,能和皇室比吗?皇室富有天下,连几个女人几个庶出子女都养不起,滑天下之大稽。”
萧太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今儿刘诏话有点多,一改过去惜字如金的脾性。
他听完萧太后的话,笑了起来,“皇祖母这话该和父皇说说,皇室是不是真的富有四海,到底有没有钱,相信没人能比父皇更清楚。
孙儿几兄弟如今还挤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不就是因为没钱嘛。既然没钱,那就省一点。何必养些没用的女人消耗钱粮。”
萧太后冷哼一声,“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纳妾。你是护着顾玖。”
刘诏理所当然地说道:“小玖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孙儿,操持内务,赚钱养家。孙儿理应给她尊重。
没道理孙儿放着带嫁妆进门的妻子不心疼,偏去心疼不仅没嫁妆反过来还要消耗钱粮惹是生非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孙儿看不出哪里好。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庶出,哪里比得上嫡出的金贵。”
这话,二殿下同三殿下,以及五殿下六殿下,还有两位庶出的县主,都极不爱听。
刘诏一番话,打翻了半屋子的人。
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只是隐忍不发。
萧太后冷冷一笑,“哀家于先帝来说,也是个妾。你父皇,也是庶出。怎么着,你父皇比不上已经过世的仁宣太子吗?”
“孙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话里话外,不就是看不起庶出,看不起妾室。哀家也是个妾,你是不是看不起哀家。”
“皇祖母是母后皇太后,是嫡妻,父皇自然也是嫡子。”
萧太后呵呵一笑,“你倒是会找借口。说来说去,你就是看不上哀家安排的女人,你心里头就是看不上哀家。你这个不孝子。”
“皇祖母言重了。”刘诏收起了笑容,目光有些严肃。
萧太后哼了一声,“你就是仗着嫡长的身份,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你就是混账东西。”
刘诏面无表情。
顾玖蹙眉。
刘诏一番嫡庶论,分明是刺痛了萧太后敏感的神经。
当年她没能争过睿真崔皇后,是她一辈子的耻辱。贵为淑妃娘娘又如何,还不是个妾。
好不容易儿子登基称帝,她做了母后皇太后,一朝扶正。还没享受几天,亲孙子又来刺激她。
萧太后借机发难,分明是要趁机教训刘诏顾玖两口子。
顾玖想站出来,替刘诏辩一辩。
刘诏显然早就料到她的举动,暗地里摆手,不准她出头。
“孙儿的确混账,皇祖母若是不痛快,不如就在开耀三十八年最后一天,将孙儿打一顿出出气。明儿就是文德元年正月初一,新的开始,这慈宁宫也该有个新气象。”
刘诏不卑不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处置的样子。
很有点文德帝耍无赖的劲头。
萧太后指着他,“好,好得很。那你就去外面跪着吧。哀家没叫你起来,你就不准起来。否则你就是不孝。”
“母后,今儿过年,这不妥当吧。”湖阳郡主小声劝道。
萧太后怒斥湖阳郡主,“没听见吗,他在嫌弃你是庶出,你还替他说话?”
“多谢姑母,让姑母为难了。侄儿这就去外面跪着。”刘诏干脆得很,一甩袖,直接出门去了。往地上一跪,背脊挺得笔直笔直。
这这这……
大过年的怎么就闹成这样子。
湖阳郡主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本就是庶出,运气好才能变成嫡出。”
“你说什么?”萧太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湖阳郡主怕将萧太后气出个好歹来,矢口否认,“女儿什么都没说。今儿过年,母后开心点。”
萧太后剜了她一眼,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顾玖给她吃了什么迷魂汤。
萧太后在人群中寻找顾玖,结果找了一圈没见到人。
“顾玖人呢?”
“大嫂刚才还在这里。”欧阳芙小声说道。
萧太后气恼,“把她叫进来。”
顾玖一定是跑出去找刘诏。
没错,刘诏一走,顾玖也跟着走出大殿。
见刘诏跪在地上,她皱起眉头,这叫人拿了个垫子垫在刘诏膝盖下方。
刘诏还嘴硬,“不用。”
顾玖不高兴,“大冬天,就算是铜墙铁壁,这么跪着也会伤了膝盖。太后没说不准你用垫子,我给你送个垫子又有什么关系。”
刘诏抿着唇,神情刻板。
顾玖不管不顾,直接叫人将他托起来,然后将垫子放在他膝盖下。
然后她板着脸说道:“我还指望着你健健康康活到七八十岁。你可别年纪轻轻就得个风湿,一到阴雨天气就膝盖痛。
我可告诉你,我最讨厌伺候人,也不会伺候人。你真要得了风湿,我才不会管你死活。”
刘诏低头一笑,“你可真敢说。”
“你都敢做,还怕我说吗?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你为何偏偏要触怒太后?”
顾玖不理解刘诏的做法。
今日这事,话题完全可以控制在没钱养女人这方面,根本不用涉及嫡庶。
可是刘诏偏偏选择了讨论嫡庶问题,萧太后只是让刘诏跪着,已经是开恩。
刘诏却说道:“我若不提嫡庶之别,同样的情况,将来每年都会来上两三回。你不腻,我都烦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话说透。”
“可你选的时机实在是太烂。今儿过年,开开心心不好吗?”顾玖有些心疼。
刘诏冲她一笑,“别人开心,唯独你不开心,本殿下不乐意。本殿下情愿所有人不开心,只要你一人开心足矣。”
顾玖红了脸颊,浑身有点发烫。
她望着他,下意识的舔舔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真想抱住他,想要告诉他,她很高兴,非常高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夫人,太后娘娘请你进去说话。”
气氛正浓时,有宫女走出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默契。
顾玖:“……”好可惜,宫女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刘诏冲她笑笑,“去吧,我没事。”
顾玖咬着唇,“等我,我来想办法。”
“不要冲动。”
“我从不冲动。”
顾玖扬眉一笑,随宫女回到大殿。
第516章 本夫人真不傻
萧太后还在气头上,见到顾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去哪里呢?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跑了,跟谁学得规矩?”
萧太后语气挑剔地质问。
顾玖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敢欺瞒皇祖母,孙媳的规矩是跟着先头未央宫嬷嬷学的。”
众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玖这话的意思。
先头未央宫,不就是睿真崔皇后。
想起来了,睿真崔皇后过世之前,顾玖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天天跟着嬷嬷学规矩。
她这么说,也不算错。
“啊!”湖阳郡主率先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大侄子媳妇还没嫁给刘诏,对不对?”
顾玖微微点头,“姑母说得没错。”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这么说起来,你的规矩也是学自宫里,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萧太后脸色阴沉如水。
未央宫,是萧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先帝时,她没资格住进未央宫。
儿子做了皇帝,她依旧没资格住进未央宫。
虽然慈宁宫很好,可是身为后宫女人,一辈子没住过一天未央宫,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没住过未央宫,也就意味着先帝活着的时候,她始终是个妾。即便身份尊贵,也掩盖不了妾室的事实。
湖阳郡主挽着萧太后的手臂,“母后,今儿过年,开心点吧。”
萧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有什么可开心的。先头未央宫的嬷嬷,哀家瞧着也就那样吧。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不都是从未央宫开始的。从根子上就乱了,又怎么学得好规矩。”
顾玖很想怼一怼萧太后:未央宫统领后宫,未央宫乱了,长春宫能好到哪里去?未央宫乌七八糟,长春宫免不了藏污纳垢。
话都到了嘴边,顾玖又咽了下去。
怼萧太后,爽是爽了,只是后果严重。她不能给刘诏招祸。
于是她小声说道:“嬷嬷们都很严厉。或许是孙媳愚钝,没能领会到宫中规矩的精髓。”
萧太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知道自己愚钝,还算有救。哀家给刘诏特地挑选的几个女人,在宫里伺候了至少五年时间,个个规矩严谨,做事有章法。你若贤惠,就该主动将人领回去。而不是让爷们操心。”
顾玖忙说道:“皇祖母说的对。孙媳也不想让大殿下操心,奈何大殿下人穷志短,每个月都要派人到孙媳这里打秋风,拿钱养下面的人。
孙媳靠着嫁妆作本,这些年拼死拼活,总算挣了点钱,本想给御哥儿攒点家当,却都叫大殿下搂了去。
皇祖母心疼大殿下,安排几个可心的人伺候他,孙媳很是感激。只是孙媳有些发愁,把人带回去简单,只是养人的银子该谁承担,孙媳该找谁拿银子养人,还请皇祖母给个提示。
大殿下连自己都养不活,他那里肯定指望不上。孙媳的嫁妆,都要留给御哥儿。而且也没道理叫正妻掏钱替男人养小妾的道理。”
萧太后一脸恼怒,“堂堂皇室,能少了养女人的银子吗?”
顾玖一脸如释重负,“不知皇祖母给大殿下准备了几个女人?”
“四个。”萧太后哼了一声,“哀家疼他,才特意给他准备了四个女人,都是好生养的。过两年她们生了孩子,也得叫你一声母亲。”
“孙媳可当不起那么多孩子的母亲,孙媳穷啊。”
这话一出,有人就忍不住发笑。
顾玖继续说道:“四个女人,一年开销少说一万二三千两。过两年若是生了孩子,就算一人一个,那么四个加上四个,一年的开销至少三万以上,五万以下。
取个中间值,养这些人,一年需四万两白银。毕竟是皇室成员,就算是妾是庶子,也得富贵着养。不知这四万两,是少府出钱,还是户部出钱?要是皇祖母肯贴补,孙媳感激不尽。”
众人都在憋笑。
比起刘诏单刀直入,干脆利落,顾玖的手段就是迂回曲折,阴着来。
叫人心头难受得很,又不好发作。
萧太后深吸一口气,“少府能少了你的四万两吗?放肆!”
顾玖眨眨眼,“原来少府如今这般大方吗?诸位殿下有福了。多纳几个妾,就能从少府多领几份钱。稍微苛刻一点,这些钱至少能剩下一半。这买卖划算。”
噗嗤!
萧琴儿掩唇偷笑,嘀咕道:“大嫂可真敢说。不过养几个妾,真的要这么多银子吗?忒贵了。”
她朝刘议看去,刘议却没看她,而是盯着顾玖。
萧琴儿哼了一声,偷偷拉扯刘议的衣袖。
刘议回过神来,蹙着眉头看着她。
“你看什么?”萧琴儿小声问道。
刘议摇头,“没什么。”
“哼!大嫂这账目算得可清楚?养几个女人,一年就得多花费那么多钱,真真不划算。”
“你少说两句,也不看看场合。”
萧琴儿这才闭了嘴。
欧阳芙很会算账。
顾玖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妾室和庶子,到底有多花钱,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二房庶长子出生,银钱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
就只是养个小孩,花钱的地方却忒多,仿若一个无底洞。
四个妾室,四个庶出子女,按照皇室标准,一年四万两白银那都是低配。
稍微富贵一点,四万两根本遭不住花用。年终铁定亏空。
哎!
要是男人们都有大嫂的脑子,能将养人养孩子的成本好好算算,府中不知能少多少事情。
“荒唐!事关子嗣,你却和哀家扯什么银钱问题。简直是胡搅蛮缠。”
萧太后厉声呵斥顾玖。
顾玖一脸委屈,“可是人活在世上,哪能不花钱。皇祖母赏赐给大殿下的女人,难道有特别的养生法子,不用吃饭也不用穿衣吗?如果那样的话,从大殿下的俸禄里面抠点钱出来,勉强还是养得起。”
“哈哈……”
这回就连湖阳郡主都放声笑了起来。
她发现顾玖装傻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你笑什么?”
萧太后目光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收拾亲闺女。
湖阳郡主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她摆摆手,轻咳两声,“没,没什么。不过大侄子媳妇有句话说的没错,养人是要花钱的。皇兄有钱吗?他连爵位都不肯给,哪里肯出钱替几个侄儿养女人。”
“你闭嘴。”
萧太后真没想到,亲闺女竟然一而再的拆台。
萧太后怒到极点,口不择言,“顾玖,京城都说你修房子赚了许多钱。既然你那么有钱,随便拿点出来替刘诏养几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做女人就得贤惠。你肯替刘诏养着后院,才叫真正的贤惠。”
顾玖微蹙眉头,轻声说道:“以前侯府有位罗夫子,她说孙媳脑袋灵光,极为聪慧。当初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宫里的嬷嬷也说孙媳还算聪明。皇祖母,我真不笨,我是真聪明,夫子和嬷嬷都没说错。
我花钱替大殿下养女人,养庶子。然后那些女人翅膀硬了,惹我不痛快。等庶子长大了,又开始同我的儿子抢家业,抢大殿下的宠爱。
我花这份钱,除了得了一个贤惠的名声外,就是给自己找了一堆不痛快,给儿子养了一堆不省心的兄弟。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皇祖母,您告诉孙媳,我花这份钱,我图什么啊!就图个贤惠吗?贤惠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也不能变成钱,更不会让妾室庶子感恩戴德,不争不抢。
皇祖母,我真不笨啊。我拿着嫁妆作本,辛苦挣钱,真不是为了给亲儿子多养几个不省心的兄弟,更不是为了委屈自己。
您行行好,就饶了孙媳吧。孙媳攒点钱不容易,都是留给御哥儿的。他父亲养不起他,我做娘亲的不能不养他。皇祖母,求您就让孙媳给御哥儿攒点家当吧。身为皇家子,活着真的不容易啊。”
一句不容易,不知道触动了多少人的心。
大殿内众人安静如鸡,都等着萧太后作何反应。
萧太后指着顾玖,气得说不出话来。
湖阳郡主急忙安抚,“母后息怒,千万息怒。大侄子媳妇这些年的确赚了钱,可是开销也大。估摸着,她也拿不出钱来替刘诏养女人养庶子。不如等将来户部宽裕些,等皇兄给他们几兄弟赐爵后,再来说这件事。”
“你是成心想要气死哀家吗?”
萧太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顾玖委委屈屈,不做声。
“母后这是怎么呢?谁惹母后不快,告诉朕,朕替母后出气。”
文德帝带着他的后宫女人,来到慈宁宫,给萧太后请安。
萧太后指着顾玖,“还能有谁。这个,还有外面跪着的那个。哀家好心赏赐几个女人给刘诏,结果那小子同哀家胡搅蛮缠,一会说没钱养女人,一会说嫡庶有别,一副看不起庶子的样子。
皇上,你也是庶出,刘诏说看不起庶子,他就是不孝。朕要罚他,你有意见吗?”
文德帝哈哈一笑,“罚吧,尽管罚,朕没意见。老大媳妇又是怎么回事?”
文德帝的目光落在顾玖身上,有些疑惑。
第517章 穷疯了(三更)
“母后叫小玖拿钱替刘诏养女人。小玖说要替御哥儿攒家当,不能花钱养虎为患。”
湖阳郡主捂嘴,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很开心。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文德帝同他的后宫女人们,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显然都震惊于顾玖这番言论。
正妻都知道养妾室养庶子,很可能最后变成养虎为患,成为亲儿子最大的竞争对手。甚至庶子直接干掉亲儿子上位,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番话,从未有人,理直气壮说出口。
顾玖的勇气,值得佩服。
只是这话在宫里说,不那么恰当。
文德帝哈哈一笑,很随意地问道:“老大媳妇,你是不乐意拿钱给刘诏养女人?”
顾玖委屈地说道:“儿媳很穷的,赚的都是辛苦钱。替大殿下养女人,忒贵。四个女人一年少说一两万两,若是添了庶子庶女,一年四五万两都顶不住。如果少府或是户部肯出这笔钱,儿媳绝无异议。”
做梦吧!
拿少府的钱替儿子养小妾,文德帝可没这么大方。
他为了省钱,一直拖着几个儿子的婚事不给办,又怎么可能拿钱替刘诏养女人。
不过文德帝还是问道:“养几个小妾,这么花钱?”
他不太相信。
顾玖重重点头,特别真诚,“一个妾室,至少得配六个丫鬟,四个婆子。每日吃的用的,四季衣服,逢年过节打赏,殿下被伺候舒服要给赏赐。
一年下来,养个妾室少说得花费三四千两。要是殿下出手大方,手又比较散,一年一万两也花得出去。”
文德帝暗暗咋舌,不由得回想起他在潜邸的时候,养女人有花这么多钱吗?
他朝裴皇后看去。
裴皇后神情淡淡的,“陛下忘了吗,当年陛下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一晚上就花了五万两。”
文德帝哈哈一笑,掩饰尴尬。
当年哪里知道钱的重要。
现在别说叫他花五万两博美人一笑,就算是五百两,文德帝都得斟酌一番。
人们都说,地位越高,做人越大方。
到了文德帝这里全反了。
文德帝做王爷的时候,尤其是年轻那会,真是花钱如流水,那会是真大方。
如今,他是真小气,快赶上先帝的吝啬。
他看着顾玖,“就因为养女人花钱,你就不肯。你不是挺有钱的吗?”
顾玖拿出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开始哭穷,“儿媳真没钱。大殿下的俸禄加上爵禄,还不够他一个人花用。
他要养人,他又没钱,于是三天两头都要到儿媳这里打秋风。一来而去,儿媳挣的钱,全叫他给花了。
就说去年,他出门一趟,花了十万两,全是儿媳垫付的。当初口口声声说这笔钱,会从公中补给我,毕竟钱都花在公事上。
可都过了一年多,儿媳是一文钱都没见到。并非儿媳不贤惠,实在是没钱。”
“咳咳……”
文德帝有点尴尬。
顾玖说的十万两,他知道。
就宫变前,刘诏偷偷出京,带着人四处活动联络,很是花了不少钱。
事后,的确有说过要将这笔钱补给顾玖。
没道理叫顾玖承担公中的开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时文德帝还是宁王,先是被立为储君,接着登基,处处都要花钱。
文德帝恨不得一文钱当一两银子花用。
十万两的事情,他干脆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万万没想到,顾玖会在今时今日,当着他的面重提此事。
文德帝不得不怀疑,顾玖是在变相催账。
顾玖:陛下,你真相了。
她的确是在变相催账。
叫刘诏纳妾,好啊,先把去年的欠款还上。咱们再来讨论养女人的钱,从哪里出。少府给承担吗?
王府的产业都交给少府打理,皇子纳妾,少府得出钱吧。
少府不肯出钱替皇子殿下养女人,没道理叫儿媳妇拿嫁妆替男人养小妾吧。
还要不要脸?
顾玖又不蠢,怎么可能干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什么十万两?”
萧太后皱眉询问。
“咳咳……”
文德帝的咳嗽声越发大了。
“陛下怎么了?陛下病了吗?怎么咳起来了。”裴皇后一脸关心,眼中却是促狭的笑。
十万两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一清二楚。
文德帝不好继续咳嗽,摆摆手,说道:“朕无事,刚才呛到了。既然刘诏没钱,那就别养女人。想要女人,自己掏钱。少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个月宫中的花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岂能再给少府增添负担。”
萧太后紧蹙眉头,“再没钱,也不能不顾体统。皇子们大了,该封爵的封爵,该开府的开府,该赐婚地赐婚。”
文德帝叹了一声,苦笑道:“母后,朕也想做个大方的皇帝,赐爵,开府,赐婚,全都给办了。可是国库空虚啊,少府也没余粮啊。
先熬个几年,过几年国库有了钱,几个小子,朕全都封王,全都给钱开府。到时候要养多少个女人都成。叫臭小子们给您生一串曾孙来玩。”
萧太后一脸不乐意,“哀家不玩。哀家一心替孙儿们打算,结果一个两个全都同哀家对着干,半点不体谅哀家的苦心。”
“实在是该打。”文德帝严肃道,“来人,打板子。将刘诏狠狠打一顿,叫他知道点好歹。”
“大过年的,打打杀杀,像什么话。哀家就罚他跪在外面,好好反省。板子就不用打了。”
“母后仁慈。臭小子不知道好歹,只罚他跪着太便宜了他。”文德帝凶巴巴的。
萧太后板着脸说道:“你的嫡长子,你不心疼,哀家替你心疼。罚他跪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文德帝说道:“只罚两个时辰哪里够。干脆罚他跪到三更天,不到文德元年不准起来。”
裴皇后闻言,微蹙眉头。却忍着没替刘诏求情。
倒是刘议站出来,跪在地上,替刘诏求情,“求父皇开恩。大哥也是有难处,才会拒绝皇祖母的好意。他不是成心的。”
“求父皇开恩。”
刘议一带头,其他几位皇子也都跟着替刘诏求情。
顾玖一脸感动坏了,“谢谢诸位殿下。我家殿下有你们做兄弟,是他的幸运。”
文德帝先是怒斥,“多事!”
转眼,又笑嘻嘻地同萧太后说道,“这群小子,就知道给长辈添麻烦。好在还懂得手足友爱。母后,你看要不要叫他们起来。”
萧太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文德帝,“都起来吧。叫刘诏也起来。大冬天的,跪在外面,万一身体进了寒气,伤了根本,岂不是哀家的罪过。”
“母后言重了。刘诏那小子皮糙肉厚,跪不坏。”
话是这么说,文德帝却没拦着,而是顺着萧太后的意思,让人将刘诏叫进来。
等刘诏走进大殿,文德帝就板着脸,怒斥一声,“孽畜,可知错?”
刘诏跪在地上请罪,“儿臣知错。”
顾玖低着头,嘴角一阵抽抽。
为何做皇帝的,都喜欢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孽畜。
亲生儿是孽畜,那皇帝又是什么玩意?
这不是将自己都骂进去了这吗?
偏偏皇帝们还乐此不彼。仿佛不称呼孽畜,就不能代表皇家威严。
不理解啊!
完全不理解。
文德帝板着脸申斥,“既然知错,还不赶紧请罪。太后仁慈,担心你久跪不起,寒气入体,处处替你着想。你呢,尽说些猪狗不如地混账话。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儿臣知错。皇祖母仁慈,孙儿却不知好歹,孙儿该死。”
说完,刘诏干脆利落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顾玖觉着自己额头发痛,这得多用力啊,才能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果不其然,三个头磕完,刘诏的额头已经破了一块油皮。可见请罪的确是诚心诚意,绝无虚假欺瞒。
文德帝暗暗点头,“母后,您可消了气?”
萧太后:呵呵!
“哀家哪有生气,哀家不过是闲操心,却被人嫌弃多管闲事。”
文德帝特别真诚地说道:“母后息怒。都是刘诏这个臭小子不懂事。今儿过年,暂且饶了他。等开了年,朕替母后出气。”
萧太后扫了眼文德帝,“替哀家出气,你舍得?”
文德帝做出一副吃人的模样,“孽畜,打死他也无妨。反正朕儿子多,少他一个也没事。”
萧太后顿觉没劲,“罢了,哀家心头那口气早就消了。什么打啊,杀的,以后少说。怪吓人的。”
文德帝变脸犹如翻书,上一秒还是怒目金刚,下一秒就是一张笑呵呵的笑脸,“母后消了气就好。今儿过年,朕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礼物,晚些时候叫人送来。母后千万别嫌弃。”
萧太后总算高兴了些,“难为你。你日理万机,还惦记着哀家。”
文德帝摆手,“这是朕该做的。”
裴皇后这些后宫女人,也都准备了礼物,要送给萧太后。
大家围着她说着吉利话,总算将萧太后哄高兴了。
文德帝趁机离开,到了偏殿喝茶。
他派人将顾玖叫到跟前问话。
“没钱了?赚的钱都贴补了刘诏?老大媳妇,在朕面前说瞎话,可是要被砍头的哦。”
顾玖龇牙,心头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委委屈屈地说道:“不敢欺瞒陛下,儿媳手头上最近的确很紧张。冬天土地冰冻,不宜开工。可是城外几万流民要养,儿媳不得不开工。
往日一天就能干完的活,冬天至少要干三天。工程进度慢不说,花的钱却一文不少,甚至比夏天花得还多。
现在城外的工地之所以还能维持,全是之前卖房子赚取的微博利润支撑着。等开了年,儿媳又得打饥荒,找少府借贷。”
瞧着顾玖一脸穷疯的样子,文德帝心头狐疑,“真没钱了?”
顾玖重重点头,“真没钱了。想来陛下已经听说了,今年那些管事,所领取的奖金比去年少了一倍,下面的人都在怨声载道。”
“是吗?”
顾玖一双眼睛特别真诚,“此事千真万确,陛下可派人调查。”
她这话,九分真一分假。
今年给下面的奖金的确少了一倍,这是真。
假的地方在于,顾玖没说她赠了京城到洛州那条水泥路的股份给下面的管事。
这些股份,价值不菲。
可以这么说,明面上,下面的人拿的奖金少了。但是得到的,远远多于往年。
多少人想要水泥路的股份,拿钱都买不到。
他们身为顾玖的员工,才有这份福利。
不过这一分真,就没必要让文德帝知道。
免得文德帝眼热,将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抢走。
“没钱了啊!朕也没钱。”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
顾玖:MMP,当皇帝的都穷疯了吗?
她弱弱地说道:“去年的十万两,全算在刘诏头上。叫刘诏以后拿爵禄还钱。”
文德帝哈哈一笑,“不反悔?”
顾玖连连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不反悔。”
“如此甚好!”
第518章 呵斥
进宫一趟,就损失了十万两雪花银,顾玖心情大不好。
她走出偏殿,看见刘诏正等着她。
她冲他哼哼两声,表达不满。
“父皇刁难你了?”
顾玖偷偷掐了他一把,“你们都是坏人,欺软怕硬。”
刘诏一脸莫名其妙。
“不准质疑,不准问我为什么。总之我现在很不高兴,不回答任何问题。”
顾玖一脸傲娇,都不给刘诏一个好脸色。
刘诏很识趣,“好,我什么都不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玖:“……”这还差不多。
裴皇后带着刘议和萧琴儿从大殿出来。
她朝顾玖两口子看了眼,“随本宫到未央宫说话。”
萧琴儿冲顾玖眨眼,像是提示,又像是看好戏。
一路沉默,来到未央宫。
裴皇后往上位一坐,指着刘诏顾玖二人,“别拿搪塞太后的那些话来搪塞本宫。说吧,你们两口子到底什么打算?没钱养女人那些话,本宫不想再听。”
顾玖微微后退半步,将战场交给刘诏。
刘诏倒是很干脆,“回禀母后,儿子就是不想纳妾。”
裴皇后冷冷一笑,“你是嫡长皇子,将来会被赐封亲王爵。堂堂亲王,除正妃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你认为像话吗?”
刘诏笑了笑,“的确不像话。不过儿子既然是亲王爵,除了父皇和母后的意见外,儿子还需在意他人的看法吗?”
裴皇后神色冷淡地问道:“可你别忘了,朝臣对你的看法,决定你的未来。”
裴皇后将“未来”二字咬得重重的,分明是在提醒刘诏,别太任性。身为皇子,任性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刘议低着头,装似没听出裴皇后的言下之意。
刘诏却是一脸坦荡,“朝臣对儿子的看法,儿子并不在乎。”
裴皇后的脸色蓦地变得阴沉沉的,“这是你的真心话?”
刘诏点头。
裴皇后冷笑一声,“希望将来你别后悔。”
“儿子从不后悔。”
裴皇后心头大怒,挥手,“你们二人退下,本宫不想看到你们。”
刘议心头一喜,面上却带着担忧之色。
刘诏沉默了片刻,然后果断带着顾玖走出未央宫。
裴皇后靠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恼怒。
刘议出声劝道:“母后息怒。大哥暂时有些左性,时日长了,他会想通的。”
裴皇后闻言,面露讥讽之色,“你大哥自小就是这个臭脾气,说话直来直去,一直不讨人喜欢。本以为如今身份转变,该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那个臭脾气。”
萧琴儿弱弱发声,“也不知大嫂给大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大殿下如此不理智。”
裴皇后扫了眼萧琴儿,“同样的话,本宫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出门后,说话当心些。”
萧琴儿一脸懵逼,又委屈。明明裴皇后不喜顾玖,她只是顺着裴皇后的意思说话,为何还遭到斥责。
刘议也剜了眼萧琴儿,接着又替她求情,“母后息怒,琴儿不是有意说大嫂的闲话。回去后,儿子会提醒她。”
萧琴儿低着头,委屈坏了。
裴皇后本来消下去的怒火,看见她这副样子,腾的一下火冒三丈。
“老四媳妇,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没错,还挺委屈?”
“儿媳不敢!”
“本宫看你就是心中有怨。知道本宫为何要申斥你吗?因为你蠢。你以为当着本宫的面诋毁顾玖,你就能得好处?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势?你是成心想挑起本宫两位亲子互斗,便宜外人吗?”
裴皇后气急败坏,半点情面不留。
萧琴儿眼眶含泪,却不敢哭出来。只敢可怜兮兮地望着刘议。
刘议暗自叹了一声,“母后息怒。琴儿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经过今天,以后她不敢再乱说话。琴儿,赶紧给母后道歉。”
萧琴儿很顺从,小心翼翼地说道:“儿媳错了,请母后见谅。”
裴皇后哼了一声,“今儿过年,你又有身孕,本宫就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本宫严惩不贷。”
萧琴儿连连点头,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
裴皇后挥挥手,“本宫乏了,你们都去偏殿歇着吧。现在离着宫宴还早,若是饿了,就叫人给你们备些吃的。”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告退。”
刘议领着萧琴儿退到偏殿。
偏殿大门刚一关上,刘议挥起巴掌,就想朝萧琴儿打去。
最后手停在半空中,并未打下。
巴掌改为拳头,缓缓落下。
他恼怒道:“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拖累死。”
萧琴儿一脸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议,“你刚才想打我?你刚才想要动手打我是不是?你打啊,你打啊。往我肚子上打,有种你就往我肚子上打。”
刘议一脸烦躁,退后两步,“你不要无理取闹。”
萧琴儿大骂,“刘议,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人?我怀着身孕,你竟然想要动手打我。你不是人。”
刘议脸色一沉,“如果我没有良心,如果我不是人,我根本不会替你求情。尽管让母后教训你,看你怎么办。”
萧琴儿哭着喊着,“来啊,来啊,弄死我算了。”
她压抑着哭声,嘴唇都咬破了,愤怒地控诉,“你不是人,你没有良心。”
刘议沉默地坐下,一言不发。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等到萧琴儿冷静下来,他才说道:“叫人给你打盆热水,洗一洗。”
萧琴儿扭头,用手绢擦着脸颊,“让我死了算了,还管什么脸面。反正你都要打我。”
“我并没有打你。”
“你想要打我。”
萧琴儿目光愤恨地盯着刘议。
刘议恼怒不已,“父皇登基还不足一年,你就开始给大哥大嫂下眼药,挑起内斗。难怪母后要教训你。你是非不分,只会便宜了外人。”
“我挑起内斗?哈哈……”
萧琴儿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刘议,你别忘了,最初挑起内斗的人是你。当初大哥大嫂被御史弹劾,你敢说这事没你的份。”
刘议面色凶狠,带着淡淡的杀意,他说道:“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这样的刘议,萧琴儿从未见过。她本能的哆嗦了一下,“你,你……”
刘议收敛了表情,缓缓说道:“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非要和我争,就休怪我不客气。”
萧琴儿捂紧心口,突然感觉呼吸不过来,“你,你,你吓着我了。”
刘议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面色柔和,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去叫太医。”
萧琴儿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不要走。你是表哥,对不对?”
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刘议却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温柔一笑,抬手,轻抚萧琴儿的面容,“我当然是你表哥,你忘了吗?”
萧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抱住他,“你刚才吓坏我了。一定是我眼花,你不会对我那样凶的。”
刘议揽着她,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
……
另一处偏殿,顾玖同刘诏闲聊着。
桌上还摆着茶水点心,看样子已经吃了会。
顾玖伸脚,轻轻碰了碰刘诏的腿,“你被嫌弃了。”
刘诏挑眉,顾玖这语气,怎么听都觉着是在幸灾乐祸。
“我被嫌弃你很高兴吗?”
顾玖眉眼弯弯,眼睛都眯了起来,“高兴啊!”
刘诏盯着她看。
顾玖笑着说道:“你被嫌弃了,以后就没人吃力不讨好的给你送女人。对我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刘诏没想到,这事还能这么想。
“你高兴就好。”
顾玖抿唇一笑,“没有美女环绕,你是不是很遗憾?”
“别胡说八道。”
有小玖这个醋坛子在,他哪敢肖想美女环绕的好事。
顾玖又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心里头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
“哼!你猜,我们走后,四弟妹两口子会说些什么。”
刘诏轻蔑一笑,“左右不过是那些话。不过最近几个月,老四长进了一些。估摸着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至于四弟妹,难讲。”
“那你猜母后是什么态度?”
“尽管母后心里头对我不满,人前还是会维护一下我的面子。怎么说我也是嫡长子,是她的体面。”
顾玖笑了笑,“不到一年时间,母后越发有威严,更加有皇后派头。照着这么下去,再过个两三年,恐怕没人再敢忤逆母后。届时,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说话,母后定不会只是将你赶出大殿那样简单。”
刘诏闻言,不由得深思起来。
顾玖又说道:“再过几年,裴家也该动起来了。到时候,宫里宫外只会更乱。”
刘诏捏着手中的扳指,笑了笑,“鲁侯那边,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第519章 产后抑郁
元宵过后,天气渐渐暖和。
只是没暖和几天,又来了倒春寒,快赶上三九寒天。
厚厚的棉袄往身上一穿,往软塌上一趟,就不想动弹。
这天气,让人只想困觉,继续猫冬。
刘诏可没猫冬的资格。
过了元宵,衙门开始办公,他便忙了起来。
就连三殿下刘言也罕见的领了差事,在尚书省做了个七品员外郎。
官职虽小,又没实权,可是三殿下干劲十足,狠狠刷了一波勤勉人设。
朝中已经有人在关注这位首次亮相的皇子。
倒春寒最冷的那几天,欧阳芙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顺利生下一个男婴。
孩子小小的,只有四斤八两重。
二殿下刘评欢喜得不行,又是全府发赏钱,又是叫人放鞭炮庆贺。
宫里沈贤妃,派人送来一屋子的礼物。
太后,裴皇后,罗德妃等等嫔妃,在洗三这日,都派人送来了礼物。
就连文德帝,也罕见的派常恩走了一趟,送来一枚玉珏。
顾玖得知文德帝只送了一枚玉珏,内心不住的吐槽。
竟然比先帝还要吝啬,简直无法想象。
想当初御哥儿出生的时候,先帝好歹送了玉如意加玉珏。
啧啧……
这做皇帝的人,怎么如此小气吝啬。
有子万事足。
欧阳芙成亲多年,终于有了儿子,整日里开开心心。
大家也都纷纷上门恭喜。
欧阳芙心情好,尝到了生儿子的甜头,就劝顾玖,“大嫂也该给御哥儿再添个弟弟。”
顾玖含笑说道:“我不着急。”
御哥儿还小,二胎顾玖想再等一等。
再说了,频繁怀孕生子,人老得快。
两个孩子之间,最好能间隔个两三年,三四年。
当然,这年头,人们都认为三年抱两是福气。顾玖不会去挑战众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欧阳芙知道顾玖主意正,也没多劝。
她笑眯眯地看着萧琴儿,“四弟妹这一胎定是个哥儿。”
萧琴儿也快生了,肚子隆起,很大,有点吓人。
她轻抚腹部,笑道:“大家都这么说。我这一胎肯定是个哥儿。这下子大哥儿就有了弟弟作伴。”
顾玖含笑说道:“四弟妹有福气。”
说说吉利话,不费事。顾玖向来喜欢做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
萧琴儿脸颊红红的,全是因为兴奋。
她也觉着自己有福气。
她比欧阳芙晚成亲那么多年,却率先剩下嫡长孙,这不是福气是什么?
而且她怀孕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毕竟容易。
比起欧阳芙怀个孕折腾来折腾去,简直不要太轻松。
萧琴儿私下里还同情过欧阳芙,觉着欧阳芙命苦。
如今好不容易生个哥儿,也是小小的。
她都不敢碰一下,生怕碰出问题来。
过了倒春寒,天气真正开始暖和起来。
偶尔天气会有反复,却已经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花园里有树木冒出了嫩芽,嫩嫩的,看上去充满了生机。
河水解冻,航运重新开启。
整个京城,沉睡了一个冬天,又焕发出无穷的活力,还有勃勃生机。
春天,人总是犯困,不乐意动弹。
顾玖感觉自己只是猫了一晚上,萧琴儿就生了。
萧琴儿同欧阳芙就相差一个多月,经历漫长地生产过程,她平安生下一个女婴,七斤重。
难怪当初她怀孕的时候,肚子那么大。
七斤重的孩子,能够顺产下来,了不起。
萧琴儿却不太开心。
她本以为这一胎又是个哥儿,却没想到会生出一个胖丫头。
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她正在坐月子,结果刘议的两个妾,先后查出有了身孕。
得知消息的她,当场崩溃大哭。
萧夫人生怕萧琴儿有个三长两短,提着包袱直接在王府住下,一直陪着她。
“快别哭了。这样哭下去,眼睛怎么受得了,身体还要不要了?”
“母亲,女儿难受。”
萧琴儿哭得不能自已。
萧夫人搂着她,“知道你难受,快别哭了。就算心头难受,你也要忍着。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坐月子,要是哭坏了身体,下半辈子都要遭罪。大哥儿还等着你给他添个嫡亲的弟弟,你把身体哭坏了怎么办?”
萧琴儿眼泪直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到大哥儿,会忍不住哭。
看到小闺女,也会忍不住哭。
想到刘议,会哭。
想到那两个怀孕的妾,同样会哭。
顾玖来看望萧琴儿,妈呀,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萧琴儿这副模样,分明是产后抑郁症。
“得让她宽心,多陪陪她,开解她。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处。”
一个人独处,就容易钻牛角尖。
有人陪着,就算不说话也好过独处。
萧夫人点点头,“她这样子,我是完全不放心。”
顾玖说道:“等四弟妹出了月子,夫人不如将四弟妹接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离开现在的环境,有利于她身体康复。”
萧夫人迟疑,“这能行吗?”
顾玖面容严肃地说道:“住在这院子里,就算不见面,也难免听到那个妾的消息。四弟妹这样子,显然不能再受刺激。夫人若是心疼她,出了月子就带她回萧家养着。”
若非因为规矩,坐月子的产妇不能出门,顾玖都想让萧夫人现在带着萧琴儿离开。
萧琴儿的产后抑郁,根子还是在刘议和那两个怀孕的妾。
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病因,慢慢将养,养好的身体后,萧琴儿才能面对这一切。
萧夫人毕竟心疼闺女,不敢拿闺女的健康冒险。
等到出月子那天,收拾了两大车行李,就拉着萧琴儿,还有外孙外孙女回萧家养着。
刘议想拦,萧夫人怒目而视,“琴儿什么情况,你没看见吗?她都快被逼死了,你就忍心?我带她回萧家养身体,说能说半个不字?就算是皇后娘娘在这里,我也是这个态度。让开。”
刘议没办法,叹了一声,“岳母大人误会了,小婿也希望琴儿能早点养好身体。只是她刚出月子就回娘家,不太合适吧。”
萧夫人怒斥,“她要是哪天死了,就合适吗?你要是成心看着她受罪,那你就继续拦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议不得不妥协。
“好吧。小婿送你们过去。”
这回萧夫人没有拒绝。
她对刘议这个女婿,非常不满。
萧琴儿因为他,闹了好几次。
上次生大哥儿的时候,刘议养外室。
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刘议纳妾,害得萧琴儿流产。
这次萧琴儿生闺女,结果刘议的妾怀孕了。
敢情每次萧琴儿一怀孕,刘议就要搞点幺蛾子出来。
每次搞出幺蛾子,受罪的都是萧琴儿。
萧夫人做母亲的,岂能不心疼自己的闺女。
正因为心疼,才不想给刘议好脸色看。
顾玖同欧阳芙一起送萧琴儿还有孩子出门。
短短一个来月,萧琴儿瘦成了一把骨头。不仅没奶水,差点将自己给折腾死。
欧阳芙突然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心情很难受。
等人走了,她才和顾玖说道:“四弟妹性子要强,偏又遇到这样的事情,难怪她想不开。我知道她心头难受,那种挖心烧肺的感觉,我能理解。”
顾玖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二弟妹也要想开点。”
欧阳芙自嘲一笑,“想不开苦的只是自己。四弟妹就是想不开,所以她才要受这份罪。还是大嫂好,没这些烦心事。”
顾玖想了想,说道:“她太在意四殿下,她心里是喜欢着他的。所以她才会失望,会伤心,会难过,甚至会自我折磨。如果她没那么喜欢他,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欧阳芙若有所思。
顾玖笑了笑,“我乱说的,二弟妹可别当真。”
欧阳芙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我不当真。”
她嘴上说着不当真,心里头却当了真。
回到房里,她将这些年的经历,一遍遍回想。
刚嫁给二殿下刘评的时候,他们也有个甜蜜的日子。
就是在那时候,她将二殿下刘评放进了心里头,爱着,宠着,顺着。
时间长了,甜蜜没了,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从那时候开始,后院就没少过女人。
光是通房丫鬟,就换了几茬。
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又没名分,不用在意。
到如今,庶长子都生了出来,她再没办法欺骗自己。
啪!
她抬起手,朝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个举动,把伺候的丫鬟吓坏了。
“夫人,你,你没事吧。”
欧阳芙自嘲一笑,“我真蠢,早该想明白的。”
不去在意男人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会伤心伤肺。
“夫人?”丫鬟惊疑不定。
欧阳芙笑了笑,“放心,我没事。刚刚想通了一些事情。”
丫鬟长出一口气,“夫人没事就好。奴婢刚才吓坏了。”
第520章 高攀不起(三更)
今年的春天特别短。
仿佛才来了几天,咻的一下,就飞走了。
这才四月份,天气已经提前发威,叫人感受到夏日的恐怖。
四月都这么热,等到六七月,怕不是要热死猪狗。
今年,顾玖没有新项目上马。继续做去年的老项目,故此她很轻松。
她轻松,少府那边可不轻松。
少府家令安排了人,时刻关注着南城门外的动静,关注着水泥路的动静。
比顾玖这个东家还要操心十倍。
但凡这两个项目有个风吹草动,少府家令就变得很紧张。
他老人家一紧张,少府上下都跟着紧张起来。
谁叫顾玖是少府钱庄的头号客户。就数她借的钱最多。
南城门外,新房子开盘,少府家令高兴。高兴之后,又开始愁。
因为房子卖得太好,上千套房子,两三天就被抢完了。
给人一种京城人都好有钱的感觉,仿佛家家户户都不差钱。
少府家令为什么愁呢?
因为他担心顾玖有了钱又开始作,又要大肆修建房子,不停的修。
他可是知道,顾玖是南城门外最大的地主。
就像是蚂蚁搬家一样,一块地一块地的买。
几年下来,南城门外的土地都连成了一片,农田随时可能变成房子。
好几次,少府家令都和顾玖抱怨,“修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嘛?”
京城就这么大,就这么多人口。
修那么多房子,有人买吗?
当时顾玖笑着说道:“那点房子,哪里算多。老祖宗有空的时候,也该去体验一下民情。不是我非要修那么多房子,而是百姓需要房子。”
少府家令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老百姓都有房住,哪里需要那么多房子。”
“等我的房子卖不出去的时候,老祖宗这话才算是对的。”
“老夫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老夫只是提醒你,一定要按期还款。陛下可是一直派人盯着少府钱庄。”
“老祖宗放心,误不了正事。”
少府家令当然不可能真的放心。
他派人盯着南城门外,以及水泥路,倒是替顾玖省却了不少事情。
一旦这两处地方出了事情,少府家令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
难得休沐的日子,苏政苏表哥上门拜访。
“快请苏表哥到花厅喝茶。”
苏政难得上门一趟,顾玖很高兴。
这几年,苏家为药房供应药材,又投了钱在南城门和水泥路上,日子总算有了兴旺的迹象。
不过苏家人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前两年,因为供应药材赚了点钱。有了本钱后,苏家就想着做点别的买卖,早点将卖掉的家业重新买回来。
结果,除了有顾玖支持的药材生意依旧赚钱外,别的生意全都亏了个精光。
几番折腾,甚至差点将药材生意的本钱给折腾进去。
这下子,苏家一家老小都意识到,自家人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药材生意之所以能赚钱,也全靠顾玖的药房常年如一日找他们采购药材。
他们只需做个中间商,保证药材品质,准时供货就成了。
意识到不是做生意的料后,苏家人就歇了做生意的心思。
他们将赚来的钱,买地置房。
老家那边,当初穷困潦倒卖掉的良田,又一点点地买了回来。
京城这边,老宅子是买不回来了。
便重新置办了一处宅院。
苏政考中进士,出仕为官,苏家人便陆续到了京城。
京城毕竟是皇城根,无论是读书举业,都强过老家。
顾玖收拾妥当,到花厅同苏政会面。
“苏表哥可是稀客,难得来一趟王府。”
苏政玩笑道:“王府门槛太高,实在是不敢轻易踏进来。”
顾玖抿唇一笑,“没想到向来严肃的苏表哥,也学会了开玩笑。”
苏政连连摆手,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应酬多了,也就学了点。”
“大舅舅和大舅母还好吗?”
去年年底,苏政的父母,也就是顾玖的大舅舅大舅母带着孩子上了京城。当时,顾玖还去看望过。
苏政点点头,“小玖妹妹有心了,家里人都很好。今儿我来,是有一事想请教小玖妹妹。”
顾玖忙说道:“苏表哥请说。”
苏政面色迟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斟酌了一番,他才说道:“今儿过来,是因为我的婚事。”
哦!
顾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苏政,奔三大龄未婚男青年,婚事一直拖拖拖,拖到今日还没着落。
大舅舅和大舅母不辞辛苦上京城,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苏政的婚事。
顾玖笑着问道:“苏表哥的婚事有着落了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苏政摇头,“那倒不是。今儿我来,是因为前两日有人请托媒人上门提亲。别的倒罢了,提亲的这家人,来头太大,着实令人意外又咋舌。家父也弄不清楚对方具体什么目的,便叫我上王府问问小玖妹妹。”
顾玖一听,也收起了玩笑心思,“谁家提亲,竟然让大舅舅和苏表哥如此紧张?”
苏政四下看了看,才压着嗓音说道:“镇国公府崔家。”
啊?
顾玖惊住了。
果然来头很大,令人诧异又咋舌。
“确定是镇国公府崔家?”
苏政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小玖妹妹,我只是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崔家为何会看上我?竟然还派媒人上门提亲,太古怪了。家父猜测,会不会是崔家因为小玖妹妹的缘故,才会上门提亲。”
“不,不可能全因为我。”顾玖缓缓摇头,“是嫡支,还是庶支?”
同样是姓崔,嫡支和庶支差别可大了。
苏政神色凝重地说道:“是嫡支嫡女。如果是庶支,我倒不用紧张。”
竟然是嫡支,还是嫡女。
这事情透着古怪。
自睿真崔皇后过世后,镇国公府崔家便慢慢淡出了视野。
等到仁宣太子过世,镇国公直接辞了官职,回家养老。
这一代镇国公,是睿真崔皇后的侄儿,年龄不过五十出头,就辞职回家养老,显然是为了自保。
镇国公府崔家,还有几个儿郎在衙门当差,但都是五六品不起眼的小官小职,不仅没实权,连上大朝会的资格都没有。
可以说,短短几年,镇国公府崔家就淡出了权利层。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有爵位在身上,家世摆在那里,不是如今的苏家能高攀的。
镇国公府崔家,将嫡支的嫡女嫁给七品小官苏政,图什么?
图钱?
苏家也就近两年缓口气,有了点家底,供得起家中孩子读书。
图人?
苏表哥长得是不错,但也没不错到貌比潘安的地步。
图才?
同届的探花,潇洒风流,模样俊俏,做的一手好诗,同样大龄未婚男青年。苏政和对方没得比。
哎呀呀,只剩下人脉关系这一条。
二十年前,苏家被贬官出京,当年的人脉关系已经所剩无几。和姻亲顾家,来往也不密切。
就剩下顾玖这边的关系,一直联系着,还算亲密。
但是事关皇子,事关皇位继承,以镇国公府崔家如今的处境,恐怕没胆量沾惹这样的是非。
难怪,镇国公府崔家的提亲,让苏家大舅舅慌得不行,直接叫苏政登门来询问顾玖。
顾玖斟酌了一番,同苏政说道:“大舅舅怎么回复媒人?”
苏政小声说道:“怕得罪人,不敢将话说死。只说家中清贫,需得考虑几日。”
“崔家那边有回话吗?”
“暂时还没。怕就怕,过两天媒人上门等答复,届时不可再拖延下去,只能严词拒绝。就怕不知不觉得罪了人,入了什么坑。”
顾玖琢磨了一会,“你且等等。崔家那边的动静,我一直没关注。我叫人问问我家殿下,他应该知道一些内幕。”
“麻烦小玖妹妹。”
“不麻烦。”
顾玖派人去书房请刘诏,结果刘诏不在,出府去了。
钱富亲自到花厅回话,“启禀夫人,半个时辰前,殿下临时有事需出府一趟。不管有关镇国公府崔家的情况,老奴倒是略知一二。”
顾玖笑了起来,“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若说谁消息最灵通,整个王府,非你莫属。崔家为何派媒人到苏家提亲,你且说来听听。”
钱富先是朝苏政看了眼,“这事还在酝酿中,苏公子不清楚内情情有可原。”
“什么内情?”顾玖挺好奇的。
钱富说道:“算算时间,等到明儿,朝中就该发作了。陛下安排了人,明儿会有人上本提议削爵,试探朝堂文武的反应。”
“什么?削爵?”顾玖大惊失色。
难怪朝堂没动静。
这事牵扯太大了。
“镇国公府崔家,莫非提前得到了消息?”顾玖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钱富点头,“正是。镇国公府崔家,如今的处境比较尴尬,偏偏他们家又是仅存的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之一。
这一代镇国公,当官本事不行,但是看风向的本事着实厉害。估计是料到崔家将有倾覆之祸,便提前做出安排。
将嫡支嫡女嫁给苏公子,如今看来是低嫁。等到将来,真到了不得不削爵的那天,这一步棋就活了。苏家背靠夫人,怎么着,也能护着几个人吧。”
顾玖朝苏政看去。
苏政脸色煞白,“竟然如此!竟然想得如此长远。只是削爵事关重大,陛下根基不稳,怎敢在这个时候行削爵一事。不担心武将们闹事吗?”
钱富说道:“所以才说是试探,并非真的削爵。但是,陛下削爵的心一日不死,这事情就一直悬着。以镇国公府崔家如今的处境,将自家闺女低嫁,也算是一种自保的策略。”
苏政有点慌乱,平生第一次接触这个层面地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才好。
他朝顾玖看去,“小玖妹妹,我该怎么办?直接拒绝崔家可好?”
顾玖说道:“先看看明日朝中的动静,再做决定不迟。苏表哥,你别慌。不管娶不娶崔家女,削爵一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陛下削爵,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政有点懵。
他毕竟没有正儿八经接触到这个层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消息的缺失,让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顾玖也没细说,“苏表哥回去后,削爵一事,你可以告诉大舅舅。但不可传扬出去,以免坏了陛下的安排。我这里有了消息后,会派人给你送去。这几日,你就照常当差。”
苏政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多洗小玖妹妹。削爵一事,除家父外,我定会守口如瓶。”
顾玖亲自将苏政送出大门。
回到东院后,她将钱富叫到跟前说话。
当着苏政的面,有些话不能说透。
这会没了外人,顾玖也就没了顾忌,“谁给陛下出的主意,竟然拿削爵试探文武反应。就不怕军中震动,人心不稳?”
第521章 打起来了
钱富一副便秘的样子,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顾玖皱起眉头,大胆一猜,“不会是殿下出的馊主意吧。”
钱富连连否认,“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殿下出的主意。殿下还等着陛下赐亲王爵,又岂会自断后路。”
“那是谁?敢给陛下出削爵的馊主意,不要命了吗?”
削爵,等于是断了武将的晋升之路,断了皇室宗亲的富贵之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削爵,比断人财路还要恶毒百倍。
武将勋贵和皇室宗亲知道此事后,非撕了给文德帝出主意的那些人。
钱富悄声说道:“提议此事的人,据老奴从宫里得来的消息,不出意外应该是李侍中。但是李侍中背后,应该还有孙家。”
顾玖张张嘴,一脸懵逼的表情。
“李侍中?孙家?”
钱富点点头。
顾玖感觉不可置信,“李侍中多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有,李侍中夺了孙家世代荣耀,取孙家而代之,书写传位诏书,孙家竟然会和李侍中合作?”
这太古怪了。
钱富一本正经地说道:“朝堂上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能。夫人要习惯。”
顾玖嘴角抽抽,看着钱富的眼神都不对了。
“削爵是针对所有有爵位的人,还是广泛撒网,重点抓捕?”
钱富愣了下,理解了顾玖的意思,他斟酌着说道:“自然是重点抓捕。”
顾玖了然。
“难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对付镇国公府崔家?”
钱富说道:“具体的情况,老奴也说不清楚。不如等过几天,情况明了后再下结论。”
这的确是个稳妥的办法。
大周朝,有爵的家族,没有两百,也该有一百。
这一百个家族,身后牵涉到军政农业经济,方方面面。关系着几十万人的生计生死。
削爵?
呵呵!
上下嘴皮一碰,说起来简单,就不怕翻船吗?
今年才是文德元年,文德帝的帝位还没坐稳,心腹还没真正掌握朝堂。
刚开局就出王炸,就不怕最后没牌打?
要是最后留个对三在手上,那可真是要命了。
帝国倾覆,不过是转念之间。
削爵的后果有多严重。
打个比方,对贵族读书人收税的难度是十,那么削爵的难度就是一百,直接下地狱十八层。
文德帝不是个脑子进水,拎不清轻重的人。
明知削爵后果严重,偏偏还要迫不及待走这一步棋,到底为什么?
顾玖想不通。
本想等刘诏回来,问问刘诏。
结果刘诏直接来个夜不归宿。
人就歇在城外。
他赶回京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没办法,只能到新民县找个上等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就急匆匆往宫里赶。
紧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早朝。
大朝会,比平日上朝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凡是在京城,有资格上朝的,只要没死没残,一月两次的大朝会必定要出席。
很多人都准备了题本,要在今日大朝会上说一说要紧的事情。
结果遭遇了史无前例的绝杀。
有御史站出来,上本提议削爵。
削爵二字一出,朝堂震惊。
震惊过后,回过神来,勋贵武将和皇室宗亲,立马将炮火对准了文官。
这一切,一定是文官搞出来的阴谋诡计,文官该死。
身为勋贵,他们身上的爵位,都是拿命拼来的。
流了那么多血,付出生命的代价,死了那么多袍泽,好不容易有了个爵位,可以庇佑子孙后代,庇佑袍泽后人,文官轻轻巧巧就想夺爵。
做梦!
谁敢夺爵,他们就和对方死磕到底。
谁不让他们活,他们也不会站在原地等死。
勋贵武将,双目喷火,恨不得冲上去,宰了那些假惺惺的文官。尤其是那个提出削爵的御史,更是该被千刀万剐。
比起勋贵武将的愤怒,皇室宗亲更是慌乱。
他们读书不成,吃不了读书的苦,也吃不了当兵的苦。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
他们能富贵一生,整日斗鸡遛鸟,全靠爵禄养活。
一旦削爵,他们哪里还有富贵日子过。
当文官,比不上那些家学渊源的官宦子弟。
当武将,同样比不上家学渊源的勋贵子弟。
没了爵禄,皇室宗亲在官场上,屁都不是。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削爵是万万不能的。
决不能让陛下削爵。
朝堂上,群情激奋。
勋贵武将联合皇室宗亲,对御史,对文官进行讨伐。
到后来,两帮人直接打了起来。
鞋子乱飞,官帽落地。
“啊!谁的臭鞋子,熏死老夫啦。”
“吃我一记三月不洗脚。”
“吃老夫一记撩阴腿。”
一帮文武大臣,打起架来,体统都不要了。
头发乱了,官服乱了,脸也花了。
象征着无上权利的金銮殿,充斥着各种味道。
酸臭酸臭,无法忍受。
文德帝只能败退。
奶奶个腿,只是试探一下,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文德帝捏着鼻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陛下,削爵一事不可轻启。”
李侍中偷偷离开了金銮殿,一路跟随在文德帝身后。
一回到兴庆宫,李侍中便郑重建议文德帝,不可轻启削爵一事。
文德帝紧蹙眉头,心里头烦闷得很。
“李爱卿,爵禄已然成为我大周最大的负担,仿若长在身上的吸血鬼,怎能不除。”
李侍中昂首挺胸,朗声说道:“今日朝堂上,诸位朝臣的反应陛下都见到了。不瞒陛下,微臣斗胆安排人提议削爵,试探朝臣反应,已经引起了众怒。
改明儿,微臣说不定会被人堵在半路上打闷棍,府邸大门口被人喷粪。微臣地子女,也将被人孤立。他们的婚事,也将受到影响。”
文德帝阴沉着一张脸。
李侍中继续说道:“陛下,削爵一事只能徐徐图之,决不能操之过急。”
文德帝冷冷一笑。
他心里苦啊!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去捅削爵这个马蜂窝。
祖宗们,自太祖以下,个个大手笔,大方得很,爵位就跟不要钱似的撒出去。结果苦的就是子孙后代。
本朝,光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就有六家。
一等公爵,位同亲王。
一年的爵禄,几家加起来都是个天文数字。
何为世袭罔替?
就是不降等袭爵。
祖宗挣下来的爵位是一等公爵,子孙继承就是一等公爵,不必降为二等公爵。如此一来,子孙后代一代代传承,一代代都吃着朝廷的爵禄,一代代富贵。
好在,其中两家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府,已经断了根,被先帝收回了爵位。好歹是替朝廷剩下了不少钱。
除开剩下的四家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其余有爵位的家族,多是圣人之泽,五代而斩。
比如鲁侯,他的爵位是一等侯。
等他儿子继承爵位,就降等为二等侯。
等到孙子继承爵位,就降等为三等侯。
三等侯之后,就是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之类的各种将军爵。
五代之后,便没了爵位。
没了爵位的裴家,自然没有资格继续在贵族圈子里混。
若是子孙不争气,没了爵位后,裴家很快就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破落户,要不了几年就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皇室宗亲的爵位就不用说了。
什么亲王,郡王,公主,郡主……
拉出来,一连串的人都有爵位。
凡是有爵位的人,都有爵禄。
爵禄皆由户部承担。
祖宗们手太散,爵位不要钱的撒出去。
结果就是,到了现在,朝廷每年要承担数百万两的爵禄负担,还不能拖欠。
爵禄,俨然成为户部最大最大的负担。
就连打仗的时候,可以克扣前方的军费,也不能克扣众位有爵人士的爵禄。
过去文德帝做王爷,每年从户部领着自己的爵禄,那时候他无所谓朝堂有没有钱。反正户部绝对不能欠着他的钱。
就算户部去少府借,也得一文不少的将爵禄给他送到王府。
等他自己做了皇帝,才知道爵禄这事,就是个吞金兽。
再多的钱,也能被吞进去。
先帝在位三十多年,十分吝啬赐爵,甚至还找由头夺了一些人的爵位。
可即便如此,大周朝依旧有着近百家领着爵禄的家族。
文德帝叹息一声,“只恨先帝手段还不够冷酷,不曾将尸位素餐的空头爵位一扫而光。”
文德帝心酸啊!
他心头在呐喊:父皇啊父皇,你光杀人有屁用。早知今日,朕当初就该提醒你多杀几户有爵位的人家。奈何,当初你老人家看武将勋贵格外顺眼,自然不舍得动武将勋贵的爵位。只舍得动一动皇室宗亲的爵位。
如今想来,文德帝还是觉着先帝的手段过于仁慈,不够酷烈。
照着他的想法,皇室宗亲的爵位,至少得减少一半。
勋贵武将也得减少一半。
李侍中不想被万人唾骂,“陛下,削爵一事不如再缓个三五年。等时机成熟后,一个一个动手。虽然慢了些,但是胜在稳妥。”
文德帝知道厉害,即便心有不甘,也得承认李侍中的话是对的。
他点点头,“四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得先动一动。得将世袭罔替改为五代而斩。不如就先拿镇国公府崔家试试这潭水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