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大把大把的钱
经最顶尖装裱老师傅的手,装裱的一张顶级宣纸,被伙计抬了上来。
宣纸上“皇家专供”四个大字,能够闪瞎每一个人的眼睛。
左边猩红的玉玺印章,外加一枚皇帝私章,不仅能闪瞎人眼,还能让人心跳停止。
“这是真的?”
“这是天子墨宝?”
“不能是假的吧?”
“老夫活了几十年,没想到有朝一日不仅能看见陛下的墨宝,还能看见玉玺印章。够本了。”
大厅内,乱套了。
这帮豪商,别看家财万贯,穿金戴银,一省总督都是他们的座上宾。
然而面对天子亲笔墨宝,都是一群土包子,疯狂迷弟。
每个人纷纷冲到前台,想要近距离观察天子墨宝。
所有人都在问:“这是真的吗?”
四海商行到底有多大能耐,竟然能搞来天子墨宝。
难道今日的拍卖,就是拍卖天子墨宝。
不对吧!
天子墨宝能够随便拿出来买卖吗?不怕杀头吗?
天子富有四海,能穷到拍卖自己的墨宝吗?
不能吧!
激动中,豪商们还保持着冷静理智。
不错,不错。
二壮见火候差不多,气氛也热了起来,于是拿起喇叭大声吼道:“大家看清楚了,没错,这就是天子墨宝。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大家要相信四海商行的声誉,四海商行绝不做杀头的买卖。”
“多少钱?”吴大彪真的很彪,开口就问多少钱。
本地商人,心惊胆战。
无知者无畏啊。
竟然敢问天子墨宝多少钱,找死吗?
这是无价之宝,可以当做传家宝的无价之宝,懂不懂?
果然是土包子。
二壮在台上,哈哈一笑,“这位老爷问的好,天子墨宝多少钱?大家心里头一定在嘀咕,天子墨宝能拿出来卖吗?今儿我告诉大家,能!而且不是卖一家,谁都有机会买下。
那怎么买?大家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事关大家前程,不可漏掉一个字。”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
此刻,大家不是见多识广的豪商,而是饥渴难耐的汉子,赌徒。恨不得冲上去抢下墨宝就跑。
二壮牢记顾玖提醒他的话,别人激动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激动,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冷静。这样才能控场,才能带着豪商们跟着他的思路走。
“大家知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赐下这份墨宝?天子日理万机,特意抽空赐下墨宝,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陛下对天下商人的褒奖……”
二壮按照顾玖的稿子,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大忽悠。
一开始他还很紧张。
但是到后来,他越来越冷静,不他越来越兴奋。
尤其是看着场下叱咤风云的豪商们,因他的话而激动,而兴奋的时候,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被二壮的话影响。
八号包厢。
天子阴沉着一张脸,扫了眼刘诏,“下面那人说的话,都是你媳妇教的吧。”
刘诏瀑布汗,“小玖的事情,孙儿向来不过问。”
“哼!”
天子不高兴了。
那份墨宝,分明是顾玖讨价还价的条件,到了顾玖的嘴里怎么就成了天子对天下商人的褒奖?
荒唐!
看着台上的人舌灿莲花,分明深得顾玖忽悠人的精髓。
不对,台上那人说的话,分明就是顾玖的意思。
台上那个人,不过是将顾玖的稿子背下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背出来。
听着二壮大忽悠,天子都快听不下去了。
偏偏大厅内的豪商们,个个嗷嗷叫,场子彻底炒热。
就在天子不耐烦的时候,二壮话锋一转。
“天子富有四海,可是天子住的地方却破破烂烂,我们身为子民忍心吗?”
天子眉头抽搐,谁说他住的地方破破烂烂。他不要面子吗?
这一刻,八号房所有人都朝刘诏看去。
刘诏啊,你媳妇玩的是哪一出啊?
刘诏瀑布汗,他也不知道啊!
顾玖的事情,他从不详细过问。他也不知道顾玖卖的什么药。
只听二壮继续大忽悠。
“……现在有个机会报答天子的厚爱。花钱卖下这份墨宝,未来五年,你家的相关商品上面都可以刻上“皇家专供”四个大字。
比如张家烧砖头,你们家烧的砖头上就能刻上“皇家专供”四个大字。你们张家,就是烧砖行业名副其实的第一。
记住,有效期五年。在这五年内,你们张家,但凡砖头,都能打上“皇家专供”四个金子招牌。天子作保,童叟无欺。”
轰!
场子沸腾了。
“我家卖茶叶,能不能买下墨宝?”
“我家做布匹生意……”
“我家做瓷器……”
“我家做皮毛……”
豪商们激动,是真激动,而不是被忽悠的激动。
皇家专供,一字千金。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虽然只有五年期限,但有了这个招牌,不用五年,一二年就能回本。剩下几年,凭借这个金字招牌,绝对大赚特赚。
特么的,这回来对了。
四海商行搞出来的玩意,果然不能小觑。
就说雨花巷,第一批房子才刚刚交付,房价已经上涨了一倍。
原来四千两买来的房子,短短几个月,出手就是八千两。转手就是四千两的赚头。
当初买房子的人,全都赚了。
而且看雨花巷码头的势头,雨花巷的房子还会继续上涨。
短短几月,雨花巷码头已经扩大了两倍。
每天都有几十艘,有时上百艘的船只来来回回。
船上拉的是什么,那是钱啊!
白花花的钱啊。
钱是什么?
钱就是人气啊!
货物在雨花巷码头卸货,第一站就是雨花巷。
开发雨花巷的东家太精明了。
从一开始,他们规划的房子,就是针对商人,开铺子或是当仓库用,而不是住家。
如今的雨花巷,从早到晚都是人。
人来人往,很多人都乐意跑雨花巷买东西,或是看热闹,或是找活做。
雨花巷各个铺子的东家,都是大豪商,也就是俗称的批发商。价格要比别的铺子便宜。
偶尔不忙的时候,他们的伙计也会出来招呼一下路过地散客,做做零散买卖。
于是乎,很多市井小民,为了省钱,都乐意到雨花巷买东西。即便要多走几条街也没关系。
就这样,雨花巷的房子还没全部交付,那地方就已经热闹起来,人气很旺。
当初买雨花巷房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商户。
本地商户各种嫌弃,于是就错过了这一波甜头。
这一回,京城本地商人吸取教训,他们开始抱团。
很明显,“皇家专供”五年使用权,这是一个金光闪闪地吸金利器。
数个本地豪商低头窃窃私语,商量着大家合作,势要要拿下这回的竞标。决不能让外地土包子赚走这波甜头。
咦?
邓存礼发出一声惊呼。
顾玖问他,“怎么回事?”
邓存礼悄声说道:“老奴看见了几个熟人。一个是薛家的管家,一个是裴家的管事,还有一个赵王妃娘家人。”
少府家令捋着胡须,哈哈一笑,“估计是听到了风声,临时决定过来掺和一脚。小玖,这些人一来,不好办啊。”
顾玖轻声一笑,“没什么不好办。在商言商,商场上我们只看钱,看信誉,看实力,不看面子。谁要是让我不痛快,我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少府家令蹙眉,“小玖,听老夫一句劝,火气不要那么重。”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说的对,和气生财。老邓,你下去盯着点,帮忙维持场子秩序。顺便问问白仲跑哪里去了。马上就要开始竞标,他却不见了,不像话。”
“老奴遵命。”邓存礼躬身领命,去了一楼。
白仲这会正伺候在天子身边,替天子讲解。
天子听着二壮唾沫横飞,哼哼两声,表达不满。
敢情当初顾玖讨价还价,要他的墨宝,是为了干这事。
五年“皇家专供”四个金字招牌的使用权,能有多值钱?
天子不懂商业,无法准确的判断。
所以他决定耐心看下去。
二壮高声说道:“……我提醒大家几点,此次拍卖,首要是为了修缮三大殿。所以在座的各位,要是你家烧的砖质量不行,达不到工部要求,不好意思,最好别举牌参与竞标。
万一你花钱竞标到‘皇家专供”金字招牌,却供不上合格的砖头,那么不好意思,我们有权收回金字招牌,并抽取三成的竞拍金额,只退还七成的竞标款项。并且将你家的砖头拉黑,公告全天下,你家烧的砖头不行。”
啥?拉黑!
污蔑就是污蔑,还拉黑!
拉黑这词,很陌生。却不妨碍大家理解这词的意思。
众人窃窃私语,评估各家实力。
现场有工部人员,还有少府将作监的人。
他们可以为诸位商户提供咨询,告诉他们,修缮三大殿,所需材料质量标准是什么。
少府将作监还准备了样品,全都推上台。
二壮呐喊,“这些都是样品,你家的货物能达到这个品质,就可以参与竞标。不用担心会被我们拉黑。”
拉黑你全家。
豪商们在内心吐槽,同时纷纷走上去,查看将作监提供的样品。
有的豪商不确定,干脆去外面将管事叫进来。自己不懂,管事懂啊。
管事说没问题,豪商就能放心大胆的参与竞拍。
吴大彪名下有很多生意。其中有一项,就是木材生意。
他是有资格参与竞拍的。
不过看着一个个财大气粗的豪商,吴大彪有点心虚。
前一阵子的拐子案,牵连的人太多,他也损失惨重。
目前手上能用的钱不多。
看这个形式,想要独自拍下“皇家专供”金字招牌,恐怕力有不逮。
他眼珠子一转动,看见几个熟悉的老家伙。
当机立断,他做出了决定。他要拉人凑份子,大家合伙竞拍。
和吴大彪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大厅里,到处都是串门的人。
你拉拢我,我拉拢他,大家先抛弃成见,以地域划分。几个老乡合伙,大家一起竞拍。
二壮接着公布了可以参与竞拍的商品目录。
凡是有经营以下货物的商家都可以参加竞拍。
什么车马行,船行,粮食大户,就别来凑热闹了。
这回没你们的份。
从砖瓦石材木材,到纸张,雕刻,地板,花木,园艺……
凡是同修房子有关的项目,全都包含其中。
少府家令看着人头躜动的大厅,暗暗咋舌。
他问顾玖,“能拍出去吗?这么多货物,才两百来家商户,不够吧。”
顾玖轻声一笑,“这回来的商户的确少了些。原本下了五百张帖子,可惜因为各种原因,只有两百多家到场。不过有这两百多家商户,足够支应这次的竞拍。”
要知道,顾玖邀请的都是各地有名地豪商。
什么叫做豪商。
每年做个几万,十几万生意,那不叫豪商。
豪商,每年的生意至少是五十万起步,家产至少百万起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低于这个标准。
粗略一算,在场豪商的身家加起来,少说都有几千万两。
个别豪商,身家足有上千万。
当然,这些千万豪商都比较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根本猜不到他们足有上千万的身家。
区区一百七十万两的目标,绝对能轻松完成。
乱糟糟的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豪商们已然心中有数,都回到位置上坐好。
三声铜锣响过之后,今天的重头戏开始了。
二壮高声说道:“为了保护每个人的身份隐私,我们这回决定用暗拍的方式。每个人的请帖内页,都有几张带有号码的空白纸张。将你们要竞拍的商品种类,还有价格写下来,交到我这里。
之后,我们会当场揭晓结果。请记住自己的号码,记不住,就多翻翻请帖。
提醒大家一句,如果张家只烧砖头,那么就只能竞拍砖头的金字招牌,不能去竞拍琉璃瓦。
做琉璃瓦的不能说我有窖,我也能烧砖头,我也去竞拍砖头。不好意思,这不行。
跨商品竞争,就算拍下“皇家专供”的金字招牌,我们也会收回金字招牌。”
豪商们一听,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是喜欢显摆,喜欢斗富。
但是没人希望在天子脚下斗富。就怕被官府盯上,成为待宰的肥猪。
用暗拍的方式,不记名,只记号码,这就免去了当场被人拆穿身份的担忧。
豪商们暗暗点头,这个法子不错,考虑得很周到。
只是,暗拍就无法知道对手出价。想要拿到“皇家专供”金字招牌,就得多费些心思。
暗拍,就怕自己有钱,却一个都没拍到。
而且还不能跨商品竞拍。
那么一个烧琉璃瓦的人想要竞拍砖头,就只能拉拢一个烧砖头的家伙合作竞拍。
这下子,场子又开始乱哄哄。
大家再一次开始串门。
我家做纸,你家做石材雕刻,不如合作一把?
你家做木材,我家做窗棂,不如合作吧。
你家烧砖头,我家烧琉璃瓦,双方合作,珠联璧合,一举拿下金字招牌。
天子想笑,却没有笑。
堂堂天子,怎么能随便笑。不要面子吗?
场子一看就很热闹,豪商们对金字招牌都是势在必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钱!
大把大把的钱。
天子暗暗点头,顾玖别的本事不见得多厉害,但是她很懂借势,更懂造势。
借力打力,玩得贼溜。
瞧瞧这场子多热闹。
很快,这些豪商就会为了五年的金字招牌使用权,掏出大把的银子。
天子看向刘诏,突然说了一句,“经济民生,你不如顾玖多矣!”
刘诏嘴角抽抽,“皇祖父说的是。经济民生,孙儿的确不如小玖。”
“知道自己不足,还有救。”天子轻描淡写地评价,却惊了其他皇孙。
楚王皱眉,不爽刘诏。
刘诏无声冷笑。
打仗,刘诏没怕过谁。
朝堂争斗,他也没怕过。
但是说到经济民生,说到钱生钱,他是不懂的。
但是,他懂花钱啊。
花钱,他就没怵过。
用他家亲亲娘子,顾玖的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顾玖用钱搞定了湖阳郡主。
接下来,她将用钱搞定天子。
龙颜大悦,只是差了一笔钱。一笔钱不够,就用两笔钱。
第373章 王八蛋用钱砸
“下面乱糟糟的,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天子指着大厅,似乎有些不满。
天子想知道他的墨宝,到底能卖多少钱。
人都有好奇心嘛,天子也不例外。
白仲一头冷汗,“陛下稍等片刻,下面已经有人开始投标。”
“哪里?”
天子很好奇,他怎么没看见有人投标。
白仲指着大厅一角某个拿着扇子装逼的年轻商人,“陛下请看,就是那个人,他要投标了。”
哦?
天子眉眼微动,眼神很复杂。
其他皇孙也是表情奇怪。
因为那个拿着扇子装逼的王八蛋,是天子的亲亲外孙,在场诸位皇孙的表兄弟,姓黄名去病,
黄去病自幼身子骨弱,常年养在温暖南方。
长大一点,回到京城,也是常住北邙山温泉别院,极少回京。
京城熟悉他的人很少,很多人甚至没见过他,下意识会忽略他这个人。
但是对于皇孙们来说,再不熟悉,自家表弟还是认的出来。
瞧着黄去病舞着一把扇子,假充风流倜傥,作为表亲,真的好尴尬。
貌似,天子比皇孙们还要尴尬两分。
摊上这么个外孙,有点心塞。
天子轻咳一声,问身边的陈大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朕怎么不知道?”
陈大昌在认出黄去病的那一刻,脑子已经转动起来。
对于天子接下来要问的各种问题,心中早已经有了腹案。
他躬身回答,“启禀陛下,去病公子是三天前回京,专程为了参加今天的竞标大会。”
天子冷哼一声,显然不满,“难得回京一趟,都不知道进宫请安吗?”
陈大昌玩笑道:“去病公子比较爱钱。”
“朕看他是钻到了钱眼里面。”
顿了顿,天子又问道:“他竞拍的是什么商品?他想要金字招牌,怎么不知道进宫问朕讨要?”
陈大昌不好说。
天子转头,点刘诏的名字,“你说说看,去病想要金字招牌为何不直接问朕要,偏要花钱来买?”
刘诏脑袋转动,躬身说道:“或许买来的,更能让人信服吧。”
天子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朕亲自送出去的金字招牌全都名不副实,是吗?”
楚王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他倒是要看看,刘诏怎么回答这个送命题。
刘诏不慌不忙,说道:“皇祖父亲自赐下金字招牌,当然是莫大的荣誉。只是这背后,难免会牵扯到权势。人们是冲着金字招牌,还是冲着背后的权势而去,不得而知。但是从这里,从这个大厅买到的金字招牌,无关权势,只关乎商业信誉。”
楚王闻言,微蹙眉头。刘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竟然轻松就化解了这道送命题。
楚王偷偷打量刘诏,莫非刘诏是跟着顾玖学的?
顾玖还真是刘诏的贤内助。
天子点点头,显然认可刘诏的说法。
“照你这么说,商业就不能有权势掺和其中?”
刘诏躬身说道:“孙儿的确认为商业不能有权势掺和其中,否则就无法公平竞争,无法优胜劣汰。
一个商户,售卖发霉变质的粮食,如果他没有权势,很快就会倒闭。现实会教会他生意就是生意,不能弄虚作假。
但是一旦他拥有了权势,别说发霉变质,就算是有毒粮食,他也能照卖不误,不用担心破产倒闭。说不定还能垄断一地一城的粮食生意。”
“诏弟,你口口声声说生意不能掺和权势。那么弟妹做的这些生意,算不算掺和了权势?”楚王出声质问。
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冷下来,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天子却没有阻拦。
刘诏笑了笑,指着外面大厅,“楚王看看外面,这是生意,还是权势?我家夫人担着一个皇孙妻的身份,然而她有权吗?她有用权势压人吗?
再说一个,少府开办的钱庄,有没有权势?有。但是少府有在生意中,以权压人吗?有利用权势抢夺生意吗?没有。
少府的钱庄,一切按照生意规则运行,只谈生意,不谈权势。皇祖父,孙儿认为少府开办的钱庄,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楚王还要反驳,天子摆手制止。
楚王只能将未出口的话全部咽下去。
天子指着外面大厅,“大家都仔细看看,看清楚了。回去后就此事各写一篇政论交上来。”
有几个皇孙面露苦色。
写文章,而且还是写政论,要命啊!
读书的时候就是不学无术,长大了还逃不过写作业,苦命得一逼。
以前,这些压力都是由皇子们承担。也就是在场各位皇孙的老子承担。
而今,成年皇子全都被赶出京城,美其名曰巡视地方。
于是乎,这种像布置家庭作业一样的写政论,就落到他们这些苦兮兮的皇孙头上。
苦命啊!
大家齐齐朝楚王,朝刘诏怒目而视。
斗什么斗,也不看看场合。
家庭作业布置下来,你们两个帮我们写吗?
楚王捏捏鼻子,哼了一声。一群肚子里没墨水的蠢货,耻于同这些人做兄弟。
刘诏饶头,写政论,如果事关朝政,他没问题。洋洋洒洒,一撮而就。
但是写关于经济民生的政论,他有点抓瞎,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看来只能求助自家亲亲娘子。
大厅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投标。
七号包间,少府家令问顾玖,“你猜他们会花多少钱购买”皇家专供“的金字招牌?”
顾玖喝着茶,半点不担心,“几万,十几万,几十万都有可能。得看他们的生意规模大小。”
比如烧砖的肯定比烧琉璃瓦的赚钱。
为什么?
因为烧砖的用处广,只要建房子就要用到砖头。
琉璃瓦可不是什么房子都能用。
那么,想要拍下用于砖头上面的“皇家专供”金字招牌,肯定要比琉璃瓦多花一点钱才行。
少府家令问道:“能凑齐陛下需要的一百七十万两吗?”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金字招牌诶!
天子亲笔书写,不仅有天子的私人印章,还有通常只用于国书的传国玉玺印章。
这是何等的荣耀。
将“皇家专供”四个字,外加两个印章往砖头上一刻。就算是最最普通的砖头,有了这四个字和两个印章,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谁家里建房子,没几块金字招牌砖头,能体现自家的逼格吗?
不能!
身为官员,家里不收藏几张金字招牌宣纸,不建个金字招牌园林,有逼格吗?
没有!
身为土豪,整栋宅院不用金字招牌砖头,瓦片,木材,石材建造,有逼格吗?
没有!
这是金字招牌吗?
是!
但它更是逼格。
对顾玖来说,不管是金字招牌还是逼格,统统都是钱。
没错,她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她都快穷疯了。
今天刘诏一万两,明天周苗两万两,她又不是取款机,光吐钱不存钱。
而且她的商业帝国还如此的弱小,处处都需要花钱。
人们光看到雨花巷赚了多少,却没看到顾玖这一年花出去多少钱。
她花出去的钱,是以十万做为单位。
这回,她要是不能从这帮土豪身上扒下几根汗毛,这年没法过了。
因为没钱。
所以,她才要二壮完全按照她的设计,先将整个场子炒热。
人在兴奋的状态下,是容易冲动消费的。
冷静的时候,可能你只会花费五万两拍下金字招牌五年使用权。
多一文钱,都会犹豫半天。
但是当一个人兴奋激动的时候,别说多一文钱,就算是多一倍的价钱,五万变十万,也是舍得的。
冲动嘛!
土豪们冲动的时候最爱干什么,当然是斗富。
顾玖给在场的土豪,提供了一个能获取利润的斗富现场。
尽管斗,往死里斗。
斗得越厉害,她就越兴奋。
而且她还非常体贴的,采取匿名竞拍的办法,让竞拍成功的土豪们先暗爽一把。
之后大家换个场合装逼,在竞争对手的面前亮出自己的金字招牌,多有逼格啊!顺便气死竞争对手。
土豪们最爱这种戏码。
当场斗富,真没意思,还显得没教养,土包子。
只有当不经意的告诉对手,老子赢了,你输了,看着对手备受打击的模样,那才爽爆!
场子很热,顾玖很满意。
二壮圆满地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没有辜负她对二壮的期望。
等这件事结束后,二壮可以担负起更多的重担。
伙计敲门进来,“启禀夫人,老大人,顾大人来了。”
顾玖愣了愣,“老爷来这里做什么?”
“说是长长见识。”
顾玖眨眨眼,“你将老爷安置在三号包房,我一会过去。”
伙计说道,“同老爷一起来的,还有户部尚书。”
顾玖这下明白了,顾大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这里凑热闹。原来是陪户部尚书过来凑热闹。
顾大人向来是看不上她搞的一些事情。
比如雨花巷,顾大人就曾经语重心长地劝说她,身为皇孙妻,相夫教子才是她应该做的。
做什么生意,搞什么雨花巷,根本是本末倒置,没事找事。
一个女人家,出风头不好,丢人。
女人,就不该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不管这个议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归都是丢人。
赚钱了又怎么样?
难道王府能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
对于顾大人的大男人思想,顾玖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予理会。
她准备拖一拖,不忙着去见顾大人。
等下面有了结果再去也不迟。
顾大人陪着户部老大人坐在三号包间。
户部老大人看着大厅里面热闹的场面,感慨一声,“顾大人,你家闺女不简单啊。”
顾大人尴尬一笑,他是真尴尬,他没将这话当成夸奖。
他老脸一红,“都是瞎搞。”
“怎么能说是瞎搞。她是奉天子口谕办事,以老夫看,办得很不错嘛。”
顾大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做别的表情,就是有些不自在。
户部老大人却很自在。
他提拔顾大人,不是因为顾大人多能干,多有才华。
而是因为顾大人是个合格的执行者。
顾大人缺少独到的见解,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施政方案,这些老大人都清楚。
但是不可否认,顾大人的执行力很强。
上官吩咐的事情,顾大人基本上都能不打折扣的完成。
所以说,顾大人适合坐在侍郎的位置上,而不是京城府尹的位置。
顾大人自己也觉着,自己在户部如鱼得水。
因为他不用操心户部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如何应付天子。他只需要操心怎么能将上官交代的事情办好。
户部老大人不需要一个才思敏捷,见解独到的下属。
他需要的就是顾大人这种踏实肯干的执行者,完美地执行他的施政方针,而不是和他针锋相对。
这也是为什么,顾大人才干一般,在户部却混得还不错的原因。
顾大人有些坐立难安,还有些不满。
这份不满,是冲着顾玖。
他都来这么长时间,顾玖怎么还不露面?
他不知道,顾玖这会根本不乐意见他。
投标的人越来越多,二壮面前已经有一摞投标书。
伙计们正在分门别类的登记,一会要在所有人面前公示结果,争取做到公正公开。让所有人知道,四海商行信誉昭著。
这样做,对四海商行的下一个大项目,有着极大的好处。
顾玖的下一个大项目,依旧需要这些豪商们捧场。
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纷纷扰扰,最后一份报价送到了二壮手里。
二壮拿着喇叭,高声问道:“还有没有要报价的?没有的话,我们就要公布结果了。记住,价高者得。谁要是不服气,都憋着。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记得多准备点钱。”
众人哄笑。
笑过之后,又紧张起来。
二壮拿到第一份报价结果。
看着上面一串的报价,他面色潮红,因为太激动了。
他高声呐喊,“砖头竞拍结果是八十九号,二十八万九千一百七十两。恭喜这位八十九号老板,你获得了未来五年,砖头”皇家专供“金字招牌。”
轰!
话音一落,场子炸裂。
将近二十九万两白银的价格,单独拍下砖头,我靠,这价格要逆天啊!
众人四下张望,谁是八十九号?
哪位老板如此大手笔?
真正的八十九号老板,心头暗爽。学着大家的样子,也四下张望。
看着大家又羡又妒,还懵逼的样子,八十九号老板心头爽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扬起的嘴角。
二楼,八号包间。
天子下意识惊叹了一下。
一个不起眼的砖头,竟然就能拍出将近二十九万两的价格额,今天得赚多少钱啊?
天子不动声色地朝刘诏看去。
哪来的狗屎运,几百上千个京城闺秀,偏偏刘诏就选中了顾玖。
偏偏顾玖就是名副其实的招财童子。
天子心头,莫名其妙,竟然生出丝丝缕缕地羡慕之情。
他怎么没这样的眼光,娶一个招财童子摆在皇宫?
怨念!
三号包房,顾大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二十八万两?不是两万八?”
户部老大人捋着胡须,“诏夫人招财童子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顾大人,下次诏夫人还有什么赚钱地买卖,可别忘了同老夫说一声。老夫也想赚点棺材本。”
顾大人尴尬得不行,“这这这,不会是念错了吧。”
户部老大人哈哈一笑,“错不了。白纸黑字贴出来,那能有假。”
没错,有关砖头的报价,被登记在一张大大的宣纸上,张贴在竖起来的木板上。
硕大的字眼,保证每个人都能看清楚。
参与砖头报价的人,一共有七个。
七个报价,从高到低一溜排下来。
排名第二的报价,只比排名第一的报价少了一万两千两。
六十三号的商人,暗自捶胸顿足。
他就是排名第二的报价者。
只差一万两千两啊,他就和金字招牌擦身而过,他快要气死了。
八十九号是哪个王八蛋?
抢了他的金字招牌,从今以后,两家势不两立。
第374章 龙颜大悦
木材,石材,园林,花木……
一项项结果被揭晓。
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最高的接近四十万,最低的也有三五万。
整个场子,都因为被一个个夸张而不可思议的价格刷新认知,从而变得沸腾。
就像是烧开的开水,一直在咕咚咕咚冒泡。
大家都嗨了。
哪有久经商场的冷静,激动到站在椅子上狂呼呐喊。
每个人都投身其中,化身狂人。
顾大人看着这一幕,怒斥一声,“成何体统!”
户部老大人哈哈一笑,“就是要不成体统,才能卖出高价。要是人人如我们一般正襟危坐,你认为还有人会花几十万两去买五年的使用权吗?”
顾大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在他内心,他觉着大厅里面的人都疯了。换做他,他是绝对不可能花几十万两就为了买个招牌。甚至几万两,他都舍不得。
然而,户部老大人说的话也有道理。
人人正襟危坐,价格肯定炒不到这么高。
不得不说,户部老大人真相了。
顾玖为什么只请豪商,不请当官的人。就因为当官的人都很无趣。
无趣的人,在顾玖这里统统拉黑。
顾大人,就已经被顾玖拉黑。
所以类似这种场面,顾玖从不邀请顾大人参加。
八号包房内,天子内心暗爽。明明爽到想要仰天大笑三声,偏生还故作严肃,憋着。
他朝陈大昌看去。
陈大昌心领神会,小声说道:“都记下来了。”
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保证顾玖一文钱都别想贪墨。
顾玖:MMP,臭不要脸。
还敢怀疑她的人品。
她是圈钱,但是绝不贪墨银钱。
她的信誉可是杠杠的。
这会,天子看谁都顺眼。看谁,眼前都是银光闪闪,仿佛雪花花的白银从眼前飘过。
龙颜大悦啊!
连带着,天子对刘诏的期望值也增加了那么一点。
楚王很心塞。
他怎么没有一个能揽财的妻子?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刘诏得了去。
刘诏:老子火眼金睛,于万千人中,一眼相中了亲亲娘子——顾玖。他是不会赚钱,但是他能娶到一个会赚钱的女人,这就是本事。
七号包房。
少府家令心怀大慰。
一百七十万两的任务超额完成,不错不错。
“恭喜小玖。别人办不成的事情,交到你手中,果然能行。”
顾玖脸上带着笑容,她也很满意今日的结果。
按照她和天子的约定,她能提成半成,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挺好的,过年的钱有了。
她说道:“多谢老祖宗。若非老祖宗一力支持,不会有今日成果。”
“你太谦虚了。南城门外上万亩土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顾玖笑笑,“不着急,等明年再说。”
“动工的时候和老夫说一声,老夫也出点钱参一股,赚点棺材本。”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不担心我搞砸吗?”
少府家令摆手,“看到今日这个场面,老夫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你钱生钱的本事。南城门那边看起来乱糟糟,没有钱途。但是老夫坚信,由你出手,就算是滩烂泥,你也有本事将烂泥变成真金白银。”
顾玖惶恐,“老祖宗太高看晚辈,晚辈惶恐。”
少府家令哈哈一笑,“你啊,就是太谦虚。这事我们就说定了,南城门外的项目,别忘了老夫。”
顾玖应下,“多谢老祖宗信任我,定不负老祖宗的期望。”
如此甚好。
想到只要跟着顾玖投钱,就能赚取一笔笔的银钱,少府家令内心是很爽的。
顾玖的野心,哪里只是一个南城门。
她趁机问少府家令,“我们同西凉,北荣,每年都有固定地贸易额,是吗?”
少府家令心头一跳,紧张。
但凡顾玖问起某件事,就意味着顾玖又要搞事,“你又想干什么?”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少府家令忙说道:“你可别随便问问,老夫心都快跳出来了。”
顾玖嘴角抽抽,有这么夸张吗?
她轻咳一声,“我听说,事关北荣,西凉的贸易,都是少府在操持。”
“正是!”
“少府一年能从北荣,西凉赚取多少白银?”
少府家令牙痛,“这是机密,不能说,不能说。”
顾玖也不在意,随口问道:“有十万两吗?五十万两?一百万两?”
少府家令眉头抽搐,要是能赚取一百万两,他哪需要整日为钱发愁。
过去,少府主要的收入还是在于国内的盐铁贸易。盐铁都被少府垄断了,岂能不赚钱。
但是靠盐铁赚取的利润,按照规定,要分一半给户部。
包括同北荣,西凉的贸易,也要分一半利润给户部。
要不然,户部只靠一点商税,加上农税,人头税,根本不足以支撑朝中的财政开销。
少府家令不作声,顾玖立马猜到,对外贸易的利润,肯定没有一百万两。
真是无能啊!
守着一条黄金贸易线,竟然连一百万两都赚不到。
一群蠢货!
顾玖心疼啊。
她一心疼,心头就有气。
她不走心地说道:“换做我的话,少说能直接创造两百万两的利润,间接创造上千万两的收入。”
少府家令差点跳起来,“小玖,你可不能胡说。”
顾玖郑重说道:“不敢胡说。老祖宗,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从不说大话。就比如当初我向天子保证,靠着天子赐下的墨宝,填补修缮三大殿地亏空,共计一百七十万两。
当初谁相信我有这本事?朝中上下,皇宫内外,有谁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话?今日,我用三百万两的收入,打了那帮人的脸。老祖宗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信任我,怎么一转眼,又叫我不要说大话。”
少府家令心塞,被堵得快要无话可说。
“这不一样,你这是生意。对北荣西凉的贸易那不仅仅是生意,还关乎军国大事。”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这话,我十分赞同。事关军国大事,不能单以生意的眼光来看待。所以我想和老祖宗谈一笔生意,希望老祖宗成全。”
一说到生意,少府家令来了精神,“你说。只要不太为难,老夫肯定答应你。”
顾玖斟酌着自己的说辞,“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凉北荣那些人,就是我们大周地敌人。对待敌人,自然不用仁慈。
不瞒老祖宗,前段时间,我在南方购买了大量土地,矿山,需要大量的苦力。所以,我想通过你们少府,购买西凉北荣的奴隶。
我不管这些奴隶的来历,是俘虏也好,是逃犯也罢,只要不是我们大周人,不管他是北荣人还是西凉人亦或是更西域的人,我全都要。价钱好商量。”
人口买卖,这是一条血腥贸易。
在做出这个决定前,顾玖也曾犹豫过,挣扎过。
最后她说服了自己。
其实那些被贩卖的人口,落到她手里,还算好运。至少有吃的,能活命。
若是落到其他人手中,能不能活过头半年都是问题。
在这个时代,贩卖人口,是一桩庞大的生意。
北荣西凉在贩卖大周人口,大周这边,也一直在贩卖北荣西凉的人口。
不管顾玖会不会参与其中,这桩生意都会一直存在。而且交易额惊人的庞大。
顾玖参与其中,她至少能做一个有一点良心的东家,不会往死里面奴役。
其实,有时候顾玖也会反省自己。是她改变了这个时代,还是她被这个时代同化?
贩卖人口,人贩子诶,在现代人人喊打。
但是到了古代社会,潜移默化之下,她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贩卖人口罪恶吗?
的确是罪恶。
可是依旧有很多小民甘愿自卖自身,进入高门大户为奴为婢。
比如王府的那些下人,叫他们恢复良民身份,自谋生路,他们能跪在门口哭三天三夜,犹如死了爹娘。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在这个时代,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民生活艰难。
投靠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找到一个靠山。
那些俘虏,若是不能被卖身为奴,就只能被坑杀。因为养着他们,会浪费粮食。
粮食宝贵,自己的士兵都不够吃,又怎么可能给俘虏吃。
只是在顾玖看来,坑杀俘虏,实在是太可惜,太浪费。
那些都是壮劳力啊。
留着做苦力不好吗?
其实很早之前,早在西北的时候,顾玖就有购买俘虏的想法。
只是当初,她一没本钱,二没身份,三时机未到。这个想法被她压了下去。
不过,过了今天,时机基本上成熟。
所以她才会趁机提出这个要求。
少府家令面色犹豫。
顾玖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少府家令,“老祖宗,买卖北荣西凉的人口,尤其是俘虏,就等于是削弱北荣西凉的实力。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其次,你们只需和各地边军沟通好,把人运到指定地地方,就有大把的银子进账,等于是你们少府开辟了一桩无本买卖,坐收利润。
而且边军那边,也等于是多了一项进项,能给小兵们多吃两顿荤腥,冬天能有棉袄穿在身上。这等好事,何乐不为。
老祖宗可别忘了,北荣西凉掳掠我们的人口,为奴为婢,残害我们的子民,难道我们大周不该报复回去吗?”
少府家令心动,不过他依旧没答应,“此事事关重大,老夫需要禀报陛下,得了陛下许可,方能答应你。还有,贩卖人口,毕竟有伤天和,朝中必定有人弹劾。”
顾玖吐槽道:“朝中那帮夫子,多半是迂腐之见。整日抱着礼仪之邦的牌坊,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掳掠,被残害。
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说有伤天和。当本国子民被残害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有伤天和?怎么不思报复回去?朝中就是因为有了那帮迂腐之人,所以每次打仗都是亏本买卖,只看到花钱,没看到进账。
长此下去,再过个二三十年,边军还能打仗吗?怕是一打起来,朝中大帮老夫子就开始叫嚣穷兵黩武,自废武功。”
少府家令有点懵,“打仗还能赚钱?”
顾玖笑了起来,“老祖宗真会开玩笑,打仗不为了赚钱,为了什么?”
少府家令脑子有点乱,“自然是为了开疆拓土。”
顾玖朗声说道:“开疆拓土又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土地是不是钱?人口是不是钱?牛羊是不是钱?地底下的矿产是不是钱?
以开疆拓土的赫赫战功,威慑隔壁国家,迫使对方开辟贸易线,赚取他国的白银,倾销我们大周的商品,这是不是钱?
有了钱,才可以养更多的军队,更换军队的装备,打造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军。有这样一支军队,寰宇内外,谁与争锋?
没有金钱支撑的战争,注定打不长久。没有金钱支撑的军队,迟早会被肢解。战争,因利益而开启。
北荣西凉为什么三翻四次南下,就因为有利益。他们掳掠我们的人口,抢劫我们的子民,站在西凉北荣的立场上,这些是不是通过战争获取的利益?”
少府家令活了几十年,又一次被顾玖刷新了三观。
顾玖又一次化身大忽悠,亲身上阵,为少府家令洗脑。
他揉揉眉心,“你让老夫静静。”
顾玖没再说下去,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她不知道,因为她这番话,隔壁八号包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刚才,顾玖因为略显激动,提高了音量,以至于她说的话,都传到了隔壁八号包间。
她的那一番:战争,因为利益而开启的言论,震得八号包间所有人,上至天子,下至侍卫,全都一愣一愣的。
所有人都朝刘诏看去。
这番话,莫非是刘诏让顾玖说的?
顾玖早就知道天子坐在八号包间,所以故意说了这番话?
心机啊!
刘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孙?
分明就是心机男!
太奸诈了。
自己不行,就让女人上阵刷存在感,能要点脸吗?
刘诏:MMP,本公子也是第一次听到亲亲娘子关于战争本质的论述,好不好?他也被震惊到,好不好?他的三观,也跟着摇摇欲坠,好不好?
他哪里知道,顾玖不仅擅长揽财,还擅长分析战争本质。
其实顾玖那番言论,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刘诏低着头,有点想笑。
前因没听到,不知道顾玖为什么会提起打仗。
不过想到连打仗这么严肃的话题,她都有本事扯到钱上面,刘诏就忍俊不禁。
钱串子不是白叫的。
天子面容严肃,朝刘诏扫了眼。
刘诏问道:“皇祖父,要不要将小玖叫来?”
天子摆手,“不必。”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刘诏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担心天子会派人将顾玖叫来。
顾玖并不知道隔壁八号包间坐着天子,她要是知道,她一定一个字都不说。
就算说,也会压低声音,不会因为激动提高音量。
竞标大会接近尾声。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百七十万两的任务超额完成,差几千两,就凑足三百万两。
就靠一份天子墨宝,五年授权,换取了三百万两。
这份招财本事,纵观朝堂,无人出其右。
户部老大人,连连感慨后生可畏。
直到这时,顾玖才来到三号包间,给顾大人,户部老大人请安。
“晚辈见过老大人,给父亲请安。”
“诏夫人客气。诏夫人一出手,钱财无忧。老夫佩服不已。”
顾玖笑了起来,她对户部尚书这位老大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不迂腐。
“老大人谬赞,晚辈不过是恰逢其会。”
“谦虚,太谦虚。这样的办法,别人想不出来,唯有你想到,这就是你的独到之处。刚才老夫还在和你父亲闲聊,你下次有什么赚钱的买卖,也让老夫参一股,好歹赚点棺材本。”
顾玖抿唇一笑,“老大人看得起晚辈,是晚辈的荣幸。若有这样的机会,定会及时通知老大人。”
“那我们就说定了。顾大人,老夫羡慕你啊,有怎么能干的女儿。”
顾大人感觉不自在,被打脸了。同时又感到骄傲,感到高兴。
纠结啊!
他一脸严肃地对顾玖说道:“戒骄戒躁。多想想家庭,早日为王府添丁进口才是要紧的。”
顾玖低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顾大人才是名副其实的冷场王。
第375章 老狐狸
人去楼空。
热闹的场子已经冷清下来,人们却还没有从振奋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大家都在谈论着今日的竞标会。
震撼!
大开眼界!
兴奋!
想要一醉方休。非如此,不能发泄激动的心情。
顾玖送走了少府家令,准备给手底下的员工开个会。
想要喝酒,也要等开了会再喝。
白仲带着陈大昌出现。
白仲一脸紧张,心虚,局促不安的模样。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见到白仲同陈大昌一起出现,顾玖立马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白仲微微张嘴,没出声,做口型说了陛下二字。
顾玖蹙眉,天子亲临,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
MMP,天子是搞突击检查吗?
来就来吧,来者是客。
偷偷摸摸来,还不许白仲禀报,这又算怎么回事。
她最讨厌不请自来,来了还搞神秘的人。
即便对方是天子,她一样讨厌。
陈大昌笑呵呵地说道:“恭喜诏夫人。”
顾玖轻声一笑,“同喜,同喜。不知陛下此刻在何处,请陈公公带路,我去给陛下请安。”
陈大昌笑道:“不用了,陛下已经启程回宫。陛下看了今日的竞标会,很满意。
临走时,陛下吩咐,夫人辛苦了许久,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夫人操心。
请夫人尽快将银钱交割,咱家也好早点回宫复命。之后修缮三大殿的事情,自有工部,少府同那些商人对接。”
顾玖笑了笑,“银子尚未入库,账本还没做好,这个时候交割银子,万一账实不符,谁来承担责任?
陈公公如果肯说一句,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本夫人现在就交割银子,绝不耽误公公的时间。”
陈大昌保持笑容,“依着夫人的意思,需要几天交割银子?”
顾玖说道:“最少也要三天。”
“三天是不是太长了点?”
顾玖摇头,“三天是最短的时间。莫非公公认为,收了银子,事情就完了吗?收银子,不过是开始。
接下来,必须将所有中标的商人召集起来开个会,由我的人出面,安排工部少府同商人们对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做,也是为了陈公公省却麻烦。陈公公也不希望在修缮三大殿的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吧。”
陈大昌哈哈一笑,“这么说,咱家还要感谢夫人?”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夫人替陛下解决了银钱问题,还当不起一声感谢吗?”
陈大昌说道:“那么咱家就谢谢夫人。三日后,咱家会亲自带人来收银子,请夫人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情赶紧做完。”
“多谢陈公公体谅。”
陈大昌冲顾玖笑,笑容饱含深意,让人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夫人忙,咱家就此告辞。”
“陈公公慢走。”
顾玖送走陈大昌,心里头却在骂娘。
银子还没焐热,宫里面就急不可耐派人收银子,能不能矜持一点点?
脸面呢?
不要了吗?
朝廷体统呢?
也都不要了吗?
天子见钱眼开,不说了。
说起来就有气。
关键在于陈大昌临走时那个笑容,几个意思?
她朝邓存礼看去,“你和陈大昌共事过?”
邓存礼也没隐瞒,“刚进宫第一年,同他住在一间房里,有过接触。后来他连连高升,就没了来往。”
顾玖问道:“陈大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猜到吗?”
邓存礼斟酌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他可能是在评估夫人。”
“评估本夫人?”
顾玖诧异,猜不透陈大昌的想法。
邓存礼又说道:“陈大昌此人,正邪难辨,很多时候做事全凭心情。不可深交。”
顾玖点头,“本夫人很怕死,自然不敢同他深交。”
陈大昌可是天子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同他深交,不怕天子知道后一刀咔嚓吗?
结交天子身边的人,难免让人怀疑是在揣测圣意,图谋不轨。结果通常就是不得好死。
顾玖想要寿终正寝,而非不得好死。
别说她不会结交对方,就算陈大昌主动结交她,她也会选择有多远滚多远,坚决划清界限。
她还没活腻,坚决拒绝主动找死。
陈大昌心思难猜,顾玖懒得废心思。
她有许多事情要做,没空将时间浪费在陈大昌地身上。
她问白仲,“天子亲临,为何不及时禀报?”
白仲躬身说道:“小的该死。陛下不准小的告诉夫人,小的也没办法。”
“天子说了什么?不要隐瞒,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小的遵命。”
白仲将如何迎接天子,到如何送走天子,期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如实告诉顾玖。
当顾玖得知自己同少府家令闲聊,说的那番关于打仗就是为了钱的言论,被天子听到后,顿时有种想死的心情。
这番话,会不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
顾玖郁闷不已。
但凡白仲想办法,将天子亲临的消息透露给她,她是决定不会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话。
白仲又说道:“陛下对今天的竞标会很满意。”
顾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挥挥手,“盘账吧。”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糟糕的心情。
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召开员工大会。
特别表扬二壮。
经过几年时间的历练,二壮越来越能干,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些年,二壮也搜罗了不少人才。
这一回竞标大会,就是新人的试炼,结果还不错,每个人表现得可圈可点。
兰湘也在其中。
最终,顾玖留下了兰湘。将他交给二壮,由二壮调教。
兰湘会写会算,脑袋瓜子灵活,学东西很快。
经过考核,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伙计。
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二壮就会将兰湘安排到码头上工。
顾玖对所有人一番勉励。
忙完竞标大会,今年就可以休息了。
新项目要到明年才动工。
员工会议开完,顾玖坐上马车,启程回王府。
半路上,差点发生车祸。
有马车挡住了去路。
马小六坐在车头,有些紧张地说道:“夫人,是,是方少监。”
顾玖打开车门,朝多面看去,果然是方少监。
方少监端坐在马车内,对顾玖微笑颔首,充满了善意。
“方少监稀客!”顾玖朗声喊道,算是打了声招呼。
方少监含笑说道:“许久不见!择日不如撞日,趁着时辰还早,咱家请夫人喝一杯清茶,不知夫人赏不赏脸?”
顾玖似笑非笑,“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似乎没必要坐下来喝茶。”
方少监笑道:“就当是老朋友叙旧。回想起同夫人并肩作战的日子,咱家心中颇多感慨。”
顾玖微蹙眉头,怎么着,拿谢茂的死威胁她吗?
她笑了笑,瞬间做出决定,干脆答应下来,“好啊!请方少监前面带路。”
方少监微微颔首,敲敲车壁,马车启动。
顾玖的马车掉头,跟在后面,往茶楼而去。
茶楼后院,假山流水,是个清幽,适合谈话的地方。
顾玖同方少监相对而坐。
方少监亲自斟茶,将茶杯放在顾玖的面前,“夫人喝茶。”
“方少监客气!”
顾玖嘴上说着客气,茶水却没入口。
方少监笑了起来,“夫人是在怀疑咱家在茶水里面下毒吗?”
“你不会做授人以柄的事情,所以茶水肯定没毒。”
“既然没毒,夫人为何不喝?”
顾玖笑道:“因为本夫人不渴。”
方少监闻言,淡漠一笑,“夫人的防备心,不是一般的强。”
“在方少监你面前,本夫人不得不提高防备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少监笑了起来,“显然夫人对咱家有诸多误会。不过咱家不会解释。过去的事情,解释无益。”
“很好!本夫人也没兴趣听你的解释。”
方少监很随意地问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夫人对这句话有什么想法?”
顾玖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本夫人吗?”
方少监缓缓摇头,“我是在提醒你,当心!”
顾玖蹙眉。
“本夫人最该当心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方少监哈哈一笑,“夫人错了。我对夫人没有任何恶意,从未想过要伤害夫人。”
“可是你对宁王,对刘诏充满了恶意。”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本夫人与刘诏夫妻一体,他若是倒霉,本夫人岂能有好下场。”
方少监笑道:“咱家怎么不知道,夫人竟然是个如此死心眼的人。如果有一天,刘诏真的出了事,以夫人的见识和脾气,大不了舍了诏夫人的身份,重新开始。”
顾玖嗤笑一声,“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竟然用上挑拨离间这等伎俩。”
方少监笑了起来,“多谢夫人对我高看一眼。自刘诏从北荣回来后,你们宁王府出的风头还少吗?马政案,拐子案,今日又是三百万两收入。京城的焦点,连着几次都集中在宁王府,以夫人的见识,真的认为这是好事?”
顾玖沉默,她在揣测方少监的用意。
方少监了然一笑,“夫人不必怀疑我的用意,我是怀揣善意同夫人说这番话。”
顾玖讥讽一笑,“我信你此刻对我是怀揣着善意,只是这番善意背后的目的可就难料。”
方少监微微一笑,“夫人,我们利益一致。至少现在是利益一致。”
顾玖瞬间醒悟,终于知道方少监废话这么多,饶了这么大的弯子的目的所在。
他的目的是,想要提前将所有王爷皇子弄回京城。
为什么?
因为皇子们出京,皇孙们从幕后走到台前,一下子无所遁形,不利于浑水摸鱼。
有诸多皇子挡在前面,抵挡天子的火力,身为皇孙的楚王才有机会躲在背后耍各种小手段。
顾玖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楚王出了什么事?”
方少监内心震惊,好敏锐的洞察力。
一个小女子,有如此强烈的洞察力,不得了。
面上,他却始终保持着镇定,眉眼都没动一下。
他平静地说道:“楚王很好!多谢夫人关心。”
顾玖嘲讽一笑,眼神不屑,“楚王若是没事,你何必露面找我说这么多废话?”
方少监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趁机思索对策。
顾玖笑了起来,“本夫人向来秉持求同存异,有合作的机会,就尽量合作。至于将来会不会为敌,那是将来的事情,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合作。
可是方少监你似乎缺少了一点诚意。你想找本夫人合作,却不肯坦诚相待。就凭你的态度,本夫人已经决定拒绝合作。”
方少监放下茶杯,“好吧,是咱家小人之心。没错,咱家是想同夫人合作。我相信,宁王府上下也盼着宁王能早日回京。皇子们都不在京城,万一有个意外,局面怕是会乱起来啊。”
顾玖嗤笑一声,“就算皇子们都在京城,万一发生意外,恐怕局面更乱。不过这倒是如了你们楚王府的意。方少监盼着王爷皇子们回京,莫非是想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趁机浑水摸鱼?”
“我不否认,我是想趁机浑水摸鱼。但是,这事对你们宁王府也有好处。咱家不信,宁王长期在外,你们宁王府不急。”
顾玖挑眉一笑,“本夫人就是不急。”
方少监皱眉,咬牙。顾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着实难对付。
他干脆问道:“夫人想要什么?”
顾玖微微一笑,“你先告诉我,楚王出了什么事?”
“没事!”
顾玖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谈的。本夫人告辞。”
说完,她起身离去。
方少监咬紧牙关,愣是眼睁睁地看着顾玖离开。
顾玖走出茶楼,坐上马车,才骂了一句,“老狐狸!”
方少监已经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而且方少监有句话没说错,是该想办法,早点将宁王弄回来。
方少监一定是认定自己会入坑,所以死都不肯吐露楚王相关的事情。
老狐狸一个,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她吩咐车夫,“回王府。”
方少监站在二楼,目送顾玖离去。
等到顾玖乘坐的马车拐了一个弯,彻底看不见,他才走出茶楼坐上马车回楚王府。
太妃孙氏,一直等着方少监回来。
一见到他,就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方少监微微躬身,说道:“估摸有六成的机会,宁王府会联络其他王府,想办法将诸位王爷皇子弄回京城。”
太妃孙氏皱眉,“怎么才六成把握?你和她没谈吗?”
“谈了!她提了条件,老奴没答应。不过老奴估计,她肯定心动了。她和刘诏,一定会想办法将宁王弄回京城。”
太妃孙氏眉宇间都是愁绪,她问道:“她提了什么条件?”
方少监平静说道:“她想知道王爷出了什么事,想知道老奴为何会找她合作。”
太妃孙氏咬咬牙,“既然这样,的确不能答应她的条件。本宫现在很担心,万一宁王府不动,该如何是好?”
“宁王府一定会动起来。他们承受不起宁王长久在外的损失。”方少监笃定地说道。
太妃孙氏愁眉不展,方少监的话,并不能让她放心。
她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有人在散布有关仁宣太子的谣言。
谣言直指当初刺客刺杀,仁宣太子替天子而死,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说到底,谣言背后的人,直接冲着孙氏楚王母子二人来的。
这则谣言来得很莫名其妙,突然之间就有了。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太妃孙氏胆战心惊,这则谣言万一被天子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方少监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浑水摸鱼。
不用辨别真假,只需要将所有人都扯进来,扯到这则谣言中,孙氏就能安然脱身。
妄图辨别真假,则落了下乘,入了对手的坑。
只有将水搅浑,比如将所有皇子王爷全都牵连进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造谣,又像是真的时候,这个危机将不攻而破。
从今以后,孙氏同楚王就等于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任何人休想再用仁宣太子的死,来攻击他们母子二人。
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就在顾玖的身上。
第376章 关我屁事
顾玖回到王府,迎接她的是众人崇拜的目光。
紧接着就听下人提起,说四公子刘议被人打了。
“四公子被谁打了?怎么回事?”
门房婆子是合格的八卦传播者,滔滔不绝地说道:
“奴婢听说,是被萧家几位少爷给打了。堵在巷子里,麻袋一套上,那是往死里打啊。四公子连打他的人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被打到趴在地上。”
“既然没看清打他的人是谁,怎么知道是萧家几位少爷动的手?”
“有人在四公子被打的附近,看见了萧家人。这事,除了萧家不可能有别的人。府里都在议论,四公子会不会打回去。”
顾玖讥讽一笑,“四公子有证据证明是萧家少爷打了他吗?既然没证据,凭什么打回去。”
要她说,刘议被打,纯粹就是活该。
接着她吩咐小翠去打听打听,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翠领命而去。
她刚回到东院,刚喝了一口茶水,欧阳芙就来了。
“大嫂,恭喜恭喜。陛下交代的任务,你总算完成了。连我这个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肚婆,都听说了你的事情。如今大嫂成了全京城的名人。”
“二弟妹请坐。”
顾玖招呼欧阳芙坐下。
“大嫂招财的本事,当真让人羡慕。我就指望着,以后跟在大嫂后面喝点肉汤。”
顾玖笑了起来,“二弟妹真会说笑。这回我也是恰逢其会,赶上了好时候。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我自己都说不准。”
欧阳芙笑道:“准不准没关系,我是相信大嫂赚钱的本事。有赚钱的生意,大嫂千万别忘了我。”
顾玖点点头,“二弟妹信任我,我自然愿意大家一起合作。”
“别的不论,赚钱这方面,我是百分百信任你。”
顾玖趁机提起雨花巷的房子,“再过几天,等收到剩下的房款,就可以给大家分红。”
欧阳芙一听,又高兴又叹息,“早知道雨花巷这么赚钱,当初我就该多投点钱,分红的时候也能多分点。”
顾玖笑而不语。
欧阳芙突然压低声音,“大嫂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听说了四公子被打的事情吧。”
顾玖点头,“听说了。传闻是萧家几兄弟动的手。”
“这事虽说没证据,不过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个时候动手打人的人除了萧家几位少爷,不会有别人。”
顾玖好奇一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欧阳芙说道:“萧夫人和萧大奶奶一起上门,看望四弟妹。这会人正在西院那边。”
“四公子被打,王妃没说什么吗?”
欧阳芙四下看了看,“王妃娘娘心虚啊!我听说,萧夫人前天进宫给淑妃娘娘请安,淑妃娘娘得知四弟妹流产,很是震怒。
要不是因为美人是淑妃娘娘赐下的,淑妃娘娘一定会派人严惩四公子,甚至连王妃娘娘都要吃挂落。
我估摸着,萧家几位少爷之所以敢对四公子动手,十有九八是因为淑妃娘娘站在了四弟妹这边。
淑妃乐意看到萧家出面教训四公子,萧家人动起手来,自然没了顾忌。
要不是考虑到四弟妹将来还要和四公子过下去,萧家人肯定会冲到王府打人,而不是半路敲闷棍。”
顾玖点点头,欧阳芙说的有理。
刘议再混蛋,那也是皇孙。
殴打皇孙,此事说严重也严重,说没事也没事。
淑妃首肯的话,那就肯定没事。
不过萧家还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办法,敲闷棍。而不是亲自打上门,就是不想两家直接撕破脸面。
王府同萧家如果真的撕破脸面,萧琴儿将来还怎么在王府过下去?
正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只是刘议被打,王妃裴氏能咽下这口气?刘议本人能咽下这口气?
不能吧!
……
西园。
萧夫人同萧大奶奶,正陪着萧琴儿说话。
萧琴儿靠坐在床头,脸色煞白。
短短几天,瘦了一圈。
萧琴儿的怒气,并没有完全消掉。
她心里头生了恨意,岂是那么容易就原谅的。
她恨着萧夫人,恨萧夫人在她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替她出头,反而替刘议出头。
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古怪得很。
别扭!
疏远!
萧大奶奶一看,自己不得不出面。
“琴儿妹妹,你的几位哥哥一起将四公子打了一顿。你听到了吗,四公子这会正在床上叫唤。”
萧琴儿没作声。
萧大奶奶又说道:“琴儿妹妹,婆母为了你的事情,亲自进宫请示淑妃娘娘。当着娘娘的面,还替你哭了一场。要不然,淑妃娘娘也不可能松口。你快消消气,母女之间哪有过夜仇。”
萧夫人期待的目光望着萧琴儿。
萧琴儿扭头,飞快瞄了眼萧夫人,不说话。
萧夫人满脸失望。
萧大奶奶说道:“琴儿妹妹,你气性太大了些。刘议被打,少说半个月下不了床。我们作为你的娘家人,已经替你出了气,怎么连个谢谢都没有。”
萧琴儿心头不爽,“嫂嫂若是对我不满,大可不必来看望我。”
萧大奶奶不高兴,“你这话太令人伤心。我和婆母,这几天费心费力替你奔走,结果你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我们。”
萧琴儿咬着唇,“我出事的当天,你们如果肯替我出头,我的孩子说不定不会流掉。我也不用受这份苦。”
萧大奶奶替萧夫人辩解,“婆母当初说那些话,也是替你着想。毕竟你和四公子要过一辈子。真要闹翻了,你们将来要怎么过下去?”
萧琴儿却说道:“将来是将来的事情。我连现在都过不下去,还考虑什么将来。嫂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哥哥们替我出头,我心里头特别感激,我也感激嫂嫂来看望我。只是有的事情,你们要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想清楚。”
萧大奶奶朝萧夫人看去,她已经尽力了,萧琴儿油盐不进,她也没办法。
萧夫人叹了一声,“是母亲对不起你,不知道你当初那么难受。”
萧琴儿扭头,很不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哭出来。
哭出来就是王八蛋。
萧夫人继续说道:“母亲保证,以后有任何事情,母亲一定站在你这边。”
萧琴儿抬手,偷偷擦了擦眼角。
萧夫人也在哭,无声流泪。
萧大奶奶看不下去,“好了,好了。琴儿妹妹你就消消气,婆母都低声下气给你道歉,你可不能继续任性。”
萧琴儿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萧夫人趁机抱住她。
萧琴儿挣扎了两下,放弃了。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不能自已。
萧大奶奶被影响,也跟着抹眼泪。
她很庆幸,这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至于四公子刘议,管他去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母女二人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止住眼泪。
两人眼睛都是红红的。
这时,下人过来邀请。
王妃准备了酒席,招待亲家。
萧夫人擦擦眼泪,“走,我们去会会她,看看她能说什么。这么欺负我们家琴儿,这事不给个交代,没完。”
萧大奶奶重重点头,“儿媳听婆母的。”
萧夫人叮嘱萧琴儿好好养身体,她去应付裴氏,非要将这件事撕撸清楚不可。
……
裴氏面对萧夫人,当然不会怂。
但是她也需要有人帮忙撑人气。
于是将欧阳芙,顾玖叫来作陪。
裴氏这几天忙着萧琴儿的事情,都没功夫关心顾玖天天往外面跑,更没心思过问竞标大会的事情。
反正她只需要知道顾玖完成了任务,不会牵连到王府就成。
春和堂。
顾玖和欧阳芙先后到来。
“来了,都坐下吧。”
裴氏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一会亲家过来用饭,你们都警醒点。”
欧阳芙偷偷同顾玖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出声问道:“母妃想让我们怎么做?”
裴氏面色清冷地说道:“不用特意做什么。主要是凑个人数,活跃一下气氛。”
“儿媳明白了。”
下人禀报,萧夫人到了。
裴氏说道:“随本王妃去迎一迎。”
欧阳芙暗暗咋舌。
王妃是有多心虚,贵为王妃,竟然还要亲迎萧夫人。
顾玖笑了笑,裴氏可能真的有点心虚,也有可能是一种策略。
主动降低身段,客客气气的,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萧夫人真的好意思直接翻脸吗?
“亲家,你可总算来了。”
裴氏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萧夫人先是一愣,接着应对自如。
两位都是场面上的人,面上都是乐呵呵,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吉利话。而且还特别真诚。
裴氏硬是拉着萧夫人的手进了小花厅,亲如姐妹。
大家分别落座。
裴氏还亲自斟茶,斟酒,给足萧夫人面子。
这个时候不讲究王妃身份,单以亲家身份论家常。
裴氏前所未有的热情,聊着各种话题,就是不提萧琴儿刘议一句。
萧夫人好几次想要发作,结果都被裴氏四两拨千斤给化解了。
弄得萧夫人无比郁闷。
谁和你喝酒啊。老娘是来找你算账的。
看着这一幕,顾玖暗暗点头,这一局裴氏赢了。
裴氏爱发脾气,那是在王府,当着自己人的面。
在人前,她手腕厉害得很。
能稳稳当当坐在王妃的位置上,除了娘家给力,自身也要有真本事才行。
裴氏是有真本事的人。
瞧她将萧夫人压制得那样惨,就知道她的手腕有多厉害。
一场酒席下来,萧夫人愣是没机会将话题转到萧琴儿刘议身上。
全程,都是被裴氏带着节奏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酒席即将结束。
萧夫人咬咬牙,豁出去了。
“说了一晚上,怎么没听亲家提到一句有关琴儿的事情?琴儿嫁到你们王府,替你们王府生下嫡长孙,你们就是这样欺辱她,害她流产。亲家,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莫要当我们萧家无人。”
气氛瞬间冷下来。
全场安静。
丫鬟们甚至屏住了呼吸。
裴氏提起茶壶,给萧夫人斟茶,不急不缓,特别心平气和。
“亲家别急。琴儿的事情,我早就骂过刘议。平日里我也提醒他要和琴儿和睦相处,不可淘气。这回的事情,纯粹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往前看。怎么做对小两口是最好的,我们就怎么做。亲家,你意下如何?”
萧夫人似笑非笑,眼神轻蔑,“那我就听听亲家的意见,你说要怎么做?”
裴氏很干脆,“刘议有错,直接打吧。打他一顿不够,就打两顿,叫他长长记性。亲家觉着我这办法怎么样?”
萧大奶奶替萧夫人问道:“谁动手打?打到什么程度?”
裴氏轻声一笑,“往死里打,打死打残都行,本王妃不心疼。就怕琴儿委屈,陪着一个残废过下半辈子,多憋屈啊。
如果没残废,直接打死了,就当一了百了。只是委屈琴儿要做寡妇,大哥儿也没了父亲,可怜的孩子。”
说完,裴氏拿出手绢,抹着眼泪。一副替大哥儿伤心难过的模样。
萧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亲家说这话,好没诚意。”
裴氏拿下手绢,一脸委屈,“我都答应将刘议交出来,随你们打,打死打残都行。亲家竟然还说我没诚意?莫非要将刘议扒皮抽筋才算诚意吗?”
萧夫人冷哼一声,“一边说着打死打残,一边又说琴儿做寡妇,陪着残废过一辈子如何憋屈。你这分明是激将,赌我们萧家投鼠忌器,只能将这口气憋着。你打的好算盘,可惜我们不上当。”
裴氏将手绢一扔,扔在餐桌上。
她脸色微冷,“既然我的办法,亲家不接受。那依着亲家的意思,这事要怎么处理?”
萧夫人板着脸,说道:“先将那三个妾室卖了。”
“之后呢?”裴氏随口一问。
萧夫人又说道:“在琴儿生下第三个嫡子之前,刘议修想纳妾。”
裴氏一听,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
“万一琴儿一直没身孕,或是怀了身孕生的却是姑娘,岂不是要刘议一辈子不纳妾?这不可能。刘议是皇孙,皇孙身边有几个妾,过分吗?
比起别的皇孙,我们家刘议身边才三个妾,简直是不可思议。看看赵王府的几个公子,谁不是左拥右抱,谁没有七八个,十几个妾室?亲家不要逼人太甚。”
萧夫人冷笑,“你们王府将琴儿逼得流产,竟然还敢指责我们逼迫。”
裴氏同样冷笑。
萧大奶奶再次出面,说道:“不如这样,琴儿妹妹生下嫡次子之前,四公子不能纳妾。”
裴氏摇头,“不行!本王妃最多只能答应,一年内刘议不纳妾。这一年内,琴儿要是能再次怀孕生子,那自然最好。要是没有,那就是天注定。
一年后,刘议必须纳妾,这是底线。别忘了,刘议可是皇孙。堂堂皇孙不纳妾,像话吗?”
萧夫人突然指着顾玖,“大公子没纳妾,同顾玖不也一样过着小日子。”
裴氏冷哼一声,“今日讨论的是刘议,不是我家刘诏。刘诏同顾玖,那是另外一码事。”
萧夫人指着顾玖,“大夫人,这事你怎么说?”
顾玖:关我屁事!
不过她还是说道:“父王不在,此事自有母妃做主。”
裴氏挑眉一笑,“亲家,你就别节外生枝。这事就照着我说的办,以一年为期。”
“两年!”
“不行,只能一年,这是底线。如果亲家不答应,那就没得谈。本王妃耗得起,就怕琴儿耗不起。”
萧夫人气得半死。
裴氏欺人太甚。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之处。
男人耗得起,有大把时间耗下去。
女人青春有限,真的耗不起。
而且萧琴儿作为王府的儿媳妇,肯定是要住在王府。
娘家人不可能天天跑到王府替她出头。
日子得萧琴儿自己过。
为了萧琴儿能在王府好好过下去,萧家就必须妥协,做出让步,不能同王府撕破脸。
虽然内心深处,真的很想撕破脸。
第377章 每一个王八蛋都是吸血鬼
天子翻着账本,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为何只有两百八十五万两?”
天子不满,难不成有人竟然胆大包天敢贪墨竞标大会的银子?
陈大昌瞬间反应过来,忙说道:“启禀陛下,按照约定,诏夫人要抽取半成的银钱作为辛苦费。”
天子愣了下,仔细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银子还没入库,就先将她那份给抽走了。哼!”
一想到顾玖一口气抽走了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天子心里头有那么点不爽。
当然,他是言而有信的人。
当初答应顾玖,让她抽取半成作为辛苦费,他肯定不会反悔不认账。
天子仔细琢磨这件事,总觉着自己入了顾玖的坑。
半成的辛苦费,看似不多。
可是当总金额到达三百万两的时候,半成也就是十五万两。
那就很多了。
天子冷哼一声,“她倒是精明厉害,都算计到朕的头上。”
陈大昌不敢接话。
接着,天子又说道:“朕听说雨花巷忙完了,很快就要分银子。”
“正是。”
“当初有哪些人投钱给顾玖?”
陈大昌早有准备,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名单,放在天子面前。
哪些人投了多少钱给顾玖,这些都不是秘密。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查到。
天子看着一长串的名单,基本上都是顾玖的亲眷,朋友,伙计等等。
王府内,仅有欧阳芙一人。
天子笑了起来,“看来顾玖在王府的人缘不怎么样啊!”
陈大昌笑道:“老奴听闻诏夫人性子比较要强,不太能容人。”
天子呵呵两声,“难怪她到现在还没身孕,刘诏也不敢纳妾。朕这个孙儿,是被顾玖吃得死死的,夫纲不振,真是丢人。”
陈大昌笑了起来。可不是,刘诏就是典型的夫纲不振。
“陛下要不要赐两个美人给公子诏?”
天子摆手,“不了,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去。朕还指望着顾玖替朕赚钱。”
因为要指望着顾玖赚钱,所以不给顾玖添堵,天子显然是爱钱胜过爱亲孙子。
在金钱面前,刘诏也要靠边站。
陈大昌笑道:“老奴听说,诏夫人将南城门外的土地都买了下来。光这一项,少府就进账好几万两。”
“南城门外那么大片土地,才进账几万两?这是贱卖。”
天子不乐意。
土地哪能贱卖。而且还是贱卖给顾玖。
顾玖可是招财童子。
几万两的土地,落到她手上,少说能变出几十万两。
“陛下有所不知,南城门外住了上万流民,是个谁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诏夫人买下那里,许多人都在说,这回诏夫人恐怕要亏钱。”
天子蹙眉,“她能亏钱?”
天子不信。
“去,将少府家令叫来,朕要好好问问他。”
对于天子来说,关注顾玖的生意动静,已经成为一项娱乐。
处理政事累了,问问顾玖的近况,总能从中收获乐趣,身心舒畅。
顾玖俨然成了天子生活中的调剂品。
少府家令匆匆进宫,赶到兴庆宫面圣。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天子的脸色,看样子心情还不错。少府家令偷偷松了一口气。
天子朗声问道:“朕听闻顾玖从少府手里买下了南城门外的土地,此事当真?”
“确有此事。”少府家令躬身回答。
天子问道:“据朕所知,南城门外住着上万流民,顾玖买下南城门外的土地,她怎么赚钱?”
“微臣不知。”少府家令战战兢兢。
天子不高兴了,“她从你手中买下土地,你就没问一句?”
少府家令额头冒冷汗,“微臣问了,她没说。还让微臣拭目以待。”
天子哼了一声,“那她有没有说,怎么处理城外的流民?”
“也没说。”
一问三不知,天子心情暴躁。
“你和朕说说,她和你说了什么,你就同意将南城门外的土地卖给她?”
少府家令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诏夫人说,她自有办法料理南城门外的流民。”
“没了?”
“她还说她做别的不行,做生意就没亏过。”
“哈哈……”
天子放声大笑起来,“她口气倒是不小。”
少府家令见天子心情不错,于是趁机提起另外一件事,“启禀陛下,有一件关于诏夫人的事情,还需陛下裁决。”
天子心情不错地说道:“说来听听。”
“诏夫人想通过少府,购买北荣西凉的人口,俘虏优先。”
天子闻言,眉头一皱,“她买人口做什么?”
少府家令不敢隐瞒,“前段时间,诏夫人在南方购买了大量无主之地还有矿山,需要大量的劳力。当地劳力不够,就想到从北荣西凉购买人口。
微臣想了想,此举也算是利国利民。北荣西凉人口少,买下一个人口,就等于是削弱了他们的一分力量。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做主,故请陛下裁决。”
天子说道:“她倒是会折腾,不声不响又跑到南方买土地买矿山。她名下的生意,缴税了吗?”
少府家令点头,“每一笔生意,都如数缴税。这是微臣搜集的诏夫人名下产业缴税清单,请陛下过目。”
陈大昌接过清单,放在天子面前。
天子一页页翻看,看得特别仔细。
少府家令内心一阵庆幸。
他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好缴税清单,不是因为他事先猜到天子会问什么,而是顾玖事先提醒了他。
顾玖私下里提过两句:天子多疑,又重利。少府又管着天子的私库。只有将每一笔收入支出,明明白白摊在天子面前,方能取信天子。
这句话,少府家令听了进去。
从那以后,少府的账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任何时候都经得起检查。
考虑到他和顾玖金钱上来往比较多,天子又比较关注顾玖的情况,于是他还做了一份顾玖的缴税清单。
按照不成文的传统,官宦世家,皇室宗亲的生意都不缴税。
虽然律法上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大家都这么干。
少府和户部也不会去追缴。
顾玖不一样,她反其道行之。
她照章纳税。
律法规定要缴多少税钱,她就缴多少,绝不会少一文钱。
她可是立志要做富婆,要开创一个商业帝国。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缴税,等她名下的生意规模大到让人侧目的时候,全天下都将视她为仇寇,朝廷上下也将对她人人喊打。
届时,她手中每一文钱,都有着原罪。
说不定天子借口她没缴税,与民争利,一纸诏书就没收了她的产业。
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这情况,现实危机比顾玖预料中的更早到来。
她的生意,以她的标准,还不成规模,只是小打小闹,纯属瞎折腾。
可就算这样,却已经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注,还引起了天子的重点关注。
她有句MMP不知当说不当说。
幸亏,她防范于未然,从小小的珠花生意开始,她就一直按照律法规定,如数缴税。
少府家令又帮她神助攻,特意替她做了一份缴税清单。
缴税清单,户部税曹那里有每一笔的原始记录,这是做不得假的。
天子翻着顾玖名下产业的缴税清单,越看越咋舌。
顾玖名下的固定产业,如布庄,田庄,药铺,珠宝铺等等,短短几年,就已经缴纳数万两税金。
理所当然,珠宝铺子缴纳的税金最多。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光是一个珠宝铺子,就缴纳了三四万两的税金。
这些还只是零头。
雨花巷码头,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缴纳了五万两税金。
雨花巷房产项目,先后更是缴纳了八万两税金。
粗略一算,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顾玖名下的产业,就已经缴纳了二十万两的税金。
天子咋舌。
缴税这么积极,而且还都是如数缴纳,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再敲顾玖的竹杠?
天子不确定地问道:“她真缴了这么多税?”
少府家令肯定地说道:“清单上面的每一笔,户部都有存档。税金都已经如数入库。陛下可以召户部税曹询问此事。据微臣了解,诏夫人是京畿地区,年缴税最多的人。”
天子皱眉,“朕翻看缴税清单,她的生意规模也不算大,怎么就成了缴税最多的人?”
少府家令斟酌了一下,“因为很多商户,要么不缴税,要么少缴税。诏夫人名下的产业,都是如数缴税,算下来,那些商户自然没有诏夫人缴税多。”
天子心头腾的一下,生出熊熊怒火,“为何有商户可以不缴税,少缴税?户部税曹干什么吃的?”
少府家令额头冒汗,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急忙补救,“陛下息怒。不缴税,少缴税的商户,多半都是各家下人在经营。本朝传统,向来不朝他们收税。”
少府家令口中的各家,指的自然是那些官宦世家,豪门大户,以及皇室宗亲。
啪!
天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火中烧。
看看顾玖缴税的清单,就能估算到,光是京畿一地,每年逃税偷税少说上百万两。
以全天下算,一年少说上千万两的税收进了私人荷包。
户部年年亏空,年年叫穷,一没钱就加税。税加到哪里去了,全加到小民头上。
小民生活艰难,还要承担沉重的赋税。
而家财万贯的大户,却可以一文钱的税都不缴,荒唐!
“顾玖身为皇孙妻,都在老实缴税,其他商户有什么资格不缴税?朕的江山就是被这帮蛀虫给挖空的。该死,统统都该死。”
天子怒气腾腾,势要在全天下清缴欠税。
少府家令一看,顿时急了,“陛下息怒。若是要天下都缴税,首当其冲,少府要不要缴税?皇庄要不要缴税?各家王府要不要缴税?”
陈大昌也很着急,“陛下三思!如今这局面,非一朝一夕形成,自然也不能一朝一夕改变。本朝官员俸禄过少,不及前朝一成,官员若是不置办一点产业,恐怕连家人都养不起。官宦家都要饿肚子,谁还肯用心读书出仕为官?”
少府家令再接再厉,“陛下,少府名下的钱庄,光是今年就已经有几十万两利息收入。等到明年,规模扩大,少说也有上百万两。若是陛下同意买卖北荣西凉人口,少府又有一笔进账。边军也能多一笔收入。”
“陛下,商税急不得啊!”
少府家令同陈大昌,你一言我一语,劝着天子。
不能冲动啊!
冲动是魔鬼啊!
都是利益阶层,能随便动吗?
一动,说不定就要动摇大周的根基,天下动荡啊!
天子脸色难看,一甩袖,将案头上的文书,全都扫到地面。
清缴商税,等于是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既得利益者,肯定会各种拖后腿,各种反对。惹急了,直接掀桌子翻脸,都是有可能的。
这里面的风险,天子一清二楚。
所以过去,天子明知实情,却从不提这事。
今日之所以提起来,全是被顾玖的缴税清单给刺激的。
顾玖一人,短短两三年,就缴纳了二十万两税金。
今年是开耀三十六年。
天子登基称帝已经三十六年。
三十六年,朝廷损失了多少税金?
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
账都经不起细算。
一旦细算,天子一颗心都在滴血。
顾玖名下这点产业,这么点生意规模,都能缴税二十万两。
那些豪商,那些高门大户,世家大族,得逃了多少税?
怕是不下百万两。
都是钱啊!
一想到本该归户部归少府的钱,被那些王八蛋给贪墨了,天子恨不得大开杀戒。
堂堂天子,竟然要被一群吸血鬼绑架。被绑架就算了,还不能反抗,天子岂能不怒。
怒火冲头,天子拔下佩刀,就朝案头砍去。
砰砰砰!
一刀刀砍在桌面,楠木书桌,硬生生被砍出了缺口。
大殿内,所有人胆战心惊,跪在地上,频频磕头。
没人敢说话。
少府家令,陈大昌都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就是炮灰。
陈大昌偷偷瞄了眼少府家令:瞧瞧你干的好事,哪壶不提开哪壶,这下好了吧。
少府家令皱眉龇牙:我哪知道陛下竟然会被区区缴税清单刺激。潜规则这么几十年上百年,又不是今天才这样。陛下明明心知肚明,这回又发哪门子火。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天子在怒什么?
他在恼怒自己的无能为力。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撬不动利益阶层,眼睁睁看着全天下的官宦世家,豪门大族,皇亲国戚逃税漏税。眼睁睁看着这帮王八蛋趴在大周的江山上吸血。
天子怒火中烧。
恨自己年老体衰,他已经无力同这帮庞大的,覆盖全天下的利益阶层斗争。
非不愿,而是不能。
他敢动一动,他屁股底下的皇位,恐怕都会被掀翻,换个人来坐。
天子年老糊涂吗?
非也!
天子越老越清醒,因为清醒,所以恐惧。
因为恐惧,所以想要抓住哪怕一丝丝的希望。
所以天子召方士进宫,吃丹药。
所以天子宠爱小皇子,貌似是将希望寄托在小皇子身上。
他无非就是想多活几年,最好能活到小皇子成年。
天子一顿乱砍,总算发泄掉心头的怒火。
哐!
佩刀一扔,天子重新拿起缴税清单。
“顾玖做得很好,理应褒奖。不过此事涉及过多,朕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今日大殿发生的一切,谁敢透露一个字,朕杀他九族。叔父……”
“陛下折煞微臣。”少府家令诚惶诚恐。
按照辈分,少府家令的确是天子的叔父,可是他哪敢应承啊。
所以每次天子以叔父称呼他的时候,他都特别惶恐。
天子笑了笑,如春风拂面。
之前的狂风暴雨,仿佛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都是虚幻。
天子说道:“顾玖忠君体国,像她这样的人,少府要多加支持。贩卖北荣西凉人口这事,朕答应了。转告她,好好做事,朕不会亏待她。”
与其把好处给那帮光吸血不纳税的王八蛋,天子决定,干脆将好处给顾玖。
好歹顾玖如数纳税。
第378章 高高兴兴分银子
有了天子这句话,少府家令将来就可以理所当然,在同等条件下选择顾玖作为合作对象。
他替顾玖叩谢天子。
迟疑了一下,他说道:“陛下,诏夫人还有个疑问,需要请教陛下。”
天子没好气,“什么疑问?她怎么那么多毛病?”
少府家令有点紧张,不过他还是说道:“诏夫人让微臣问问陛下,竞标大会的银子要不要缴税?因为律法没规定类似的收入要如何缴税,诏夫人很苦恼。
她还问,如果要缴税,她的十五万和陛下的两百八十五万是不是都要缴税?”
“荒唐!朕的银子怎么能……”
余下的话,天子说不下去了。
刚才还在骂天下的王八蛋都是吸血鬼,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世家大族都不缴税。
转眼天子自己打自己的脸。
天子要不要纳税?
天子如果纳税,臣民还有什么理由不纳税?
可是天子纳税,等于是将私库里的钱拿给户部那帮王八蛋开销。
天子肉痛。
天子咬咬牙,“你告诉她,该纳税就必须纳税。一切按照商税标准来纳税。”
白白得了十五万,还不纳税,做梦吧。
“陛下的钱也要纳税吗?”少府家令斗胆问道。
天子怒目圆瞪,“你要是当不好家令,那就换人来当。”
“微臣知罪,微臣知道该怎么做,请陛下开恩。”
“退下!”
少府家令赶紧退下。
结果才走出几步,又听到天子高声喊道:“回来!”
少府家令停下脚步,回头,聆听天子训示。
天子吩咐道:“听说雨花巷马上要分钱,你替朕盯紧一点。事后给朕一份名单。”
少府家令领命而去。心头揣测天子的用意,天子难道是见钱眼开?
天子鼻端发痒,哪个王八蛋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背后说他。
天子冷哼一声,他果然太仁慈。
……
湖阳郡主喜气洋洋来到王府。
她想了想,虽然银子要紧,不过礼数不能废。
所以她决定先去见王妃裴氏。
哎呦喂,湖阳郡主也开始讲究礼数,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本宫今儿分银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淑妃说了她两回。
湖阳郡主是个搅屎棍,也是惹事精。
萧淑妃自感精力越来越发不足。湖阳郡主将来还得靠王府照应,她总是和裴氏吵吵闹闹也不行。
所以萧淑妃压着湖阳郡主,叫湖阳郡主对裴氏客气点。
湖阳今儿心情好,所以就将淑妃的话放在了心上,先去见裴氏。
裴氏可不乐意见湖阳郡主。
尤其是知道湖阳是来分钱的,更是不爽。
顾玖本是她的儿媳妇,有赚钱的生意不想着王府,反而把心把肝照顾湖阳,哼,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
裴氏心头不满顾玖,自然也不满湖阳。
见到湖阳的时候,面色冷冷的,无丝毫热情。
湖阳笑嘻嘻的,偏要撩拨,“谁惹嫂嫂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裴氏说道:“不劳你费心,本王妃好得很。”
湖阳捂嘴一笑,“我听说刘议挨了打,没残废吧。”
裴氏恼怒,“你做姑母的,有这么诅咒自己的亲侄儿吗?”
湖阳连连摆手,“嫂嫂别动怒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啊。要我说,刘议摆不平萧琴儿,他就别想着纳妾。不就是纳个妾,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让全京城看笑话,真是丢人现眼。”
裴氏心头不爽,“刘议再这么不好,他也是你的亲侄儿。你这么编排他,真合适?”
湖阳哈哈一笑,“瞧嫂嫂紧张的样子,至于吗?哪是我编排他啊,外面都这么说他。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嫂嫂这些天没出门,还不知道这事吧。”
裴氏冷哼一声,“此事不劳你费心。”
“我做姑母的,能不费心吗?最近我总在想,刘议要是有刘诏一半能干,嫂嫂能省下不少事情。不过刘议要是太能干,他和刘诏两兄弟岂不是闹得更加厉害。这么一想,刘议笨一点也有好处。”
“胡说八道。”裴氏怒斥一声,“刘议哪里笨了?他们两兄弟一般聪明,刘议很多时候比刘诏还要聪明。”
湖阳笑了出来,“嫂嫂这话也没说错。刘议的确很聪明,可他不用功啊,还总喜欢耍小聪明。也不知道他这脾气像谁。
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踏踏实实做事,就喜欢走捷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捷径给他走?嫂嫂,你说刘议的性子到底像谁?
王兄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不这样。王兄那时候可努力了。啊,我知道了,刘议应该是像嫂嫂,刘诏像王兄。”
裴氏气了个倒仰,“湖阳,你是在指桑骂槐,辱骂本王妃爱耍小聪明吗?你放肆!”
湖阳欣赏着自己新作的指甲,“嫂嫂可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还有啊,刘议老大不小了,刘诏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常年在外历练。刘议还天天窝在府里,成何体统。
嫂嫂,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宠刘议。就该按照王兄培养刘诏的办法,丢出去,叫他自生自灭。”
裴氏听完,不管有没有道理,先怼回去再说。
“你都没做到自生自灭,有什么资格要求刘议自生自灭。我们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本王妃乏了,你走吧。”
裴氏完全不给湖阳面子,直接赶人。
当然,湖阳也没给过裴氏面子。
姑嫂二人,从年轻的时候斗到中年,并且还将继续斗下去,斗到老年,斗到死。
萧淑妃指望湖阳同裴氏和解,好好相处,是不可能的。
这二人,互相看不惯,怎么可能好好相处。
湖阳起身,“我不耽误嫂嫂,我先走了。我要去看望大侄子媳妇,今儿可是分钱的日子。啊,听说二侄子媳妇也有钱分。啧啧,就嫂嫂没钱分,难怪嫂嫂今儿火气这么大。”
说完,湖阳就跑了。
她是真的跑出去的。
背后传来裴氏的一声怒吼,“湖阳!”
接着,就是砰的巨响。裴氏又砸东西了。
湖阳跑出春和堂,哈哈一笑。
她真机智。
说完就跑,不给裴氏任何反驳的机会。裴氏恐怕快要气死了。
湖阳来到东院。
欧阳芙也在。
刘诏竟然没去衙门。
湖阳问刘诏,“诏儿,你今天怎么没去衙门?”
“休沐!”刘诏站在屋檐下吹风,言简意赅。
湖阳啧了一声,“你是不放心顾玖,还是不放心银子?”
刘诏面无表情,“姑母想太多。小玖正等着你,你赶紧进去吧。”
湖阳往房门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这回分银子,有你的份吗?”
刘诏莫名心塞,“无可奉告。”
说完,他甩袖离去。
这地方没办法待了。
人人都要问他一句分银子吗?还要不要人活?
难得休沐一天,本想和顾玖二人世界。结果别说二人独处,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怨念丛生。
他干脆去练武场练武,发泄浑身上下多余的精力。
湖阳郡主喜滋滋地走进小书房。
“大侄子媳妇,本宫来了。”
“姑母快请坐。”
顾玖含笑招呼。
湖阳刚坐下,欧阳芙起身给她行礼。
她忙摆手,“别,你挺着个大肚子,一切礼数免了。”
“多谢姑母体谅。”欧阳芙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湖阳随口问道:“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芙忙说道:“来信说已经出发在路上,估摸着还有几天就能到京城。”
“二公子一走就是大半年,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等他回来,你说说他,叫他明年别出门了。”
欧阳芙抿唇一笑,“多谢姑母关心。正事要紧,他留在府中也帮不上我什么忙。”
湖阳哈哈一笑,“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本宫不干涉。”
接着,她又问顾玖,“你和刘诏还好吗?”
顾玖点头,“挺好的。姑母怎么突然问起我们?”
“刚在外面碰到诏儿,我看他脸色挺臭,担心你们吵架。”
顾玖笑了起来,“多谢姑母,我们没吵架。他就是这个脾气,整日都难得笑一笑。”
湖阳说道:“这么说起来,你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别人说你们夫妻感情不好,我是不信的。就凭诏儿没纳妾,你们感情就差不了。”
“谢姑母吉言,我们和别的夫妻没什么区别,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湖阳大笑出声,“这才是能好好相处下去的夫妻。夫妻嘛,就得吵架。但是也不能吵得太过分,得拿捏好分寸。分寸恰当,怎么吵也不伤害感情。”
没想到湖阳还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看来湖阳对婚姻生活还是有诸多的体会。
闲聊完毕,顾玖拿出账本,分别放在湖阳和欧阳芙的面前。
“姑母,二弟妹,你们先看看账本。确定没问题,我就让人给你们算钱。”
欧阳芙正要伸手去拿账本,结果湖阳抢先一步说道,“看什么看,本宫信你。这么大的生意,你也不会贪墨我们那点钱。”
欧阳芙默默地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幸亏,手藏在桌下,要不然多尴尬啊。
顾玖笑了起来,“多谢姑母信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更不该含糊。请姑母,二弟妹过目账本。只有你们确定账目清楚无误,我才敢分红。要不然账目含含糊糊,你们拿着银子,心里头也不得劲吧。”
“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本宫不看都不行。好吧,本宫依着你。”
湖阳拿起账本翻看。
欧阳芙偷偷松了一口气,跟着拿起账本翻看。
生意上的账本,顾玖向来做得清楚工整,让人一目了然。
不懂账目的湖阳,翻开账本,也能看明白。
哎呀,赚得不少啊。
人人都说雨花巷赚了大钱。
具体赚了多少钱,湖阳心里头也没个数。
来之前,她估摸着能有一倍的收益,她就满足了。
毕竟她一文钱没出。
她的五千两本钱,本是顾玖答应给她的好处费。
当初罗先生过世,福雅公主悲痛欲绝,昏迷不醒。太医说,如果醒不来,就永远醒不来了。
顾玖没办法,花钱请湖阳出面。
湖阳很给力,言语刺激,真将福雅公主给唤醒了。
为了这事,福雅公主一直看湖阳不顺眼,甚至下了命令,不准湖阳上公主府。湖阳敢踏进公主府,福雅公主就敢将她打出去。
事情办成,顾玖本该给湖阳五千两报酬。
不过那时候,顾玖就是个穷光蛋,忙着江南的项目,别说五千两就连五百两都没有。
于是乎,顾玖忽悠湖阳,把五千两这算成本钱,投入雨花巷。
就这样,湖阳上了顾玖的船。
当初她的一个小小的决定,在今日变成了真金白银。
翻到账目最后,看到自己能分到的银钱数目,湖阳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确定地问道:“大侄子媳妇,本宫真的能分到一万五千两?”
顾玖点头,“当然是真的。”
扣掉所有费用,扣掉顾玖的那一份,剩下的钱,能让每个人分得本钱三倍的利润。
这是暴利啊!
投资回报比太高了。
湖阳激动地脸色涨红,分红加上本钱,她能拿走两万两。
太爽了!
欧阳芙也很爽。
当初她只投资了一千两,换回三千两的收益。
此刻,她只恨自己缺乏魄力,为什么才投一千两?但凡多投个两千两,接下来几个月她都不用为钱发愁。
欧阳芙痛并快乐着。
“啊啊啊……”
湖阳激动得叫起来,叫过之后,又哈哈大笑。
她一把抱住顾玖,“大侄子媳妇,你就是本宫的福星。本宫决定了,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叫上本宫。”
顾玖笑道:“下一回可没这么高的利润。雨花巷能有这么高的收益,是因为地段好。像雨花巷这样的好地段,现在很难找到啦。反正京城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好地方。”
湖阳闻言,很是失望。
欧阳芙却说道:“利润少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有钱赚,我们都很乐意投钱。”
“对对对,只要有钱赚,本宫就给你投钱。”
顾玖摇摇头,“生意有亏有赚,不可能次次都赚钱。说不定下一次就会亏本。”
欧阳芙愣了下,有点迟疑。
湖阳却很坚定,“没关系。亏钱怕什么,下次就能赚回来。本宫对你有信心。”
欧阳芙附和着。
顾玖笑道:“多谢姑母,二弟妹如此信任我。如果真有好项目,我会提前和你们说一声。”
“那就说定了。”
顾玖问道:“账本有问题吗?”
湖阳将账本还给她,“没问题,分钱吧。”
欧阳芙也说没问题。
顾玖收回账本,问道:“要银票还是要现银?”
“有现银吗?”湖阳好奇问了一句。
顾玖点头,“从少府那边兑换了几箱现银,如果需要的话,我让人抬出来。”
湖阳犹豫了一下,她嫌弃现银太重,带着不方便,于是决定,“我要一千两现银,剩下都给银票。”
欧阳芙则说道:“我全要银票。”
顾玖朝青梅点点头,青梅领命,转身出去。
没多久,她又回到小书房,后面跟着两个小黄门,抬着一个箱子,看着很沉。
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露出真容,全是官平银,一共一千两。
湖阳看见银子,就跟见了亲娘似得,眉开眼笑。
还特意拿起一绽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如此,不能体现她的激动心情。
顾玖忍俊不禁。
青梅抱着两个木匣子,往桌上一放。
顾玖笑着说道:“姑母,二弟妹,里面装着的就是你们的本利,打开看看。”
湖阳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子,厚厚一叠银票,看着真亲切。
她将所有银票拿出来,先是亲了口,然后点数。
她怕顾玖误会,还解释道:“大侄子媳妇,不是本宫不相信你。而是本宫今天太激动了,克制不住想要点一点银票。”
顾玖笑道:“我知道,姑母尽管清点数目。二弟妹,你也清点数目。”
欧阳芙笑眯眯地说道:“我听大嫂的。”
第379章 堂堂皇孙被逼成了劫匪
分了钱,众人皆大欢喜。
裴芸还特意派了婆子到王府道谢。
顾玫则下了帖子,请顾玖改日上代侯府赏花喝酒。
代侯府的腊梅已经结了花骨朵,再过些日子,就会盛放。
届时不光有她,顾家的姐妹都会去。还有魏家姑娘等等。
顾玖欣然答应。
刘诏歪靠在软塌上,顾玖就枕着他的大腿。
屋里烧着地龙,极为暖和。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都快出汗了。
刘诏直接敞开了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
就刘诏这一身腱子肉,顾玖怎么看都看不腻。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再配上高贵的皇孙身份,对女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一时忍不住,顾玖在他的腹肌上咬了一口。
刘诏蹙眉,毒舌发作,“昨晚上没喂饱你吗?”
顾玖:啊啊啊啊,王八蛋,能不能别提昨晚的事情。
开了荤的男人,真的招惹不得。
昨晚上,她不过是稍微主动了那么一下下,结果就遭受到狂风暴雨般的攻伐。
她差点没死在床上。
顾玖哼了一声,“都说男人做多了,肾虚。你怎么不肾虚?”
刘诏眉头抽动,眼睛深邃如海,却透着危险的光芒。
“你希望我肾虚?你看上哪个小白脸?”
顾玖又咬了他一口,“我看上你这个小白脸,行吗?”
刘诏点头,当然行,特别行。
顾玖又说道:“你就是不知道节制,我累得很。现在年轻没事。可你别忘了,后面还有几十年,当心哪天腰不好。”
“你怀疑我腰不好?”刘诏目光透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顾玖翻了个白眼。听人说话能不能好好抓住重点?为嘛每次的重点都像是拐了十八道弯。
她的重点是节制,好不好?
“没说你腰不好。”
“你刚才明明是在怀疑我腰不好。”
“真没有。”
“你有!”刘诏像个中二青年,非要逼着顾玖承认怀疑他腰不好。
顾玖捂着脸,“我不想和你说。”
刘诏拉开她的手,“我会证明我的腰到底好不好。”
“是是是,你腰力最好了。”
刘诏面无表情质问,“我都没证明,你怎么知道我腰力好不好。你分明是在敷衍。”
真不是敷衍。
“你不用证明。昨晚上我已经知道了你腰力很好。”
“昨晚是昨晚。而且昨晚如果真的很好,今天你为什么会怀疑我腰力不好?可见昨晚我表现得还不够好,至少腰力还不足以让你满意。夫人,趁着今儿难得空闲,我们到卧房深入交流一番,为夫会证明腰力到底有多好。”
“不要!”
顾玖刚喊出要字,嘴唇就被堵上了。
接下来,刘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腰力到底有多好。
等完事后,顾玖趴床上,悔不当初。
她为什么要去撩刘诏,为什么最贱非要提腰。
嘤嘤嘤!
总有一天她会被干死的。
刘诏一副满足的模样。
不受日期限制,想做就做的生活,果然很美。
他一副温柔深情的模样,“我替你按摩腰部。你看看你,其实你的腰才真正不好。”
顾玖咬着枕头,无语凝噎。
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
“多吃点补药,把身体补壮实一点。”
“像你这么壮实吗?”
“那倒是不用。”
他俯身,在顾玖耳边说道:“养得白白嫩嫩,好吃。”
吃?
王八蛋,竟然一直想着吃她。
顾玖想踢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别乱动!我不介意再来一回。”
顾玖: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腹部,轻轻地揉揉。
这里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小生命?
他都这么努力,怎么还没动静?
难不成是因为他努力得还不够。
“别乱摸!”顾玖拿掉他的手。
他俯身,从背后抱着她。
光滑白嫩的肌肤,丝绸般顺滑,令人流连忘返。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
浑厚低沉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一定是为夫不够努力,所以才一直没有动静。”
“胡说八道。”
顾玖扭头,白了他一眼。
“我是早产儿,自幼身体虚弱。这几年身体长开了,才逐渐好起来。等到来年春天,天气温暖,说不定就会有动静。”
“真的吗?”刘诏狂喜。
顾玖趁机给自己诊脉,“我的身体比起刚嫁给你的时候,好了很多。所以,开春之前你要节制。”
节制是不可能节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节制。
他抱着她,一句话不说,却自有默契。
沉默,也是一种温暖。
他亲亲她的额头,“等我们有了孩子,你一定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顾玖却摇头,“我当不了最好的母亲,我最多只能当个及格线以上的母亲。”
刘诏不解。
顾玖突然问道:“全心全意为孩子付出,心里眼里只有孩子,连自己都没有的人,真的好吗?”
刘诏不懂,“父母难道不该对孩子付出吗?”
他是宁王和裴氏的长子,然而自小所得到的父爱母爱很有限。
他想过,等他有了孩子,他不会吝啬对孩子的喜爱。
顾玖趴在床上,随口说道:“人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有了孩子,也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而不是从早到晚,从睁眼到闭眼都围着孩子转动。”
“自然不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孩子转,不过给孩子的关心一点都不能少。”
顾玖笑了起来,“说道理,你是一套又一套。等我们真有了孩子,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做到。”
刘诏的目光如星辰一般,盯着她看,“我若是做不到,你就提醒我。我会努力。”
他一直都很努力。
他努力学着做个好丈夫,将来还要努力学习怎么做父亲。
顾玖笑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身为皇孙,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比如天子派下一件差事,刘诏能说我要回家带孩子就拒绝吗?
身在皇室,没有权势,甚至无法让孩子平安顺遂的长大。
想要权势,就得拿命去拼。
想要不付出,权势就从天而降,纯粹是做梦。
顾玖和刘诏成亲两年,一直没有身孕。然而顾玖依旧有底气怼王妃裴氏,甚至怼萧淑妃,不给宁王面子,为什么?
并不是因为她多能干,多能赚钱。
身在王府,赚钱永远都是次要的。
她之所以有底气生活得如此肆意,凭着心意生活,因为她背后有刘诏。
刘诏凭本事在外面打拼,每立下一次功劳,顾玖就多了一份底气。
换做二公子,三公子的情况,打个比方,裴氏要往二公子,三公子房里安排女人,欧阳芙同三夫人蔡氏能拒绝吗?
她们没底气拒绝。
因为二公子,三公子身无功绩。
欧阳芙这回还是仗着自己有身孕,拒绝了裴氏的安排。
等她生下孩子后,裴氏给二公子安排女人,到时候她能怎么办,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若是二公子如刘诏一般,凭自己本事立下功劳,得到爵位,欧阳芙妻凭夫贵,自然有底气对裴氏说不。
顾玖一直活得很清醒。
说刘诏吃软饭也好,说他性格有缺陷也罢,其实都是调侃。夫妻情趣。
在王府,没有刘诏替她撑腰,恐怕她连二门都出不去。
裴氏一声令下,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飞出王府。
裴氏之所以拿她没办法,就是因为刘诏一直站在她背后。
所以裴氏不敢对她动家法,不敢拿什么破规矩约束她。
怼顾玖,裴氏好歹占着婆母的理。
怼刘诏,裴氏完全没胜算。
刘诏是嫡长子,又有镇国将军的爵位,再进一步就是郡王。
这个时候,裴氏必须给予刘诏足够的尊重。不能单纯将他当做儿子看待。
就比如,太后能将皇帝儿子单纯当做儿子看待吗?
肯定不能!
裴氏如果敢对顾玖动家法,刘诏就有借口掀了桌子,改了王府规矩,直接架空裴氏。
以刘诏的脾气,他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到时候,输的人肯定是裴氏。
王府上下,没有人是真正的蠢货。
裴氏心头门清,底线究竟在哪里。
她怼顾玖,挑剔顾玖,说顾玖的不是,言语敲打顾玖,但凡有丝毫不满就发泄出来,从不委屈自己。
裴氏做了这么多,唯独不会做踏破底线的事情。
不得不说,裴氏很有分寸。
只要她不破底线,她和顾玖之间,就是简单的婆媳矛盾。
刘诏身为男子,无权干涉,也不该干涉。
顾玖也不会让刘诏干涉这种内宅鸡毛蒜皮的小事。
裴氏玩这种把戏,玩得很溜。
她对顾玖怒目而视,言语敲打又怎么样?
身为婆婆,难道敲打儿媳妇的权利也没有吗?
刘诏见了,也只能忍着。
因为裴氏守住了底线,没有动用家法,没有搬出规矩。刘诏也必须守着底线,不得插手内宅琐事。
这种事情,不会有人挑明了说,全凭彼此默契。
裴氏有默契,刘诏有默契。
顾玖经过摸索,也摸到了底线到底在哪里。
所以,平日里裴氏无论怎么挑剔顾玖,顾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爽了就怼两句,撩拨一下裴氏的怒火。
心情好的时候,就多听听,让裴氏发泄一下怒火。
婆媳之间相处,看似充满了火药味。
其实早有默契。
萧琴儿就没有领悟到婆媳相处的真谛,不知道底线在哪里,也没把握好分寸。
故此,好多次她都被裴氏不留情面的责骂,丢尽脸面。
她只当裴氏看她不顺眼,偏心。
其实裴氏看哪个儿媳妇都不顺眼,对谁都偏心。
区别就在于,顾玖和欧阳芙知道拿捏分寸。
顾玖比欧阳芙更强的地方,在于她要是不爽,她敢怼回去,甚至敢打裴氏的七寸。
欧阳芙不敢这么做,因为她没底气。她怕裴氏对她动用家法。
她知道,真到了动用家法的时候,二公子根本帮不了她。
非不愿,而是不能。能力不足,怎么帮?
顾玖不怕。
因为她知道,真走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刘诏会站出来为她撑腰。
大不了掀桌子,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不过顾玖没有掀桌子的爱好。
她忙死了,外面的事情都忙不完,哪有心思管王府的事情。
维持现在的平衡,挺好。
她嘟哝一声,靠在刘诏的怀里,有点昏沉沉,想睡觉。
“先别睡,吃了晚饭再睡。”
“不吃!没胃口。”
“怎么就没胃口?你不是赚了钱吗,按理你该胃口大开。”
顾玖打了个哈欠,“我手头上哪里存得住钱啊。挣的钱全都花出去了。”
“我听说了,你卖下南城门外几万亩土地。你买那么多土地做什么?”
“当然是建房子。”顾玖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诏蹙眉,“南城门外上万流民,你打算怎么处理?流民问题不解决,你的房子可建不成。就算建成了,也卖不出去。”
别说达官显贵,就算是京城小民,也不乐意同那帮一无所有靠吃救济粮过活流民住在一起。
在京城小民心中,也是有一条清晰的鄙视链。
小民心中,聚集在城外的流民,连乞丐都不如。
小民允许乞丐在自家屋檐下躲风雪,但是绝不允许流民出现在自家屋檐下。一旦发现,统统打走。
流民代表了不稳定,贫穷,偷鸡摸狗,杀人放火。
只要发生什么案件,京城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城外那帮不安分的流民。
顾玖又打了个哈欠,困得很。
她撑着眼皮,说道:“你觉着包两餐,外加工钱日结,能不能解决城外那帮流民?”
刘诏蹙眉,“上万流民,你真这么做,钱够吗?”
他内心觉着这办法不靠谱,纯粹是烧钱。
顾玖有多少钱拿去烧?
顾玖懒懒地说道:“所以我找少府借贷了一百万两。少府那边,已经支付了二十万两,剩下的八十万两等到开春再给我。”
刘诏面色一冷,“你可真敢借。一百万两,将你我二人卖了也还不起。”
顾玖哈哈一笑,“我才舍不得卖你。你也太小看我,区区一百万而已,我怎么可能还不上。”
刘诏此刻的心情,仿佛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已经开始脑补,一年后,顾玖还不上钱,他要怎么办?
找少府求情,宽限日子?
找皇祖父求情,卖身为奴?
要不等开了春,他就去一趟西北打草谷,去草原上干几票。抢点值钱的东西回来变卖,替顾玖还债。
或是到海上,打劫海商。干他两票,钱就够了。
刘诏脑海里,已经开始评估这两种方案哪个投资回报更高,更易执行。
他手下的儿郎,骑兵居多,去草原优势更大。
不过草原上那些部落,很多都是穷鬼。
想要凑足一百万,外加二十几万的利息,他得打劫多少个部落?
以投资回报比来说,去海上更划算。那帮海商个个富得流油,一船货物,少说几十万两。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船货物出手,就能凑足一百多万两,还给少府。
只是他手上会水的儿郎太少。
看来他有必要招募几十上百个水兵,至少要凑足一个船队。
于是他对顾玖说道:“你给我两万两,我有大用。”
一听到刘诏要钱,顾玖立马清醒了,脑子一点都不困。
“你要钱做什么?”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打算私下里偷偷招募水兵。”
这事他没打算瞒着顾玖。
顾玖糊涂了,“你招募水兵做什么?你又不出海。”
“谁说我不出海?”
哼!他决定了,在别院建个池子,先学会游泳。
等开了春,就去渭水练习水性。
不光是他,手下儿郎统统都要练习水性。
“你要出海?出海做什么?陛下让你出海吗?你堂堂皇孙去海上,陛下不怕你出事?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顾玖连珠炮问。
刘诏却说道:“你先给钱,我不一定会出海。”
“钱是小事,你先告诉我出海做什么?”
刘诏皱眉,不作声。
堂堂皇孙,岂能明目张胆地说花钱招募人手,就为了当劫匪。
第380章 为你撑腰
刘诏打死都不肯交代去海上做什么。
顾玖使出一百零八班手段,都没能让刘诏开口。
她累了。
身累,心更累。
她冲刘诏比划了一根手指,咬牙切齿说道:“你牛!还敢打死都不招。”
他靠近,抱着她。
她推开他。
他又抱过去。
反反复复,顾玖彻底累了,不想动弹。
算了,就让他抱着吧。
刘诏深吸一口气,全是顾玖的味道,真好闻。
他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一百万,大不了我替你还。南城门外,你想修房子就修房子,不用怕花钱。钱去了还会再回来。”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顾玖扭头,狐疑地盯着他。
此时此刻,她脑袋转动得飞快。
把各种可能排除,剩下那个,不管多不可思议,但那就是真相。
“你,你替我还一百万?”
刘诏笑了笑,“我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不用有任何顾虑。这是我的责任。”
“等等,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
刘诏知道顾玖敏锐,干脆起身,“我去吩咐下人准备晚饭,多少吃一点再睡。”
说完,他就跑了。
跑得贼快,仿佛背后有狼在追赶。
我靠!
顾玖眨眨眼。
她没听错吧,刘诏竟然说替她还一百万两白银。
那可是一百万,不是一万,也不是十万。
刘诏这辈子,别说一百万,连一万两都没挣到过。
北荣那事不算。那是政治配合军事,无关金钱。
虽说他在北荣干的事情,价值几百万,几千万,但毕竟不是真金白银,账目真不能这么算。
刘诏去哪里搞一百万还债?
突然要两万两,说是招募水军。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等到吃饭的时候,她打了刘诏一个措手不及。
“你不会是想出海做海贸吧?”
噗!
刘诏平复心情,不动声色地说道:“有这个想法。”
有鬼!
肯定不是为了做海贸。
紧接着,顾玖脑中出现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难道你是想做海盗?”
噗!
刘诏差点没绷住。
娘子太敏锐,怎么办?
此刻他生出强烈的求生欲,准备跑路,连借口都想好了。
“不要胡说八道,本公子堂堂皇孙,岂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好好用饭,我先回书房,还有点公务要处理。”
“不准走!”
顾玖伸出手,第一时间拉住他。
“你不会真的想做海盗吧?”
刘诏蹙眉,“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好了,你不是说很累想睡觉吗?赶紧去床上躺着。”
噗哈哈……
顾玖不客气大笑出声。
“原来你真的打算当海盗,替我还债啊!”
她内心满满地感动。
她真没想到,刘诏能为她做到这份上。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拿不出一百万还债,刘诏真的干得出做海盗的事情。
短平快,收入高,这就是刘诏做海盗的原因。
笑过之后,顾玖又想哭。
她突然动情地扑进刘诏的怀里。
两辈子,第一次有一个除开父母血亲外对她这么好的人。
她抱着他的腰,骂道:“你根本就是蠢货。”
刘诏皱眉,不满,“我哪里蠢?别胡说八道。”
顾玖咬着唇,“你就是蠢,蠢得不可救药。我都说了不用担心,区区一百万,怎么着都能赚回来。可你偏不信我。我看起来那么不可靠吗?”
“不是!南城门外,那地方就是个烂泥潭。京城几大衙门都解决不了,靠你一个人怎么解决?”
顾玖哼了一声,很是鄙夷,“他们解决不了,那是因为他们没找对办法。你要知道,人是有惰性的,当有免费吃喝的时候,谁还乐意去找活干?
别以为穷困潦倒的人就不懒惰。懒惰这件事,不分贫富,只关乎人性。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勤奋的人吗?”
“什么人?”刘诏被顾玖带节奏,思路也跟着乱飞。
顾玖说道:“看得见希望的人,才会勤奋。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吃苦耐劳,也没有人天生就勤奋。
只有当他看得见希望,他才愿意去吃苦,去勤奋。南城门外那群流民,是一群看不到希望的人。
他们每日有免费救济粮,虽然吃不饱,可是能活着。没有希望的活着,犹如一群行尸走肉,你能指望他们勤奋吗?
与其给他们救济粮,拖着他们的性命,不如给他们一个安家立命的希望。而且是能够快速兑现的希望。
一日两餐,外加日结工钱,这就是看得见的希望。如果再加上房子,那群人不用驱赶,他们自己就会站起来,拼命去干活。”
刘诏琢磨着这番话,仔细想一想,有人生下来就勤奋吗?
似乎没见到过。
就比如他自己,如此自律的一个人,在小的时候,其实也很调皮,也不乐意读书。
后来被打了几顿,又看清了一些现实,才选择自律的生活。
衙门里的小吏,为何总喜欢偷奸耍滑?
因为做多做少都是一样,既然一样,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地干活?能偷懒,当然选择偷懒。
那些做事主动,积极勤奋的人,自然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所求。
求名,求利,求问心无愧……
无论求什么,都是因为心中有所求,才会主动选择勤奋。
一旦生活没了希望,一眼看去就能看完这一生,谁还乐意主动勤奋啊!
累死个人。
除非被逼着,不得不勤奋。即便这样,也会想尽办法偷懒。
勤奋与懒惰,果然无关乎贫富。
穷人里面有懒鬼,富人里面也有拼命打拼的人。
一切都是人性。
刘诏紧紧抱住顾玖,郑重说道:“谢谢!”
顾玖一脸懵逼,“干什么谢我。”
“你解决了我多年的困惑。”刘诏咧嘴一笑。
顾玖一番话,让他茅塞顿开,受到了极大启发。
过去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全都明了。
抛弃那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一切回归本质,就是两个字:人性。
刘诏被顾玖的思路,带着跑了十万八千里,然后又主动跑回了原点。
“所以你打算用以工给酬的办法,解决那帮流民?”
“还有房子。”顾玖得意地笑了起来。
刘诏蹙眉,“房子可不便宜,那些人根本买不起。你这办法肯定不行。”
顾玖笑了起来,思维领先的酸爽,此刻特别明显。
她说道:“现在买不起没关系啊,可以分期付款。你要记住,有恒产者有恒心。
为什么过去招募士兵,首选良家子?因为良家子有恒产,有牵挂。有牵挂的人,上了战场,首先不会想着当逃兵,因为会牵连到家人。
搏杀时,也豁得出性命。就算战死,好歹能替家人挣得功勋,挣一笔抚恤。公子诏,你虽然贵为皇孙,但是很显然,你的老师对你的教导很片面。
他们教会你怎么打仗,怎么搞权谋,却没有教会你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如何看清大势。”
刘诏笑了起来,瞧她嘚瑟的小模样,就像是偷腥的小狐狸。
他搂着她的腰,“娘子懂这么多,不如教教为夫。”
“我现在就在教你。”
“那你再教教为夫,如何满足你。”
臭流氓。
她生气了,她不想理会他。
王八蛋,脑子里装的全是黄颜色吗?
刘诏就喜欢看顾玖生气傲娇的模样,太可爱了。
他亲了亲她,“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本夫人又不是专职老师。今儿心情不好,不说了。”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还少府的一百万。”
顾玖白了他一眼,仿佛在吐槽:你怎么这么笨。
“解决了流民后,就可以建房子。那么大的土地,当然要划分多个区域。房子价格也要明显区分开。你平时在京城内穿梭,难道没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吗?”
刘诏不耻下问,“什么问题?”
京城的问题多了去,他哪里知道顾玖指地是什么问题。
顾玖说道:“我在少府翻阅过京城志,京城的人口从太祖时候的七八十万,到如今的两三百万,足足增长了三四倍。然而京城还是当年那个京城,京城面积并没有增加,也就是说京城小民的居住面积也没有增加。
我让人特意调查了一番,京城小民,很多都是一家三代,甚至是四代人住两间屋。你没听错,一家七八口人,甚至十几口人,就住两间屋。两间屋怎么能住那么多人?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住下的。”
刘诏皱眉,过去他只注意到京城人口膨胀所带来的各种问题,比如吃。朝廷大仓要存多少粮食,才能满足紧急状态下,京城人口的吃饭问题?
这也是朝廷一直担心的问题。
所以朝廷大仓这些年,已经扩建了三次。
都是为了储备更多的储备粮食,以防万一。
唯独没考虑过小民住房的问题。
听顾玖提起,他这个不缺房子的堂堂皇孙,才意识到住房也是个大问题。
顾玖继续说道“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想要在京城置办一栋独门独院,三间正房带两间厢房,带厨房的一进宅子,地段最差地方都需要一百多两。地段稍微好一点的,都需要两三百两。
以京城小民的收入,他们一辈子,穷尽三四代人的力量,也买不起一栋最小的宅院。那怎么办?只能租房。
为什么南城那边乱搭建那么多,因为所有人都需要有个住的地方。京城人口这么多,能选择的居住地却这么少,除了乱搭建,没有别的办法。”
刘诏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是问题。乱搭建最怕火灾。南城那边,一直是五城兵马司防火重点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大郎派人烧雨花巷,皇祖父会大为震怒。火一旦烧起来,以南城房屋的密集程度,根本没办法救援。”
“所以李大郎完蛋了。”
顿了顿,顾玖继续她的忽悠大事业。
“朝廷从来没想过要为小民们解决一下住房问题,估计是没人朝这个方向想过。但是我想替他们解决。
南城门外地段多好啊,临近城门,紧挨南城。每日出工回家都很方便。你说如果在城外有一栋双层宅院,带五六间卧房,还带堂屋,厨房,茅厕,带个小小的院落,只需要一百来两,还可以分三年,分五年,甚至十年付钱。换做是你,一家八九口人住两间屋的人,你动不动心?”
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换做是我,拼死拼活,也要买一套这样的宅院。”
顾玖笑了起来,“现在你还担心我还不起少府的一百万两吗?”
刘诏产生了新的问题,“小民买房,分期付款,你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房款?一年之后,你怎么还清少府的借贷?”
顾玖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借钱给小民买房子?你笨啊!守着少府钱庄,这么大个金库不用,自己掏钱垫付房款,我有这么笨吗?
我当然是和少府合作,大家想要分期付款买房,就找少府借贷,少府给予低息。比如全款一套房一百两,三年分期就一百二十两,五年就一百四十两,换你你不借贷吗?”
刘诏算了下这里面的利息,如果一套一百两的房子,三年分期,真的能一百二十两拿下来,那的确是低息,超低利息。
任何没有房子的小民都会心动。
他说道:“这的确是个办法。只是你确定少府会答应和你合作?这么低的利息,少府愿意?”
顾玖笑了笑,说道:“就算少府一开始不答应合作,我也有把握说服他们答应。
要知道少府钱庄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作用是为了解决民生艰难,这是钱庄成立的初衷。
让小民有机会安家立业,这就是实实在在解决民生的好事。而且少府钱庄,还能趁此机会,打响名声。
等南城门外项目做成,整个京畿地区,还有哪个私人钱庄能和少府的钱庄竞争?少府的也可以借此机会,将钱庄推广到全天下。甚至可以到北荣西凉,去赚他们的钱。
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推动全天下所有钱庄,减租减息,给小民一条生路。因为本夫人作为榜样,给他们开辟了新的生财之路。”
刘诏想了想,干脆坐下来,提笔将顾玖说过的一条条记录下来。
他一条条反驳,顾玖一条条解释。
刘诏又将顾玖说的所有解释内容记录下来。
整个晚上,小两口就忙着找茬反驳辩论,查漏补缺。一直忙到三更时分。
顾玖困得不行,感觉整个人快要升仙了。
刘诏却精神奕奕。
他对顾玖说道:“我想到了一点,军中许多人都没有安家立户。大可以借着南城门项目,先让一部分老兵安家立户,将家人接到新房里居住。这样一来,老兵会更踏实,也能尽可能杜绝军中的赌博风气。”
顾玖趴在榻上,“随便吧,你说什么都行。”
刘诏兴奋地说道:“如果此法证明切实可效,还可以推广到全家。”
顾玖翻了个身,“你忘了关键的一点,人都有故土情结。很多人并不乐意留在当兵的地方安家落户,更愿意回家乡。”
“如果能在当兵的地方找到出路,还会回去吗?”
“哪有那么多出路可找。这种事情急不得,一定要慢慢来。太着急小心扯着淡。”
“什么?”
“没什么。”顾玖急忙改口,她实在是困得很,脑子反应迟钝。
刘诏说道:“你先睡,我再琢磨琢磨。”
顾玖打了个哈欠,“你这么积极,难不成想要跟着我一起发财吗?”
刘诏笑了起来,“我替你当打手。谁要是不开眼,我替你教训他。”
顾玖嫌弃,“你身份敏感,当打手这种事,你还没湖阳姑母好使。湖阳姑母随便动手,陛下只当私人恩怨,不会上升到朝堂斗争。你一出手,完了,陛下立马想到夺嫡之争。我还赚什么钱啊,趁早凉凉。”
刘诏不乐意,“你就这么嫌弃为夫?”
顾玖趴进他怀里,“不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我还指望着你替我撑腰。我先睡了,你忙吧。”
“我抱你上床。”
刚一接触床褥,顾玖就睡了过去。
刘诏笑了起来,替她盖好棉被,默默说道:“我会替你撑一辈子腰。”
第381章 制造一个真相
楚王出宫后,直接回到王府。
见到太妃孙氏,他担忧地说道:“皇祖父今日极为严肃,好几次朝儿子看来,儿子都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太妃孙氏问道:“怎么回事?陛下难道对你有所不满?”
楚王摇头,“儿子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是皇祖父看我的眼神,让我觉着恐惧。仿佛无所遁形,一切都被看透。”
太妃孙氏压在内心深处的担忧冒了出来,“这段时间,你没做出格的事情吧?”
楚王忙说道:“儿子一直谨遵母妃教诲,勤恳做事。”
太妃孙氏摆摆手,“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先下去,不要胡思乱想。”
楚王张张嘴,斗胆问道:“母妃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放肆!”太妃孙氏厉声呵斥。
楚王面色难堪,“皇祖父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母妃一定知道原因吧。”
“都说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怎么听不进去?还有,陛下并没有对你改变态度,一切都是你的错觉。”
太妃孙氏语气严厉,不容反驳。
楚王皱眉,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那种在天子目光逼视下,想要逃跑的冲动,可做不得假。
显然太妃孙氏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楚王咬咬牙,“儿子告退。”
他转身离去,心中却多了怀疑。
太妃孙氏颓然地坐在罗汉榻上,浑身疲惫。
她吩咐丫鬟,“将方少监叫来。”
丫鬟领命而去。
没多久,方少监来到书房。
“娘娘怎么了?”
他走上前,亲自奉茶。
太妃孙氏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你来了,坐下说话吧。”
她打起精神,问道:“宁王府怎么还没动静?当初你不是说有六七成把握吗?”
方少监平静地说道:“娘娘,事情急不得。宁王他们离开京城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宁王府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让宁王他们立刻回京。”
然而,顾玖和刘诏根本没动静。
两口子商量好了,宁王要回京,这是必然的。但是不急在此时回京。
就该让宁王出门吃吃苦。
这年头出门在外,可没有五星级酒店,没有高速公路。
路上颠簸,人都能给颠散架。错过了宿头,晚上只能在破庙里面将就一晚上。
大冬天,住破庙,吃干粮,这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这年头出门走长途,就是一场历练,吃苦历练。就算贵为王爷,也得吃这份苦。
刘诏打定了主意,要让宁王吃点教训。所以他不着急,半点不着急。
等开了年,再想办法将宁王弄回京城也不迟。
顾玖和刘诏是一个意思。
方少监白白算计了一回。
他哪想到,刘诏顾玖这两口子,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别家做儿子的,巴不得自家老子赶紧回京。顶梁柱不在,心虚啊!
到刘诏这里,巴不得宁王多吃点苦。
方少监急吗?
当然急。
光看着顾玖分银子,赚钱赚得盆满钵满,半点不着急宁王的处境,似乎也不在意宁王府的未来,方少监就觉着牙痛。
难不成他看错了顾玖?预判错误?
就算真的判断出错,在太妃孙氏面前,他也不会承认。
太妃孙氏板着脸说道:“陛下对王爷起了疑心。王爷今儿从宫里回来,亲口说陛下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本宫很担心,万一被人查到蛛丝马迹,你我二人都会被千刀万剐。”
方少监神色平静地说道:“宫里的谣言连波澜都没掀起来,就已经被人压了下去。”
太妃孙氏冷笑一声,“你是想告诉本宫,不用担心宫里的谣言吗?这个时候,能不惊动任何人压下谣言的人,只有陛下。陛下出面压下谣言,不等于陛下不会追究这则谣言。一旦陛下知道仁宣太子的死是……”
“娘娘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方少监干脆打断太妃孙氏的话。
太妃孙氏有瞬间难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说道:“王爷今日问本宫,是不是有事瞒着他,本宫自然矢口否认。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宁王他们必须尽早回京。”
方少监轻声一笑,“娘娘慌了吗?”
太妃孙氏有种被人揭破真相的难堪,她怒斥一声,“本宫就不信你不会慌。”
“老奴孤家寡人,无所谓。”
太妃孙氏咬牙切齿,“你莫要逼本宫。”
方少监笑了笑,“娘娘息怒!娘娘可以选择告诉王爷真相!”
“是你疯了,还是本宫疯了?告诉王爷真相,你想过后果吗?”
太妃孙氏曾无数次想过,要弄死方少监。
可是每一次,她都会说服自己,不要弄死他,留着他还有用。
但是,方少监真的是该死。
这一刻,她对方少监又动了杀心。
方少监假装没有察觉到孙氏的杀意,很平静地说道:“娘娘不能永远瞒着王爷,迟早要让王爷知道真相。”
太妃孙氏冷笑一声,“只要你有办法解决这次的危机,那么王爷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真相。你别告诉我,除了让宁王他们回京,你就没别的办法。”
方少监说道:“想要掩盖一个真相,最快的办法就是制造另一个真相。”
“你想怎么做?”
方少监笑了笑,说道:“拐子案才结束,余温还在,正好可以利用。”
太妃孙氏眉眼微动,“你有把握吗?”
“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本宫信你!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让本宫失望。”
方少监笑了笑,“如果顺利的话,不用宁王他们回京,就能完美解释仁宣太子遇刺身亡的事情。陛下想知道真相,咱家就将真相送到他面前。”
“希望你不是说大话。”
“请娘娘拭目以待。”
方少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
“妾身参见王爷!”
顾玥等候在楚王必经的路上,躬身行礼。
她的腹部明显隆起,怀孕数月,孕相明显。
原本瘦弱的模样,因为怀孕,丰盈了不少,看上去竟然比怀孕前更漂亮些。
如今她怀着身孕,自然不能侍寝。
然而她不能干等着,决不能默默等着楚王忘记她。
所以她时不时就会露一面,等候在楚王必经的路上,刷一波存在感。确保楚王真的不会忘记她。
如此一来,等到生下孩子,稍一提醒,楚王定会想起她,然后召她侍寝。
她巧笑嫣然,媚眼如丝。若非挺着大肚子,身段倒也柔美,惹人遐思。
“免礼!”
楚王原本对顾玥没什么印象,早已经忘记当初那一炮,可是架不住顾玥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
数次的相遇,楚王总算记得后院后她这么一号人。
“多谢王爷。”顾玥站直身体,身段依旧是柔软的。
楚王轻咳一声,“天气这么冷,你怀着身孕,怎么出来了?”
顾玥眼中闪过惊喜,王爷竟然关心她,没枉费她顶着寒风等候了王爷半个时辰。
顾玥柔声说道:“屋里气闷,妾身就出来走动走动。真是幸运,没想到能遇见王爷。”
楚王嗯了一声,“赶紧回房歇着吧,当心着凉。”
“多谢王爷,妾身这就回房。啊!”
“又怎么了?”
“妾身的娘家姐姐,代侯府的世子夫人要办赏花宴,妾身也想去看看,还请王爷准许。”
“代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你娘家姐姐?”
“正是!”
楚王斟酌了一番,“此事你禀报王妃,让王妃替你准备一份礼物让你带去代侯府。”
顾玥怯生生地说道:“妾身担心王妃娘娘不会同意,故此……”
楚王打断她的话,“王妃那里,本王自会告知她。你尽管放心。”
顾玥心花怒放,“多谢王爷。王爷您忙,妾身告退。”
达成目的,顾玥很识趣地离去。
她知道楚王正打量着她的背影,故此她故意放满脚步,以最优雅的姿势离开。
楚王笑了起来,这女人有点意思。
想了想,他改变主意,先不去书房,而是转道去了王妃那里。
……
已经是腊月。
天气很冷,整日西北风吹着,出门一趟,就跟天上下刀子似得,死去活来。
非必要,大家都不想出门。
躲在屋里,烧着地暖,炭盆,仿佛暖春。
这才是冬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裴氏也懒了下来,不乐意动弹,更不乐意早起。早起要命啊,即便屋里温暖如春,可是心里头知道这是冬天,身体本能地抗拒早起。
裴氏很少委屈自己,于是她果断地免了大家早请安,只需傍晚的时候去请个安就行。
此举,皆大欢喜。
裴氏不用早起,做儿媳妇的,如顾玖她们;做妾地,如沈侧妃她们,也都跟着不用早起。
有王妃带头,大家光明正大睡懒觉。
顾玖开始了猫冬生活。
活动范围控制在三间正房,外加卧房。
只有傍晚请安的时候才出门。
议事堂不去了。
厨房婆子们需要对牌,有事情需要请教的时候,都到东院。
顾玖就在东院处理内务。
欧阳芙同萧琴儿有样学样,也在房里打理内务。
顾玖是嫡长媳,她带头这么干,她们作为弟妹,自然是以她为首。
这个时候她们以顾玖为首,平日里倒不见得以顾玖为首。
裴氏懒得管,她也在猫冬。只要不出纰漏,她不介意大家在寒冷的腊月懒散一些。
反正宁王不在府中。整个王府,都是裴氏说了算。
顾玖猫冬,手下的人可不能猫着。
白仲顶着风雪,来到东院。
一进门,寒热刺激,让他哆嗦了一下,浑身舒服得很。
摆脱了寒冷,温暖的屋内,让人有种再也不要出门的想法。
青竹端来一碗姜汤,“快喝了,当心着凉。”
白仲乐呵呵的,“多谢青竹妹妹。”
“谁是你妹妹,再瞎说,下次懒得管你。”
白仲笑着将一碗姜汤喝光,里里外外都暖和了,才去小书房面见顾玖。
“启禀夫人,渭水有部分河段冰冻断流,最近来往京城的货物明显减少。”
顾玖提起精神,问道:“内城河冰冻了吗?”
“暂时还没冰冻。”
顾玖松了一口气。
四海货运的生意,一到冬天就会受到天气影响。
尤其是冰雪天气。
一旦内城河结冰,就没办法通过船运将货物运进城内。
结果内城河没冰冻,反倒是渭水冰冻断流。
不管是哪里冰冻,总之年底最后一个月,雨花巷码头的生意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收益锐减。
顾玖吩咐白仲,“有关渭水冰冻断流,货运受影响的事情,派人告知各位股东。”
以免分红的时候,有人不了解情况,瞎嚷嚷怀疑她贪墨了码头的收益。
白仲领命。
顾玖说道:“既然码头那边不忙,你趁机休息几天。”
“多谢夫人关心。”他迟疑了一下,“夫人,小的斗胆,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白仲挣扎了一下,“小的想问邓公公会留下来吗?”
顾玖意外,“你担心邓公公留下来,抢了你的功劳?”
白仲连连摇头,“小的没这个想法。如果邓公公留下来,小的会退位让贤。”
顾玖笑了起来,“你心眼倒是挺多。不用担心,就算邓公公留在京城,你也不用退位让贤。雨花巷码头依旧由你负责。城内地房产项目,也交给你打理。
不过等明年开春,南城门外就要动工开建,我需要一个人全身心投入进去,你认为你合适吗?如果你想争取南城门外的项目,那么你就必须放弃雨花巷码头,还有城内的房产项目。”
白仲听完,犹如吃了定心丸,“小的愿意继续打理雨花巷码头,以及城内的房产项目。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
顾玖问道:“确定吗?”
“小的确定。”
“那么南城门外的项目,我只能交给别人来办。你认为邓公公怎么样?”
“邓公公老持稳重,南城门外的项目交给他负责很合适。”
顾玖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小的遵命。”
白仲躬身告退,顾玖挑眉一笑。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了竞争。
这很好!
就像皇帝不希望臣子抱成一团,顾玖也不希望手下的人全都和和气气抱成一团。
有竞争很不错,等于是互相监督。
她最初从少府要来的四个黄门,经过两年的历练,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容信去了南方,主持海贸。
黄卓去了西北,替代邓存礼,打理西北的生意。
邓存礼同白仲都留在京城,各负责一块。
大壮主管养马场。
二壮则在京城,统领全局。
手中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出息,顾玖很高兴。
她立志要做富婆,自然也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一个人发财,身边的人全都苦哈哈,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顾玖吩咐青梅,“将邓公公叫来,我有话问他。”
“奴婢遵命。”
邓存礼在京城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是不太愿意留在京城。
京城太多老熟人,都是些不美好的回忆。
然而,顾玖摆明了大用他,他身为下人,总不能拂了主子的脸面。
故此,当青梅来唤他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跟随青梅来到小书房,躬身行礼,“老奴给夫人请安。”
“免礼。你想清楚了吗,要不要留在京城帮我?”顾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邓存礼抬起头说道:“老奴不曾主持过房屋修建,怕辜负了夫人的期望。”
“无妨,本夫人对你有信心。区区监工,难不住你。”
邓存礼说道:“既然夫人看得起老奴,老奴恭敬不如从命,定不负夫人所托。”
顾玖满意地笑了起来。
南城门外项目太大,绝非雨花巷几十套房子可比。
按照初步的规划,南城门外分成四期项目,少说要建几千套房屋,涉及上百万两银钱来往。
白仲太过年轻,还不足以承担这么大的项目。
二壮也不合适,理由依旧是太过年轻,压不住场。
唯有邓存礼,这个在皇宫历经沉浮,见惯大世面的老人,方能压住场子。
她叮嘱邓存礼,“几位将作监的大匠,我已经让二壮请到城中别院居住。即日起,你和大匠们住在一起,争取在开春前,尽可能全盘了解南城门项目,做到大小事情心中有数。”
“老奴遵命。”
“有任何需求,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老奴知道了,老奴今日就搬到别院。”
他不仅要搬到别院,他还要实地考察。趁着项目还没开始动工,先摸清楚南城门外的情况。
顾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小的册子。
册子里面,是她对南城门外的各种想法,包括分期付款地可操作性分析。
“这本册子,你仔细看看。如果有不明白,或是有不同意见,本夫人欢迎探讨。我们争取在项目动工之前,达成一致意见。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也尽管提出来。在我这里,你不用过于拘束。”
邓存礼接过册子,翻开一看,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
他躬身说道:“老奴下去后,会认真若有疑问或是别的想法,绝不藏私。”
顾玖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顿了顿,她又提起另外一件事,“白仲有没有和你说过,李家搞的房产烂尾,被我们买了下来,正在重新做规划。”
“老奴听说了。”
顾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李家干别的事情不行,但是抢地段倒是厉害。这个房产项目,地段极好,闹中取静,很适合买来安家落户。
等房子建好后,你要不要买一套?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告诉白仲,叫他给你留一套地段最好的宅院。你是我的人,价格我给你八折。”
之前雨花巷项目,邓存礼大手笔,一口气投了三千两。
三倍的收益,给他带去了九千两的收入。加上本金,就有一万两千两。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足够在京城买下一套很好的宅院。
邓存礼闻言,有些心动,“老奴可以买吗?”
顾玖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你怕什么?”
邓存礼摇摇头。
“如果你怕自己的身份,我可以命人去少府划掉你的奴籍。”
以顾玖在少府家令那里的面子,替邓存礼恢复自由身,小事一桩。
不料,邓存礼竟然拒绝了。
“多谢夫人好意,老奴现在挺好,不用划掉奴籍。”
“你确定吗?”顾玖问道。
邓存礼肯定地说道:“老奴确定。”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房子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现在冬天,工地进展慢。等到明年开春,房子建好后,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用等到明年开春,老奴想买一套宅院,用做养老。”
顾玖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此事我会叮嘱白仲。你有空也去那边看看,学学经验。”
“老奴遵命。”
马小六从外面进来,“启禀夫人,有人给夫人送礼,说是从南边来的。”
“南边?谁送礼?”
“帖子上写的姓周。”
周?
第382章 男人的直觉
礼物用金丝楠木箱子装着,不曾打开。
先不论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礼物,单是金丝楠木箱子,就价值千金。
顾玖微蹙眉头,先是翻开礼单。
礼单上面大片空白,唯有龙飞凤舞的两字“周谨”。
什么意思?
以特异独行的办法,彰显存在感吗?
顾玖问马小六,“送礼的人是谁?”
“是个管事。”
“说了什么?”
“说这份礼物是他们家公子特意吩咐人,千里迢迢从南边送来。为了恭贺夫人新春大吉。”
顾玖笑了笑,“还说了别的吗?”
“管事说他们家公子最近很忙,没办法来京城。等到明年开春,或有机会到京城住一段时间。还说,他们家公子很乐意同夫人合作,希望两家的合作能长长久久维持下去。”
顾玖似笑非笑。
她将人派到江南,就是为了做海贸。
但是海贸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暂时,她的人还没有机会出海。
但是同周谨的合作已经开始了。
周谨在南边的能耐不小。不管顾玖想要什么货物,他都能供货,而且价格公道。
珍宝斋的珠宝首饰明显上了一个档次,就是托了周谨的福。
周瑾手中,捏着大量的珠宝首饰,都是常年海贸从海外带回来的。
珠宝这东西,得惜售,决不能抛售。抛售就不值钱。
多年惜售,周谨手中有大量的珠宝库存,品质上乘。
冲着这些珠宝,顾玖就不能拒绝同周瑾合作。
只是眼前这份礼物,到底几个意思?
青梅问道:“夫人不打开看看吗?”
顾玖嗯了一声,打开金丝楠木箱子,一尊一尺高,半尺宽,价值万金的玉雕出现在顾玖面前。
紫玉葡萄,黄玉玉米南瓜,绿宝石枝叶,红玉果子……
晶莹剔透,水色绝对上乘。
更珍贵的在于,数种色彩的玉,竟然完美的生长在一起,简直就是奇迹。
唯有大自然,才能造出这等鬼斧神工的天然玉石。
顾玖明显听到了下人的惊呼声。
纵然身在皇室,见多识广,眼前这尊玉雕,依旧刷新了大家的认知。
“竟然是一个整体,太神奇了。”
谁能想到,数种颜色地高品质玉石竟然会生长在一起。而且被人开采出来,依着形状色彩雕刻成如今模样。
这尊玉雕,顾玖得承认,太珍贵了。恐怕百年难遇。
说这尊玉雕是世所罕见的宝物,绝非夸张。
因为罕见,所以珍贵。
顾玖呼吸沉重,没有丝毫欣喜。
周谨无缘无故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到底几个意思?
顾玖将玉雕放入箱子内,问马小六,“管事还在吗?将他叫来,本夫人有话问他。”
马小六领命而去。
不久之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肤色黝黑,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被领进偏厅。
顾玖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周谨手下的管事?”
“回禀夫人,草民胡安,周公子正是小人的主人。”
顾玖点点头,“原来是胡管事。你可知道,你送来的礼物是什么?”
胡安摇头,“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给夫人送礼。”
顾玖笑了笑,“周谨除了让你送礼,没交代别的事情吗?”
胡安再次摇头,“公子目前不在京城,无从交代。”
“你家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小的不清楚,可能是在南方,可能在西边,也可能在北边。”
敢情是全天下瞎跑。
顾玖对青梅颔首,青梅打开金丝楠木箱子,“胡管事你看看,这就是你送来的礼物。”
胡安朝箱子里面看了眼,也吃了一惊。
顾玖说道:“礼物有多贵重,不用本夫人说,你也清楚。如此贵重的礼物,本夫人不能要,你带回去吧。”
扑通!
胡安直接跪在了地上,“请夫人务必收下礼物。要是公子知道小人没有完成任务,小人一定不得好死。”
顾玖蹙眉,“本夫人不收礼物,你就会不得好死?周瑾莫非还能因为一件小事,打杀你吗?”
打杀算什么?如果只是打杀,他丝毫不怕。
他家公子收拾人的办法,足以止小儿夜哭。
想起曾经地老伙计落到公子手里的下场,胡安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干脆给顾玖磕头,“求夫人收回成命,小人感激不尽。”
顾玖不满,“周瑾好大的脾气,本夫人不收礼物,他就要打杀你。”
“是小人没有办好公子交代的差事,不关公子的事。”
顾玖观察对方,她发现胡安是真的害怕,而非做戏。
没想到周瑾长得温和无害,像个世家公子,对待手下的人却如此心狠手辣。
顾玖沉吟片刻,说道:“礼物我暂且收下。等周瑾到了京城,派人知会一声。如此贵重的礼物,本夫人要亲自退还给他。”
胡安愣了下,“夫人真不打算收下礼物吗?”
顾玖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此贵重的礼物,本夫人同周谨无亲无故,有什么理由收下?就算是亲眷,也不可能相互间送贵重的礼物。除非你家公子有所求,而且所求甚大。”
胡安低着头,心中想着:夫人敏锐,我家公子的确所求甚大。他求的不是财,不是名,他所求是你这个人。
然而,这话,打死他都不可能说出来。
他磕头谢恩,“多谢夫人体谅。等到来年开春,我家公子到了京城后,小人会第一时间禀报。”
顾玖嗯了一声。
“小人告退。”
顾玖盯着金丝楠木箱子,眉头不展。
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要如何处置?
“夫人,要将东西收起来吗?”
“收起来吧,放进库房。”
“什么东西放进库房?”
刘诏今儿回来的倒是早。
他带着风雪寒意,走进偏厅,一眼就看见放在桌上的金丝楠木箱子。
身在皇室,别的本事不敢说多厉害,鉴别玩赏宝物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金丝楠木?”
还是这么大个箱子。
“我不记得府中有这样一个箱子。”
顾玖暗叹一声,“别人送来的。”
刘诏上前,当他看见箱子里面的玉雕,眉头顿时皱起。
“谁送来的?可是有人请托办事?”
紧接着,他又看见桌上的礼单,直接拿起来翻开一看。
很有个性的礼单,因为只留下了一个名字。
“周瑾!”
这名字从刘诏嘴里吐出来,莫名的就让人感觉到寒意。
“这是什么人?为何送礼?”
他的自觉告诉他,这个周瑾不是个好人。
哪有人无缘无故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请托办事,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只留一个名字的礼单,可不是请托办事该有的态度。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海商,出身淮安周家,同楚州周家是出了五服的本家亲戚。我和他之前见过两面,有些生意来往。这回他派手下管事送礼,说是恭贺新春。
我看这礼物太过贵重,就打算退还给他。不过那管事胆小怕事,不敢收回去。所以等明年周谨到了京城后,再还给他。”
刘诏眉头紧皱,心头窝火。他也不清楚这火气怎么来的。
反正一个陌生男人给自家亲亲娘子送如此贵重的礼物,他就是不爽。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周瑾多大年龄?”
顾玖想了想,随意地说道:“二十出头的年龄,和你差不多吧。”
如此年轻?
刘诏咬着后槽牙,更不爽了。
“长得怎么样?”
“没你好看。”
说完,顾玖白了刘诏一眼,“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刘诏哼了一声,“一个生意人,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不许本公子多想想?”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瞧你这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吃醋。”
刘诏想说,他就是吃醋,都快被酸死了。
想他堂堂皇孙,都不曾送小玖如此贵重的礼物。
一个生意人,还是个长得还行的年轻生意人,竟然斗胆送小玖如此贵重的礼物,他能不多想吗?
哼!
“等这个叫周瑾的人到了京城,记得告诉我一声。”
顾玖随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刘诏哼哼两声,“放心,本公子不会弄死他。”
一个生意人,哪来的胆子,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自家亲亲娘子?
送礼也是很讲究的。
不是所有的礼物,都必须贵重。
这里面的分寸,刘诏就不信,一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会不懂。
既然懂得分寸,为何又要做出没有分寸的事情?
刘诏担忧顾玖的安危。
担心这个叫周谨的人,有其他企图,会对顾玖不利。
所以,等周瑾到了京城后,他必须亲自审查。
顾玖命人将礼物带箱子放到库房锁起来。
等下人一走,刘诏就缠着她,“以后生意上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你不用露面。”
顾玖笑了起来,“你怕我跑了啊?放心吧,我很少露面。都是吩咐白仲,老邓他们去办。”
刘诏紧紧地抱着她,“出门在外,记得遮住容貌。”
顾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至于吗?”
“至于。”
顾玖笑道:“我出门,向来都是前呼后拥,你认为谁能不经允许靠近我?你就是胡思乱想,想太多。”
刘诏死不承认自己想太多。
男人也是有自觉,好不好?
他自觉这个叫周瑾的人不是好东西,意图不轨。
当然,他也不会没证据就胡说八道。
过去,他尽量不干涉顾玖的生意,让顾玖自由发展,野蛮生长。
但是现在,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有必要替顾玖把关一下生意场上的人。
此事还得吩咐钱富去办。
周瑾的送来的礼物,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
风雪一停,连着几天好太阳,天气总算没那么冷。
顾玫趁着天气好,邀请姐妹们到代侯府做客,赏花喝酒。
代侯府后花园,种了一片梅花。
梅花盛开,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将宴请的地点,就定在梅花边上的花厅内。
花厅镶嵌了琉璃窗户,既能赏花,又不用担心冻着。
顾玖带着礼物,来到代侯府。
马车一直到二门停下。
顾玖下了马车。
顾玫亲自迎接,“小玖妹妹,你可是稀客。”
“玫姐姐又取笑我。玫姐姐身体可好?”
顾玫又有了身孕,已经满了三个月,前段时间才对外公布。
顾玫拉着她的手,“小玖妹妹,你替我看看。”
顾玖欣然答应,伸手诊脉。
脉象平稳有力。
顾玖笑道:“玫姐姐身体很好。”
顾玫笑了起来,“有小玖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扫了眼顾玖的腹部,小声问道:“你还没动静吗?”
顾玖笑了起来,她知道顾玫是关心她。
她笑着说道:“玫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不着急。”
“你和公子诏成亲两年,也该着急了。你一直没动静,王妃就没说什么?”
顾玖悄声告诉她,“前段时间,才因为这事,我家四弟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流掉了。如今王妃安静得很。”
顾玫啊了一声,“这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萧琴儿竟然流产。难怪公子议会被萧家人敲闷棍。”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玫姐姐也知道是萧家敲刘议闷棍?”
“数遍全京城,除了萧家,谁敢敲堂堂皇孙的闷棍。外面都在议论,两家为了几个妾室闹得这么厉害,将来还能好好做亲家吗?”
顾玖笑道:“亲家还会继续做。我家王妃还答应萧家,保证刘议一年内不纳妾。”
“真的啊?”顾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八卦一样,很惊讶。
顾玖点头,“此事千真万确。”
顾玫说道:“萧家倒是有本事。”
“不是萧家有本事,而是萧淑妃对刘议不满,我家王妃不得不让步。”
要不然以裴氏的脾气,哪会坐下来,耐心同萧夫人讨价还价。
萧淑妃的面子,裴氏无论如何要给的。
萧琴儿流产,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个说法。
一年内,不让刘议纳妾,这就是对萧淑妃的交代,也是对萧琴儿的交代。
纵然萧琴儿满腔委屈,不满,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现实就是这么冷酷。
顾玫说道:“我本以为,我们府上就够乱的。结果和你们王府一比,都不算什么。”
顾玖问道:“可是曲姑妈给你难堪?”
顾玫咬咬牙,这才说道:“自从我有了身孕后,我家老夫人就惦记着给世子纳妾,纳良妾。”
良妾和婢妾可是有天大区别的。
良妾等于是侧室,偏房。生下的孩子,虽然也是庶子,地位上却比婢妾生的孩子高多了。
而且一旦正房过世,良妾是有机会扶正的。
比如谢氏。
当年谢氏就是以良妾的身份嫁给顾大人。
等到顾玖的生母苏氏一死,谢茂又得了仁宣太子的青睐,顾大人就趁机将谢氏扶正。
如果谢氏是个婢妾,或是贱妾,那是万万没资格扶正的。
顾玖担心地看着顾玫,“玫姐姐,那你怎么办?”
顾玫笑了笑,说道:“你别担心我。她们以我有身孕为由,想替世子纳妾。我也可以以怀有身孕为由,阻止纳妾。”
顿了顿,她又说道:“世子可以有通房姨娘,但是绝不能有良妾。”
这是顾玫的底线。
良妾生下的孩子,是有机会同嫡子竞争。
顾玫可以不在意韩世子睡了谁,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孩子的地位。
顾玖意外,她没想到,顾玫竟然接受韩世子有通房姨娘。
顾玫笑了笑,面色坦然。
她对顾玖说道:“小玖妹妹,等你有了孩子后,你就会发现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有孩子在身边,你的心里眼里都是孩子,男人俨然成了多余的东西,最多就是想怀孕的时候用一用。”
顾玫很洒脱,因为她已经不在乎。
她有孩子就足够了。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干什么把心把肝,要死要活,委屈自己。
一旦想通透,顾玫感觉天地为之一宽,就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清香味。
顾玖却觉着心酸。
想当初,顾玫同韩世子也是两情相悦。
这才几年,感情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生活真是个操蛋的玩意。
第383章 一起鄙视她(三更)
顾玖来到花厅,一看,全都是熟悉的人。
顾家姐妹,魏家姐妹,韩家女眷,还有见过一面的曲姑娘。
曲姑娘见到顾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显然她心里还留着强烈的阴影。
当初顾玖收拾她,当着韩世子的面,可是半点脸面都没给。
曲姑娘知道顾玖身份高贵,风头正劲。
前段时间,府中聊的人都是她,可见风头有多盛。
所以她决定避其锋芒,躲在人群中,坚决不上前凑热闹。
然而,她的内心还是很鄙薄的。
一个内宅妇人,不好好相夫教子,整日里抛头露面,像男人一样做生意赚钱,一点都不贤惠。
而且成亲整整两年,肚子还没动静,更是罪大恶极。
曲姑娘无不恶意地揣测,顾玖没有孩子,有一天会不会被休掉。
当然,曲姑娘会有这些想法,也不全然是她个人想出来的。曲姑妈功不可没,可没少在曲姑娘面前,编排顾玖的闲话。
谁让顾玖当初欺负了曲姑娘。
不能找回场子,好歹也要过过嘴瘾。俗称嘴炮。
姐妹们都在,顾玖一个个打招呼。
大家都熟,说话自然很随意,没有半点生疏。
说着说着,就说到雨花巷。
顾琪和顾瑛,在顾玫的劝说下,分别投了一千两银子。
没想到这一千两银子,一年时间就为她们赚回来三千两。
对于这笔银子,二人都是意外惊喜。
当初投银子的时候,都已经做好准备,这笔钱收不回来,就当是姐妹一场帮个忙。
显然她们低估了顾玖的赚钱能力。
顾琪顾瑛二人围着顾玖叽叽喳喳。
“小玖妹妹,你把我们瞒得好紧。早知道你是个招财童子,我就把我压箱底的银子交给你,好歹多赚一点。”
顾玖笑了起来,“当初问姐妹们募集资金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把握能赚钱。姐妹们却五条件信任我,我真的很感激。”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下次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吱一声就成。”
“我先谢过两位姐姐。”
顾琤妻子胡氏很庆幸,“看来我还有点先见之明,这回跟着沾光,私房钱多了几千两。”
顾玖笑道:“嫂嫂的眼光,妹妹佩服。”
胡氏和她在这之前,并没有接触过。胡氏单从珍宝斋就断定雨花巷能赚钱,特意让顾琤把钱投给她。这份眼光很犀利。
胡氏拉着顾玖的手,“二姑奶奶客气。我不懂做生意,但是我信任二姑奶奶。”
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二姑奶奶买下南城门外大片土地,虽然不知道二姑奶奶具体要怎么做,但我信任你。我打算投五千两,不知道二姑奶奶愿不愿意收我的银子。”
不得不说,胡氏眼光很独到,从一开始她就看好顾玖。
她和顾琤都不擅长经济营生,但是没关系。她坚信跟着顾玖,就有肉汤喝。
顾玖笑了起来,“怎会不愿意。嫂嫂不怕我做亏本买卖,还愿意投钱,我求之不得。不过我还是要和嫂嫂说一句,南城门外的生意,绝对比不上雨花巷的收益。而且周期也比较长,短则一两年,长则两三年。嫂嫂想清楚了吗?”
胡氏肯定地说道:“银子放在家里,一文钱也生不出来。交给二姑奶奶,就算收益低,好歹也是一份收益。总比坐吃山空强。二姑奶奶什么时候需要钱,我叫夫君把银子给你送去。”
顾玖抿唇一笑,她真的很佩服胡氏的眼光和魄力。
尤其是两人并不熟悉的情况下,胡氏的信任显得特别珍贵。这份做事的魄力,也甩出谢氏许多条街。
顾玖都替胡氏委屈,摊上谢氏这样的婆婆,糟心!
不过相信以胡氏的手段,她能自如的应付谢氏的刁难和怪脾气。
顾玖说道:“此事不急。等开了年,我会派人通知嫂嫂。”
“那就说定了。”
顾珊,顾琳,顾珺很是幽怨。
顾珊幽幽说道:“原本有个能跟着二姐姐赚零花钱的机会,结果白白错过。我们懊恼了好长时间。二姐姐,我们虽然钱少,入不了你的眼,可是也想跟着你吃点肉汤,不知道二姐姐会不会嫌弃?”
顾玖笑了起来,忍不住捏了捏顾珊的脸颊,“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太太少了你的零花钱吗?”
顾珊笑了起来,同顾玖挺亲近的。
“母亲给的零花钱,哪里比得上自己赚钱来得爽快。这些年,我也攒了两百两,二姐姐可会嫌弃。”
顾玖笑道:“别说二百两,就是二两银子,我也不会嫌弃。”
想当初雨花巷项目募集资金的时候,方嬷嬷也才投了五十两,其他小丫鬟有人投十两,有人投五两,顾玖都是来者不拒。
她从不因为银子少就嫌弃。
银子就是银子,别管是一两还是一百两,她都不会嫌弃。
她只会嫌弃人,比如刚到的顾玥。
顾玥挺着个肚子来到代侯府赴宴,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拉拢关系。
她如今的身份是王府良娣,是妾。
她想要在王府站稳脚跟,让楚王妃投鼠忌器,不光要靠自己,靠肚子里的孩子,更要靠娘家人。
看看她的娘家人,不是侯府就是国公府,要么就是王府。不是夫人,就是少奶奶。
个个身份尊贵。
她的娘家关系,包括了平南侯府顾家,柱国公府魏家,代侯府韩家,鲁侯府裴家,还有其他功勋武将世家。
至于宁王府,直接被她排除。
如此强大的人际关系网,她岂能眼睁睁看着而不笼络。
她笑颜如花,热情地同每个人打着招呼,一改过去的冷漠和毒舌。
可是有的事情,绝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当初顾玥在娘家的时候,将自家姐妹差不多都得罪完了,自家嫂嫂也被她鄙视过。
这会她想拉拢关系,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
顾瑞的妻子周大奶奶就不乐意。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顾玥见面,就对对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她成亲的时候,顾玥更是提前退场,似乎不屑于喝她的喜酒。
人就是这样,当她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挑刺。
周大奶奶本是豁达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小气,为什么不喜欢顾玥,或许这就是女人的自觉。
她对顾玥客客气气,客气中透着陌生和疏离。反正尽到亲戚本分就成。
顾玥心中不喜,暗自冷笑一声,心中鄙视周大奶奶,不就是一个填房,神奇什么啊。
说不定顾瑞的心,依旧在贾氏身上。
周大奶奶明显感觉到顾玥对她的鄙视,虽然顾玥面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然而女人的自觉告诉她,顾玥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说不定还在心里面偷偷骂她。
周大奶奶客气道:“良娣客气。”
都不称呼三姑奶奶,直接称呼良娣,这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顾玥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堂嫂客气。大堂嫂同顾瑞堂哥相处得还好吗?我怪担心的。”
“多谢良娣关心,我们很好。”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一想到大堂哥曾对贾氏嫂嫂……”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顾玥低估了周大奶奶。
周大奶奶微微一笑,“夫君是重情之人,他惦记贾氏,理所当然。良娣真是替我操碎了心。”
噗!
裴芸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芸嫁给了柱国公府世子魏大郎,成了顾玫的表嫂,顾玫的赏花宴自然少不了她。
裴芸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顾玥,从头到脚打量,“良娣在王府一定很闲吧。想想也是,你如今怀着身孕,不用侍寝,甚至不用请安,自然很闲。
这人啊一闲下来,就喜欢东想西想,想些不该有的。看在拐着弯亲戚的份上,我好意提醒良娣一句,莫要管他人闲事。身在王府,就要懂得知情识趣,良娣一定要牢记。”
顾玥难堪。
她敢怼周大奶奶,却不敢怼裴芸。
裴芸是鲁侯裴仁的亲闺女,又是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两个身份,都不是她能招惹的。
顾玥忍着气,笑笑道:“多谢表嫂提醒,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里。”
“良娣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周妹妹,我们去找小玖说话。我听说她又要搞新玩意,上次周妹妹错过了雨花巷,不是很懊恼吗?这回切莫错过。”
周大奶奶一听,心中欢喜,“我听裴姐姐的。”
两人手挽手,远离顾玥。
顾玥气得跺脚咬牙。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顾玖,更是气得肝痛。
今日的赏花宴,转眼间,就变成了资金募集大会。
有了雨花巷这个成功的项目,亲戚姐妹们都乐意跟着投钱。
大少奶奶小张氏已经决定,要投三千两给顾玖。
“小玖妹妹别嫌少,家里开销大,手中现银就只剩下这么一点。”
顾玖有些诧异。
要知道大伯母张氏很擅理财。
顾家的产业,这些年翻了一倍,全是大伯母张氏的功劳。
小张氏不跟着大伯母张氏投钱,反而把钱投给她,这合适吗?
顾玖问道:“大嫂真的决定了吗?大伯母那边,会不会也有用钱的地方?”
大少奶奶小张氏笑道:“小玖妹妹别担心我,婆母得知此事不会不高兴,反而会支持。”
是吗?
顾玖笑了起来,“既然如此,等开了年,我派人通知大嫂。”
“多谢小玖妹妹。”
裴芸拉着周大奶奶过来,“小玖妹妹,可别忘了我们。”
顾玖抿唇一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裴姐姐,还有大堂嫂。”
裴芸同周大奶奶说道:“小玖可是善财童子,千万不能错过。”
周大奶奶笑着说道:“我知道。二姑奶奶名声在外,着实了不起。”
“裴姐姐,大堂嫂,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啊,也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也是实力。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话。”
众人大笑起来。
顾玖都没料到,赏花宴变成了集资大会,而且大家都很踊跃。
就算魏家姑娘,也都跃跃欲试,拿出银子投到顾玖的生意中。
顾玖被众人包围,应承每个人。
对于银子,她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答应大家,等到开年,有了消息后,她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顾玥看着这一幕,先是咬牙切齿,愤恨无比。
转念又想到,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她可是听人说了,光是一个雨花巷,就有数倍的利润。
顾玥凑上去,“二姐姐,也算我一份。我也想跟在二姐姐后面喝口汤。”
冷场!
尴尬!
在场的不是夫人就是少奶奶,要么就是待嫁的姑娘。
共同点,大家都是原配嫡妻。
唯有顾玥一个妾,混了进来。
说实话,面对身为妾室的顾玥,不少人心里头都有些膈应。
好好的正妻不做,偏去做妾。提起来,大家身为亲戚,都觉着面上无光。
以顾玥的家世,就算二婚,也能嫁个好人家,做原配嫡妻。大不了做填房。
顾玥不做正妻,不做填房,偏偏选择做妾,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而且顾玥是怎么进楚王府的,大家心知肚明。
顾玫暗叹一声,当初她并没有给顾玥下帖子。
然而她不下帖子,不等于顾玥没办法。
顾玥直接派人上门,问她要请帖。
人家都直接上门要了,顾玫抹不开脸面,勉为其难给了顾玥请帖。
结果不出她所料,顾玥一来就冷场。
“二姐姐不乐意吗?”
顾玥委屈地看着顾玖。
顾玖挑眉一笑,“只要是银子我都喜欢,怎么会不乐意。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再论此事。”
顾玥甜甜一笑,“那就说定了。”
见冷场,顾玫身为主人家,轻咳一声,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
她偷偷问顾珊,“珊妹妹,你知不知道顾玥怎么想的?”
顾珊扫了眼顾玥,眼神轻蔑不屑,“她还能怎么想,她不就是想攀高枝。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估计王府日子不顺心,就打算拉虎皮扯大旗。
姐姐们的身份多好使啊,玫姐姐你是代侯府世子夫人,周家嫂嫂是平南侯府世子夫人,裴姐姐是柱国公府世子夫人,二姐姐是王府诏夫人。
她来一趟,和大家说说话,等她回了王府,自然就有了吹嘘的本钱。别人不知道真假,自然会被她哄住。然后她就可以在王府作威作福。”
不得不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顾珊早就看透了顾玥,顾玥一撅屁股,她就知道顾玥要拉什么shi。
顾玥的确如顾珊所说的那样,她就是拉虎皮扯大旗。
她要拉拢姐妹,作为自己在王府生存的资本。
对于大家冷漠疏离的态度,顾玥心头当然是在意的。
不过她一直维持着笑容。
她不能和大家撕破脸皮。
顾玫揉揉眉心,糟心。
顾珊同她说道:“玫姐姐,下次别请她来。”
顾玫苦笑,悄声说道:“我没请她,是她派人找上门问我要请帖。我不好不给她请帖。”
顾珊张口结舌,不敢置信。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自己上门要请帖。
顾珊像是发现不得了的事情,拉着顾玖嘀嘀咕咕,将刚听来的八卦全说了出去。
顾玖也是一脸懵逼。
她一直以为是顾玫给顾玥下的请帖。
她来到顾玫身边,“玫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顾玫苦笑,头痛,“这种事情不敢胡说。你们都别说出去,免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顾珊想落顾玥的面子,“管她面上好不好看,她既然不要脸,我们何必给她脸。”
顾玖劝住顾珊,“这里是代侯府,即便不给顾玥面子,也该给玫姐姐面子。不能让玫姐姐难做。”
顾玫一手操办的赏花宴,要是闹起来,叫人看笑话,顾玫多尴尬啊!
顾珊一听,只能放弃打击奚落顾玥的主意。
第384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曲姑娘心头泛酸。
看着在人群里游刃有余的顾玫,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全都冒了出来。
她和旁人嘀咕,“表嫂只顾着和娘家女眷亲近,也不管夫家女眷。根本就是厚此薄彼。”
韩家的姑娘们,神情不一。
有人深以为然,附和曲姑娘的话。
有的人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曲姑娘又说道:“你们说表嫂会不会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毕竟她娘家亲戚,个个非富即贵。”
“曲姐姐这话有失偏颇。那里面不是有个给人做妾的吗?”
说话的姑娘,是代侯府韩家的表亲。她努努嘴,示意大家看顾玥。
顾玥的事情,瞒不住人。
她是怎么耍手段进入王府,就算不知道真相,也不妨碍大家开启脑洞胡乱猜测。
关于顾玥的闲话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好听的。
曲姑娘哼了一声,“就算是妾,那也是王府的妾。不是一般的妾能比的。”
之前说话的那位姑娘闻言,似笑非笑地盯着曲姑娘,“听这话,曲姐姐是在羡慕顾玥能进王府做妾?难不成曲姐姐也想去王府做妾?”
曲姑娘脸色一白,矢口否认,“杜四,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王府做妾?你败坏我的名声,你要道歉。”
杜四呵呵冷笑,她是代侯府的表亲,代侯府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
所以她根本不用给曲姑娘面子,“曲姐姐干什么大呼小叫,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羡慕顾玥能进王府做妾吗?瞧瞧,已经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曲姑娘一脸紧张,目光四下搜寻。
果然有人听到动静瞧了过来。
好在无人过问。
应该是没听清楚她和杜四的对话。
曲姑娘咬紧牙关,心头恼火,“杜四,这里是韩家,不是你们杜家,你最好客气点。”
杜四不怵她,“曲姐姐说的对。可这里也不是曲家啊!曲姐姐倒是嚣张得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韩家的主子。”
韩家几位姑娘偷偷笑了起来,等着看曲姑娘的笑话。
竟然无一人站出来调解。
韩家的姑娘,身为主人家,不合格啊。
然而,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难得杜四和曲姑娘硬钢,谁会去阻止啊。
韩家几位姑娘,身为主人家,平日里少不得要谦让曲姑娘。加上曲姑娘又得老夫人的喜欢,大家心里头对她难免生出抱怨。
如今有个不怕事的杜四出头,叫好还来不及,怎会出面调解。
曲姑娘感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
杜四分明是话中有话,是在耻笑她。
她盯着杜四,目光喷火。恨不得撕烂杜四的嘴巴。
不行,她绝不能暴躁。
曲姑娘双目眨了两下,瞬间哭了出来。
她呜呜咽咽,双肩颤抖,小脸惨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杜四妹妹,请杜四妹妹明言,我改,我一定改。求你不要生气,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
我靠!
杜四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
顾玫见曲姑娘哭了,急忙走过来。
“怎么回事?”
韩家姑娘说道:“曲表妹同杜表妹闹了几句嘴,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
曲姑娘拿着手绢擦拭眼角泪痕,趁机偷看了顾玫一眼,哭着喊着,“表嫂,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责罚杜四妹妹。她还小,说话没分寸,慢慢教就能教好的。请表嫂务必给杜四妹妹机会。”
顾玫气笑了,“来人,带曲姑娘下去洗漱。瞧她哭成这样,多难看。”
曲姑娘身体一僵,顾玫竟然说她难看?
她难看?
她若是难看,整个花厅就没一个人好看。
两个婆子上前,强行扶着曲姑娘下去。
曲姑娘忍了忍,这才没翻脸。顺从地跟着婆子下去洗漱。
走的时候,还不忘说道:“杜四妹妹,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比我年幼,不懂事,我都理解。表嫂,也请你不要责怪杜四妹妹。”
顾玫绷着脸,忍着笑,对她说道:“曲表妹先下去洗漱吧,这里我自会料理。”
曲姑娘嗯了一声,点点头,退了下去。
顾玫问杜四,“杜表妹要不要也下去洗漱一番?”
“多谢表嫂关心,我就不用了。”
她有些忐忑,“表嫂可是怪我?是我不好,不该不分场合曲姐姐闹起来。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哭出来。”
杜四郁闷坏了。
姓曲的实在是太过奸诈。说不赢她,就用哭的。哭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顾玫对她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曲姑娘是水做的?三天两头总要哭一场。”
韩家姑娘们听到这话,都闷声一笑。
杜四“啊”了一声,很委屈,“我不知道啊。我早知道她这么爱哭,说什么我也会防着她。”
顾玫笑了笑,“好了,没事了。你们继续玩吧,曲姑娘暂时不会过来。”
杜四有点懵,等顾玫离去,她才问韩家姑娘们,“表嫂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四妹妹,你真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我们府上,你知道谁最看不顺眼曲姑娘吗?就是大嫂。大嫂对曲姑娘可是厌恶得很。曲姑娘今日当着宾客们的面哭哭啼啼,败坏兴致,大嫂岂能饶她。
她落在大嫂手上,大嫂肯定得收拾她一顿。一会,就该有婆子过来禀报说曲姑娘身子不适,就不参加赏花宴。”
杜四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笑了起来,“也就是说,接下来曲姑娘不会再露面。”
“那是当然。今日赏花宴,大嫂做东。她在赏花宴上哭哭啼啼,就等于是不给大嫂面子。大嫂岂会对她客气。“
杜四喜笑颜开,曲姑娘活该。
吵几句嘴,就哭哭啼啼,还敢编排她。
哼!
总算有人收拾她。
顾玖关心地问道:“玫姐姐,没事吧?”
“没事。就是小姑娘们闹了几句嘴。”
顾玖压低声音问道:“曲姑娘还没说亲吗?”
顾玫摇头,“相看了不少,都说不合适。我瞧着,曲姑母是想将曲姑娘嫁进代侯府。”
顾玖眼一瞪,“难不成她们母女还在打韩世子的主意?”
“那倒没有。”某些事她有些难以启齿。
“玫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这两年我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再古怪的事情到我这里,也是稀松平常。”
顾玫拉着顾玖的手,轻声说道:“全都是我猜测的,做不得准。曲姑妈似乎想将曲姑娘许配给韩五郎。”
顾玖眨眨眼,韩五郎?
确定是韩五郎吗?
那个和湖阳郡主闹绯闻的韩五郎?
曲姑妈真不讲究,竟然看上了韩五郎。
不知道湖阳郡主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毕竟二人当初也算是有过一段。
顾玖问道:“我记得你家老夫人特别宠爱韩五郎,曲姑妈想将曲姑娘嫁给韩五郎,你家老夫人能答应?”
“所以曲姑妈天天到老夫人跟前尽孝,说话逗趣。就算曲姑妈搞定了老夫人,我婆母那一关,可不会轻易点头。我婆母看不起曲姑妈。”
哦!
顾玖心中了然。
这个情况有点像是《红楼梦》。
史老太君想将黛玉许配给宝玉,王夫人却不乐意,嫌弃黛玉是个孤女,身子又弱。反而看上了妹妹的孩子薛宝钗。
对比代侯府,老夫人看上了曲姑娘,想将曲姑娘许配给韩五郎。然而韩五郎的母亲却看不上曲姑娘。
至于韩五郎的母亲看上了谁,顾玖不得而知。
顾玫也不清楚。
她现在专心养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一概不问。
曲姑娘今日如果安安静静,她也不会为难对方。
顾玫去招呼其他宾客。
顾玖坐着喝茶。
丫鬟剪了梅花插瓶。
梅花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魏三姑娘来到顾玖身边,未语先叹。
顾玖问道:“魏三姐姐为何叹气?”
魏三愁眉不展,“想当初,你我二人同时被陛下指婚。你和公子诏已经成亲两年,早就在王府站稳脚跟。而我,却不知前程在何处。命运真是捉弄人。”
魏三姑娘心中凄苦。
想她堂堂柱国公府嫡女,身份比顾玖尊贵到哪里去了,结果在婚事上头却栽了个大跟头。
看到顾玖,难免勾起这几年心酸回忆,心中难受得很。
顾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魏三姑娘。
当初,魏三姑娘被指婚给东宫三公子。
结果先是睿真崔皇后过世,东宫守孝。
接着仁宣太子过世,又是守孝。
仁宣太子没了,东宫也没了。
原先的东宫大公子摇身一变,做了楚王。
然而原先的东宫三公子,却只能寄住在楚王府,看楚王脸色过活。
三公子依旧是三公子,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位东宫三公子。
魏三每每想起这事,半夜都要哭一回。
当初被指婚的时候,她就哭得不行,打心眼里不满意这门婚事。
果不其然,她的婚事极其不顺利。
她不想嫁,从一开始就不想嫁什么三公子,如今更是不乐意嫁过去。
可是她和三公子的婚事,由陛下赐婚,还能悔婚吗?
她觉着自己命真苦,苦不堪言。
而且她的年龄,一年年大了。拖到今日,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想到伤心处,明知场合不对,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顾玖叹了一声,拿出手绢,放在她面前,“魏三姐姐擦擦吧。”
魏三姑娘拿起手绢,背过身擦拭眼泪。
“让你看笑话了。”魏三不好意思地说道。
顾玖摇摇头,“没人看魏三姐姐笑话。”
魏三表情凄苦,“有时候回想起来,走到今日,都是命吧。要是我能早点定亲,当初就不会被指婚给三公子,也不用拖到今日。”
同魏三命运一样的,还有崔姑娘。
崔姑娘当初被指婚给东宫二公子,同样被耽误了。
顾玖劝她振作一点,“天无绝人之路。魏三姐姐还是不要放弃。”
魏三神情茫然,“路在何方?我和三公子的婚事,由陛下指婚,退不了的。等明年他出了孝,我就得嫁过去。”
说起来,楚王纳顾玥,算是孝期纳妾,大不孝。
不过皇室守孝,全凭心意,讲究不得。皇室绝不会像世家大族那般,正儿八经守足二十七个月。
皇帝死了,都只需守孝二十七天,最多守一百天热孝。更何况是区区太子。
楚王府可以说是在守孝,也可以说不用守孝。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王纳顾玥,才没有遭到御史弹劾。
魏三姑娘又说道:“楚王府那边,已经催过两回,想让我尽快嫁过去。我家里人以三公子孝期未满,一直拖着婚期。可是等到明年,他孝期结束,我就没有借口继续拖下去。到时候,我除了嫁过去,还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魏三姑娘又开始流眼泪。她默默哭泣,默默擦拭眼泪。
顾玖问了一句,“崔家那边,也是以孝期未满,拖着婚事吗?”
魏三姑娘点点头,“差不多吧。”
镇国公府崔家,就算上一代镇国公过世,败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有点能量。
顾玖问道:“你家里就没想过联合镇国公府崔家,一起悔婚吗?”
“难!”
魏三姑娘抽泣道:“崔姑娘嫁的是二公子,二公子是嫡出,楚王的亲弟弟。估摸着婚后能封爵。
崔家未必真心实意想退婚。之所以一直拖着,估计是想提前运作二公子封爵的事情。
这样一来,崔姑娘嫁过去,不仅能称夫人,还能得诰命。
而我要嫁的三公子,本是侧妃所出。仁宣太子还在的时候,三公子最受宠爱。可是仁宣太子一过世,三公子就变得一文不值。王府上下,全是太妃孙氏说了算,三公子算什么玩意。等我嫁过去,我又算什么玩意?”
想到婚后生活地凄凉,魏三悲从中来,心中酸楚无比。
顾玖叹了一声,然后特别有力量地说道:“那就退婚吧。”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这门婚事,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想办法退婚,另觅良缘。
魏三姑娘神情落寞,“陛下指婚,哪有那么容易退婚。家父家母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就连嫂嫂娘家鲁侯府也出了力气。可是没有用。天子根本不同意退婚。天子不同意,我就算是死,也摆脱不了这门婚事。”
顾玖神情平静地说道:“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真死一回,不信退不了婚。”
魏三浑身抖了抖,睁大眼睛看着顾玖,“你,你刚才说……”
“魏三姐姐是怕死,还是怕嫁给三公子?”
魏三咬着牙,“我自然是怕嫁给三公子。”
“既然如此,魏三姐姐何惧死亡?”
魏三挣扎,矛盾。
她问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
“不是非死不可,却要做好死亡的准备。这就要看魏三姐姐有没有这个决心。”
决心啊!
她有决心吗?
魏三依旧在挣扎,神情变幻莫测。
“离着三公子出孝还有时间,魏三姐姐不用现在就做决定。你可以慢慢想,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争取能想个万全的办法。”
如果不用死就能退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魏三姑娘点点头,眼神由迷茫逐渐变得坚定。
“谢谢你。同你说说话,我心里头好受了很多。”
“魏三姐姐不用客气,希望魏三姐姐来年心想事成。”
“承你吉言。”
魏三也盼着来年,她能走出阴霾,重新开始。
……
赏花吃酒,大家年龄相仿,又都是熟人,这场赏花宴办得真热闹。
大家吃吃喝喝,快活得很。
等醒了酒,又该说再见啦。
大家纷纷同顾玫告辞,到二门坐马车离开。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
顾玥端坐在马车上。
她知道,谢实就守在马车外面。
谢实以王府侍卫的身份护她周全。
顾玥咬着牙,心思复杂。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叫车夫去坊市,她要买东西。
车夫赶着马车到了坊市,顾玥将身边的丫鬟打发下马车购物。
谢实知机,趁机将车夫打发走。
顾玥深吸一口气,轻轻挑起车窗帘子一角,只露出一双眼睛。
“表哥!”她轻轻唤了一声,“你还好吗?”
第385章 来自灵魂深处的醒悟
谢实面无表情,五官硬朗。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顾玥,目光又朝其他地方看去,嘴唇张张合合,说道:“你说呢?”
顾玥顿时红了眼眶,“我一直惦记着表哥。”
谢实自嘲一笑,“家母正在替我张罗婚事。”
顾玥愣住,“你要成亲了?”
她很震惊,甚至是不敢置信。
谢实嘲讽一笑,“难道我不该成亲?难道我要守着你一辈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谢实语气冷硬地说道:“你都嫁给了王爷,我当然也要成亲。”
顾玥委屈,“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谢实变了脸色,“住嘴!以后休要胡说,那是王爷的孩子。”
顾玥一声抽泣,“你竟然凶我。以前你从不……”
“够了。他们回来了。”
顾玥立马止住了抽泣,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夫和丫鬟一起回来的。
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马车继续前行,回楚王府。
……
顾玖回到王府,先回房换了一身棉衣,才去春和堂请安。
裴氏眉宇间有愁色。
“今儿本王妃进宫给娘娘请安,娘娘身体略有不适。”
“不要紧吧?”萧琴儿很担心。
裴氏说道:“太医说,娘娘只是偶感风寒,想来应该没有大碍。改明儿,你们跟随本王妃进宫,给娘娘请安。”
“儿媳遵命。”
裴氏嘴上说着没有大碍,心里头还是很担心。
萧淑妃毕竟快六十的人,很长寿。
这个年龄生病,又是寒冷的大冬天,真怕有个三长两短。
要是宁王在,她还能找宁王拿主意。
如今宁王不在,她只能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询问意见。
刘议一听萧淑妃生病,嚷嚷着要进宫看望。
裴氏瞪了他一眼,“老大不小了,别一遇到事情就咋咋呼呼。跟你大哥学学,遇事要稳重。”
刘议不敢置信,母妃竟然让他和刘诏学习。
过去,母妃可是一直很嫌弃刘诏,叫他千万别和刘诏学。
于是他就真的没和刘诏学。
如今母妃又改口,叫他和刘诏学习,转变未免太快了点。
刘议顿时有了危机感,不敢再咋呼。
“诏儿,能不能联系到你父王。娘娘生病,他不在身边,如何是好。”裴氏很担心。
“母妃莫慌。明日儿子进宫先看看情况。至于父王那边,就算现在写信送过去,年前也未必收的到。而且路上冰冻,行走不便。万一父王因为担心娘娘安危,忙中出错,又该如何是好。”
刘诏的声音,仿佛拥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裴氏听了他的话,果然没之前那么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明日,你们两兄弟一起进宫看望娘娘。本王妃打算去庙里,为娘娘祈福。”
“母妃也要保重身体。”刘议满脸担心。
裴氏见了,心里头安慰,没白疼这刘议,终于知道关心人。
她笑道:“议儿别担心母妃,我身体很好。”
“儿子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明日进宫,不可调皮。”
“儿子听母妃的。”
看着那对母子母慈子孝,刘诏内心毫无波动。
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借机告辞,没有多做停留。
刘议见状,笑得越发灿烂。
刘议真不笨,他不仅不笨,反而很聪明。过去他只是太懒,懒得动脑筋,懒得去努力。
反正他想要的一切,只需说一声,就有人双手捧到他面前。
一切来得如此容易,何必努力,何必费脑。
但是现在不行了。
刘诏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兄弟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更要命的是,母妃竟然说出让他和刘诏学习的话。
这让刘议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很快意识到,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什么,张嘴说一声就能得到。
他想得到王府的资源,想要得到父王母妃的宠爱和信任,就必须拿出真本事来。
刘议低头一笑。
刘诏,你等着。我会迎头赶上的。
刘议耐心地陪着裴氏说话,将裴氏哄得很高兴。
裴氏夸他有孝心。
刘议自然要谦虚。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刘诏一句坏话。
他不是笨蛋,在背后说人闲话,实属小人行径。
而且他和刘诏是兄弟,背后说刘诏闲话,只会被人鄙视。
刘议拿捏着分寸,一直等到天黑,才告辞回到西院。
萧琴儿很担心萧淑妃的病情。
见到刘议,她就说道:“明日我想和你一起进宫看望娘娘。”
“不要胡闹。”
刘议说话不轻不重,萧琴儿却觉着刺耳。
果然,他现在和自己说话,都觉着不耐烦。
萧琴儿咬着唇,“我担心娘娘的安危。”
“谁不担心。明日我和大哥先进宫看看情况。母妃要去庙里给娘娘祈福,你也去,好好表现,不可耍小性子。过几天,你再和母妃一起进宫。”
萧琴儿问道:“母妃明日去庙里请安吗?”
“明日日子不太好,得后日才能去。”
刘议看着她,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就问道:“你又怎么了?”
萧琴儿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没事的话,我就去书房歇息。”
自从上次两口子因为纳妾的事情闹翻后,刘议再也不肯进她的卧房。
当然,那三个妾室,也被送走了。
这段时间,刘议一直睡在书房。
“等等!”
萧琴儿叫住他,“大哥儿一直嚷着要你,你不去看看他吗?”
大哥儿在卧房内。
刘议朝里面看了眼,“改日吧。”
“刘议,你可以不进我的卧房,但是你不能不关心大哥儿。”
萧琴儿不再忍耐,直接捅破窗户纸。
刘议皱眉,“你想多了。”
“我是不是想多,你心里头最清楚。还有,我想替大哥儿添个弟弟或是妹妹。”
刘议眉头紧皱,“这事以后再说。”
萧琴儿委屈极了,“以后是什么时候?明年,后年?等你纳妾后,有了庶子再来和我谈论生嫡子的事情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
萧琴儿自嘲一笑,“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想要个孩子。”
刘议咬牙切齿,忍着怒火,问道:“好,你说什么时候行房,我就什么时候过来。我一定满足你。”
萧琴儿心中悲痛欲绝。
和她行房,在刘议眼中,俨然成了一项酷刑。
她捂着心口,“你非得如此吗?”
刘议深吸一口气,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动怒。
他压着火气,说道:“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还要我如何?”
“不如何!罢了,你还是去看看大哥儿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两个人都在克制。
两个人都很难受。
刘议迟疑片刻,走进卧房,这么多天,第一次抱起大哥儿。
萧琴儿坐在外间,无声落泪。
萧夫人当初告诫她的那些话,成真了。
刘议对她有了芥蒂,已经不愿意碰触她。
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
再来一次,她依旧要大闹一场。
她萧琴儿绝不是委曲求全的女人。
她看着刘议的背影,你若不仁,那么也别怪我不义。
这辈子,只有我有资格生下你的孩子。
……
刘诏回到东院,一身寒气。
他等身上暖和后,才走进小书房,抱住顾玖。
顾玖拍拍他的背,问道:“娘娘生病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我和四弟明日一早进宫,先看看情况。后日,母妃要去庙里给娘娘请安,你也去。”
顾玖点头应承。
“娘娘的病要不要紧?要不要我进宫替娘娘看看。”
“这事之后再说。太医说只是普通兵风寒,希望能早日好起来。”
萧淑妃只是风寒,然而大家之所以这么紧张,因为萧淑妃年龄大了,再过两年就满六十周岁。
上了年纪的人,一个小风寒,就有可能要了性命。
所以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
都盼着萧淑妃能够早日痊愈。
……
相国寺烧香最灵,裴氏决定去相国寺烧香。
一大早,王府全都动了起来。今天没人睡懒觉。
裴氏带着几个儿媳妇,以及沈侧妃她们,坐马车前往相国寺。
刘议特意请了一天假,陪在裴氏身边。
刘诏则照常去衙门当差。
对此,裴氏心里头是有想法的。
她私下里同刘议说道:“你大哥自小为人就冷漠。”
“大哥责任心重,放不下衙门的差事,母妃理解理解。”
刘议竟然替刘诏说好话。
裴氏诧异。
刘议神色如常,“他毕竟是我的亲大哥。这回父王离京,儿子深切感受到,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句俗语的含义。过去儿子太过幼稚,太不成熟,才会和大哥斤斤计较。从今以后,儿子会敬重大哥,以他为榜样。”
裴氏不确定刘议说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内心感到欣慰。
“好孩子,你总算长大了。”
刘议面色愧疚,“以前不懂事,总让母妃操心,是儿子不孝。儿子以后会努力上进,不辜负母妃的期望。”
“真该让你父王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好。”
刘议笑道:“我会给父王写信,禀报府里的情况,让父王不要担心。”
“好孩子,你是该给你父王写信。”
母子二人说了许多。
裴氏觉着,刘议是真的改好了。
她就说,她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出息。
刘议过去只是太贪玩。
现在长大了,迟早会有出息的。
刘议低头一笑。
路程一半,他去骑马吹风,冷静冷静。
相国寺为了迎接宁王府一家,特意在今日关闭了山门,不让其他人上山。
方丈亲自出门迎接,同裴氏寒暄。
得知是为萧淑妃祈福,相国寺拿出了最高规格。
众人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
欧阳芙有些难受。
她挺着八个多月的肚子,跪在蒲团上,好不容易才支撑到祈福结束。
起来的时候,身子都在摇晃。
幸亏站在她旁边的顾玖扶住了她。
“二弟妹没事吧。”
欧阳芙喘了一口气,“多谢大嫂。我还好,还撑得住。”
“二弟妹可别强撑。”
欧阳芙摇摇头,“我就是腰使不上力,没别的问题。”
顾玖没怀过身孕,也不钻研妇产科,说不好这个情况该怎么缓解。
沈侧妃特别紧张地来到欧阳芙身边,“没事吧!”
欧阳芙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可不能出事。
“我没事,就是跪久了,有些不舒服。”
“赶紧去后院躺着,眼看快要生了,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沈侧妃就二公子一个儿子,她还指望着欧阳芙这一胎一举得男,好让她扬眉吐气。
等王爷百年后,王府分家,她就可以跟着儿子孙子一起过日子。
所以欧阳芙万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沈侧妃亲自扶着欧阳芙去了后院。
偷偷埋怨裴氏。
“昨日我就说了,你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出门。王妃非说人到齐才显得有诚意。既然如此,怎么不叫三夫人出门?哼,我看王妃就是故意折腾你。她巴不得你出点意外。”
“婆母息怒。母妃是真的担心娘娘的安危。”
沈侧妃冷哼一声,“谁不担心娘娘的安危,就她一个人担心吗?你啊,就是太实心眼,这都快生了,还要往外面跑。要是有个万一,我看你怎么办。”
欧阳芙笑了笑,“婆母不用担心,我就是累了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最好没事。”
将欧阳芙安置在厢房,沈侧妃又命人准备吃的喝的,还叫欧阳芙多吃点。
欧阳芙拒绝多吃。
“吃得太多,胎儿过大,容易难产。”
“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难产。”
欧阳芙还是拒绝多吃,她怕难产,怕孩子有意外。
所以她一直尊照医嘱,听从顾玖的提点,自怀孕起就不敢多吃。
整个孕期,她就重了十来斤。肚子倒是不小,身上却没长肉。
她觉着这样挺好。
胎儿个头小一点,生的时候才会容易些。
沈侧妃见欧阳芙说什么都不肯多吃,她也放弃劝说。
“罢了,罢了,只要为了孩子好,我就不和你计较。你现在就是我的祖宗。”
欧阳芙有些难堪,“让婆母担心,是儿媳不孝。”
“说这些虚的没用。给二公子添个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了。”
欧阳芙也盼着这一胎是儿子。
顾玖带着人到厢房看望欧阳芙。
“二弟妹没事吧。母妃得知你身体不适,特意吩咐我过来看看。”
“累母妃担心,我好了很多。大嫂请坐。”
顾玖给沈侧妃见礼,然后才坐下。
她握住欧阳芙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悄悄诊脉。
“二弟妹气色好了些,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欧阳芙的脉象有些虚弱,看来是累着了。
“二弟妹还是躺着休息吧,别坐着。坐久了腰受不住。”
“大夫人说的没错,你快躺下。”沈侧妃附和顾玖的话。
欧阳芙只好躺下。
这个时候,有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侧妃娘娘,二夫人,二公子到京城啦。”
“公子回来了吗?”
欧阳芙猛地坐起来。
顾玖眼疾手快,赶紧扶着她,“二弟妹当心。”
欧阳芙也有些慌乱,她定了定神,问丫鬟,“公子真的回来了吗?”
“回禀二夫人,二公子已经回到王府。家令大人特意派人上山告知。”
欧阳芙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夫妻二人分开半年,欧阳芙挺着肚子,对二公子甚是想念。
沈侧妃也在谢天谢地,谢菩萨。
二公子平安回京,这就是最大的喜讯。
高兴过后,欧阳芙又问道:“知不知道二公子这回带了多少银子回来?”
“奴婢不知。”
“这种事情怎么会随便说出来。等回到王府,再问他不迟。”
沈侧妃还偷偷给欧阳芙使了个眼色,叫她多个心眼。
没看到大夫人顾玖也在吗。
张口就问带了多少银子回来,不合适。
顾玖低头一笑。
沈侧妃的小心思真多。
第386章 不稀罕那点钱
顾玖不稀罕二公子从江南带回来的银子,可是别人稀罕。
可以说,整个王府,除了顾玖刘诏两口子,所有人都稀罕。
众人吃过素斋,略作休息,然后启程回王府。
进了二门下马车,欧阳芙打算先回房,问问二公子到底从南边带回来多少银子。
没想到裴氏抢先一步,吩咐内侍:“去,将二公子请到春和堂,本王妃有事情问他。另外将家令大人请来。”
内侍领命,安排人分头行动。
欧阳芙闻言,同沈侧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婆媳二人决定先不回房,跟着裴氏一起去春和堂。
萧琴儿也要凑热闹。
去年刘议到江南搂银子,出了纰漏。
她倒是要看看,今年二公子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二公子带回来的银子足够多,那倒罢了。
要是二公子带回来的钱连刘议都不如,她非逼着二公子欧阳芙两口子将钱吐出来不可。
顾玖不想去凑热闹,天冷,只想回房猫冬。
银子不银子,她不在意。
她不缺王府那点银子开销。
她张口,打算同裴氏告辞。
没想到裴氏不同意,“老大媳妇,你是嫡长媳妇,府中的事情岂能置身事外。”
顾玖眉眼抽抽,这个时候就想到她是嫡长媳妇,平日里怎么没想起她这个身份。
裴氏不给顾玖拒绝地机会,话音一落,已经走了出去。
顾玖无法,只能跟上去。
萧琴儿哼了一声,同顾玖嘀咕,“二公子肯定贪墨了银子。大嫂,你是嫡长媳,你可不能坐视不理。”
顾玖笑了笑,“没有证据,四弟妹切勿胡言乱语。先看看情况吧。”
顾玖猜测,二公子肯定有贪墨,但是绝不会像刘议那么明目张胆地贪墨。
二公子是庶出,他不敢不尽心当差。
尽心当差的同时,小小的贪墨一点点,宁王是默许的。
这回江南的账目,肯定是能过关的。
裴氏妄想挑错,恐怕没那么容易。
众人到了春和堂,分别坐下。
等了一会,已经换洗干净,只是脸色有点疲惫的二公子到了春和堂。
王府家令也到了。
“老二一路辛苦了。路上顺利吗?”
二公子躬身回答,“启禀母妃,路上还算顺利。多谢母妃关心。”
裴氏又问道:“江南那边的情况还好吗?”
二公子说道:“一切都好。今年江南风调雨顺,田庄的收益比去年还多了两成。”
“哦?”
裴氏有些意外,朝家令大人看去。
家令大人拿出账本,交给裴氏,“今年的收益的确比往年多了两成。”
裴氏翻看着账本,田庄收益不错,但是铺子上的生意,还有海贸生意,却不尽如人意。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老大媳妇,本王妃记得你擅算账。你替本王妃看看这几本账本,有没有什么问题。”
顾玖意外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裴氏会让她查江南的账目,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顾玖没急着答应,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沈侧妃明显紧张,身旁的欧阳芙呼吸有些急促。
二公子面色平静,很坦然。
萧琴儿伸了伸脖子,很好奇账本里面都记录了什么。
她最后朝裴氏看去,同裴氏的目光撞上。
“老大媳妇,你怎么不动?赶紧将账本拿去。”
顾玖轻声一笑,“儿媳遵命。”
她双手接过账本,随手翻阅。
青梅从身上拿出一把小算盘,放在顾玖手边。
只见顾玖一只手翻着账本,一只手拨动着算盘。
她的眼睛始终落在账本上,看都没看手中的算盘一眼。
然而,拨动算盘的右手,手指上下动作,速度快到仿佛一道虚影。
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叹为观止。
见过打算盘很厉害的人,但是像顾玖这么厉害,可是头一次见到。
看她打算盘,大家心想,难怪她做生意那么厉害。
仿佛算账厉害的人,都很会做生意似得。
田庄账目简单。
王府在江南的田庄,大部分用来种植桑树,养蚕。
随着蚕丝价格上涨,田庄的收益也跟着水涨船高,难怪今年比往年多了两成收益。
但是商铺和海贸,不尽如人意。
顾玖手中没有往年的账本,无法做对比。
单从账面上看,铺子的利润很低,满打满算才一成五。
做零售买卖,一成五的利润喝西北风吗?
零售生意没有三成以上的利润,铺子根本开不下去。
顾玖眉眼低垂,笑了笑。要说这里面没名堂,她是不信的。
就是不知道名堂出在管事身上,还是出在二公子身上。
今年的海贸生意,赚了钱。但是海贸利润,只能说差强人意。
啪!
算盘最后一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玖停下右手,合上账本,对王妃裴氏说道:“账目清楚,没有问题。”
裴氏狐疑。
顾玖笑了笑,“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和总账没出入。”
裴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玖的言下之意。
账本没问题,账目很清晰。如果有问题,问题也是出在做账的人身上。
如果做账的人有问题,那么这些账本就是假账本,也就不存在有没有问题的说法。
假账本自然是完美的。
没有参考物,没有切实的交易单据,没有原始账目,查账无从谈起。
顾玖将账本还给了裴氏。
她对账,没花多少时间。
大家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边已经结束了。
裴氏翻着账本,二公子这回从江南带回来十七万两银子,这个收入同往年相比,出入不大,可以接受。
裴氏问家令大人,“你怎么看?”
少府家令含糊道:“有了这些银子,明年就能宽松些。”
裴氏笑了起来,在心头骂了一句老狐狸。
家令不说二公子带回来的钱多了,还是少了,只说够用。果然会和稀泥。
顾玖垂眸一笑。
十七万两,这笔钱的确不少,够王府几个月地开销。
但是以江南产业的规模,十七万两的收益,是在开玩笑吗?
不说田庄,铺子的收入。
单是以王府海贸的规模,如果交给顾玖来操作,别说十七万两,三十七万两她都能赚回来。
当然,顾玖不会冒失地拆穿真相。
毕竟下面的人也要吃饭。
换个说法,下面的人没让王府破产,已经算是有良心的。
心黑一点的管事,直接让你倒闭破产。天高皇帝远,王府能有什么办法?
将管事打一顿?赶出去?
屁用都没有。
所有人都清楚,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除非有一个强势人物上台,以霹雳手段处理所有产业和管事,并且有足够的人手顶替那些空出来岗位,而且能在短时间内平息震动,让生意走上正轨。
这样的人有吗?
没有!
顾玖也不行。
因为她没人。
她现在不缺钱,没钱了可以找少府借贷。
她现在缺人,缺大量能够独当一面的复合型人才。
在古代,最宝贵的依旧是人才。
光是今年一年,顾玖的生意扩大了好几倍。然而人才储备却赶不上生意扩张。
不是谁都有能力去管理一个铺子,一项生意,还要保证盈利。
任何人才,都必须经过培训,经过历练。
没有不交学费,天生什么都会的人才。
天才也不行,天才也需要时间积累学习。区别在于天才能大大缩短积累学习的时间。
短短几年,二壮帮着顾玖储备的那点人才,全都派了出去。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派出去料理王府的产业。
过去,顾玖还有争夺王府管家权,接管王府产业的想法。
然而现在,她已经没了这个心思。
她自己的产业,她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和精力打理王府的产业。
而且她还要抽出时间来怀孕生小孩,忙得要死。
王府的产业,还是留给王妃裴氏管吧。
人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也没时间作妖。
只有闲得没事做的人,才会天天想着作妖,到处惹是生非。比如湖阳郡主。
裴氏对二公子说道:“你很不错。能带回来十七万两银子,没有辜负王爷和本王妃的期待。”
二公子如释重负,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他躬身说道:“都是儿子该做的。”
裴氏本想挑剔一番,打压二公子。
然而她想起去年刘议的情况,去年这个时候,刘议带回来的银子才区区几万两。
两边一对比,刘议完败。
亲生儿子不争气,她也没底气挑剔庶子的错。
而且三个月前,二公子还派人送了一回银子。两次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万两。
这个收入,真的是尽力了。
裴氏歇了挑错的心思,干脆利落将众人打发走。
沈侧妃眉开眼笑。
亲儿子给她争脸,她能不高兴吗?
她告诉二公子,她置办了一桌酒席,晚上一起吃饭。
二公子欣然答应。
二公子同欧阳芙先回房。
两口子大半年没见,甚是想念。
二公子蹲下来,耳朵贴着隆起的肚子,听着孩子的动静。
“他在动。”二公子一脸惊奇地模样。
欧阳芙笑了起来,掩着唇说道:“他当然会动。再有一个月,他就要出生了。”
“一定是儿子。”
二公子掷地有声,对儿子的渴望很强烈。
欧阳芙倍感压力,“万一是女儿呢?”
二公子连连摇头,“不会是女儿,一定是儿子。”
欧阳芙有点慌。
她也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无比的渴望,期盼儿子的心情不会比二公子少半分。
但同时,她也做好了生个女儿的心理准备。
甚至都想好了,万一是个女儿,她要怎么说,要怎么做?甚至会承受什么样的压力,都有想过。
可是看到二公子一副非儿子不可的态度,她心里头很慌。
万一是个闺女,他得多失望。
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看都不看孩子一眼?会不会就应了王妃的安排,直接纳妾?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肚子疼吗?”
二公子紧张地问道。
欧阳芙努力地笑出来,“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
二公子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道:“你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欧阳芙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是银子吗?”
二公子点头,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你看看。”
欧阳芙迫不及待地打开兴奋,里面装的全是银票。一百两一张,厚厚一叠,得有几万两吧。
“一共三万两,好不容易抠下来的。这些钱你拿着,替我们儿子收好。”
欧阳芙甜蜜一笑,“夫君辛苦了。”
“总算没白辛苦一场。”
接着他又感慨道,“去了江南才知道,那些管事一个个都属猴的,精得很。这些年,他们靠着王府的产业,一个二个全都富得流油。本公子同他们周旋半年,好不容易才抠出这么多钱。”
“江南的管事那么嚣张?”欧阳芙一脸不可思议。
二公子自嘲一笑,“天高皇帝远,能不嚣张吗?幸好四弟去年做了个榜样,这回我下江南,留了个心眼,吸取四弟教训才没着他们的道。
要不然,父王交代的任务根本没办法完成。去年四弟下江南,被那些管事耍得团团转,非战之罪。到如今,那些人还在流传着有关四弟的笑话。”
欧阳芙好奇一问,“你和四公子,堂堂皇孙,那些管事胆大包天,竟然敢戏耍你们?”
二公子摇摇头,“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情。你明知道有问题,可是就是查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反而还会被他们联合起来耍得团团转。
我算是看明白了,江南那帮人,私下里早就达成协议。只要京城去了人,他们就会抱成一团,一起对付我们。
除非父王下决心,将江南的人,从上到下全部裁撤。可是这样一来,江南的生意就彻底完蛋。维持现状,至少每年还有一二十万两的收入。动了那些人,怕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到。”
说到底,江南的管事联合起来,一起架空了王府。有点像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们听调不听宣,他们自行其是,凡事自己做主。
当然他们也不希望王府掀桌子,裁撤他们。
所以他们也会小心翼翼地维持现状,保证每年都会上交银子给王府。
至于交多交少,全看从京城来的人是谁。
厉害点的人物,就多交点银子。
来个蠢货,就少交点银子。
不管如何,银子肯定要交。
只要交了银子,宁王就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大欢喜!
欧阳芙听完,暗暗咋舌。
“照你这么说,江南那地方岂不是成了龙潭虎穴。”
“差不多吧。没点本事,真不容易脱身。去年四弟不就栽了吗。”
“怎么大公子从未栽过?”
二公子皱眉,“不知道。江南那边的管事对大哥的事情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他并不知道,早些年,也就是王府派人下江南置办产业的头十来年吧,江南每年交上来的银子连十万两都没有。
那时候王府人口少,开销少,宁王目光都在朝堂,也没在意。
后来,刘诏能独当一面,宁王将刘诏派到江南。
刘诏是个狠人。
他知道,论做生意做假账的本事,论糊弄人的本事,他不是那些管事的对手。
他也懒得和那些管事纠缠。
等到交银子的时候,直接将所有人关起来,不给吃的,只给水喝。
谁多交一倍以上的银子,就放人。否则一直关着。
有人扛了三天,交银子走人。
有人扛了半个月,撑不出了,命都快没了,只能妥协交银子。
那一年,江南交上来的银子,从几万两变成了十几万两。
这事,宁王清清楚楚。
因为宁王半途截胡了八万两银子当私房钱。这么多年过去还一直瞒着裴氏。
之后两年,宁王依旧派刘诏下江南。
刘诏一贯风格,本公子不和你们瞎逼逼。本公子自幼军武,只彰显武力,亮肌肉。
潜台词就是:
老实点!
否则分分钟弄死你们!
自那以后,江南交上来的银子,从每年几万两变成了十几万两,偶尔几次能突破二十万大关。
刘诏已经多年不下江南,然而江南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