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淑妃中毒
萧琴儿在刘议跟前抱怨。
“二房两口子一定贪墨了银钱,少说几万两。”
刘议面无表情,没搭理她。
她也不在乎刘议的态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去年你下江南,结果父王和母妃处处挑你的错,还逼着我把银子叫出来。今年二公子下江南,父王和母妃怎么不挑他的错。这分明就是偏心。”
刘议语气淡漠地说道:“母妃偏心谁,也不可能偏心刘评。”
二公子大名刘评。
萧琴儿赌气,坐在刘议的面前,“母妃为何不挑二公子的错?为什么不让二嫂把钱交出来?”
刘议就跟看智障一样看着萧琴儿,“刘评一共从江南带回来二十多万两白银,你让母妃怎么挑他的错?下江南一去半年,拿一点辛苦费,这是父王默许的。”
“去年怎么就……”
“不要再提去年。”
刘议的脸色突然冷下来。
去年下江南一事,对刘议来说,就是耻辱。
他过去没心没肺,可以不在乎。
但是现在,他不能不在乎。
耻辱就是耻辱,总有一天会被人提起,用来攻击他。
但是他不希望这话是从萧琴儿嘴巴里说出来的。
萧琴儿一脸愕然,嘴唇张张合合,最后气势一弱,低声说道:“我只是不忿二房光明正大地得银子。去年,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得到。”
实际上去年刘议贪墨了不少银子。不过有一半多用来养外室。
结果外室还没养熟,就被萧琴儿给卖了。
这事刘议心中一直有答案,他认定是萧琴儿动的手,是萧琴儿派人掳走了外室。
当初他曾愤怒,曾仇恨,而今一切云淡风轻。
时过境迁,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都快想不起外室的模样。
如今想起来,他都无法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对那个外室那么着迷,不惜在她身上花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还为此和萧琴儿翻脸。
想不明白,只能用年少轻狂,鬼迷心窍来解释。
变得成熟理智的刘议,似乎连感情都看淡了。对女人也不再像过去那么疯狂着迷。
之前,心头一直念着纳妾,想着左拥右抱,而今却无所谓。
人真是奇怪。
想法变了,连感情也跟着改变。
刘议看着萧琴儿,平静说道:“你也不差那点钱,何必斤斤计较。我听说大嫂买下了南城门外大片土地,到时候你投点钱,跟着一起赚一笔不就成了。”
萧琴儿哼了一声,“南城门外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可说不准。”
刘议挑眉,“你的意思是不投钱?”
萧琴儿咬着唇,“也不是不投钱,我想先看看情况。”
刘议良心建议,“要投钱就赶紧做决定。表现出对大嫂的足够信任,方能拉近你们之间的关系。别等到人家做出了一点成绩,你才巴巴去投钱,让人看不起。”
萧琴儿不高兴,“我拿钱出来,敢情还得不到好。”
刘议嘲讽一笑,“大嫂差你这点钱吗?是她肯带着你们一起赚钱,不是她非要你的钱不可。你先搞清楚立场吧。”
“你到底站在哪边?你干什么处处帮大嫂说话?”萧琴儿很不满。
刘议没有动怒,反而很平静地说道:“我是善意提醒你,别钱花了,却没得到一句好话。既然要花钱,就要花的值。”
萧琴儿咬着唇,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刘议拿起书本,准备回书房。
萧琴儿拉住他,“你去哪里?”
“回书房。”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萧琴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能留下来吗?”
刘议蹙眉,“你定的日子是今天吗?”
噗!
萧琴儿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她脸色煞白。
刘议所谓的日子,是行房的日子。
也就是说,只有行房的时候,他才肯留下来过夜。
至于其他时候,只肯睡书房。
这样的生活,算是夫妻生活吗?
萧琴儿说道:“我只想你留下来。”
刘议摇头,掰开她的手指头,“定好日子通知我。”
萧琴儿心头起伏不定,怒问一声,“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刘议,你有心吗?”
刘议没有回头。
他满脸讥讽,“我是没心。你有心吗?”
留下这句话,他果断离开了上房。
“刘议,你混蛋。”
萧琴儿气得哭出来。
……
大早上,萧琴儿一脸憔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大家一起进宫给淑妃娘娘请安。
进宫的机会,欧阳芙不想错过。所以她挺着大肚子出门了。
“四弟妹,昨晚上你没睡好吗?”
欧阳芙关心地问道。昨晚上,她倒是睡得挺好,还做了美梦。
萧琴儿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二嫂关心。二嫂昨晚一定休息得很好吧,一大早容光焕发,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欧阳芙抿唇一笑,“我家公子回来了,我自然高兴。不过四公子整日陪在弟妹身边,弟妹应该天天高兴才对。”
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琴儿内心深处咬牙切齿,面上却平静地说道:“二嫂倒是挺关心我们的生活。是因为羡慕吗?”
欧阳芙笑了起来,“四弟妹真会说笑。你们两口子风风雨雨,我怎么可能羡慕。”
萧琴儿脸色一变,难堪。
欧阳芙分明是在讥笑她和刘议三天两头吵架。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怼回去。
这个时候顾玖到了。
欧阳芙迎了上去,顺便摆脱萧琴儿。
“大嫂总算来了。”
顾玖笑了笑,说道:“母妃还没起吗?”
“已经起了,正在梳妆。大嫂吃了早饭吗?”
“多谢二弟妹关心,我吃过了。二弟妹和四弟妹吃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不知道四弟妹吃了没?”
大家都看着萧琴儿看去。
萧琴儿马着一张脸,“我吃过了,不劳你们操心。”
欧阳芙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大嫂别见怪,四弟妹昨晚上没睡好,今儿脾气有点大。”
她说话的声音正好能让萧琴儿听见。
顾玖了然一笑,“很多人都有起床气。我不介意。”
“还是大嫂大度。”
萧琴儿咬碎了银牙,欧阳芙是成心散布她昨晚没睡好的消息吗?
要不是顾忌到对方怀着身孕,她真的有可能冲上去,撕烂对方的嘴。
顾玖不插手二人之间的矛盾。
她又没闲得蛋痛。
再说了,就算她插手,别人就一定会领情吗?
裴氏梳妆完毕,略微吃了一点东西,就带着三个儿媳妇,还有沈侧妃罗侧妃进宫给淑妃娘娘请安。
……
长春宫。
寝宫内燃着香炉。
淡淡清香扑鼻,掩盖了药味。
萧淑妃躺在床上修养。
顾玖跟在裴氏身后,前往请安。
一段时间没见面,萧淑妃明显瘦了,老了。头上多了一些白发。
过去那位保养得宜,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萧淑妃,一场风寒,让她露出了老态,暴露出真实年龄。
“给娘娘请安。娘娘好些了吗?”裴氏很担心。
萧淑妃轻咳两声,示意宫女扶她起来,靠坐在床头。
“前两天才进宫,今儿怎么又来了?”
裴氏忙说道:“儿媳不放心娘娘,故此进宫看望。”
萧淑妃摆摆手,“没什么不放心的,本宫还死不了。”
“儿媳惶恐,请娘娘保重身体。”
萧淑妃喘着气。
她有些呼吸困难,心口难受。
她朝三个孙媳妇,还有两位侧妃看去。
“你们都来了啊!都坐着说话吧。”
宫女搬来圆凳,请大家落座。
众人从善如流,端端正正地坐在圆凳上。
萧淑妃盯着欧阳芙的肚子,“快要生了吧?”
裴氏扫了眼欧阳芙,然后才说道:“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
萧淑妃挺高兴,“本宫就喜欢听到王府添丁进口的消息。”
她的目光,朝顾玖看去。
“顾玖还没动静吗?”
顾玖一副低眉顺眼地样子,没作声。
裴氏替她说道:“暂时还没动静。他们小夫妻,过去两年聚少离多,怪不得她。”
顾玖诧异,裴氏竟然会替她说话。转性了?
萧淑妃眉头微微皱起,“该抓紧时间,赶紧生一个。”
见顾玖没动静,裴氏就瞪了她一眼。平日里不是挺伶俐的吗,今儿怎么就变成了锯嘴葫芦。
顾玖收到了裴氏发送的信号,微微躬身,说道:“孙媳妇谨遵娘娘吩咐。”
萧淑妃轻咳一声,“你是嫡长媳妇,应该担起重任。不要让本宫失望。”
“孙媳遵命。”
萧淑妃说了几句话,就觉着累。
她喘着气,“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裴氏忙说道:“估摸着要等到明年开春,才有机会回京。”
“是吗?”
萧淑妃突然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咳嗽,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娘娘,您没事吧?”
裴氏赶紧起身,替萧淑妃拍背,缓解咳嗽。
顾玖趁机上前,明着尽孝,实际上是替萧淑妃诊脉。
咦?
这个脉象,的确是风寒的症状。
可是她怎么觉着还是有点不对劲。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来,洒在裘被上。
萧淑妃吐血了!
萧淑妃竟然吐血了!
不是说风寒吗?
风寒为什么会吐血。
裴氏吓得大惊失色,“快叫太医,快啊!”
顾玖拿出手绢,替萧淑妃擦拭嘴角的血迹。
一张素净的手绢,被鲜血染红。
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
寝殿内,满是人。
顾玖趁机退到角落,拿着手绢,细细嗅着,分辨气味。
她希望能从血液中,闻出点什么来。
闻不出来,就直接尝。
果然有问题。
顾玖的脸色剧变,心跳加快。
她盯着床前的太医,又朝宫女内侍看去。
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到底哪里有问题?
萧淑妃中毒了!
这是顾玖的判断。
萧淑妃不是单纯的风寒,而是中毒引起身体衰弱,抵抗力减退,才会得风寒。
什么时候中的毒?
毒药从哪里来?
在哪里中的毒?
饮食?
日常用品?
谁有嫌疑?
顾玖的脑子快要爆炸了,竟然有人对萧淑妃下毒!
这很惊悚。
下毒之人,究竟是如何突破重重防备,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她收起手绢,没敢声张。
此等大事,需刘诏出面。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她怎么会知道淑妃娘娘中毒?毕竟连太医都被瞒过了。
从脉象看,从症状看,的确就是常见的风寒。太医没发现淑妃娘娘中毒很正常。
若非淑妃娘娘突然吐血,她也被瞒过,差点误诊。
顾玖面色阴沉。
她早就交代过周苗,要保淑妃平安。
周苗拿了钱不办事,是想过河拆桥吗?
此刻,顾玖很暴躁,也很警惕。
长春宫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很可疑。
因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给淑妃下毒,只有她身边亲近的人能做到。
因为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近身。
萧淑妃喝了药,沉沉睡去。
裴氏紧张地询问太医。
太医也是眉头紧皱。萧淑妃突然吐血,他们也唬了一跳。
只是一个风寒,为何会严重到吐血?
诊治了半天,也没找出原因。
而且从脉象上看,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外,并无别的大毛病。
面对裴氏的询问,太医没办法,只能万金油式地回答,“王妃放心,娘娘的病情已经稳住了。好好休养,很快就能痊愈。”
“果真?”
裴氏一脸严肃。
太医再三保证。
裴氏哼了一声,“那你告诉本王妃,娘娘为何会吐血?”
太医开始忽悠,如心情郁结,担忧过甚诸如此类的万金油理由。
反正任何病,都可以往心情郁结上面套。
裴氏拿太医没办法,又不能翻脸,只能阴沉一张脸将人打发下去。
她很担心,担心萧淑妃有个三长两短。
一旦萧淑妃有个万一,首当其冲,宁王不仅仅是失去母亲,还会失去宫里内援。
天子也不需要再看萧淑妃的面子。等下一次宁王落在天子手中,后果堪忧。
王府上下,都要守孝,等等诸如此类的负面影响。
更关键的是,萧淑妃万一没了,也就意味着一次新的势力洗牌。
宁王府首当其冲,会被各方势力打压,蚕食。
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裴氏很紧张,为何宁王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京城?
如果宁王在,她还有一个主心骨。
顾玖走到裴氏面前,提醒道:“母妃,该派人通知几位公子,叫他们进宫。”
裴氏醒过神来,“对对对,赶紧叫刘诏刘议进宫。”
宁王不在,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
顾玖走出寝殿,叫来方嬷嬷。
“嬷嬷有没有办法联络到周苗?”
方嬷嬷面色迟疑,“奴婢离开皇宫多年,宫里又接连数次大清洗,奴婢不敢保证能联络上周苗周公公。”
顾玖咬了咬唇,说道:“那就想办法先联系上江淑仪。让江淑仪通知周苗过来见我。”
她得亲自问问周苗,说好保护淑妃安全。到底是怎么保护的?
淑妃中毒,这事肯定不简单。
方嬷嬷应下,“奴婢试着联系江淑仪。”
方嬷嬷从青梅手中拿了十几个荷包,荷包里面装着银票。然后她出了长春宫,找过去的关系,试着联络江淑仪。
……
刘诏刘议两兄弟,在得到淑妃娘娘吐血的消息后,急匆匆赶到宫里。
裴氏见到两个儿子,着急地说道:“赶紧给你们父王去信,无论如何,叫他赶紧回京。”
刘议忙说道:“母妃稍安勿躁。父王要回京,必须得到皇祖父的许可才行。”
裴氏厉声说道:“那就赶紧去求陛下。你们兄弟一起去。娘娘病得这么厉害,万一出现意外,王爷必须即刻回京。”
刘诏说道:“皇祖父那里,儿子会去。娘娘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氏担心得脸色发白,“太医也说不清楚。”
刘诏紧蹙眉头。不是风寒吗,怎么会说不清楚?
裴氏催促两兄弟,“你们先别管这里,赶紧去见陛下。”
刘议朝刘诏看去,“大哥,我们一起去见皇祖父吧。”
刘诏点点头,率先朝外面走去。
顾玖追上去,“等等!”
“大嫂有什么话,不如等我们回来再说。”刘议有些不耐烦。
顾玖说道:“就说两句话。”
她将刘诏拉到边上,附耳说道:“娘娘是中毒,不是风寒。”
刘诏面色一沉,“确定?”
顾玖肯定地说道:“很神秘的毒,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若非娘娘吐血,我也不会发现。”
“有解吗?”
“我会想办法。此事要怎么做,你得拿主意。”
刘诏点点头,“此事我自有主张。”
第388章 现实教做人
周苗带着人,前往长春宫送膳食。
得知萧淑妃吐血,周苗也很惊讶。
他现在也很糊涂,淑妃娘娘不是风寒吗?没听说小小的风寒还会吐血。
知道顾玖要见他,于是主动担起往长春宫送膳食的任务。
长春宫内,气氛凝重。
得知膳食送到,顾玖心头一动。
她对裴氏说道:“儿媳出去看看。”
裴氏点头同意。
顾玖起身来到外面。
周苗就站在偏殿内。
顾玖走上前,背着人,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周苗一脸无辜,“咱家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顾玖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该提醒你,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苗眼睛朝寝殿那边瞄了眼,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吐血?”
顾玖一言不发,直接朝外面走去。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长春宫她来过数次,她知道哪里僻静。
周苗跟随顾玖,来到一处厢房。
顾玖吩咐方嬷嬷,“守在门口,有动静吱一声。”
方嬷嬷躬身领命。
顾玖回头,不满地看着周苗,“娘娘吐血当然是真的。”
“诏夫人如果想问咱家,娘娘为何吐血,咱家还真不知道。”
顾玖嗤笑一声,“我来告诉你娘娘为何吐血。娘娘得的不是风寒,而是中毒。”
周苗一脸震惊,脸色都变了,“中毒?夫人确定?太医都没检查出来,夫人凭什么断定淑妃娘娘是中毒?”
顾玖冷着脸说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当初你答应我保护娘娘安危,然而你食言了。你说怎么办?”
周苗皱着眉头,“果真是中毒?”
“此等大事,我岂会开玩笑。”
周苗咬着牙,在厢房内走来走去。
“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他问顾玖。
顾玖哼了一声,“我若是知道谁下的毒,还会找你?”
周苗面色凝重,“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的钱不会白花。”
顾玖端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
“我会帮你调查是谁在下毒?对了,诏夫人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有,李德妃。”顾玖冷声说道。
周苗闻言,迟疑了一下,“应该不是李德妃。她要是有这本事,也不会到现在都翻不了身。”
顾玖冷冷一笑,“别忘了她背后的人。”
“她背后的李家……”
话一出口,周苗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
顾玖说的李德妃背后的人,指的不是李家,而是拐子案背后的神秘力量。
周苗压低声音说道:“柺子案死了那么多人,这才过去多久,那帮人有能力反扑吗?”
顾玖面容严肃,“一切皆有可能。这件事你得帮我调查清楚。”
周苗点点头,“既然你怀疑李德妃,我会留意她那边的动静。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干的。”
“这是当然。我只是说李德妃最有嫌疑,没说此事一定是她干的。”
周苗咋舌,“这帮人疯了,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出来。难道不担心反噬吗?”
皇宫争斗很厉害,你死我活。但是有个底线,大家不会轻易去碰触,就是下毒。
因为当皇帝的人,最怕无声无息被人下毒。
皇帝对下毒一事,可谓是深恶痛绝,严防死守。
一旦宫里出现下毒事件,就意味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意味着要死很多人。
可以说在宫里下毒,而且是对后宫嫔妃下毒,是下下策。
就像是当初的贤妃,只是被怀疑对李德妃下毒,就惹来天子震怒,直接贬为婕妤。
可见天子对下毒一事,几乎是零容忍。
管你是不是无辜,先杀一批再说。
顾玖板着脸说道:“别管那些人有没有疯,你赶紧给我查。”
尚膳监的人,在皇宫做事其实很方便。
他们可以四处走动(送膳食),可以结交认识许多人(送膳食的机会)。
周苗小小一个内谒者,就能帮江淑仪在后宫搅风搅雨,就是因为他背靠尚膳监这棵大树。
周苗点头,“我现在就去查。万一淑妃娘娘……”
“没有万一。”
顾玖打断对方的话。
“诏夫人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要给淑妃娘娘下毒?”
顾玖冷笑一声,“为什么下毒,你不用管,你只管查谁下的毒,毒药从哪里来?长春宫内到底谁有问题。”
“行吧。”
周苗也不废话,急匆匆离开。
等周苗离开后,顾玖才从厢房出来。
方嬷嬷有些担心,“夫人别太担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
顾玖嗯了一声,回到寝殿。
大家正在用膳食。
“大嫂去了哪里?怎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顾玖神色镇定,说道:“出去透透气。”
欧阳芙没什么胃口,“听大嫂这么一说,我也想出门透透气。”
寝殿内燃着熏香,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不习惯熏香的味道。
“母妃呢?”顾玖问道。
“母妃没有胃口,略微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母妃嘱咐我们多吃一点。”
顾玖朝卧房看了眼,裴氏一直忧心忡忡,心中难安。
她没进去,而是坐下来用膳食。
萧琴儿吃了个五分饱,然后放下碗筷,拿出手绢擦擦嘴。
自进宫后,她一直很沉默,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
萧淑妃吐血,让她很慌乱。
万一淑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萧家又该怎么办?
“四弟妹吃饱了吗?你别太担心,娘娘会好起来的。”欧阳芙安慰她。
萧琴儿嗯了一声,“承二嫂吉言。太医真是无用,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
大家俱都沉默下来。
萧淑妃年龄大了,现在又是三九寒天,风寒要人命太正常了。
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欧阳芙喃喃自语,“不知道大公子和四公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
兴庆宫。
太医正在战战兢兢汇报萧淑妃的病情。
天子端坐龙椅,眼神晦暗不明。
刘议面色焦急,刘诏面色沉稳。
等太医汇报完毕,天子出声问道:“也就是说,太医院也不知道淑妃为何吐血?”
太医支支吾吾,不想承认自己无能,可是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清楚萧淑妃为何吐血。
刘诏突然站出来,问太医,“娘娘吐血,却查不出病因。有没有可能是中毒?”
中毒二字一出,石破天惊。
太医张口结舌,似乎已经忘了怎么说话。
“大哥,没有证据,休要胡说。”刘议出声提醒。
刘诏朝刘议看去,“怎知娘娘不是中毒?娘娘这回得风寒,本就来的蹊跷,而且还无缘无故地吐血。难道不该朝中毒方面猜测吗?”
顿了顿,刘诏又对天子说道:“孙儿恳请皇祖父派人彻查娘娘的饮食起居。孙儿坚信,娘娘吐血,必有原因。”
天子脸色阴沉,“你为什么认定淑妃是中毒?”
“不是孙儿认定,而是孙儿认为有这个可能。”
不能曝光顾玖,刘诏只能说服天子,让天子彻查此事。
太医院也有高人。
之前没查出中毒,一是淑妃的脉象欺骗了所有人。二是没往中毒方面想,也就不会特意去诊断有没有中毒。
天子态度不明,问太医,“淑妃有没有可能中毒?”
太医哪敢下定论。
他听到刘诏说淑妃可能是中毒,都唬了一跳。
仔细想一想,不是没可能。
太医含糊其辞,“微臣需要同太医院诸位同仁来一次会诊。”
天子很干脆,“那就会诊。朕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微臣遵旨。”
太医急匆匆退下,叫人通知太医院同仁到长春宫做会诊。
刘议站出来,趁机说道:“请皇祖父准许父王回京。”
天子冷哼一声,“宁王何时回京,朕自有决断。你们二人退下。”
刘议张口结舌。
刘诏却没有丝毫意外,“孙儿遵命。”
兄弟二人一起退出大殿。
到了外面,刘议质问他,“大哥难道不希望父王早日回京?”
刘诏回头,一脸冷漠,“娘娘是否中毒,尚不清楚。这个时候开口请皇祖父准许父王回京,你认为皇祖父会答应?”
“不试试看,怎么不知道不行?”
“你试过了,结果如何?”
刘议被打脸,脸色难堪。
刘诏又说道:“不只是你有孝心。我也希望父王早日回京,但是此事必须拿捏好分寸。太过急切,你想没想过,皇祖父会不会因此怀疑娘娘生病,是我们算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父王回京。”
“怎么可能?”刘议下意识反驳。
“为什么不可能?”刘诏冷冷一笑,“多疑,你不懂?”
没说谁多疑,然而刘议明白,这是在说天子多疑。
刘议脸色微变,“皇祖父真的会怀疑我们的动机?”
他当差时间短,又没担任过特别重要的差事。其实算起来,刘议同天子打交道的机会很少,远远少于刘诏。
天子那么多孙子,好几十个。不可能每个皇孙都有机会在天子跟前露脸。
刘议过去,就是属于没机会露脸的那一类皇孙。
因此,刘议对天子的了解很片面。
刘诏不一样。
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历练,经常同天子打交道。
对天子的脾性,他很清楚。
这回的事情处理不好,天子就会将矛头指向宁王府。
所以他只提淑妃中毒,半句不提宁王。
宁王太过敏感。
天子对皇子们的防备之心,昭然可揭。
任何让皇子们尽快回京的提议,都会引起天子的不快,甚至是怀疑。
刘诏提点刘议,在天子面前,绝对不能乱说话。
不是有孝心就能得到天子的青睐。
刘议走在刘诏后面,望着刘诏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现实又一次教他做人,让他清晰地看见他和刘诏之间的差距。
他攥紧拳头,过去浪费了太多时间。
不过不要紧,他还年轻,他还有大把时间和机会,他能迎头赶上。
终有一天,他不仅能赶上刘诏,他还能超越刘诏。
“大哥,等等我。”
阴霾一扫而空,刘议追上刘诏,一脸崇敬。
刘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脚步没停,也没说话。
刘议紧跟着他的步伐,朝长春宫走去。
看着满屋子的太医,裴氏紧皱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微臣等人,奉命替娘娘会诊。”
裴氏一听,紧张起来,“娘娘的病情很严重吗?”
太医说道:“王妃娘娘稍安勿躁,等微臣等人查过之后会如实告知。”
“那你们就赶紧查。”
裴氏坐在一边,面色严肃地盯着所有太医。
顾玖站在边上,很好奇,想知道太医们如何着手会诊。
每个太医,轮番上前,望闻问切。
然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每人都摇着头。看样子心里没底。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做主,取指尖血。
白色的瓷瓶上,几滴鲜血,格外鲜艳。
有太医取出玉质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只沉睡的甲虫。
甲虫闻到血腥味,醒了过来。爬入瓷瓶中,用触须碰触鲜血。
渐渐地,甲虫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从墨绿色,变成了水蓝色。
极美!
然而在场所有太医,齐齐变了脸色。
萧淑妃果然是中毒。
此甲虫,是太医院宝贝。专门养来验证各类罕见毒药。
有些毒药,世所罕见。太医院的人穷尽一生,也不能了解完全所有的毒药。
甲虫的存在就很有必要。
太医收起甲虫,依旧养在玉质盒子里面。
裴氏看了一回稀奇。
见所有太医,个个面色凝重,于是开口问道:“娘娘到底什么情况?”
“王妃勿急。此事事关重大,微臣要先请示陛下。”
“娘娘是不是中毒?”
恰在此时,刘诏和刘议从外面进来。刘诏当着大家的面,直接问道。
太医面色为难。
刘诏说道:“你们只需说是或是不是,皇祖父那里,我会替你们美言。”
太医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回禀公子,娘娘的确是中毒。”
“什么?”
裴氏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起来,“娘娘竟然是中毒?娘娘怎么会中毒?”
她的目光从长春宫的宫女内侍脸上扫过。
宫女内侍们一哆嗦,齐齐跪了下来。
淑妃娘娘中毒,不管和他们有没有关系,他们都难辞其咎。因为他们没有照顾好萧淑妃,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太医说道:“娘娘中毒一事,还需详查。”
“查,必须详查。”裴氏震惊过后,就只剩下后怕。
竟然有人对淑妃娘娘下毒,好狠毒的心肠,好厉害的手段。
此事不查明,她将寝室难安。
能对萧淑妃下毒,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对她下毒。
刘议冷静下来,先安慰裴氏。
刘诏下令,封锁长春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派人通知天子。
长春宫上下,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等到天子来到长春宫,大家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天子一怒之下,下令处死所有人。
天子的双目中,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一开始,刘诏说萧淑妃有没有可能是中毒,天子认为这是危言耸听。
不相信宫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对淑妃下毒。
如今确定萧淑妃中毒,天子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暴怒!
今日敢对萧淑妃下毒,明日是不是敢对堂堂天子下毒?
天子内心深处是深深恐惧的。
因恐惧而暴躁,因暴躁而想杀人。
他特意带了金吾卫的人过来,“查,严查此事。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长春宫上下所有人,一个个地审。”
天气严寒,萧淑妃已经很长时间没离开长春宫。
以此推论,萧淑妃必定是在长春宫中毒。
那么长春宫所有人都有嫌疑。
一时间,长春宫上下凄风苦雨。
裴氏还在抹眼泪,无声哭泣。
天子扫了她一眼,裴氏浑身一哆嗦,努力止住了眼泪。
天子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此刻,他怀疑任何人,包括宁王府的人。
难保这不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第389章 是不是借刀杀人
裴氏内心很恐惧。
天子的眼神太吓人了,摆明了不相信任何人。
毕竟能接触萧淑妃的人,除了长春宫的宫人,就是宁王府的人。
谁敢保证不是宁王府的人下毒?
裴氏敢保证,可是也要天子相信啊。
大殿内,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让人感到窒息。
刘议心生胆怯。
之前,刘诏说天子多疑,却没想到天子疑心病重到这个程度。
还没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天子竟然先怀疑宁王府给淑妃娘娘下毒。
刘议觉着很荒谬。
宁王府的人又不是失心疯,怎么可能对萧淑妃下毒。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啊!
刘议低着头,心想难怪父王总说皇祖父是老糊涂,如今看来果然是老糊涂。而且是糊涂透顶。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感觉都不太好。
天子的怀疑,真是令人窒息。
顾玖无声询问刘诏,“要怎么办?”
刘诏面无表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等金吾卫查出线索。
一位金吾卫校尉急匆匆来到韦忠跟前,悄声汇报情况,并交给他一样东西。
韦忠点点头,“继续查。”
校尉领命而去。
韦忠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大殿内,单膝跪下,“启禀陛下,微臣查到这个。”
说完,双手举起一份折叠起来的布帛。
陈大昌接过布帛,确认没问题后,才交给天子过目。
天子面色阴沉沉的打开布帛,布帛上面全是鬼画符,用鲜血书写。因为时间久远,血迹干涸,呈黑红色。
布帛上面的鬼画符,粗看就像是有人受了伤,用布帛随意擦拭鲜血留下来的痕迹。
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鬼画符是人为书写在上面,而非擦拭鲜血留下的痕迹。
天子眼睛眯起,满目震惊。这些鬼画符的含义,别人不知道,天子却一清二楚。
因为不久之前,天子看过类似的符号,就发生拐子案。
据调查,这是拐子案背后神秘力量自创的符号,用来互相联络。
天子面色铁青。
宫里竟然还有拐子案余孽,看来杀得还不够。
他将布帛丢给陈大昌,“看得懂吗?”
陈大昌面色为难,他只看懂了一个符号,然而毫无意义。
“老奴无能,没看懂。”
“叫看得懂的人来。”
陈大昌小声说道:“李侍中或许认识这上面的符号。”
“叫李侍中来见朕。”
李侍中曾参与拐子案,对这些符号有些研究。或许能破解布帛上的含义。
天子盯着韦忠,“从哪里搜出来的?人呢?”
“启禀陛下,是从一位内给事的卧房中搜出。不过那个内给事已经上吊自尽。”
“啊?”
裴氏一声惊呼,“真有人要害娘娘?长春宫有别人安插的探子?”
天子脸色黑沉沉,仿佛黑云压顶。
裴氏一脸惊恐不安。
刘诏站出来,“请皇祖父允许孙儿参与调查。据太医说,娘娘中的毒十分罕见。若是找不到幕后策划之人,问出解药,太医们恐怕无力解毒。”
刘议也趁机站出来,“孙儿也想参与调查。胆敢对娘娘下毒,孙儿绝不会饶过那些人。”
所有人都望着天子,等着天子决断。
天子冷哼一声,“此事自有金吾卫调查,你们二人休得插手。”
刘议大惊失色。已经查出线索,皇祖父还是不相信他们吗?
他下意识朝刘诏看去。
刘诏面色平静,在他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个结果。
之所以还要站出来,因为宁王府需要在天子面前表明态度。
所以他再次恳请,“请皇祖父成全。”
说着,直接跪了下来。
刘议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下,“请皇祖父成全。”
刘议很聪明。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他明智地放弃自作主张的想法,干脆跟着刘诏学。
刘诏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如此一来,确保不会出错。
如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顺利度过这一关再说其他的。
天子看着两个孙子,板着脸说道:“既然想跪着,就一直跪着吧。”
刘议张口结舌。
对天子喜怒无常的性格,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怎么办?
真要继续跪下去吗?
他偷偷瞥了眼刘诏。
刘诏没动静,老实跪着。那么他也只能老实跪着。
裴氏张嘴欲说话,却被顾玖拦住。
顾玖冲裴氏微微摇头。
天子此刻,无比得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天子心生警惕。
任何一句话,天子都会曲解出不同的含义。
沉默,方是明智的。
顾玖不动声色地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内心清楚,希望在李侍中身上。
然而,李侍中的立场暧昧不明。
万一他故意曲解布帛上那些符号含义,将线索引向宁王府,该如何是好?
顾玖有很深的担忧。
全都因为,此时此刻,天子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天子被下毒一事刺激得暴走。
敢对萧淑妃下毒,未尝不敢对他这个天子下毒。
一想到有一天身边人对他下毒,他可能死于中毒,天子就感到不寒而栗。
内心的恐惧吞噬着天子的理智,让天子双目泛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格外吓人。
顾玖咬着牙深思。
有没有可能买通李侍中,双方达成合作?
她再次朝刘诏看去。
刘诏已经低下头,没有接收到她的讯息。
怎么办?
“启禀陛下,李侍中李大人到。”
一个内侍走进大殿禀报。
“宣他进来。”
天子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不怒而威。
大殿内气氛低沉。
明明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可是大家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欧阳芙护着肚子,很恐惧。
她感觉很不好。
她很担心腹中的孩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地朝顾玖求救。
顾玖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张张嘴,无声说道:“别怕!”
欧阳芙苍白着一张脸,头上已经冒出虚汗。
李侍中满身寒气,走进大殿。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天子一个眼神,陈大昌干净将布帛交给李侍中,“侍中大人请过目。”
李侍中接过布帛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天子问道:“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李侍中皱眉说道:“这些符号大致意思是说杀人报仇。”
“啊!”
裴氏又是一声惊呼。
顾玖意外,她没想到李侍中并没有趁机打压宁王府。
可是李侍中在过去,明明是睿真崔皇后的人,间接等于是楚王府的人。
不过李侍中既然能得到天子的信任,可见他是有着自己的政治立场,绝非楚王府的忠诚走狗。
或许在睿真崔皇后过世后,李侍中就已经改变了立场,站在天子这边,做个忠臣。
顾玖偷偷松了一口气。
只要李侍中不偏向任何人,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坚信宁王府任何人,绝不会对萧淑妃下毒。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宁王府都不会这么做。
天子神色不明,问道:“确定是杀人报仇?”
李侍中点头,“微臣确定布帛上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道:“陛下,这些符号同拐子案中发现的符号,是一致的。莫非那些拐子余孽想要报复宁王?当初是宁王同公子诏揭开了这件案子,那些余孽想要报复也说的过去。”
裴氏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他们要报复,为何不找王府,为何要对娘娘下毒?娘娘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求皇祖父替娘娘做主。此事因孙儿而起,孙儿势要将拐子余孽抓出来。”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
刘议不甘示弱,“拐子余孽实在是太过猖狂,竟然敢在宫里下毒,谋害娘娘。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这正是天子所担心的。
天子呵呵冷笑,“看来朕还是太过仁慈。敢对淑妃下毒,是不是也敢对朕下毒!查,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拐子余孽赶尽杀绝。朕不需要任何活口。”
韦忠领命。
天子一声令下,意味着人头滚滚。
裴氏趁机放声大哭。
天子叫太医务必尽全力替淑妃解毒,然后甩袖离去。
刘诏从地上站起来,“多谢李侍中。”
李侍中上下打量刘诏,“下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公子无需感谢。淑妃中毒,实在是骇人听闻。不知公子有何想法?”
“敢问侍中大人有何想法?”
李侍中说道:“下官无任何想法。公子忙,下官就此告辞。”
“我送侍中一程。”
刘诏亲自送李侍中出门。
二人并肩走在一起,周围没有其他人。
刘诏趁机说道:“宁王府欠李大人一个人情。”
李侍中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不知你们宁王府打算如何感谢本官?”
“李大人想要我们怎么感谢?请尽管开口。”
李侍中笑了笑,“你可知本官为何要帮你们?要知道,朝堂上能破解那些符号的人,唯有本官一人。本官大可以胡说一气,就能叫你们宁王府万劫不复。”
“还请李大人明言。”
李侍中笑道:“因为本官和宁王私下里有协议。”
刘诏挑眉,这事他真不知道。
宁王什么时候同李侍中竟然达成了协议。
李侍中哈哈一笑,“宁王诚意十足,本官自然要回报一二。你可以去信给宁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等他回京后,本官自会向他索取报酬。”
刘诏面色狐疑。
李侍中不欲多说,自行离去。
刘诏返回大殿,裴氏忙问道:“怎么样?”
“母妃放心,暂时没事了。”
“真的是拐子余孽对娘娘下毒吗?”裴氏半信半疑。
得多神通广大,势力得多吓人,隐藏得多深,才能在上次的大清洗之后,又卷土重来。
真要有这等本事,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天子那么暴躁。
刘诏说道:“金吾卫会查清楚此事。”
其实刘诏内心也有很多疑问。
拐子余孽真的如此胆大包天,拐子案才过去多久,就敢动手下毒?
以拐子案调查的情况,这帮人行事缜密,耐心十足,同时行事大胆。为了达成一个目标,可以蛰伏十年二十年。
就算拐子余孽想要报仇,以过往的行事风格,也不该这么快动手。
而且,线索来的太容易。
拐子余孽潜伏皇宫几十年上百年,那么庞大而神秘的一个组织,怎么可能将犯罪证据放在身边却不肯毁掉。
那个上吊的内给事,为什么不将犯罪证据先毁掉再自尽?
疑问太多。
刘诏隐约感觉到,淑妃娘娘被下毒,可能不是拐子余孽干的。
有人也懂拐子符号,借用拐子名义在皇宫兴风作浪。
只是,目的是什么?
下毒杀害淑妃娘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裴氏惶惶然,“诏儿,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娘娘有没有危险?”
刘诏说道:“太医会全力救治娘娘,母妃请放心。”
“本王妃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着刘诏,等待他的答案。
刘诏拒绝,说道:“儿子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裴氏皱眉,“难道真的是拐子余孽在报复?”
“这样一来,王府岂不是也不安全。”刘议嘀咕了一声。
裴氏忧心忡忡,“你们兄弟先回去。本王妃留在宫里守着娘娘。老大媳妇,老四媳妇,你们也都留下来。老二媳妇,你是大肚子,你赶紧出宫回府歇着。”
欧阳芙脸色煞白,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听到裴氏叫她回去,欧阳芙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不是拐子余孽在报复,首要是要保住淑妃娘娘。
“母妃累了一天,先歇息吧。娘娘这里,有儿媳守着。”
顾玖主动请缨。
她好歹懂医,由她守着淑妃娘娘是最合适的。
裴氏疲惫地点点头,“本王妃和琴儿先歇息,晚上再替你。”
顾玖点点头。
她来到寝殿,坐在床前。
借着替萧淑妃掖被子的机会,趁机诊脉
太医给萧淑妃喂了解毒丹,然而无用。脉象越发虚弱。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现在什么情况?”
刘诏从外面走进来。
顾玖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一会就走。”
顾玖替淑妃掖好被子,起身来到外面。
确定周围没人,她才压低声音说道:“太医给娘娘服用了解毒丹,可是看起来似乎没效果。”
刘诏紧蹙眉头,“危险吗?还有多长时间?”
顾玖说道:“娘娘身上的毒很古怪,我从未见过。以娘娘目前的情况,大致还能支撑半个月。”
刘诏说道:“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她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不是拐子余孽做的?”
“你也有这种感觉?”刘诏诧异。
顾玖点头,“拐子一案,背后神秘力量显然是一个组织结构严密,行事严谨,耐心十足,并且足够大胆的组织。他们才遭遇重创,理应舔舐伤口,蛰伏下来,积蓄力量来日再斗。而不是如此着急地钻出来下毒报复。”
刘诏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玖小声说道:“有人在借用拐子身份行事,目的是什么暂时不知道。但是既然懂拐子联络符号,或许这个人也是太监,甚至有可能是拐子案背后神秘力量的成员。
对娘娘下毒,也许是私仇,也有可能是借刀杀人。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神秘力量内部已经反目成仇,有人想借天子手中的屠刀,清除异己。
而选择对娘娘下毒,不是对别的嫔妃下毒,只因为是你和父王揭开了拐子案。正好可以借机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重提拐子案。”
刘诏看着她,“你认为谁最有嫌疑?”
顾玖摇头,“有太多人有嫌疑。我认为可以从李侍中开始调查,毕竟目前所知,就他一人懂拐子符号。”
刘诏笑了起来,“我们想到了一起。”
李侍中的示好,显得突兀古怪。他说是和宁王有协议,刘诏却不信他。
是该好好查查李侍中。
第390章 做人别太贪心
眼看就要过年了,结果萧淑妃中毒。这个年注定不好过。
因为临近年关,原本还有点喜气的皇宫,瞬间冷得跟冰渣子一样。
不光是天气冷,人心更冷。
皇宫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周苗很暴躁。
到底是谁搅风搅雨,下毒谋害萧淑妃?
他非将这个人找出来,扒了他的皮不可。
好不容易他和顾玖搭上线,甩开江淑仪,有了进一步的合作。MMP,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出来搞事。
如果坏了他和顾玖之间的合作,他眼神一暗,他会按照怀疑名单,一个个弄死。
今日弄不死他们,五年,十年,等他爬上高位,总有办法弄死那些人。
他周苗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记仇能记一辈子。
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对方一辈子不痛快。
白日里,他照常当差。同时密切留意兴庆宫,还有金吾卫的动静。
这两天,他特别殷勤地伺候干爹胡监正,并且孝敬了三千两银子,终于得到往兴庆宫送膳食机会。
来到兴庆宫,气压低沉,让人控制不住地产生恐惧的想法。
周苗腿肚子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他又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回头,提醒跟在身后的小黄门,“都把皮绷紧了,别乱看乱说话。”
“诺!”
几个小黄门个个低眉顺眼,全都是周苗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经过检查,他才进入正殿宫门。
看到前面的人,周苗小步跑过去,“见过申常侍,小的周苗,是尚膳监的内谒者。奉我家监正大人的吩咐,来给陛下送膳食。”
申常侍扫了眼周苗,“你是胡监正的干儿子?”
周苗恭顺一笑,“申常侍目光如炬,小的正是胡监正的干儿子。”
申常侍笑了笑,“今儿送了什么?”
“御膳房按照单子做的,申常侍可要检查。”
“自然要检查。进来吧。”
周苗跟随申常侍来到偏殿。
他身后的小黄门,每个人提着一个食盒。
食盒里面的饭菜都是刚出锅,热乎乎的。
所有酒菜全部拿出来,一一检查,确定没有问题。
申常侍努努嘴,当即就有兴庆宫的小黄门进来接替后续的送餐工作。酒菜重新装入食盒,给天子送去。
周苗地送餐任务到此结束。
哐!
隔壁大殿传来一声巨响,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墙柱上。
周苗明显哆嗦了一下,神色惶恐不安。
申常侍微蹙眉头,却没有进去。
周苗借机询问,“淑妃娘娘中毒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吗?”
申常侍笑了笑,“听这动静,看来下毒一事已经有眉目了。不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气,案子牵连很广啊。”
周苗一脸害怕,又好奇,“难道是抓住了拐子余孽?莫非是宫里哪位公公?”
申常侍目光冰冷地扫了眼周苗,“你干爹没教你谨言慎行吗?”
周苗惶恐无比,浑身抖如筛糠,像是被吓住了。
腰身弯的跟虾米似的,声音都在发抖,“公公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告退。”
“滚吧!”
周苗躬身退下。
到了外面,腰身瞬间挺直。
他一边朝宫殿外走去,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金吾卫的人在这里,这么说在大殿里的人是金吾卫左卫韦忠?
韦忠查到了线索?
是谁下毒?
他得想办法弄到真相。
想到又将洒出大把的银子,周苗内心都在滴血。
他可是十足的财迷,过去乞讨的经历,让他将钱看得极重。
不过为了兑现对顾玖的承诺,他咬咬牙,豁出去了。
大不了下次去找顾玖要钱。
他的钱都花在打听消息上面。
问顾玖要钱,天经地义。
……
大殿内,韦忠跪在地上。
目前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一副拓本。从人体上拓下来的拓本。
拓本此刻正在天子的手中。
天子脸色连连变幻,惊疑不定,“确定吗?”
韦忠恭顺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尸体就在诏狱。”
天子手中是一副刺青拓本,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韦忠亲自带领金吾卫追查萧淑妃中毒一事。
从皇宫查到宫外,双方发生火拼。死伤惨重。
最后只带回来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发现了毒蛇刺青。
这副刺青,同当初在行宫,行刺天子的刺客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两份拓本一对比,没有任何差别。
当初天子到行宫避暑,欲废太子。
结果废太子旨意还没有昭告天下,就遇到刺客袭击。
是仁宣太子替天子挡住必死的一刀,替天子赴死。
刺客咬破毒囊,当场自尽。
后来检查刺客的尸体,就在刺客的身上发现了一副毒蛇刺青。
时隔近两年,毒蛇刺青再次出现。
是巧合吗?
绝不是巧合。
萧淑妃中毒同仁宣太子的死,一定有必然的联系。
这显然是一个严密而且神秘的组织,并且胆大包天,不仅敢行刺天子,还敢下毒谋杀萧淑妃。
天子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有人处心积虑想要谋害朕。查,继续往下查。”
天子暴怒之下,一挥手,案头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
但这不足以平息天子心头的怒火。
天子狂躁不已,抄起砚台,直接砸在雕龙墙柱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韦忠哆嗦了一下,低头说道:“微臣遵旨。不过微臣有个请求。”
“说!”
“微臣需要重新调查太子被刺身亡一案,可能会有线索。请陛下准许。”
天子满脸寒霜,焦躁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当初太子为救朕而死,却没想到,今日又有人下毒谋害淑妃。下一次,那些人是不是会卷土重来,毒杀朕?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谋害朕?是谁?”
韦忠大汗淋漓,不敢说话。
陈大昌劝解道:“陛下息怒。”
“朕息怒不了。韦忠,依你之见,杀太子和下毒的人是不是拐子余孽?”
韦忠斟酌着说道:“极有可能就是拐子余孽。从长春宫搜出来的布帛,上面的符号,正是拐子用来联络下命令的文字。而且拐子余孽对淑妃下毒,极大可能就是为了报仇。”
天子怒火冲天,双目赤红,像是一个困兽,暴躁且嗜血。
“淑妃现在什么情况?”
陈大昌赶忙说道:“启禀陛下,太医已经压住了淑妃娘娘身体里的毒。目前正在想办法解毒。”
天子烦躁地说道:“叫太医院的人赶紧,如果淑妃有个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他们。”
“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安排人到长春宫传话。”
天子双目赤红地盯着韦忠,“继续往下查!太子一案随便查,凡是同此案有关联的人,无论什么背景,都给朕抓起来。朕许你先斩后奏,关键时候可以自行决断。总之,朕要你一直深挖下去,绝不手软。”
“微臣遵旨!”
韦忠领命退下。
天子难以平息心头的怒火,更难以压抑心头的恐惧。
果然有人正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他。
他的怀疑,担心,绝不是多余。
是谁?
是不是被他赶出京城的皇子?
所有的儿子,没有一个值得信任。
天子拔出佩刀,在大殿内疯狂的挥舞。
有小黄门躲闪不及,被砍伤,发出惊慌而短促的叫声。
陈大昌眉眼一皱,当即有人捂住小黄门的嘴巴,将人拖了下去。
小黄门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然而,没有人多看小黄门一眼。
等到天子发泄得差不多之后,陈大昌才出声劝道:“陛下息怒。”
天子喘着粗气,眼神依旧疯狂,好在情绪多少平复了下来。
他盯着陈大昌,目光像是毒蛇。
陈大昌面无惧色,“陛下,关于太子被刺身亡的谣言,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天子眉眼一皱,“你怎么看?”
陈大昌松了一口气,天子终于冷静下来。
他斟酌着说道:“谣传楚王府谋害太子,如今看来,恐怕有蹊跷。”
“你是说,谣言同淑妃中毒一样,是有人故意散布?”
“老奴认为有这个可能。”陈大昌躬身说道。
天子冷哼一声,“让你查谣言,你查到了什么吗?”
陈大昌摇头,“老奴无能,线索断了,无法继续查下去。”
天子板着脸,琢磨这件事。
如今看来,当初的刺客,同下毒谋害淑妃的人是一伙的。
也就是说,当初的刺客很可能就是拐子案背后的神秘力量。
故意散布楚王谋害太子的谣言,用意何在?
挑起皇室猜疑,互相残杀吗?
这是有可能的。
天子深呼吸一口气,“谣言一案不用继续查下去。”
“老奴遵旨。”
……
楚王府。
太妃孙氏走进静室。
静室内摆放着一张棋盘,方少监笑着邀请太妃孙氏,“娘娘对弈一局?”
太妃孙氏目光探究地盯着方少监。
方少监面色平静,“娘娘不如先坐下。”
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办到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方少监眉眼温和一笑,“娘娘现在信任老奴吗?”
“本宫一直信任你。”
这话听听就行了,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他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左右手互博。
太妃孙氏深吸一口气,说道:“本宫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已经下令停止调查谣言。危机解除。”
“是吗?”方少监笑道:“恭喜娘娘,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太妃孙氏死死地盯着他,“淑妃娘娘中毒,是你派人做的?还特意同拐子案联系起来。你怎么知道拐子用的符号?”
方少监轻蔑一笑,“娘娘莫非忘了咱家是从哪里出来的?”
“你?难道你是拐子的人?”太妃孙氏面露警惕。
方少监摇头,“老奴如果是拐子的人,睿真崔皇后能留我在身边伺候吗?”
“那你怎么知道拐子用的符号?”太妃孙氏又太多的疑问,今儿她非要问个真相出来不可。
方少监笑了笑,随口说道:“睿真崔皇后曾命老奴抓一个人,符号就是从这个人手中学到的。”
“这个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死了。娘娘不会以为这个人还活着吧。睿真崔皇后亲自下令抓的人,能活吗?”方少监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妃孙氏。
太妃孙氏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长春宫的人,宫外的人,全都是你安排的?”
方少监微微眯起眼睛,“娘娘吃了一个鸡蛋,还非要看看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样,不合适吧。”
太妃孙氏闻言,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宫的人。然而本宫对你却一无所知,连你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些事情,都不知道。你让本宫如何安心。”
方少监放下棋子,“当初娘娘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奴记得当初娘娘只要求解决谣言一事,至于如何解决,并不关心。
如今陛下终于下令终止调查谣言,娘娘怎么出尔反尔,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既然如此,娘娘怎么不问问,当初太子是怎么死在刺客刀下?”
“你放肆!”太妃孙氏气急败坏。
方少监重新拿起棋子,神色平静地说道:“娘娘只需要好好品尝鸡蛋的味道,不需要知道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样子。”
太妃孙氏心头怒火腾的一下冒出来。
她紧盯着方少监。
方少监看都没看她一眼,“娘娘请回吧。事情已经解决了,总算能过个安稳年。”
“淑妃那里,你打算怎么办?淑妃的毒,能解吗?”
太妃孙氏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平静地问道。
方少监笑了笑,说道:“淑妃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娘娘不用担心。”
太妃孙氏咬牙切齿,“不如趁此机会,让淑妃去见阎王。”
“娘娘当心引火自焚。”
“淑妃已经中毒,据说还是非常罕见的毒药。为何不能趁此机会,将人给……”
“娘娘慎言。以陛下现在的脾气,淑妃一旦身亡,会有什么后果,娘娘想过吗?真以为楚王府能独善其身?当心楚王被赶出京城。”
天子暴躁起来,才不管你是皇子,还是皇孙。该收拾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少监继续说道:“做多错多。这世上聪明人可不少,宁王府就有两个聪明人。不能让他们查到楚王府。”
太妃孙氏眯起眼睛,“你在忌惮刘诏?”
方少监很干脆地承认,“咱家的确忌惮他。”
“何必忌惮他,区区一个皇孙。”
“区区一个皇孙,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设计杀死北荣大王,挑起北荣内讧,并查出拐子案。如此能力,不值得忌惮吗?”
太妃孙氏张口结舌。
方少监又说道:“区区一个皇孙妻,却能凭自身本事,得到陛下的另眼相看,替陛下揽银子。而且一口气揽下近三百万两银子。这等本事,不值得重视吗?
娘娘,刘诏和顾玖都不是笨蛋,只要有足够的线索,他们就能查到楚王府。为今之计,不能再给他们任何线索。事情必须到此为止。”
目的已经达到,就别做多余的事情。果断断尾,斩断一切联系,方是上策。
方少监有这魄力,他不贪心。
然而太妃孙氏显然比他贪心。
方少监不在意。
事情在他的掌控中,太妃孙氏就算贪心,也休想插手此事。
普天之下,掌握睿真崔皇后留下来的力量的人,唯有他一人。
太妃孙氏妄想越过他,掌控这股力量,纯粹是做梦。
太妃孙氏深吸一口气,“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
方少监没有隐瞒,“在娘娘来之前,最后一道命令已经下达。很快淑妃娘娘就能好起来。”
太妃孙氏哼了一声,“下一次不要自作主张。”
方少监笑了起来,“谨遵娘娘吩咐,下一次老奴一定事先请示娘娘。”
太妃孙氏拂袖离去。
方少监低着头,嘲讽一笑。落下一枚黑子,紧接着直接掀翻棋盘。
黑白棋子滚落一地。
方少监神色不明看着地面上散落的棋子,喃喃自语,“做人,心别太大。”
第391章 拿了钱没命花
太医院终于解了萧淑妃身上的毒。
可喜可贺。
太医院怎么找到解药的?听说是在一本孤本残方里面找到了记载。
裴氏念叨了不下一百遍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谢满天神佛。
顾玖疲惫地揉揉肩颈。
她,萧琴儿,还有裴氏,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天,三个人都是一脸菜色。
太累,食欲又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方嬷嬷悄悄来到顾玖身边,悄声说道:“周公公来了。”
这是有消息了吗?
她起身朝外走去。
果然周苗来了。
周苗笑道:“听闻淑妃娘娘身体好转,可喜可贺。”
“周公公客气。”
顾玖笑了笑,直接前往厢房。
周苗知机,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厢房说话。
“事情查清楚了吗?”
顾玖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苗四下看了看,然后悄声说道:“下毒的人同刺杀仁宣太子的人是一伙的。”
顾玖紧皱眉头,“你确定?”
周苗不高兴了,“这个消息是我花了上千两买来的。夫人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顾玖摆摆手,“不是不信你,而是这件事很古怪。”
淑妃娘娘中毒竟然会和仁宣太子被刺身亡一事联系起来,难道不奇怪吗?
她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金吾卫有没有抓到人?”
金吾卫封锁了所有消息,神神秘秘的,似乎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至于淑妃中毒一案,倒是抓了不少人,长春宫都被清洗了一遍,却始终没有结论。
刘诏私下里,偷偷调查这件事情。
就像是一团迷雾,遮盖住了真相。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刘诏也难以下结论。
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周苗悄声说道:“金吾卫在重新调查仁宣太子被刺身亡一案,还去行宫提审人。”
顾玖点点头,“还有别的吗?”
“金吾卫似乎认定案子是拐子余孽做的。”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苗,“就这些?”
周苗挑眉,“夫人不满意?”
“这么多天,周公公就打听到这点消息,是你能力不行还是你不乐意替本夫人做事?”
顾玖讥讽一笑。
周苗冷哼一声,“这点消息可不便宜,都是咱家花钱买来的。若是夫人不满意,就另请高明吧。”
顾玖笑了笑,“周公公打听消息还需要花钱买吗?当初你说宫里有许多空缺,从我这里拿了钱,打算安插自己的人。如今看来,敢情钱还没花光啊!”
周苗咬牙切齿,“夫人未免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我一个小人物,哪有本事往兴庆宫安插人手,不要命了吗?
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殊为不易。夫人若是不满意,那你就找陈大昌,看他会不会透露一个字。”
顾玖挑眉一笑,“周公公稍安勿躁。当初我的要求是查明真相,找出真凶。请问真相在哪里,真凶又在哪里?”
周苗哼了一声,“无论是真相,还是真凶,都需要时间。当初咱家可没说多长时间内查出真相。”
和她玩文字游戏。
顾玖挑眉一笑,“言下之意,周公公目前既查不到真相,也查不到真凶,是吗?”
周苗轻蔑一笑,“不知道宁王府有没有查到真相?”
“有一点线索。金吾卫手中有一副拓本,人体刺青拓本。若是周公公能拿到这副拓本,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将来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你是想害死咱家吗?”周苗暴怒。
上金吾卫偷东西,开什么玩笑。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公公何必妄自菲薄。李大郎你都能轻易解决,区区一副拓本,想必也不在话下。就算你做不到,你背后的人肯定能办到。”
周苗一张苍白的脸,表情连连变幻。
顾玖很干脆,直接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周苗面前。
“这是辛苦费。等拓本到手,本夫人必有重谢。”
周苗瞄了眼桌上的银票,看厚度,估计有一万两。
他爱钱,看到钱,心跳都跟着加快,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
然而,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冷笑一声,“夫人是打算用这笔钱买我的命吗?”
顾玖轻声说道:“怎么会。我可是盼着周公公长命百岁。”
周苗一个字都不相信。
“一副拓本,对周公公来说不难吧。”
“一旦被金吾卫察觉,咱家只有死路一条。”周苗目光凶狠地说道。
“李大郎之死,怎么没见周公公如此紧张。”
周苗脸颊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双目赤红地盯着顾玖,“诏夫人是看我不顺眼,想要借刀杀人吗?”
“如果你被金吾卫抓住,直接告诉他们,是我让你这么做。如此,周公公还怀疑我是借刀杀人吗?”
顾玖一脸坦然地看着对方。
“夫人倒是不怕死。”周苗讥讽一笑。
顾玖笑道:“没有人不怕死。只是真的会死吗?你都没去做,你怎么知道你会死。”
“夫人不必用激将法。拓本我不可能帮你偷,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个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消息。”
顾玖挑眉,她就知道周苗还藏了一手。
“你说!”
周苗盯着桌上的银票,笑呵呵的。
啪!
顾玖的手直接压在银票上面,“周公公先说说你那个道听途说的消息。要是合我心意,一切好商量。”
周苗笑道:“夫人知我心意,我要银子。”
“可以给你。”顾玖很干脆,“前提你的消息得值这个价钱。”
周苗说道:“夫人放心,我的消息保证值钱。”
顾玖挑眉,等待周苗的下文。
周苗明显有些紧张。
他习惯性的四下看了眼,然后说道:“我有确切的消息,淑妃中毒绝不是拐子余孽做的。”
哦!
顾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是拐子余孽,那是谁做的?”
周苗哈哈一笑,不作声。
顾玖心中了然,将手中的银票往前一推,“请公公喝茶。”
周苗眉开眼笑,动作飞快地收起银票,“还是夫人爽快。据我得到地消息,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安插在拐子里面的奸细。至于是谁安插了奸细,这个就不得而知。前朝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咱家可弄不明白。”
顾玖闻言,心头一跳。
她装作不满意地样子,问道:“还有别的吗?这点消息,可不值这么多钱。”
周苗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这帮神秘人背后的领头,不出意外,应该是个太监。更多的消息没了。”
顾玖挑眉,“你确定给淑妃下毒的那伙人,背后领头是个太监。”
“这个消息是咱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的。夫人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能不能找到这个太监?”
周苗摇头,“找不到,没有人能找到这个人。因为见过这个人的人都死了。没死的人,肯定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
“你说的这个人,同拐子背后的神秘力量没关系?”
“就算有关系,应该也是敌对关系。总之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么多。希望对夫人有帮助。”
周苗打算离开。
“等等!”
顾玖叫住他。
她又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周苗咋舌,顾玖身上到底揣了多少银票?
不就是在宫里住了几天,还带这么多银票,是想用钱砸死谁吗?
顾玖笑了笑,说道:“替我打听这个领头的人,搜集一切相关的消息,定有重谢。”
“打听不到。”
“公公不要妄自菲薄。”
顾玖弹了弹桌上的银票,她就不信周苗不动心。
周苗很动心。
可是拿了钱也得有命花吧。
这哪里是钱,分明是烫手山芋。
他连连摇头,“夫人不要指望我,我没这本事。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后,他就急匆匆离开了厢房。瞧他的步伐,仿佛逃命一样。
顾玖挑眉,周苗口中的领头太监,真有这么可怕?
那他对淑妃下毒,用意何在?
有私仇?还是替人做事?
亦或是真的是借刀杀人,借天子手中的刀,杀光拐子余孽?
周苗可是亲口说,这位领头太监同拐子余孽是敌对关系。
顾玖揉揉眉心。
没线索的时候愁线索。
如今有了线索,又多了无数可能。
人力有穷尽,不可能将所有的可能都查一遍。
顾玖恼怒。
周苗肯定还知道点什么。
然而周苗心中有顾虑,连银票都无法打动他,可见他心中的顾虑已经关系到身家性命。
罢了,她不逼周苗。
等到将来,时机一到,她就不信周苗不吐露真相。
……
确定淑妃娘娘身体无恙后,裴氏领着顾玖,萧琴儿,终于回到了王府。
这些天,顾玖累坏了。
回到熟悉的东院,往软塌上一趟,她就不想动了。
又饿又累,却不想吃饭。
因为已经累到没力气吃饭。
这个时候,唯有睡眠,才能让她满足。
闭上眼睛,不过几秒钟,她已经陷入了深眠。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就算有惊雷,也不可能将她吵醒。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还亮着。
她揉揉眼睛,咦,躺在床上。
她明明记得,睡觉的时候在软塌上。
看天色,她没睡多久吧。
青梅端着热水进来,说道:“夫人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顾玖诧异,她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
感受了一下,困倦的感觉没了,有种睡饱后的满足感。
果然是睡了一天一夜后,才有的效果。
她下床洗漱,问道:“我怎么到床上来的?”
“当然是公子将夫人抱到床上。公子还叮嘱奴婢,不要吵醒夫人,让夫人好好睡一觉。”
顾玖闻言,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她问道:“公子人呢?”
“公子上衙门当差去了。公子说,等夫人醒来后,要提醒夫人赶紧用餐。饿了一天一夜,肚子一定很难受,先吃点软和的,暖暖胃。”
不说饿不知道饿。一提起饿,顾玖的肚子就咕咕咕乱叫。
青梅掩唇一笑,“青竹给夫人熬了粥,还熬了老鸭汤,都温着。”
“先喝汤。”
顾玖这会很想吃一顿大餐。
稀粥不符合大餐的气质,所以她拒绝喝粥。
她要喝汤,要吃大餐。
洗漱完毕,浑身香喷喷。穿上棉质家居服,躺在温暖的小书房内,喝着小酒,吃着大餐,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在宫里短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每日不得安宁,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宫里那地方,气质就不符合正常人居住。
就算是正常人住进去,也会给整变态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小日子有滋有味。
吃饱喝足,她又有点发困。
“我歇一会。公子回来,记得叫醒我。”
青梅问道:“夫人不起来走动走动消食吗?”
顾玖懒病发作,不乐意起来,“今日就不走动消食,躺着是一样的。”
青竹听到,笑了起来,“以前夫人常说,躺着是长肉的。如今夫人倒是不怕长肉。”
顾玖笑道:“偶尔躺两次,不会长肉。就算真的长肉,也能瘦下去。”
她现在年轻,新陈代谢快。吃下去很快就能消化吸收,真的不容易长肉。
不过再等十年,二十年,上了年纪后可不敢这样。
上了年纪的人,稍微不注意就会长肉。
顾玖无法接受自己满身肥肉的状态。
同丫鬟们说笑了几句,她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睛。
小翠从外面进来,嚷嚷道:“大哥儿即将满周岁,王妃娘娘说要给大哥儿办个周岁宴,冲冲晦气。”
顾玖猛地睁开眼睛,“要给大哥儿办周岁宴?”
“娘娘是这么说的。”
顾玖从软塌上坐起来,揉揉眉心,“我记得离着大哥儿满周岁,没几天了吧。”
青梅说道:“还差三天。”
三天时间哪里够操办一场宴席。
下帖子也来不及啊。
哪有临近宴席之前两三天才下请帖的,太不讲究。
顾玖问道:“王妃有没有说,周岁宴要怎么办?”
“王妃娘娘说时间紧张,就自家人一起吃个饭,替大哥儿庆祝。”
原来不是要大办宴席,只是自家人吃饭庆祝。
想想也是,离着周岁只差三天。不对,过了今天只剩下两天。这么短的时间,真的不够操办一场上百人规模的宴席。
因为来不及准备。
顾玖揉揉眉心,脑袋有点发晕。
这回进宫,真的累着了。才会让她在睡了一天一夜后,吃个饭又感觉到困倦。
她吩咐青梅,“你去库房找找,看看有什么物件,适合送给大哥儿做周岁礼物。”
“奴婢这就去。”
小翠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出去打听打听,看看二夫人和三夫人都送些什么。”
“不用了。天气这么冷,不要出门。当心着凉。”
“谢谢夫人关心,奴婢不怕冷。”
“不怕冷也别出去。”
青梅挑选了好几样物件,请顾玖过目。
有玉雕,有赤金打造的长命锁,有玉佩,还有一尊赤金打造的小老虎。
“奴婢翻了库房,找到这些。请夫人做主。”
顾玖想了想,指着赤金小老虎,“送这个吧。”
赤金小老虎,小孩巴掌那么大,挺好的。
至于赤金长命锁,大哥儿洗三的时候她就送过一回。这回周岁,不好再送长命锁。
选定了礼物,青梅又去挑选包装用的木匣子。
好不容易挑到一个合适的木匣子,垫上黑色的衬布,将赤金小老虎往里面一放,真好看。
“夫人,你看这样行吗?”
顾玖点头,“挺好的。放起来吧,改明儿给大哥儿送去。”
青梅领命。
方嬷嬷在旁边感慨了一句,“要是夫人也有个哥儿该多好。奴婢天天给哥儿做衣衫,让小翠带着哥儿玩耍,青竹给哥儿做好吃的。青梅针线好,同奴婢一起给哥儿做衣衫。”
说完,方嬷嬷忍不住朝顾玖的腹部看去。
顾玖揉揉腹部,笑道;“会有那么一天。”
第392章 不要太过分
顾玖过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猪一般的幸福生活,萎靡不振的精神总算重新焕发光彩。
大哥儿满周岁,别人不请,湖阳郡主同萧家不能不请。
湖阳郡主一大早就来到王府。
她没顾上裴氏,而是先去看望闺女陈敏。
自上次陈敏被湖阳郡主的面首欺负后,就一直住在望府,同刘婳她们作伴。
几个姑娘每日聚在一起,倒也自在。
湖阳郡主见到闺女,指望她有愧疚,亏欠之类的情绪是不可能的。
母女两一见面,湖阳郡主就问道:“你哥呢?怎么还没来?”
陈敏的哥哥陈律,因为湖阳养面首一事,跑回了陈家。半大小子,独立支撑门户。
母子二人,已经快有一年没见面了。
湖阳知道闺女陈敏同陈律一直有联系。
陈律的情况,问陈敏,一问准清楚。
陈敏其实有点怕湖阳郡主,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哥哥还没到。”
“这么说你哥哥今天会到王府?”
陈敏微微点头,声如蚊蝇,“王府给哥哥下了帖子,叫他过来喝酒。哥哥说他会过来。”
“既然要过来,怎么现在还没到?”湖阳郡主一脸不满。
她都到了,陈律还没到,岂有此理。
陈敏替陈律辩解道:“哥哥忙,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
“他在忙些什么?”
陈敏偷偷看了眼湖阳郡主,“母亲不知道吗?”
“本宫哪里清楚他的事情。你哥到底在忙什么?”
陈敏迟疑了一下,“哥哥在忙着读书,忙着打理产业。”
湖阳郡主嗤笑一声,“他又不能考科举,读什么书?陈家还剩下多少产业给他打理?臭小子,骨头还真硬。这么长时间,愣是不回郡主府看一眼。他是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成心想和本宫断绝来往?”
陈敏连连摇头,“哥哥没这么说。”
“那他说了什么?”
陈敏咬咬牙,说道:“哥哥只说要撑起陈家的门户。”
湖阳郡主满眼鄙视,“就凭他,十年八年都撑不起来。他要不是本宫的儿子,恐怕连媳妇都娶不上。”
陈敏暗自腹诽,就因为你是我们的母亲,才没有人家愿意将闺女嫁给哥哥。
陈律半大不小,婚事差不多也该提上议程。不过目前看来,陈律的婚事会很难,属于高不成低不就。
一是因为陈家被抄家灭族,家族产业都被抄了。陈律独自支撑门户,一穷二白。
当初还是宁王出面,替陈律从少府那里要回一部分陈家产业,又接济了银钱,陈律才不至于饿肚子,才能养得起仆人。
二是陈律有个名声很臭的母亲,湖阳郡主。
正经人家,都不乐意和湖阳做亲家。
“怎么不说话?”湖阳郡主不满地提醒陈敏。
陈敏有点茫然,“说什么?”
“说说你哥的打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敏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哥哥暂时不想成亲,晚个十年八年也没关系。”
湖阳郡主皱眉,“他真这么说?”
陈敏点头,“哥哥打算从军。”
虽然不能考科举,但是不限制从军。
陈律想要重振陈家门户,要么从文,要么从武。得到一官半职,建立功勋,让世人侧目,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重振门户。
从军,就是陈律的选择。
湖阳郡主哼了一声,“他想从军,有问过本宫的意见吗?”
陈敏咬着唇,没作声。
“怎么着,他以为他搬回陈家,本宫就管不了他了吗?”湖阳郡主满面寒霜。
陈敏小声说道:“哥哥不想做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也没资格做二世祖。母亲何不成全哥哥。”
湖阳郡主呵呵两声,“叫本宫成全他之前,让他先到本宫跟前磕头请罪。”
陈敏眼眶红了。
陈律一心一意想要摆脱湖阳郡主的控制,不惜母子翻脸,也要回陈家。又怎么可能巴巴来到湖阳跟前磕头请罪。
偏生这个时候,下人进来禀报,说陈律到了王府,正在春和堂请安。
湖阳郡主闻言,“本宫也去春和堂,给嫂嫂问个好。”
湖阳郡主走了。
陈敏很担心,想了想,跑出房门,去找大表哥刘诏。
她来到东院,“表哥,表嫂,能不能请你们帮帮我哥哥。我娘去找我哥哥,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敏妹妹先别急。”
顾玖安抚陈敏。
陈敏哪能不急,急得眼眶泛红,就差哭出来。
“表哥,表嫂,求你们帮帮我吧。哥哥不是母亲的对手,哥哥一定会被她刁难的。哥哥已经很艰难了,母亲怎么就忍心处处为难他。”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诏说道:“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刘诏走了。
顾玖命人打来热水替陈敏洗漱。
陈敏很伤心,很难过。
“哥哥要从军,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她会想方设法阻拦哥哥。哥哥怎么这么惨,父亲没了,母亲又是这样……呜呜……”
顾玖安慰道:“敏妹妹先别哭,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湖阳郡主的确很混账,但也不至于将陈律往死里逼。
而且对付湖阳郡主,不能用硬的,当然也不能用软的。
因为湖阳软硬不吃。
对付湖阳,就得循循善诱,将她脑袋忽悠晕了,一切都好谈。
陈敏眼巴巴地看着顾玖,“表嫂一定有办法吧。表嫂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劝阻我母亲。表嫂能不能随我前往春和堂,我不放心哥哥。”
顾玖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眼泪,“行,我这就走一趟春和堂。你先回房等消息。”
陈敏摇头,“我也想去春和堂。”
“你确定?湖阳姑母可能会说出很难听的话。”
陈敏低着头,有点委屈,“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我没事。”
“那好吧,你随我一起到春和堂。”
顾玖领着陈敏,带着丫鬟婆子来到春和堂。
还没进门,就听见湖阳郡主高声叫骂。
啪!
裴氏恼怒无比,一巴掌拍在桌上,“湖阳,你看清楚,这里是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管教我儿子,嫂嫂也要干涉?嫂嫂未免管得太宽。”
“你要管教陈律,本王妃的确管不了。但是这里是王府,不是你的郡主府。要管教你儿子,回郡主府去。”
陈律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
陈敏见状,哇的一声哭出来,跑到陈律面前,“哥哥,你挨打了吗?痛不痛?”
陈律摇头,很硬气地说道:“没事!”
顾玖无声询问刘诏怎么回事。
刘诏悄声说道:“我来的时候,陈律已经挨了打。”
若非刘诏护住陈律,陈律还得挨打。没看到陈律这会都是躲在刘诏背后。
陈敏很愤怒,非常大胆地,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湖阳。
湖阳郡主大怒,指着两兄妹,“反了你们。本宫是你们母亲,本宫打你们又怎么样?就算本宫将你们打死,官府也不会过问。”
“官府不过问,王府要过问。”刘诏很不满。
他其实不乐意同湖阳打交代。
因为湖阳太难缠,总是蛮不讲理。
湖阳冷哼一声,“刘诏,你给我让开。今儿我还非要狠狠教训这两个不孝子女。”
刘诏轻蔑一笑,“他们兄妹由我护着,姑母是不是连我也打?”
“刘诏,这是本宫的家务事,你非要插手吗?”
“插手又如何?”刘诏寸步不让。
裴氏早就看不惯湖阳,“来人,把湖阳郡主请出去。”
“嫂嫂好大的威风。别忘了,这是王府,是我王兄的府邸。当心王兄回来,我到王兄跟前告你一状。”
裴氏冷笑,“这些年,你告的状还少吗?”
刘诏也说道:“父王不在,王府由我做主。姑母再不收敛,休怪侄儿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你说啊?”湖阳大怒,跳起来指着刘诏。
“够了,都少说两句吧。”
一直沉默地顾玖突然出声,厉声呵斥。
“湖阳姑母,你信我吗?”顾玖很认真地问道。
湖阳郡主见到顾玖,有点扭捏。转眼她又笑了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你说。”
顾玖说道:“姑母之所以如此恼怒,非要教训陈律表弟,莫非就因为陈律表弟想要从军?”
湖阳郡主狠狠剜了眼陈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屁本事没有,就敢去从军,找死吗?”
陈律攥紧拳头,血液冲上头顶,脸颊通红。
他异常愤怒。
敢情在母亲眼里,他就是个货色,连人都不是。
他内心很痛苦。他无数次的问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投生到湖阳的肚子里。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遭受来自亲人的羞辱。
可是一想到陈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丁,想到自己死了,没人替妹妹撑腰,他就丧失了死的勇气。
顾玖扫了眼陈律。
一个说话太难听,一个偏又将每句话听进心里,这对母子能好好相处才怪。
顾玖上前,拉住湖阳的手,将她安顿在椅子上坐好。
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边。
接着,她柔声说道:“姑母的心情我理解。姑母就只有陈律一个儿子,从军打仗难免会有伤亡。姑母只是太担心陈律表弟,怕他从军后再也回不来,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才会一力阻止他去从军。”
湖阳郡主一时间百感交集,总算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
“还是大侄子媳妇知道我的心意。我一心一意替臭小子考虑,结果他还不领情。你瞧瞧他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
陈律面无表情,他不会相信一个字。
什么担心,什么关心,统统都是假的。
顾玖柔声一笑,“姑母明明是关心陈律表弟,可是说出口的话,总是让人误会。姑母是不是该将真正的心意说出来。”
“说什么说。本宫是他亲娘,本宫不准他去从军,难道有错。”
湖阳冷哼一声,还不忘瞪了眼陈律。
陈律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顾玖说道:“姑母这话,有失偏颇。陈律表弟已经是独自支撑门户的大人,姑母和他说话也该和顺点。关心就关心,为何偏要口不择言,叫人误会。
姑母也希望陈律表弟能知道你是在关心他吧,可是依着姑母这态度,他历练那么少,哪里看得透姑母的真实心意。”
湖阳郡主嘴硬,“我是他娘,我和他说话还要考虑他的想法?荒谬。”
顾玖压低声音问道:“姑母真的希望陈律表弟一直误会你?”
湖阳郡主语塞。
顾玖又提高音量,“姑母明明一片慈母心肠,可是却拉不下脸面,说出的话仿佛是刀光剑雨。陈律表弟和敏妹妹都还小,哪里受得住这样的阵仗。要知道,之前我都差点被姑母给吓坏了。姑母的威风,可不是人人都承受得起。”
刘诏抿唇偷笑。
顾玖又在忽悠人。
湖阳郡主目光闪烁,她笑着问顾玖,“本宫向来都很威风,对吧?”
顾玖点点头,“那是当然。姑母巾帼不让须眉,当真威风凛凛。”
坐在上首的裴氏,听着顾玖不遗余力的捧着湖阳,牙齿都快酸掉了。
难怪顾玖能哄住湖阳。昧着良心,颠倒黑白,尬夸湖阳,真是好本事。
裴氏冷哼一声,叫她尬夸湖阳,耐心哄着湖阳,她可做不到。
她情愿直接甩湖阳一个大嘴巴子,将人赶出去。
反正裴氏怎么看湖阳,都看不顺眼。
对于看不顺眼的人,裴氏可没多少耐心。
湖阳郡主扫了眼陈律陈敏兄妹,然后说道:“还是大侄子媳妇了解本宫。本宫一片好心,却被这两个不孝子女当成了驴肝肺。屁本事没学到,就想去从军。就不怕死在外面,没人继承陈家的香火。”
陈律脸色难看,“不管我有没有本事,我都要从军。母亲要么支持我,要么就别管我,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你放肆!”湖阳拍着桌子,大怒。
眼看母子二人又要开战,顾玖赶紧拦住湖阳。又给刘诏使眼色,叫刘诏赶紧将陈律带走。
刘诏拉着陈律离开。
湖阳气呼呼的,指着陈律大骂。
“姑母,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吗?”
顾玖沉下脸来,提醒湖阳,不要太过分。不仅不能对孩子过分,也不能在王府撒野。
“大侄子媳妇,你刚才都看见了。陈律那个臭小子,你看看他是什么眼神。”
“姑母,陈律表弟今年才多少岁?正儿八经论起来,他还是半大小子。姑母真要和他计较?”
湖阳郡主张张嘴,“他就是欠教训。”
顾玖问道:“陈驸马死得那么惨,加上一夕之间,陈家人都没了,你叫陈律表弟怎么办?姑母应该庆幸,他没因此疯掉。
他一个人能撑到今日,在我看来已经非常了不起。换做旁人,谁能在家破人亡之后,还能振作起来独自支撑门户?有这样的儿子,姑母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躲在角落里的陈敏,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想到最了解大哥的人,会是表嫂。
表嫂说的太好了。
湖阳姑母有点尴尬。
顾玖再次说道:“自陈驸马过世后,姑母很快走出阴霾。那是因为姑母的亲人都还在,有一双儿女,有王爷,有娘娘,还能得到亲人支持。
然而陈律表弟又得到了谁的支持?在陈律表弟心目中,最亲的人就是陈家人。可是陈家人死光了。
敏妹妹那么小还需要人安慰,他指望着最亲近的母亲能安慰他,可是姑母作为母亲对他只有横加指责,不曾安慰过一句。
你想想看,他心里头得多难受。他和你对着干,顶撞你,无非是想获得你的关注,以及来自你的支持。
他想从军,无非是想重振门户,想将陈家立起来。这些,姑母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第393章 想要个孩子
湖阳郡主拉着顾玖的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顾玖一脸懵逼。
裴氏紧皱眉头,湖阳又在搞什么名堂。
湖阳哭着说道:“本宫命苦啊!”
裴氏眉眼抽动,很想问湖阳一句,要脸吗?郡主府养着那么面首,还敢叫命苦,真是臭不要脸。
湖阳哭诉道:“大侄子媳妇,本宫也是有心的,本宫也盼着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可是没人能理解啊!
陈律那个臭小子,一言不合就搬回了陈家,这么长时间,就没回过郡主府一次。他是个没良心的人啊。
本宫也想说话和顺些,也想支持他,可是你看看他的态度,本宫一看到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要从军,也该等成娶妻生子之后,好歹给陈家留点血脉。
呜呜呜……我命苦啊,驸马死了,儿子同我反目,闺女也不理解我。大侄子媳妇,如今只有你能真正理解本宫心中的苦。”
不,我不理解,我什么都不知道。
湖阳郡主,你还是去找你的小高僧吧。小高僧一定理解你。
顾玖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湖阳却抓得死死的。
“姑母,你先擦擦眼泪。我知道你心里苦。”
“大侄子媳妇,知道本宫为什么稀罕你吗?因为你善解人意。不像某些人,恨不得本宫早死早超生。”
说这话的时候,湖阳还特意朝裴氏扫了眼。
裴氏大怒,板着脸说道:“没人盼着你早死早超生。”
“哎呦,原来嫂嫂也知道我在说谁啊!看来嫂嫂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裴氏气得不行,“湖阳,你嘴上没把门吗?说话如此难听,难怪你的两个子女都不待见你。”
湖阳嘀咕,“说得好像你儿子很待见你似得。”
顾玖嘴角抽抽,不忍直视。
裴氏一把抄起茶杯,下一刻就想朝湖阳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顾玖大叫一声,“湖阳姑母,你还不赶紧给母妃道歉。”
听到道歉二字,裴氏手一顿,茶杯幸免于难,没有被砸。
湖阳郡主气得跳脚,一脸不服,“本宫凭什么给她道歉。”
“今天大哥儿满周岁,本该喜气洋洋。姑母又是骂,又是哭,喜气都被冲淡了,姑母难道不该说一声抱歉?”
顾玖盯着湖阳。
湖阳莫名有点心虚,“行了,行了,本宫不和她一般计较。”
裴氏咬牙切齿,仿佛下一刻就会原地爆炸。
顾玖当机立断,赶紧将湖阳拉走。
马上就要过年了,姑嫂二人要是干起来,这年还要不要过?
陈敏跟在顾玖身后,急匆匆离开了春和堂。
裴氏恼怒道:“本王妃迟早有一天会被湖阳气死。”
“娘娘息怒,等王爷回来就好了。”
“好不了!”
等宁王回京,湖阳更有理由到王府撒野。
裴氏心累。
有时候她也会问,宁王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总是宠着湖阳。
就算是唯一的亲妹妹,也不该如此宠着。
可是宁王每次都是打哈哈,总是用“她是本王唯一的妹妹”当做理由敷衍她。
反倒是淑妃娘娘,精力充沛的时候,还会对湖阳管教一二。
裴氏对下人吩咐道:“下次湖阳上门,直接让大夫人应酬她。本王妃没精力同湖阳纠缠。”
顾玖有本事尬夸湖阳,自然有本事应酬。
裴氏累得慌,干脆将湖阳这个烫手山芋直接交给顾玖负责。
顾玖带着湖阳到了花厅。
丫鬟上茶。
“姑母喝茶,敏妹妹也喝茶。”
陈敏怯生生的,“多谢表嫂。”
顾玖冲她笑了笑。
陈敏回她一个羞涩的笑容。
湖阳不知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拿出手绢擦拭眼角。
“大侄子媳妇,本宫是真的命苦。”
顾玖点点头,“我都懂,姑母别哭了。”
湖阳朝陈敏招手,“敏敏,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陈敏有些胆怯。
顾玖鼓励她,她才起身来到湖阳身边。
湖阳握住她的双手,上下打量,“我家敏敏一转眼也成了大姑娘,该给你说一门婚事。”
陈敏低头,很不好意思,“女儿还小。”
“没关系,可是先慢慢相看婚事。”
陈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朝顾玖求助。
顾玖问湖阳郡主,“姑母有看中哪家儿郎吗?”
湖阳摇头,“还不曾相看。”
顾玖笑道:“敏妹妹的婚事不着急,姑母可以慢慢相看。”
顿了顿,顾玖又说道:“陈律表弟去从军,可以去京营,保证安全。姑母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去了京营,总有一天也要换防。”
“换防就当历练。而且有王府罩着,姑母还担心陈律表弟吃亏吗?”
湖阳皱眉,问陈敏,“你哥真打算从军?”
陈敏点头,“哥哥很早前就说过要从军。”
这事顾玖也听说过。
湖阳哼了一声,“既然要从军,还读什么书。当心读傻了。”
陈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玖说道:“读书明理,有条件自然该读书。而且读书读好了,对当兵打仗也有帮助。”
湖阳哈哈一笑,“还是大侄子媳妇有见识。跟着你表嫂好好学学。”
湖阳提点陈敏。
陈敏默默点头。
顾玖发现自陈家发生变故以来,陈敏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也越来越胆怯。
想来陈敏心里头也有很大的压力。
小姑娘才这么一点大,就要承受不该她这个年龄承受的压力,难怪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对此,顾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是心理问题,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
如果湖阳肯多花点心思在陈敏身上,陈敏或许会变得开朗一些。
不过湖阳注定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湖阳心里头谁最重要,当然是她自己。
但是,陈敏并不需要湖阳全心全意的爱,只需要一点点爱就好了。
湖阳只需要分一点点注意力在陈敏身上,就能缓解陈敏的心理压力。
“姑母,你和敏妹妹多相处相处。敏妹妹不能天天看见你,心里头肯定很想念你。”
说完,顾玖又给陈敏使了个眼色。
陈敏有些害羞,难为情,唯独没有抗拒。
顾玖趁机离开花厅,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她回到东院,刘诏已经在小书房坐着。
她走过去,先喝了一口茶,“陈律人呢?”
“在练武场,有赵三陪着。”
他伸手,将顾玖揽进怀里,“姑母有为难你吗?”
顾玖笑了起来,先是在刘诏脸颊上啵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姑母不会为难我。”
刘诏笑了起来,“王府内,可能只有你认为姑母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不是一点,是很多。世上任何人,都有他的可取之处,不要急着去否定一个人。当然,我也不是替湖阳姑母说好话。湖阳姑母的缺点一目了然,不配为妻,为母,私生活又混乱,各种惹是生非。然而,只要用对了地方,她就是一把利刃。”
刘诏笑了起来,“我家娘子对人心的把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顾玖笑了起来,“一般一般,比不上公子。”
刘诏在顾玖的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每次看她忽悠人的时候,刘诏就有一种她在发光,光芒耀人的感觉。
顾玖光芒越盛,他就越发稀罕。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不舍得松手。
顾玖倒是没察觉他的想法,她问道:“陈律真的要去从军吗?”
刘诏点头,“从文他没资格,从军是他唯一的路。即便他有资格从文,以他的学识和才智,也拼不过那些自幼饱读诗书的豪门子弟。”
顾玖轻声说道:“姑母反对陈律从军,主要是因为陈律还没成亲,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陈家就断了血脉。”
刘诏低头,嘲讽一笑,“没想到姑母竟然会在意陈家的血脉传承。”
“她和陈驸马好歹多年夫妻。”
刘诏摇摇头,“你太高看姑母。她对陈驸马但凡有一丝感情,也不会在陈驸马热孝未过,就在外面养面首。
她反对陈律,或许有担心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彰显自己的权威。她要陈律听她的摆布。”
顾玖说道:“你对湖阳姑母怨气不浅。”
刘诏自嘲一笑。
任谁像他一样,三天两头替湖阳擦屁股,也会心生怨气。
湖阳在外面闯祸,宁王首先就是让刘诏去处理。
一次两次就罢了,十次百次,圣人也会发怒。
“不说她,说她来气。”刘诏不欲提起湖阳。
顾玖笑了起来,她捧着刘诏的头,笑道:“以后我来应付湖阳姑母,帮你减轻负担,如何?”
“好娘子,我该怎么谢你?”
顾玖笑着反问:“你觉着你该怎么谢我?”
“我会在床上狠狠谢你。”
滚!
……
吃酒席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
湖阳郡主乐呵呵的,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还特意给裴氏敬酒。
裴氏给她面子,喝了酒。
湖阳笑道:“嫂嫂喝了我这杯酒,就当冰释前嫌,既往不咎。”
裴氏似笑非笑,“你倒是心大。”
湖阳得意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
倒是有自知之明。
湖阳这话也没说错,她的确心大。
一个人心大,好处就是不积攒负面情绪,凡事不放心上。我行我素,哪管他人议论。
缺点就是,凡事不放在心上,到最后连人也不放在心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说出话是不是合适,对方听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裴氏懒得搭理湖阳,她可没有湖阳那么心大。
在座的还有萧家人。
裴氏转眼同萧夫人聊了起来。
两亲家面上和善,说着客气话。至于心里头怎么想,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陈敏偷偷拉了下顾玖的衣袖。
顾玖回头看着她。
陈敏羞涩一笑,“谢谢表嫂,今日多亏了你。”
顾玖笑道:“敏妹妹不用客气。你和湖阳姑母相处得还好吧?”
陈敏嗯了一声,点点头,“挺好的。母亲想给哥哥说亲,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挺着急。”
“婚姻大事,急不来。”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母亲说,哥哥要去从军,就得赶紧成亲。早日为陈家留下血脉。”
“姑母果然是关心你们的。”
陈敏有点开心,端起酒杯,“我敬表嫂一杯。”
顾玖欣然答应。
大哥儿满一周岁,穿着小棉袄,白白胖胖,很可爱。
奶娘抱着他,他一个劲挣扎,要下地自己走路。
刘议看着儿子,很满足,“放他下来,叫他自己走。”
大哥儿已经学会了走路,虽然走得不是很稳当,不妨碍他喜欢自己走路。
看他像小鸭子摇摇摆摆,在花厅里面走来走去,大家都乐不可支。
“大哥儿一看就是聪明孩子。”
“孩子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听着众人的议论,萧琴儿很满足。
生下大哥儿,可能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
她朝刘议看去,她想为大哥儿再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哥儿身上。
萧琴儿来到刘议身边,悄声说道:“我们替大哥儿添个弟弟吧。”
刘议闻言,扭头看着她。
萧琴儿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刘议张张嘴,本想说“再说吧”。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你来安排。”
萧琴儿大喜过望。
这么久了,刘议第一次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温柔答应。
她喜上眉梢,“今晚上或许……”
“晚上再说吧。”
刘议没什么兴趣。
似乎已经看透了夫妻之道,男女之情。
男男女女,不就是那么回事。
他想要解决,很简单。拉着丫鬟随便哪里都能解决。
只是,没意思。
若非为了生育嫡子嫡女,他真的想一辈子不要踏进萧琴儿的卧房。
被伤害的自尊,不是对方做低服小,温温柔柔,就能挽回的。
至少在刘议这里不行。
刘议有他自己的骄傲,甚至他比大部分男人更骄傲。
萧琴儿将他的骄傲撕下来,丢在地上,还不忘踩上几脚。这件事犹如一根刺扎在心口,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
即便有一天伤口愈合,也会留下疤痕。提醒他曾发生过的事情。
萧琴儿发现,她已经看不懂刘议。
过去的刘议,在萧琴儿的眼里几乎是透明的。
对于刘议的想法,她能猜个七七八八。
但是如今,她完全猜不到刘议的想法。
她咬咬嘴唇,试着说道:“今晚你要是不方便,那就改到明日吧。”
“都依着你,你来安排。安排好了,叫人通知我一声就成。”
萧琴儿点点头。
顾忌场合,她不和刘议吵架。
大哥儿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在摔倒的前一刻,被顾玖扶住。
大哥儿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顾玖想抱抱他,又担心萧琴儿会疑心。
她最终没抱大哥儿,只是逗逗他。就这样,大哥儿都笑得很开心,真是个开心果。
顾玖突然发现,小孩子也没那么讨厌,反而很可爱。
要是她和刘诏有个孩子,会不会比大哥儿更可爱?
以她和刘诏的颜值,不管生男生女,孩子的颜值也一定很高吧。
真想要一个漂亮的娃娃,整天逗着玩。
很神奇,大哥儿竟然激发了顾玖想生一个孩子的愿望。
在这之前,顾玖对生孩子真的没那么渴望。
她知道自己必须生孩子,而且最好能多生两个。
但是那种心情,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就像是到了年龄就该结婚,结了婚就该生小孩。国家放开二胎,就生两个,最好一儿一女,类似于这种心情。
内心深处,对孩子并不是多渴望,也并不会全身心去爱。
更想要的是自我,自己的生活。
但是初次和大哥儿接触,而且只是短短的接触,莫名的顾玖就产生了一种生个孩子也挺好的想法。
从完成任务似的生孩子,到主动想生孩子,可是有差别的。
此刻,顾玖正在体会这种差别。
奶娘将大哥儿抱走了。
顾玖望着另外一桌的刘诏,笑了起来。
刘诏的确要加把劲,更努力哦。
多努力几次,说不定就有了。
突然间,顾玖有点泛酸,心口憋闷难受。
她伸手给自己号脉,咦,不会吧!
第394章 小玖有喜
“怎么了?”
吃过酒席,顾玖回到东院小书房窝着。
刘诏不太放心,跟着走进来。
顾玖眉眼含笑,朝他招手。
他附耳倾听,顾玖悄悄说了一句话。
向来表情欠缺的刘诏,在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惊喜,仿佛过了一生。
他紧握着顾玖的手,突然又担心自己不知轻重伤了人,赶忙放开。
“真的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顾玖抿唇一笑,“时间太短,还不能确定,不过应该是真的。”
“太好了!”
此刻,他像是一个傻小子,嘿嘿偷笑。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他不会说,他只想做。
他蹲下来,将头轻轻贴着顾玖的腹部,“他现在是个小豆芽吗?”
顾玖嘴角抽抽,缺乏常识啊。
她微微摇头,“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不,他是我们的孩子。”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
顾玖不和他争论,“你先别声张,这事就你一个人知道。”
刚进来的时候刘诏就注意到,丫鬟们都不在。
他说道:“我不放心。就算不对外声张,也该让丫鬟们知晓,让她们好好照顾你。”
顾玖摇头,“不急于此时,晚几天也没关系。”
她这么年轻,身体养得也挺好的。才刚开始怀孕,不需要那么紧张。
真正能让顾玖紧张的事情是生孩子。
她是挺怕生孩子的。
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疼痛,才能将孩子生出来。
她反倒不担心怀孕的过程。
只要身体素质好,受精卵正常着床,怀孕过程正常情况下还算轻松。
刚说怀孕轻松,心口就有点泛酸。
不会孕吐吧。
听人说孕吐超级难受。
顾玖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孕吐。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担心你,更担心孩子。”
顾玖笑了起来,她捧着刘诏的脸,“我保证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还有,你别忘了我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我清楚。”
刘诏蹙眉,他很奇怪,“为什么不想告诉丫鬟们?”
因为她不想大张旗鼓,不想因为怀孕就改变生活习惯,这样不行那样不能做。
这不是现代社会,会有各种污染辐射,各种添加剂,各种人工合成食品。
这是在古代,是在王府。吃的喝的,全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也不用担心会有污染辐射。
她想在怀孕期间,保持一如既往的生活节奏。该吃吃,该喝喝,该出门就出门。
这个时候就告诉丫鬟们,她都能想象到,青梅她们会有多紧张。肯定会在耳边唠叨。
她对刘诏说道:“我想多过几天自在生活。”
怀了孕,生了小孩,也就意味着生活将因为孩子的到来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
再想轻松自在,估计很难啦。
因为要围着孩子转啊!
因为有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心理上是会发生改变的。
此时此刻,这般轻松闲适的心情,两人世界没有孩子的闹腾,将来恐怕再也体验不到。
她要珍惜这一刻,牢牢抓住有限的二人世界,牢牢记住这一刻的心情。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还是小仙女。
等到昭告所有人她有了身孕后,小仙女的翅膀也跟着飞走了。
在所有人心中,她将多一个身份:准妈妈。
就让她珍惜剩下不多的二人时光吧。
刘诏无法理解。
就像是男人无法理解女人,此刻他也无法理解顾玖的想法。
顾玖笑着问道:“女人生了孩子,意味着什么?”
刘诏想都没想就说道:“自然是做了母亲。”
母亲啊!
“母亲就意味着家庭,责任。母亲这个称呼仿佛同年轻,同青春没有半点关系。”
顾玖有些惆怅。
莫非是怀孕,影响了她的情绪,让她变得多愁善感吗?
刘诏似乎明白了顾玖的想法。
他握着她的手,“你是怕自己生了孩子就变老了吗?”
“你才老。你是老男人。”顾玖龇牙,就像是炸毛的猫咪。竟然敢说她老,臭男人,会不会说话。
刘诏忍着笑,说道:“对,我是老男人。你会永远年轻美丽。”
顾玖扭头,很是傲娇,“哼,夸人一点都不走心,一听就知道很敷衍。”
刘诏笑道:“你是担心让人知道你有了身孕,就不再年轻了吗?你这纯粹是杞人忧天,想太多。”
顾玖嫌弃他,“你不懂。”
“我不懂你教我啊。”刘诏很理所当然地要求。
顾玖说道:“你太笨,我不想教。”
刘诏很心塞,平生第一次被人说笨。自幼上学堂,他就是夫子口中的天才学生,和笨半点不沾边,好不好?
顾玖什么眼神,一定是眼瘸,才会认为他笨。
刘诏轻轻抱着她,生怕力气大,会伤着她。“那就依着你,先不声张。”
顾玖满意地笑了起来。
刘诏接着问道:“你说什么时候昭告所有人?”
顾玖回忆了一下上次月事的时间,算着日期,“等过完元宵再告诉大家也不迟。”
刘诏蹙眉,“那么久?”
“不久。等到元宵,也才四十天出头。”
四十天左右,基本上就能准确判断出受精卵有没有顺利着床,会不会出现胚胎发育不良,或是宫外孕的情况。
当然,这个四十天,是以最后一次来月经的第一天开始计算。
所以现在时间太短,脉象很弱。说怀孕都不准确。
她才不想声张,万一误诊,又是一场是非。
她问刘诏,“万一我误诊,我没有怀孕,你怎么办?”
刘诏明显愣了下,似乎都忘了反应。
“你会误诊吗?”
“这个可说不定。”
“那你再诊断一次。”
“时间太短,脉象很虚,做不到准确诊断。只是初步判定,可能是有了。”
刘诏闻言,掷地有声地说道:“一定是有了。你不会出错,相信你自己。”
顾玖抿唇一笑,“你这么相信我?”
刘诏点头,“那是当然。”
他抱着她,嗅着她颈项间的气息,很温暖,很熟悉,很安心。
“小玖,我们要生很多很多孩子,最好生他七八个。”
顾玖一把推开他,还用脚踢他,“你当我是母猪吗?生七八个,我还有命吗?”
刘诏握住她的脚,轻轻揉捏,“那你说生多少个?”
顾玖眉眼上挑,“最多生三个,不能再多了。”
其实她只想生一个。
不过生一个不太现实,三个刚好。
“听你的,那就生三个。”
刘诏抱起她,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她靠在他怀里,地龙烧得很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质里衣,全身放松,很舒服。
她缓缓闭起眼睛,随口说道:“大哥儿挺可爱的。四弟妹脾气虽然坏,带孩子还行。”
刘诏亲吻她的颈项,“我们的孩子会更可爱,更聪明。你会是最好的母亲。”
“千万别说我是最好的母亲,我当不了最好的母亲,也不乐意当最好的母亲。基本合格就行了。”
顾玖对自己的要求真的不高。
做父母,她和刘诏都是生手。
又没有培训班,什么样的父母是最好的,有标准吗?
没有标准,谁敢保证自己的教养方式,是对孩子最好的?
自以为自己是完美母亲,说不定所谓完美的教育方式正在毁掉孩子。
一样米养百样人,孩子出生那一刻,就有了自己的脾气性格。
对待脾气性格不同的孩子,自然要用不同的方式教育。
就算是月子里头给孩子喂奶,也是不同的吧。
有的孩子吃了就睡,半点不闹腾,好养得很。
有的孩子半夜醒来,吃个奶能哭一两个时辰,将大人折腾疯。
有的孩子没人挨着睡,就没安全感,总会惊醒。
这些不同脾气的孩子,能一样养吗?
肯定不能。
刘诏说道:“你总喜欢反世俗而行。”
顾玖笑道:“因为世俗标准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你有见过最好的父亲吗?”
刘诏摇头,承认没有见过所谓最好的父亲。
看起来很不错的父亲,也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缺陷。
顾玖勾着他的手指头把玩,“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完美的父母。我们尽自己的能力,做个合格的父母,让孩子健康成长,这样就很不错。”
刘诏抱紧他,同时小心不碰到她的腹部,“你总是有许多大道理。”
顾玖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比你聪明,比你想得多。”
“你都是闲的。”刘诏故意同她抬杠。
顾玖哼了一声,轻轻踢了他一脚,“我也就最近比较闲。之前几个月,我比你都忙。”
“闲的时候也别胡思乱想,想多了伤身。”
顾玖哈哈一笑,“想不开才会伤身。我可是很想得开的一个人。你就是属于想不开的人。”
刘诏没有否认她的话。
顾玖将手伸到脑后,摸着他的下巴,有胡渣渣,扎手。
她问道:“晚上把胡子刮了。”
刘诏用下巴蹭着她的手。
粗糙的感觉,有种强烈的男人味,扑面而来。
顾玖心跳加速,有点心猿意马,“别乱动。”
“我不乱动。”
刘诏是真的不敢乱动,他怕伤着她,伤着他们的孩子。
“娘娘中毒的事情,你还在查吗?”
刘诏嗯了一声。
“有没有线索?”
刘诏轻声说道:“别操心,我会料理。”
顾玖问道:“金吾卫那边,你有消息吗?”
刘诏咬着她的耳垂,“又抓了几个人,可惜人死在半路上。”
“怎么会死在半路上?”
“听说抓到的那几个人,自知是死路一条,早在金吾卫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服下了毒药。等走到半路上,毒药发作,全都死了。”
闻言,顾玖皱起眉头,“陛下岂不是极为震怒。”
刘诏嗯了一声,“韦忠跪在兴庆宫外请罪,整整跪了一天,皇祖父才让他起来。”
“这个天气跪一天,怕是膝盖都会跪烂。”
“总比以死谢罪强些。皇祖父最近脾气很坏,你也听说了吧,朝堂上但凡敢反对的人全都被罢了官职。”
顾玖嗯嗯两声,这事她听说了。
天子乾纲独断,朝堂竟然无人能辖制。
也就是天子足够强硬,手握大权,才能乾纲独断。
换一个稍微软弱一点皇帝,文臣武将分分钟教你怎么做皇帝。
如今,天子以个人权威压制住了朝堂上所有反对的声音。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朝堂不能只有一种声音,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情况。
朝臣们也不会允许朝堂只有一种声音。
压制时间过长,自然会反弹。
压制得越厉害,反弹的时候也就越疯狂。
“京城会乱起来吗?”顾玖轻声问道。
刘诏安慰她,“别担心,乱不了。武将们都没动静。”
顾玖放心下来,“这么说,父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
刘诏点头,“现在太敏感,皇祖父对父王他们十分忌惮,这个时候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皇子回京城。”
顾玖轻声一笑,“倒是便宜了李德妃和小皇子。”
宫里,只有小皇子。别的皇子,全都被赶出京城。
要不是拐子案牵涉到李家,给了李德妃重创。这会李德妃该挟小皇子,独宠后宫。
现在这个时机,对别人来说是灾难,是李德妃来说则是转机。
只要能抓住机会,她就能借助小皇子,重新复宠。
刘诏说道:“李德妃想要复宠也没那么容易。最近宫里最受宠的除了新进宫的美人外,就是江淑仪。”
顾玖了然一笑,“宫里又添了新人。”
“宫里从不缺新人。”
顾玖说道:“皇宫真不是个好地方,住着压抑。”
刘诏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想过有一天住进皇宫吗?”
顾玖沉默。
刘诏皱起眉头,神色昏暗不明。
许久,顾玖才说道:“没认真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接受。我的适应力很强的。”
刘诏抱紧了她。
他感觉得出来,顾玖并不乐意住进皇宫。
如果有一天,她愿意住进皇宫,也都是为了他。
所以他觉着他有理由对顾玖更好。
顾玖却继续说道:“等住进了皇宫,我非得改改那些破规矩。”
刘诏笑了起来,他就知道顾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好奇地问道:“你打算改哪些规矩?”
“没仔细想过,反正肯定要改。”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吃饱了就想睡,她会变成肥猪。
摸摸腹部,小腹平坦,让她暂时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把吃了睡的幸福生活。
顾玖只是想睡个午觉,结果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人已经不在软塌,而是在床上。
被窝很暖和,翻了个身,卷着被子不想起来。
听到动静,青梅走进来,“夫人醒了。厨房做了乌鸡汤,正温着。”
想喝!
听到乌鸡汤,顾玖肚子咕咕咕乱叫。
青梅笑了起来,“奴婢伺候夫人洗漱。”
顾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问道:“公子人呢?”
“公子临时有事,出门去了。他叫夫人晚上不用等他,可能会回来很晚。还说晚上要是没回来的话,可能会在外面耽误两三天,叫夫人别担心。”
顾玖意外,“有说什么事吗?还要耽误两三天,应该不是小事。”
青梅摇头,“奴婢问了,公子没说。”
顾玖琢磨,难不成淑妃中毒一案有了线索?
还是宫里出了事?
天一黑,小翠从外面回到东院。
她打听到一个新八卦。
“夫人,奴婢刚刚听人说,二公子收下了淑妃娘娘赐下的两个妾室。”
“真的?”顾玖诧异。
欧阳芙眼看就要生了,二公子就这么着急,急着纳妾?
小翠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是喜乐堂那边的婆子传出来的。”
顾玖揉揉眉心。
当初裴氏从宫里领回八个美人,萧琴儿闹了一场,却只是拖延了刘议纳妾的时间。
八个美人,依旧养在王府,没有一个被打发出去。
顾玖知道二公子迟早会纳妾,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
就不能等欧阳芙生完孩子,做完月子吗?
她问小翠,“二夫人什么反应?同意了吗?”
第395章 妥协
“二夫人同意二公子纳妾。”
“真的?”
顾玖感到不可思议。
欧阳芙怎么会同意?她明明是不愿意的,明明可以用怀孕在身要求二公子暂缓纳妾。
她有足够的筹码,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的筹码是够的。
她为什么不用手中筹码?
小翠连连点头,“这事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胡说。”
顾玖揉揉眉心,叫来马小六,“你出去打听打听,二公子和二夫人到底什么情况。”
马小六领命而去。
小翠说道:“夫人,打听这种事情该派奴婢去啊。奴婢同喜乐堂的好几位姐姐都很熟悉。”
顾玖笑了起来,“看见了吗,天已经黑了。你熟悉的姐姐们,现在出不了门,你去打听只会吃闭门羹。
相反,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内侍可没有门禁,马小六正好找他们喝酒,打听消息。”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小翠有点不好意思。
顾玖笑了笑,问青梅,“今日酒席,我吃了一半就回来了。后面没出什么事吧。”
青梅摇头,“没出事。王妃同萧夫人冰释前嫌,亲热得很。湖阳郡主还给了陈律少爷两千两,说是给他置办年货的钱。”
顾玖听闻,哈哈一笑,“没想到铁公鸡湖阳,也舍得拿钱出来给陈律。”
“是啊,当时大家都很意外。夫人没看见,陈律少年那个表情,都快吓死了。”
“湖阳郡主给他钱花,他还害怕?”顾玖好奇。
“估计是怕利滚利,将来湖阳会叫他还钱吧。奴婢开玩笑的。”
顾玖问道:“湖阳郡主有没有给敏妹妹零花钱?”
“给了,给了五百两。”
“没说要接敏妹妹回郡主府?”
“没说。”
看来湖阳也清楚自己的郡主府太乱,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在里面生活。
湖阳的转变,让顾玖感到意外。
欧阳芙竟然会同意二公子纳妾,更是让她意外。
马小六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东院。
先换了一双干爽的棉鞋,等身上暖和了才去见顾玖。
他怕过了寒气给对方。
这会顾玖已经吃完了晚餐,在房里走了几圈消食。
见到马小六回来,就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马小六躬身说道:“回禀夫人,二夫人已经同意二公子纳妾。小的还听说,明儿就会摆一桌酒席,让两个妾室进门。”
“怎么回事?有没有打听到二夫人为什么会同意二公子纳妾?”顾玖急切地问道。
欧阳芙改口,一定有原因吧。
纳妾还要摆一桌酒席,那两个妾室是有多尊贵?
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马小六小声说道:“小的打听到,好像是二夫人娘家兄弟出了点意外,需要银钱周转。欧阳府那边具体的情况,小的打算明日出门打听。”
顾玖恍然大悟。
原来是娘家出了事,欧阳芙才不得不妥协。
只是二公子趁机要挟纳妾,是不是太过分?
……
喜乐堂,欧阳芙坐在窗前,已经好几个时辰。始终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
丫鬟很担心,又不忍打扰她,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丫鬟小声提醒道:“夫人,夜已深,该歇息了。”
好一会,欧阳芙灵魂归位,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
“子时一刻。”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欧阳芙苦笑一声。
“扶我起来。”
两个丫鬟急忙上前,扶着她起身。
欧阳芙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坐了太久,血液不流通,小腿酸胀麻木,十分难受。
欧阳芙凄苦一笑,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也会沦落到今天。
丫鬟打来热水,给她泡脚。
“夫人要不要吃一点?饭菜都还温着。”
她摇头,“不了,我不饿。”
她现在哪里感觉到饿,早就被气饱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公子在哪里?”
“公子在书房歇息,要叫公子过来吗?”
欧阳芙想了想,点头应承,“叫他过来吧,就说我有事情同他商量。”
“奴婢遵命。”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出了房门,去请二公子。
欧阳芙神情落寞,心如死灰。
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就像萧琴儿那般,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萧琴儿前车之鉴不远,欧阳芙不敢拿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前程去赌。
她怕输!
男人到底有多冷酷,她早已经领教过。
她没男人那么冷酷,也没有男人那么多筹码。
洗漱完毕,身体总算活了过来。
她本想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腰身酸痛得厉害,不得不上床,垫上好几个枕头靠坐在床头。
二公子刘评来到卧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关心地问道:“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欧阳芙低头,嘲讽一笑。
“公子关心我吗?”
“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她望着他,神情悲戚,“可是公子明日就要纳妾。”
“此事我们已经说好,你不要再提好吗?当心身体。”
二公子轻言细语,像个暖男,做出的事情却又那样冷酷无情。
欧阳芙心头一紧,难受。
“公子既然担心我的身体,为什么就不能不纳妾?”
二公子微蹙眉头,“你还要同我争吵吗?你知道的,我不乐意同你争吵。”
欧阳芙的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反对你纳妾,只是酒席就免了吧。好歹给我一点体面。”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那两个妾室都是良家子,其中一个娘家还是地方父母官。也得给她们一点体面,你说对不对?”
欧阳芙咬着唇,“她们的体面是体面,我的体面就可以当随意丢弃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看你正怀着身孕,不管是谁,都越不过你。你永远是我的原配嫡妻,那两个妾室进了门,也得听你的管教。”
二公子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温和有礼,衬托得欧阳芙很不讲理。
欧阳芙心很疼,“你就没想过,你在这个时候纳妾,万一我受不了刺激早产,该如何是好?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当然在意。我若是不在意,根本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就可以自行纳妾。你不要胡思乱想。”
欧阳芙一脸哀伤地看着二公子,“我只有一个要求,明日不要摆酒席。”
二公子含笑摇头。
他依旧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残忍。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你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欧阳芙很伤心,“如果我哥哥将钱还回来,你可以不纳妾吗?”
二公子反问,“你哥哥能还钱吗?”
欧阳芙心很痛。
她的哥哥,差事上出了纰漏,被上官知晓。上官给他机会,将窟窿填满,此事既往不咎。
四五万两的亏空,哪里有那么多钱。
不得已之下,欧阳少爷只好求到欧阳芙跟前,请欧阳芙帮忙。
欧阳芙将自家哥哥骂了一通,骂了之后还是拿出三万两,替哥哥填补窟窿。
她借出去的三万两,正是二公子从南边拿回来的三万两。
三万两白银,还没焐热,就借了出去。
说是借,这辈子能不能要回来,都是个问题。
银子已经借出去,二公子不要求欧阳芙将银子拿回来,只提出一个条件,他要纳妾。
迫于无奈,欧阳芙只能答应。谁让她理亏。
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用了,就得承担后果。
可是真的很不甘心。
心真的很痛。
她以为他对自己好歹还有一点怜惜,二人感情怎么说也还和睦。
却没想到,在金钱面前,一切都现出了原形。
她能怎么办?
除非她能填补三万两的亏空。
她无奈妥协,她同意他纳妾。只是不想摆酒,不想让人可怜她,同情她,更不想让人看她笑话。
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他也不同意。
她捂着心口,凄凉一笑,“你狠心起来,真是将我往死里逼迫。”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你总爱胡思乱想。你看我,去了南边一趟,没有养外室,也没有不经过你同意就带女人回来。
不仅如此我还带了几万两银子回来交给你,对你还不好吗?
现在我要纳妾,也是征求了你的意见,你已经同意了。莫非这会就要反悔?”
“我不反悔,你要纳妾尽管纳。我只恳求你不要摆酒,好歹给我给孩子一个体面。”
“不就是一桌酒席,你何必斤斤计较。”
“既然只是一桌酒席,取消就取消,你又何必非摆酒不可。你让我如何吃这顿酒席?非要逼死我吗?”
欧阳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求不要摆酒。
二公子笑了笑,“罢了。既然你强烈要求不摆酒,我就依着你的意思。现在满意了吗?”
欧阳芙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她总算不用在人前丢脸。
虽然她已经很丢脸,至少不用面对众人的目光。
“我累了!”
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甚至想要自暴自弃,就这样吧,活着真没意思。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情,正在剧烈的活动。
原来孩子也在害怕吗?
她轻抚腹部,以此安抚躁动不安的孩子。
二公子点点头,“累了就早点歇息。明日新人敬茶,一切顺顺利利。”
欧阳芙低头一笑,公子是在敲打她吗?叫她不要为难新人?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新人。”
二公子含笑说道:“日此甚好。其实你不用担心,新人进门,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这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欧阳芙此刻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同他说话。
“你也回房歇息吧,别累着。”
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维持着贤良淑德的表象。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二公子起身离去。
欧阳芙疲惫到动弹不得。
这一夜,有多少人无眠?
时间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停止。
天亮了,王府从沉睡中醒过来,吵吵闹闹,到处都是生活气息。
刘诏昨晚没回来,显然是被差事缠住,要在外面耽误两三天。
顾玖将钱富叫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知道公子干嘛去了吗?”
钱富躬身说道:“兵部军械库出了问题,公子正在善后。”
顿了顿,他又说道:“此事还牵扯到欧阳郎中。”
郎中是官职。欧阳郎中就是欧阳芙的兄长。
顾玖诧异,她似乎摸到了欧阳芙同意二公子纳妾的真相。
她问道:“事情严重吗?”
钱富点头,“涉及到几十万两白银的去向,偏偏又是陛下最暴躁的时候,处理不好,兵部从上到下都会吃挂落。”
几十万两白银的去向,此事摆在天子案头,那就是大案。
以天子如今暴躁的脾气,说不定又是人头滚滚。
上次马政案,兵部从上到下被撸了一串人,砍头的就有十几个。
这回军械案,要是不能及时处理,恐怕又是一串人头落地。
顾玖问道:“欧阳郎中牵扯其中多深?”
“不算太深,及时补上亏空,应该能够从轻发落。”
“多少亏空?”
“少说也有六七万两。”
顾玖彻底明白了,欧阳芙同意二公子纳妾,估计还是钱闹的。
她问道:“公子有牵连其中吗?”
钱富摇头,“公子自然没有牵连其中。但是因为公子是上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抓紧时间善后。等陛下问起来的时候,方能交差。”
顾玖心中了然,“我知道了。你告诉公子,叫他好好保重身体,别光顾着差事,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小的遵命。夫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替我盯着南城门外,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放过。”
钱富有点为难,他实话实说,“不瞒夫人,因为人手有限,还要调查淑妃娘娘中毒一案,恐怕抽不出人帮夫人盯着南城门外的动静。”
顾玖当然知道钱富手下已经没人了。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就是为了将话题转移到淑妃中毒一案。
她微蹙眉头,问道:“淑妃娘娘中毒,你们查了这么久,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吗?”
钱富羞愧,“小的无能!”
“连个怀疑目标都没有吗?”
“倒是有几个怀疑目标,只是还有许多疑点。”
“说说看,你们都怀疑谁?”
钱富突然闭上了嘴巴,“请夫人见谅,小的不能说。”
“不能说?”顾玖盯着钱富,目光不善。
钱富点头,他真的不能说。公子特意叮嘱他,不准吐露一个字。
顾玖问道:“无论我怎么逼你,你都不能说?”
钱富点点头,“夫人想知道什么,不妨亲自问公子。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告辞。”
钱富跑了,跑得飞快。生怕被顾玖抓住逼问。
顾玖嘲笑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钱富。
下人禀报,“夫人,四夫人求见。”
顾玖意外,萧琴儿竟然会来见她。
“将四夫人请进来。”
“奴婢遵命。”
萧琴儿带着一阵香风,走进小书房。
“大嫂今儿气色不错。”
“四弟妹请坐。今儿什么风,将四弟妹吹了过来。”
萧琴儿抱着黄铜手炉,在顾玖的对面坐下。
“今儿来见大嫂,是有事情相求。”
顾玖挑眉,“四弟妹客气。有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萧琴儿抿唇一笑,“我听说大嫂买下南城门外大片土地,等开了春就要动工。我想着,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投给大嫂,也能赚点零花钱。”
真是稀奇,萧琴儿竟然主动投钱。
顾玖含笑说道:“多谢四弟妹对我的信任。南城门外的项目还没动工,等动工的时候,我会一一告知,到时候再投钱也不迟。”
“那就说定了。”萧琴儿喜笑颜开,“我投三千两,大嫂可别嫌少。”
顾玖笑着说道:“当然不会嫌少。”
只要是钱,别管三两,还是三千两,顾玖从不会嫌弃钱多钱少,她只嫌弃人。
第396章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投钱,只是萧琴儿找顾玖的目的之一。
她真正想说的是欧阳芙的八卦。
“也不知二嫂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二公子纳妾。孩子还没生,就迫不及待安排女人伺候二公子,妯娌里面就数她最贤惠。”
顾玖轻声说道:“二弟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我们不必擅自揣测。”
萧琴儿轻蔑一笑,“能有什么理由啊,左右无非是为了博一个贤惠名声。名声倒是好听了,我就想问问她心里头苦不苦?
平日里,多有主见的一个人。多年没有怀孕生子,也能管着二公子不纳妾。那么多年,二公子身边愣是只有两三个通房丫头伺候。
如今,她倒好,怀着身孕替二公子张罗纳妾,她倒是贤惠了,却衬得我们两个善妒,不容人。你说她安的是什么心,成心想要臊我们的脸吗?”
顾玖将茶杯往萧琴儿面前推,“二弟妹不会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就为了衬托你我二人善妒不容人。损人不利己,她可没那么蠢。她同意二公子纳妾,估计是有什么苦衷吧。”
事关欧阳家的事情,顾玖不方便同萧琴儿说。她担心萧琴儿嘴上没把门,嚷嚷得天下皆知。
“能有什么苦衷啊!”
萧琴儿轻蔑一笑,“我看她就是想当贤惠人。”
顾玖轻声一笑,“就算想当贤惠人,也不会特意赶在这个时候。”
“谁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的。我就不喜欢她,明明一肚子鸡鸣狗盗,非要做出端庄大度的模样。每每衬得我无理取闹,她却大度明理。二嫂就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
顾玖翻了个白眼,要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
萧琴儿乐意说,她还不乐意听。
谁乐意听人整里抱怨,传播负面情绪。
她问道:“四弟妹还有事吗?要是没事的话,我也要开始忙了。厨房的婆子要领对牌,可不能耽误她们的差事。要不然中午可没饭吃。”
萧琴儿还没说尽兴,哪里肯走。
“大嫂,你忙你的,我就坐这里,不耽误你的差事。”
顾玖嘴角抽抽,能不能有点眼色啊!
非得她直接下逐客令吗?
顾玖揉揉眉心,“四弟妹在这里,会影响到我。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吧。”
“不用改天。今儿二公子纳妾,我们理应过去看看。”
顾玖讥讽一笑,“我真不知道那两个妾室哪来的脸面,竟然还需要我们亲自过去。不过四弟妹如果想凑热闹,我不拦着,你去吧。”
“我一个人过去多没意思,大嫂陪着我一起去。”
顾玖摇头,“我忙,就不过去了。不如你叫三弟妹,她有空,你叫她一起过去。”
萧琴儿一脸嫌弃,“她一个病痨鬼,我才不叫她,当心将一身的病传染给我。
大嫂你可能不知道,三公子成亲前,身体十分健壮,还在京营当差。可是成亲一年后,他身体就不行了。
我就怀疑,三公子身体不好,一定是三嫂传染的。偏生太医检查不出来,真是一群庸医。
你说说看,三嫂那个病痨鬼将三公子害成那样,也没被休,王府还要花大钱养着她,也不知上辈子她得了什么造化,才能嫁到王府。换做其他人家,早就将她赶出婆家,叫她自生自灭。”
顾玖问道:“三公子成亲前,身体真的很好吗?”
以前顾玖还好奇过三公子两口子到底什么病,原本还打算替他们看看,后来忙起来就忘了这事。
如今萧琴儿提起来,顾玖又来了兴趣。
赚钱是她的志向,不过医术也不能放弃。
难得遇到一个病例,自然要多问问。
萧琴儿笑道:“我自小来往王府,三公子身体好不好我能不清楚吗?我早就说三嫂有问题,母妃都没重视。”
三公子是庶出,三夫人蔡氏又不惹是生非,裴氏自然不重视。
三公子生母过世,裴氏不过问,府中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关心他的身体。
至于宁王,没人提醒他,说不定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叫刘言。
“这事你和四公子说过吗?”顾玖问道。
萧琴儿点头,“当然说过。他叫我别多管闲事。”
哦!
顾玖没听刘诏提起过三公子。
大家都对这位三公子挺冷漠的。
对于他的病情,几乎没人过问。
三公子两口子,在王府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不过王府从未短过二人的开销,每个月的医药钱,都是如数拨过去。需要什么药材,库房没有的就去外面买。
从这个角度来说,裴氏对三公子两口子也算不错。毕竟没有苛刻过他们,只是不热情,不过问。
顾玖问道:“三弟妹到底得了什么病,你清楚吗?”
萧琴儿摇头,“成亲前,我见过她几回,只是有点气虚体弱,养一养就能好,并没有别的毛病。结果成亲后,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连带着三公子身体也越来越差。大嫂,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住的院子有问题啊?”
“据我所知,那些丫鬟婆子都很正常,没有谁身体不适。”
“对啊,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口子病情越来越重,太医只说身子弱,为什么身子弱却又说不清楚。伺候他们的丫鬟婆子正常得很,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古怪。”
顾玖说道:“四弟妹不妨想一想,什么东西是他们能接触,但是丫鬟婆子不能接触的东西?两口气成亲后,双双病重,总得有原因吧。或许就如你所说,原因就在那院子里。”
萧琴儿经过提醒,于是开动脑洞,“难道是他们睡得床有问题?”
“得彻底检查过才能知道。”
萧琴儿说道:“要不我们去找母妃,让母妃下令彻查他们院子。”
顾玖摇头,“不好!知道的当你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给人难堪。就算要彻查院子,也该征求三弟妹两口子的同意才行。”
萧琴儿顿时没了兴趣,“那就算了。他们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何必费心。”
“改天去看看三弟妹吧。”顾玖随口说道。
身边的丫鬟婆子没事,只有三公子两口子身体虚弱。以此推测,应该不是传染病,至少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传染病。
只要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危害性大大降低。
最大可能,三夫人不是传染病。
太医院的太医医术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是传染病,他们没道理查不出来。
萧琴儿摇头,“我就不去了,怪瘆人的。”
顾玖笑了起来,“四弟妹只想去看二弟妹的笑话吗?”
“我哪是看笑话,我是关心她。我怕她想不开钻牛角尖。”
得了吧!
这话鬼都不相信。
顾玖轻声一笑,没揭萧琴儿的短。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还是给萧琴儿留了面子。
大家是妯娌,还要长久相处,没必要将关系闹得那么僵。
“四弟妹这么关心二弟妹,你得让她知道才行。你赶紧去,我就不去了。”
“大嫂真不凑热闹?”
顾玖摇头。
开玩笑,欧阳芙这会不知道多难过,她巴巴跑去看一个孕妇的笑话,好意思吗?
她还是有底线的,好不好?
萧琴儿很为难,顾玖不去,她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去。
“四弟妹赶紧过去吧,去晚了人家不待见你。”
萧琴儿咬咬唇,“那行,我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派人告诉大嫂一声。”
总算将萧琴儿打发走了。
顾玖松了一口气。
……
喜乐堂,冰火两重天。
一边喜气洋洋,一边凄风苦雨。
纳妾,多好的事情啊。
而且一次还纳两个妾。
二公子刘评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另一边,欧阳芙自早上就没出过房门。
下人禀报,说四夫人来看望她。
欧阳芙冷笑一声,“告诉她,我身体不适,就不见她。改天我给她赔罪。”
“夫人不要紧吧?”
欧阳芙摇头,“死不了!”
一句死不了,先将丫鬟吓了个半死。
“夫人,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为了孩子,你也要想开点。”
欧阳芙双手握住椅子扶手,暴露出她的内心绝不平静。
她说道:“放心,本夫人很想得开。”
如果她想不开,昨晚上她就发作了。
“快去将四夫人打发走,本夫人不用她看望。”
萧琴儿的目的,欧阳芙一清二楚。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就算撕破脸也无所谓。
丫鬟不敢再多嘴多舌,赶紧去打发萧琴儿。
萧琴儿吃了闭门羹,自然不满。
不过喜乐堂毕竟是欧阳芙的地盘,萧琴儿想要硬闯,既没理由也没底气。
最后只能气呼呼的离去。
她不好意思去见顾玖,怕丢脸。
只能郁闷无比地回西院。
……
二公子纳妾,如同一颗小石子被丢入湖水中,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几天过去,就没人议论了。
也就是看到两个妾室出门的时候,大家才会评头论足一番。
欧阳芙郁闷了三天,重新振作起来。
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同大家说说笑笑。
这个时候,单从她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满,愤怒,心酸。
她还是她,大家眼中的欧阳芙。
至于她心中的伤口,无人看见,貌似也无人关心。
顾玖有心问一问,又怕揭开别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几次之后,顾玖也忽略了这件事,在欧阳芙面前绝口不提纳妾二字。
至于萧琴儿,她好歹也有点分寸,没明着问,就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欧阳芙不搭理她,她也歇了心思,只在背后议论了几句。
刘诏忙完了差事,总算能回王府歇一歇。
顾玖喂了一瓣桔子到他嘴里,“甜吗?”
刘诏点头,“甜!”
顾玖笑道:“这是我的陪嫁庄子种出来的新品种,好不容易才存了两筐。吃了一筐,还剩下一筐。这东西不好存放,你要多吃点,不然就坏了。”
刘诏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头,“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顾玖哼笑一声,“松开。”
刘诏乖乖地松开牙齿。
她问他,“差事都忙完了吗?”
“善后问题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就看皇祖父的态度,要不要继续追究。”
顾玖好奇问道:“欧阳郎中将亏空都补上了吗?”
刘诏点头,“他是第一个补亏空的,这回的事情,不出意外他能保住官职。”
“二弟妹同意二公子纳妾,可能是因为动用了私房钱接济欧阳郎中。”
“难怪欧阳郎中那么容易拿出那么大一笔现银。”
“我没想到二公子会趁机要挟二弟妹,逼着二弟妹同意他纳妾。”
刘诏轻蔑一笑,“这事一点都不意外。二弟这人很会抓机会。”
“你对他有成见?”
刘诏目光深邃地盯着顾玖,“我对所有人都有成见,我就这么小气。失望吗?”
顾玖捏着他的脸颊,“我比你更小气。你欺负我的事情,我全都记着。”
刘诏顿时笑了起来,心头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怕顾玖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
顾玖可以嫌弃他,唯独不能厌恶他。
此刻,他如释重负。心跳恢复平静。
他抱紧她,“我们正好配一对。”
“臭不要脸。”顾玖轻轻推了他一下,结果没推开。
刘诏得意一笑,“做人当然不用要脸。”
强词夺理,歪理邪说。
顾玖哼了一声,“你们几兄弟,都是一身臭毛病。”
刘诏闷声一笑,“我有什么毛病?”
顾玖用手指头指着他的心口,一个个数落,“自大,自私,蛮横,霸道,不讲理。还有一个缺点,体力太好。”
噗!
刘诏忍着笑意,正儿八经地问道:“我不明白,体力好竟然也算缺点?”
“当然算缺点,至少在我这里算缺点。”
刘诏忍不住,终于笑了起来,“你不是总说不够吗?怎么又嫌我体力好?口是心非可不好。”
啊啊啊!
污污污……
顾玖扭头,拒绝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刘诏搂着她,“又害羞了。”
“你闭嘴,不许说。”
“我不说,我用做的。”
“当心孩子。”
刘诏硬生生忍住。
啊!
身为男人,痛并快乐着。
他咬着她的耳垂,问道:“确定了吗?一定是怀上了吧。”
“再等等。”
“肯定是怀上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做父亲。”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刘诏未加思考,直接回答。
顾玖瞪了他一眼。
刘诏解释道:“女孩一生太辛苦,尤其是嫁了人后,我们无法照顾到她。我不忍心看着孩子在夫家受了委屈,却不敢回来倾诉。更不忍心看到孩子受了委屈后,还要粉饰太平。”
顾玖嗯了一声。
她无所谓男女,不过她还是希望生个男孩。
理由同刘诏一样。
这个年代,对女孩总是太苛刻,太刻薄,太残忍。
一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姑娘,终有一天要嫁人,要到夫家伺候公婆相夫教子,顾玖就心疼。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大不了不结婚,大不了自己买房买车自己养个孩子。
只要能经济独立,就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
但是在这里不行。
女孩子到了年龄不成亲,会被人戳脊梁骨戳死的。
甚至成亲后不能生个儿子,都会被人从头到脚的嫌弃。
别管多能干,别管你对这个家有多大贡献,只要没生儿子就是原罪,一切功劳都会被人抹杀。
太憋屈了!
顾玖抓住刘诏的手,她很幸运,她遇到了包容的刘诏。
有他撑腰,她就可以不惧流言蜚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欧阳芙没她幸运,到最后只能憋屈自己,还要任劳任怨生儿育女。
她都替欧阳芙感到不值。
她恶狠狠地盯着刘诏,“不管生男生女,你都要爱我们的孩子。如果是姑娘,你要加倍爱她。”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爱。最好给我们姑娘生三个哥哥。等我们老了,还有哥哥替她撑腰。”
“那你呢?”
“我替你撑腰!臭小子敢惹你生气,我揍他。”
“你敢揍我儿子,我揍你。”
“你这是偏心。”
“我就偏心。”
“好好好,什么都依着你。”
第397章 没空,不约
年三十,宫宴。
李德妃带着小皇子出席。天子还抱了抱小皇子。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各种猜测。
李德妃是要复宠了吗?
小皇子真是大杀器啊!
小皇子一出,谁与争锋?
倒是李德妃,从始至终,规规矩矩,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之色。
李家男丁被砍头,似乎也砍断了李德妃的傲骨。
大家吃着冷冰冰的酒菜,全都食不知味。
天子脾气大,成年皇子们都不在,各家王府的王妃没胆子怼天子,皇孙们更是安分守己。
一顿宫宴,除了丝竹靡靡之音外,竟然异常安静。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冷清的宫宴吧。
然而,事实证明大家将这顿宫宴想得太简单了。
宫宴过半,江淑仪突然捂着肚子叫痛。
“陛下,臣妾好痛,臣妾好难受。陛下救救臣妾!臣妾不想死啊!”
江淑仪直接往地面上倒去,卷缩着身体,神情痛苦的呼喊。
大殿内众人皆惊。
江淑仪这是怎么了?
难道有人下毒?
“传太医!爱妃怎么了?”
天子很在意江淑仪,亲自将她扶起来。
江淑仪痛到冷汗直冒,面色扭曲。
她抓着天子的衣袖,“陛下救我,我,我好痛。我不想死。”
“朕不会让你死!太医死哪去了,怎么还没到?”
众人大惊失色,后宫又要变天了吗?
薛贵妃急得跺脚,“来人,去催催太医,叫太医快一点。决不能让江淑仪有半点差池。”
江淑仪痛到打滚,听到薛贵妃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嗡叫嚷,只想怒吼一句,“闭嘴!”
李德妃抱着小皇子,神色晦暗不明。
太医终于到来。
天子厉声说道:“赶紧替江淑仪诊治,不得有任何差池。”
太医满头冷汗,压力山大。
做太医,看似风光无限,俨然医药界扛把子。
实际上每天都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会人头落地。
太医收敛神色,赶走脑袋里面各种胡思乱想,蹲下来,为江淑仪诊脉。
他咦了一声。
天子不怒自威,“什么情况?”
太医哆嗦了一下,忙说道:“启禀陛下,淑仪娘娘有了身孕。但因为体质偏寒,又吃了凉性食物,故此引发腹痛。微臣这就给淑仪娘娘开方保胎。”
天子大喜过望,“果真是有了身孕?”
太医哪里敢胡说,“淑仪娘娘的确是有了身孕。”
“哈哈……”
天子激动得哈哈大笑,“赏,重重有赏。赶紧开方保胎,务必将孩子保住。”
“微臣遵旨。”
众人:真不是真的吧。
天子都快七十了,江淑仪还能怀孕?
难道那几个牛鼻子老道献上了养身秘方,能令男人重振雄风?
江淑仪自己也是懵逼的。
她怀孕呢?
她竟然怀孕了。这,这是真的吗?
她怎么会怀孕,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紧接着,她又是一阵狂喜。她竟然怀孕了,哈哈,她竟然怀孕了。
怀孕的好消息,甚至冲淡了腹痛,让她振作起来。
她下意识的朝李德妃看去,满脸写着:你能生小皇子,我也能生。
李德妃抱紧了小皇子,神情似笑非笑,含义不明。
薛贵妃同萧淑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鬼了!
过去十几年,后宫嫔妃无一人有动静。
陛下六七十了,后宫嫔妃竟然接连有了身孕。太古怪了。
若非确定江淑仪身边没有男人,她都要怀疑江淑仪怀的是不是野种。
“淑妃姐姐,你怎么看?”薛贵妃悄声问道。
萧淑妃中毒一场,老态毕现。
她轻声说道:“本宫当然是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薛贵妃心中嘲讽,虚伪。
江淑仪被抬了下去,一脸的幸福。
有了孩子,等于是有了底牌。
她太幸福了。
这么长时间,天子第一次开怀大笑。
老当益壮,真正是老当益壮啊!
江淑仪怀孕,让天子又有了信心可以继续再活个一二十年。
所以那些碍眼的成年皇子,让他们统统滚蛋吧。
天子高兴到,看李德妃都顺眼了许多。
“爱妃,将小皇子给朕抱抱。这孩子真有福气,还能招来一个兄弟。”
李德妃将小皇子交给天子,然后抿唇一笑,“小皇子的福气都来自于陛下。”
“哈哈,那朕就多分点福气给小皇子。”
天子心情极好,连带着看众多皇孙也觉着格外顺眼。
天子还特意点了刘诏和楚王,叫二人到跟前说话。
其他皇孙个个羡慕嫉妒恨。
最嫉妒的人,莫过于赵王府大公子。
同样是嫡长皇孙,为何皇祖父只偏爱刘诏和楚王?
刘议也嫉妒,但是他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也没有让人另眼相看的本事。想要获得皇祖父的青睐,就要更加努力,主动承担更多的责任。
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喝掉。
来年,他会加倍努力追赶。总有一天,他会让皇祖父关注到他。
宫宴结束,众人启程回府。
当晚,天子召李德妃侍寝。
好不容易止住腹痛,保住胎儿的江淑仪,听到这个消息后明显愣了下。
“娘娘千万别动怒,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宫女劝解。
江淑仪咬咬牙,冷笑一声,“她倒是会找机会。本宫怀孕,结果却便宜了她。”
“娘娘安心养胎,只要能顺利生下皇子,李德妃算不了什么。”
“本宫可不敢小看她。”
江淑仪心中憋闷无比,却只能忍着。
她现在要紧的就是养胎,旁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
初二,顾玖领着刘诏回娘家吃酒席。
顾珍也带着孩子回来了。
嫁出去的姑娘中,只有顾玥没回来。
顾玥现在的身份是王府良娣,身不由己,不是她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顾珊悄声说道:“她不回来才好。她回来,大家都跟着丢人。”
顾玖笑了起来,“四妹妹,我听说你快要定亲了。”
轰的一下,顾珊脸色变得血红血红,耳根都红了。
“二姐姐,你可不准笑话我。”
“定亲是好事啊,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和我说说,男方是什么样的人?”
顾珊很害羞,还有点窘迫。
“是六嫂给我介绍的,礼部尚书家的孙子。”
“哦?有相看吗?”
顾珊羞涩地点点头,相看了一回。
顾玖笑道:“看四妹妹模样,应该很满意对方吧。”
顾珊没否认,脸色愈发的红。
她说道:“父亲还替我相看了户部尚书家的孙子。”
“有定下来吗?”
顾珊摇头,又说道:“隔壁侯府大堂伯母,还介绍了柱国公府二房公子。”
咦!
要和柱国公府魏家结亲吗?
顾玖干脆问道:“父亲是什么打算?”
“我不清楚,父亲没和我说。不过母亲更满意柱国公府二房公子。”
顾玖了然。
谢氏的想法,她清楚。柱国公府毕竟是勋贵世家,世代富贵。看上去更加花团锦簇,也更体面。
顾玖问道:“四妹妹,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顾珊摇头,“我听父亲的。”
她相信顾大人的眼光,不相信谢氏的眼光。
谢氏左右挑剔,都耽误了她的青春。
顾玖笑道:“要不要我帮你问问父亲?”
“可以吗?”顾珊一脸惊喜。
顾玖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二姐姐。”
顾珊喜出望外,红红的脸颊就没消退过。
顾琳很羡慕顾珊,能有这么多选择。而且还都是一等一的人家。
顾珊的婚事之所以有这么多选择,其中也有顾玖的功劳。
光靠顾大人一个,比如柱国公府,比如户部尚书府,都不会想同顾府结亲。
一是因为顾大人才干有限。才干有限就罢了,面对朝堂斗争,表现得很迟钝。绝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玲珑七窍心的人。
二是谢氏的出身太低。人家不乐意同谢氏这样的人做亲家。
但是顾玖这半年表现得太亮眼了,亮眼到,给顾珊的婚事加上了重重的砝码。
顾珊的婚事,从去年就开始在相看。一直到今年,柱国公府魏家才表现出愿意同顾府结亲的意思,可以说完全是看在顾玖的面子上。
甚至户部尚书,也是在看了竞标大会后,才决定同顾府结亲。
这两家,都想和顾玖结个善缘。
至于礼部尚书府,倒是不挑剔顾大人。人家佛系!
反正他们家孙子多,赔个孙子结一门亲事,不损失。
若是孙媳妇能带来各种人脉资源,那就赚到了。
顾琳幽幽一叹,“不知道我能嫁给什么样的人。”
“五妹妹也着急了吗?”
顾琳羞涩一笑,“就是好奇。”
“白姨娘还好吗?”顾玖随口问道。
顾琳愁眉苦脸,“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你问四姐姐吧。”
顾玖朝顾珊看去。
顾珊轻咳一声,八卦道:“二姐姐还不知道吧,谭姨娘同春姨娘先后有了身孕。”
顾玖长大嘴巴,顾大人真厉害。
谭姨娘是顾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一个唱小曲的,刚出道就被顾大人相中带了回来。
春姨娘原本是谢氏身边的丫鬟春禾,在白姨娘的帮助下,偷偷爬上顾大人床。然后就被抬为姨娘。
这二人竟然先后怀孕,真是巧了。
顾玖笑道:“父亲一定很高兴吧。”
顾珊说道:“也不见得多高兴,父亲毕竟已经有这么多个儿子。唯有母亲生了两天闷气。”
“这事同白姨娘有什么关系?”顾玖挺好奇的。
顾珊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最后还是说道:“谭姨娘和春姨娘先后有孕,然后父亲就去了白姨娘房里过夜。”
原来如此。
顾玖笑道:“这对白姨娘来说,算得上是好事吧。五妹妹怎么会说不清楚?”
顾琳摆摆手,“是因为我瞧着我姨娘并没有多高兴。”
这就奇怪了。
顾玖没有多问。
这种事情,还是得问府中的婆子丫鬟,她们知道得更多。
六少奶奶胡氏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
顾玖笑道:“如今家里由六嫂当家,嫂嫂辛苦。”
“都是我应该做的,二姑奶奶别同我客气。”
胡氏风风火火,做事极为麻利。
顾珍将孩子交给丫鬟丫鬟带着玩耍,她悄声同顾玖说道:“我听说六嫂不光是协理管家,打理二房内务,还跟着大伯母一起管理府中产业。”
“六嫂果然能干。”
谢氏一直求而不得的事情,就是打理府中产业。
大太太张氏身为嫡长媳,她不松口,谢氏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氏甚至不清楚顾家名下到底有多少产业。
因为账本都是交给顾大人过目,然而顾大人从不肯将账本交给谢氏过目。
谢氏发脾气也罢,闹腾也罢,都没用。
没想到胡氏嫁进来不到一年,已经开始接手打理府中产业。
“六嫂开始接手府中产业,太太一定很高兴吧。”
顾珍经常带着孩子回娘家,所以她对付中的事情比顾玖更清楚。
她说道:“太太一点都不高兴。为了这事,太太还发了脾气。说是儿媳妇越过她,让她没面子。闹了几天,六哥出面才让她消停。”
顾玖抿唇一笑。
谢氏一如既往,就是喜欢闹腾。
也就顾大人和顾琤能压得住她。
姐妹们正说着话,谢氏到来。
顾珍心虚,不敢继续同顾玖咬耳朵。
谢氏来到花厅,专程找顾玖。
“顾玖,你在宁王府联系玥儿应该很方便吧。能不能下个帖子,叫她出府做客?”
顾玖挑眉,“无缘无故,我如何能给三妹妹下帖子。”
谢氏眉头轻蹙,有些不满,“怎么就无缘无故。你们是姐妹,你邀请她到王府做客,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顾玖轻声一笑,“请太太告诉我,我为何要邀请她做客?太太应该知道,我和三妹妹向来没话说。”
谢氏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见玥儿。你邀请她出来,我有话和她说。”
“太太有话和三妹妹说,直接去王府找她啊!或是派人请她回来啊。”
“那不合适。”
谢氏眉宇间有愁绪,她连连摆手,重复了好几次不合适。
顾玖心知肚明,但她偏要装傻,“太太要见亲闺女,哪有不合适。太太放心,楚王府不会为难太太。”
这是为难的问题吗?这是面子问题。
想她堂堂侍郎夫人,闺女给人做妾,她主动上王府,多没面子啊。
别说上门,就算是派人给顾玥传话,谢氏都觉着没面子。
而且顾大人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谢氏真敢上楚王府,顾大人非和她翻脸不可。
谢氏有顾虑,但是又想见到顾玥,问问顾玥现在什么情况。所以她想请顾玖出面,下帖子邀请顾玥。
顾玖和顾玥是姐妹,姐妹之间来往,也就没所谓面子不面子吧。
谢氏摇头说道:“总之不合适。你替我下个帖子,邀请顾玥出府相聚。你放心,我会记着你的好。”
不稀罕你会记着我的好。
顾玖笑笑,“正月里头忙得很,没空邀请三妹妹。出了正月,那就更忙了,怕是会忙到脚不沾地。不如等个一年半载,我看看什么时候有空,一定给三妹妹下帖子。”
谢氏气坏了。
顾玖是故意的吧。
顾就抿唇一笑,她就是故意的。
“一年半载,玥儿的孩子都出生了。届时我何须你帮忙约她出来。”谢氏不满地说道。
“那正好,太太就等三妹妹生了孩子后再去看望她也不迟。”
谢氏气了个倒仰,“顾玖,你就真不肯给顾玥下帖子?”
顾玖摇头,“没空,不约!”
顾珊忍不住,问道:“母亲,你要见三姐姐做什么?她都已经嫁到王府,做了王府良娣,是生是死,我们还管得了吗?”
“你闭嘴。玥儿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谢氏厉声呵斥顾珊。
顾珊大为不满,“什么亲姐姐。有亲姐姐会烧死自己的妹妹吗?”
谢氏却说道:“玥儿已经改正了,你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而且玥儿那么惨,先是在海西伯府受苦,如今又在王府受苦。再多的错,她受的这些苦还不够抵消吗?难道你对自己的亲姐姐,就不能有一点同情心?”
第398章 看破不说破(三更)
顾珊被谢氏气哭了。
幸亏今日不是初一,要不然谢氏又有借口将顾珊臭骂一顿。
顾珊哭着跑出花厅,感觉自己就像是多余的。
只要顾玥肯回头,谢氏身边永远都有她的位置,凭什么?
顾玥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凭什么可以被原谅。
顾珊不服!
顾玖不肯给谢氏面子,让谢氏憋了一肚子火气,自然要朝顾珊发泄。
顾珊一走,谢氏也气呼呼地走了。
“太太糊涂了吧。”顾珍嘀咕道。
胡氏说道:“太太也不是第一天这么糊涂。说太太偏心,这话实在是太公正。太太不就偏心三姑奶奶。”
顾珍好奇,“太太为什么想见顾玥?”
顾玖笑了笑,说道:“无非就是想问问顾玥好不好,有没有笼络住楚王的心。顺便教导一些闺房手段,为顾玥上位助一臂之力。”
“她一个王府良娣想上位,难不成还能做王妃吗?”
“说不定真有这个想法。”顾玖淡漠一笑。
顾珍感觉不可思议,“顾玥的野心真是没有一点理智。”
顾玖说道:“既然是野心,哪来的理智。”
朝着欲望的最终目标进击,这就是顾玥。
顾珍坚定地说道:“顾玥一定会自食恶果。”
……
顾玖从丫鬟那里听说,谢氏最近半年,脾气越来越暴躁。
莫非是更年期到了。
青梅说道:“六少奶奶夺了太太的管家权,太太如今不管事,就尽挑毛病。看谁都不顺眼。”
顾玖笑了起来,“太太甘愿被六嫂夺权?就没闹腾?”
“老爷亲自发话,叫六少奶奶打理二房内务,太太闹腾也没用。”
果然要顾大人出面,才能压得住谢氏。
胡氏手段不俗,竟然能压得住谢氏。
这门亲事,还是顾琤自己选的,眼光不错。
顾玖问青梅,“哥哥人呢?”
身为妹妹,她也要尽到责任,催婚。
顾琤比他小都成亲了,顾珽半点不着急。
青梅说道:“三少爷在外院。奴婢听说,三少爷伙同其他少爷,要灌公子酒。说要把公子灌醉。”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公子的酒量如何。你去告诉林书平,叫他照顾好公子,提前准备好醒酒汤。盯着点,别闹腾得太厉害。”
“奴婢遵命。”
中午吃酒席的时候,顾珊还红着眼睛,很委屈。
她都没理会谢氏。
谢氏一肚子火气,想骂人,结果被大太太张氏拦住。
“姑奶奶们难得回来一趟,二弟妹和善点。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她们也要叫你一声母亲。”
谢氏想说不稀罕,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怕被顾玖打脸。
因为顾玖从未叫过她一声母亲,永远都是称呼太太。
客客气气,却透着鄙夷。
是的,谢氏感受到了顾玖的鄙夷。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一个继女,有什么资格鄙夷她?
更可气的是,顾玖一个病秧子,还能嫁入王府,并且在王府混得风生水起。
她的亲闺女顾玥,却只能在王府做妾。
无数个夜晚,谢氏越想越不甘心。
她觉得顾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是顾玥的。顾玖才应该去王府做妾。
顾玖并不知道谢氏心中所想。
她要是知道的话,非给她一个大耳刮子不可。
顾玥自甘堕落,上赶着做妾,还臭不要脸说不甘心。
不甘心个屁。
不过谢氏闹腾了半天,顾玖也嫌她烦。
于是她心里头有了个主意,此处暂且不表。
吃过酒席,顾玖去侯府请安。
她在侯府听到一个消息。
魏三姑娘病了!
病得很重很重,已经下不来床,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柱国公府魏家,正在商量着同楚王府退亲。
“魏三姐姐同楚王府三公子的婚事由陛下指婚,退婚也该陛下同意吧。”
顾玫点头,“听说江淑仪怀孕,陛下心情极好。柱国公府打算趁着极好,赶紧退亲。”
顾玖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她只是随口为魏三想了个办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想到魏三不仅听进去,而且还说服了父母亲,真的用即将病死的理由退婚。
这才多少天,还不到一个月吧,够果断的。
由此也看出,魏三退婚的想法很坚决。
她说道:“希望柱国公府能顺利退亲。”
顾玫不知道真相,她以为魏三是真的病了。
她很担心,“我很担心魏三妹妹,怕她三长两短,她还这么年轻。”
“玫姐姐放心,魏三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好起来。”
顾玫忧心忡忡,“要不是我怀着身孕,怕过了病气,我就去看望她。”
“玫姐姐别太担心,要相信太医。”
相信柱国公夫妻,不会为了退亲真让魏三身亡,所以魏三这回一定是有惊无险。等顺利退亲,魏三的‘病’就能好起来。
辞别侯府一众人,顾玖又回到顾府。
刘诏被顾家几兄弟联合起来灌酒,酒量再好,也醉了。
林书平在他身边伺候。
顾玖去厢房看了眼,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酒臭味,快熏死她了。
她捂着胸口,难受。
受不了酒臭味,有点恶心,有点想吐。
她没勉强自己,“我先不进去。林书平你好好照顾公子,不许离开他身边半步。”
“老奴遵命!”
顾玖急忙逃开,走得远了,才缓过气来。
青梅很担心,“夫人,你怎么了?要紧吗?”
顾玖摇头摆手,“我没事。”她就是觉着有点恶心反胃。
原来怀孕后,连酒味都闻不得。
她给自己诊脉,脉象已经比较明显,她的的确确是有了身孕。
再过八九个月,她就会生下一个小宝宝。
想到自己也将为人母,顾玖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现在还有懵,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后,要怎么带孩子。
顾玖还打算去看望顾老爷子。
结果顾老爷子更厉害,满院子酒味,她都没敢踏进去,太难受了。
她吩咐马小六进去,叮嘱顾老爷子按时服药,注重养生。
她闻着酒味,顾老爷子的酒精依赖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顾老爷子听闻顾玖来了,披上外袍就跑了出来。
“二丫头,来了怎么不进去。”
“请老爷子见谅,我身体不适,闻不得酒味。”
顾老爷子很担心,“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闻不得酒味。难道刘诏那小子欺负你了吗?”
顾玖摇头,“不关刘诏的事,是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你和老夫说清楚。”
顾玖捂着嘴,胃里泛酸,差一点吐出来。
“老爷子,哪天你不喝酒,我再来看望你。我先走了。”
她怕当着顾老爷子的面吐出来,于是急匆匆走了。
顾老爷子在风中凌乱。
他小声嘀咕,“小玖这模样,难道是有了身孕?嗯,估计月份太浅,所以不想声张。”
顾老爷子浑浊的双眼,闪烁着一道光芒,那是人老成精的光芒。
他叫来老部下,“把这个信封交给二姑奶奶,就说老夫提前贺喜她。”
老部下有点懵,“这里面是?”
“是什么你别管,你只管交给她,叫她好好保重身体。”
老部下领命而去。
顾玖原本还想找顾珽,尽一尽妹妹的责任,催催婚。
但是经过刘诏和顾老爷子后,她直接打消了想法。
顾珽肯定也是满身酒气。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受不了酒臭味。
明明酒席上的时候,姐妹们喝着果酒,她闻着味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来还是酒水的品种问题,亦或是男人喝了酒,酒也变臭了。
青梅几个丫鬟,十分担心顾玖的身体。
反倒是方嬷嬷,目光探究,神色古怪。
顾玖回头,直面方嬷嬷的目光,然后冲她笑了笑,示意她看破不说破。
方嬷嬷向来严肃刻薄的表情,突然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有点僵硬,但是看得出来真的真的很高兴。
青梅几个丫鬟有些惊悚,“方嬷嬷,你没事吧?”
方嬷嬷瞬间收起了笑容,又恢复了严肃刻薄的模样。
她冷声说道:“当然没事。”
青梅几个丫鬟有点心塞。
因为夫人和方嬷嬷都不太正常。
……
等到刘诏醒了酒,顾玖命人扶他上马车。
她辞别了顾大人他们,准备启程回王府。
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府中一位家丁跑过来,“二姑奶奶,这是老爷子给您的,说是提前恭喜您,还叫您保重身体。”
顾玖懵逼了一下。
提前恭喜她?
难不成?
她接过信封一看,里面装的都是银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问道:“老爷子还说了别的吗?”
家丁摇头,“老爷子只让夫人好好保重身体。”
顾玖笑了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
没想到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老爷子就猜到她有了身孕。
她笑着说道:“告诉老爷子,礼物我收到了,我很满意。叫他少喝酒,两张方子要按时服用,有空出来走动走动,就当活动身体。”
“小的会将二姑奶奶的话如实转告老爷子。”
顾玖还有点不放心,“老爷子若是有难处,记得告诉我一声。”
“小的明白。”
顾玖有些不舍,不过最后还是坐上马车,启程回了王府。
刘诏醉得厉害,走路摇摇晃晃。
顾玖直接命下人抬来软轿,将他抬回东院。
她不能近身,因为她闻不得刘诏身上的酒臭味。吩咐下人伺候他,洗漱之后,直接丢床上呼呼大睡。
顾玖揉着眉心,哥哥顾珽今日疯了吧,让刘诏喝成这样。
刘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万籁俱静。
所有人都睡了,就他醒着。
他有醉酒后的记忆,他也是第一次醉得这么厉害,并且第一次知道他醉酒了竟然还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摇头苦笑,顾珽这个大舅子,真的是一如既往地看他不顺眼。竟然联合起所有兄弟灌他酒。
他不喝还不行。
女婿上门,岂能拿乔。
舅兄敬酒,岂能拒绝。
他还记得醉酒躺在厢房的时候,顾玖去看望他。结果酒臭味将人给熏走了。
他下了床,来到顾玖的卧房。
人睡得很沉,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还带着笑容。
他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头暖洋洋的。
俯下身,轻轻地在顾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睡觉,周围都是自己人,顾玖睡得特香,没有丝毫防备。
她并不知道刘诏此刻站在床边看着她。
要是这会她醒来,黑夜里看到一个人影,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刘诏停留了一会,起身去了小书房。
下半夜,他就捧在一本书,在小书房度过。
……
整个正月,顾玖和刘诏一直在走亲访友吃酒席。
今儿这位王叔请客,明儿那位公主姑母请客,后日裴家请客……
吃不完的酒席,应酬不完的人。
这样的场面,顾玖游刃有余。只是天天这么来,有些累。送出去的礼物就跟流水似得。
轮到宁王府请客,更是忙到脚不沾地。
顾玖想要和顾珽聊一聊,都得偷个懒,才能抽出时间。
下人将顾珽请到厢房,没一会顾玖也到了。
“妹妹!”
顾珽咧着嘴大笑,特别开心。就是人晒黑了,长高了,更加健壮。已经有了男人的体魄,不再是一个少年。
顾玖瘫坐在椅子上,“哥哥,别笑得那么傻气。”
顾珽抓抓头,“很傻气吗?我觉着自己挺帅气的。”
顾玖哈哈一笑,“哥哥在军营过得怎么样?”
顾珽兴奋地说道:“很不错。军营就是我的归宿。”
“哥哥不打算成亲吗?”顾玖随口一问。
顾珽说道:“暂时还没成亲的打算,我要先建功立业。用妹妹的话说,有了本钱之后,我才有选择的权利。”
顾玖揉眉,有点淡淡的痛。
她是不是将哥哥给忽悠瘸了?
“可是建功立业和成家并不冲突啊。”
“那不一样。现在我看得上的人,人家都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人,我却看不上对方。等我立了功,升了职,我自然可以挑选更好的。”
顾玖很好奇地问了一局:“这么多年,哥哥就没喜欢的人?”
顾珽嘿嘿一笑,回答得特别干脆,“没有!”
顾玖忍俊不禁,“好吧,我也就是随便催个婚,尽个责任。哥哥既然打算暂时不成亲,那就依着你。只是想要建功立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今儿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我已经和上官说了,等开了春,我要去西北边境换防。我要在鲁侯麾下建功立业。”
顾玖愣住。
“你说什么?你要去西北边军?你疯了吗?”
西北边军战事最多,也是战损最多的部队。尤其是鲁侯麾下,打的都是硬仗,每一次都是死伤惨重。当然也是升官发财最快的部队。
顾珽神色坚毅地说道:“妹妹可曾记得,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我说要去从军,你是怎么说的?”
顾玖语塞。
她当初说的是既然要从军,就得练好本事,做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还逼着顾珽学习文化课,研究历代兵书。
顾珽说道:“我已经准备了三年,在军营里也历练了两年。时不待人,我认为我现在该上战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战争。”
顾玖有些难过,“我担心你。”
顾珽咧嘴大笑,“妹妹放心,我命大,死不了。”
顾玖龇牙,还笑,还笑得出来。
她心情有些激动,心口发闷,难受。
她试着问道:“就不能换个地方,非去西北不可?”
“要去就去最强的军队。妹妹,你不要担心我。过个三五年,我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到时候我给你撑腰,谁敢欺负你,我揍他。”
顾玖扭头,擦了擦眼角,然后问道:“这事大伯父知道吗?”
大伯父也在京营。
当初顾珽从军,就是大伯父安排的。
顾珽有点心虚,“这事我还没告诉家里人,妹妹是第一个知道的。你替我保密。”
第399章 朕也想赚点零花钱花花
顾玖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她发现,她似乎没立场干涉顾珽的决定。
因为她也是先斩后奏,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的主。
她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决定,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又如何能去干涉顾珽的决定。
那是顾珽的人生,是顾珽的梦想,追求,是他从小到大立志要做的事情。
关乎前程性命的大事,顾珽第一个告诉她,显然是想从她这里得到支持,而不是横加干涉。
想通了一切,顾玖笑了起来,
她再次问道:“哥哥决定了吗?”
顾珽特别坚决地说道:“已经决定好了。”
顾玖抿唇,心头尽管舍不得,但是她还是笑了出来,“我支持你!”
顾珽一开始是不敢置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顾玖的模样,很肯定他的想法。
他没听错,妹妹的确是支持他的。
紧接着,他就是一阵狂喜,“妹妹,你真的支持我吗?你不反对?”
顾玖微微摇头,“我支持你。但是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顾珽咧嘴大笑,“别说约法三章,就算是约法十章,我也乐意。你说,你快说。”
顾玖笑了笑,接着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你无论身处何处,面临何等危险,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我要你保住性命,完完整整回来见我。我要你……”
顾玖哽咽,说不下去。
她扭头,努力平复情绪。
心里头酸胀疼痛。
她尽量用平静地语气说道:“我要你安全归来,一定要完完整整安全归来。”
顾珽重重点头,“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归来。”
“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准备行李。”
“行李简单,收拾几双鞋子衣服就成了。”
顾玖眼一瞪,“你说什么?”
顾珽一脸心虚,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但是不妨碍他主动认错。
“妹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哼!穷家富路,没听说过吗?只带几件衣衫鞋袜,就想从军,还想建功立业,你做梦吧。你什么时候见过一穷二白的小兵小将能做到大将军,能赐封爵位?”
“跟随太祖打天下那几位……”
“闭嘴!”顾玖气场全开,吓得顾珽都不敢说话。
他是真的怕妹妹啊!妹妹叫他闭嘴,他肯定要老老实实闭嘴。
顾玖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也说那是打天下的时候,历朝历代,也只有打天下的时候才有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是打天下吗?现在是守天下,光靠个人勇武休想出人头地。打天下,打不赢就跑。守天下,你能打不赢就跑吗?当心军法官砍你的头。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京?我给你准备行李。”
顾珽抓抓头,“我,我就是想问妹妹,我投的那些钱能不能拿回来。我带上银子去,应该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顾玖愣笑,“放屁!你的银子继续投进生意里面,等你成亲的时候,我给你结算。你要银子,我替你准备。”
“那怎么行!我不能要妹妹的银子。”
“你为什么不能要?”
“不能要。你已经出嫁了,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顾玖气坏了。
她要哭给他看。
本来就很伤心,加上有心想哭,都不需要酝酿情绪,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妹妹,你别哭啊!”顾珽吓坏了,他竟然弄哭了妹妹,真是罪大恶极。
“你不要我准备行李,还不要我的银子,我伤心。”顾玖哭着控诉。
顾珽着急得抓耳牢骚,“妹妹,你别哭啊!”
“你别管我。我心里头难受,你不疼我了,你还是当年的哥哥吗?”
“我是啊!我一直死你的哥哥。”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的银子?”
“我我我,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要你的银子。”
“在我眼里只有哥哥,没有大男人。”
顾玖哭得不能自已,她就不信顾珽能挺住。
顾珽当然挺不住。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连他老子顾大人也敢顶撞。他唯独怕顾玖哭。
顾玖一哭,他就秒怂。
“妹妹,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要等开了春才走,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你随便使唤我。”
顾玖抹掉眼泪,哽咽道:“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顾玖破涕为笑,“哥哥真好。你的行李,全都包在我身上,你什么都不用操心。还有父亲那里,你让六哥帮你好好说说,别一激动就和父亲对着干,没好处。”
“父亲那里我自有办法。”顾珽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
顾玖是半点不信。
为什么?
因为顾珽那模样,一看就是想要闯祸。
见顾珽不听,她也没有多说。她打算私下里通知顾琤,关键时候顾琤出面,就能帮上顾珽。
顾珽也很关心顾玖,“妹妹,刘诏对你好吗?”
顾玖抿唇一笑,“他对我自然好,你别太为难他。”
顾珽嘿嘿嘿地笑起来,特别得意。
“我就是不忿他当初选了为妻,太可恶了。这次你回娘家,总算让我逮着机会收拾他。”
顾玖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有人关心,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
……
元宵节过后,亲友之间的宴请告一段落。
大家的饮食也跟着变得清淡起来,美名其曰清肠。
过年期间,酒菜难免有些油腻。清清肠,挺好。
太医来到王府请平安脉。
到了顾玖跟前,伸手诊脉,太医神色一惊,紧接着朗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啊?
顾玖一脸惊讶,装得还挺像的。
“我怀孕了吗?”
太医笑呵呵,“确诊无误,难道夫人没感觉吗?月事是否推迟?”
顾玖缓缓点头,“的确推迟了几天。”
“怀孕月事会停,夫人头胎,没有经验能理解。”
太医同顾玖解释的同时,心头却在吐槽顾玖身边的丫鬟婆子太不靠谱。就算丫鬟不知道,嬷嬷也不懂吗?
月事都推迟了,竟然不知道怀孕。
顾玖问道:“胎儿怎么样?”
“夫人放心,胎像很稳。夫人不用刻意养着,平日里怎么吃喝,孕期照旧。不用特意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不需要吃安胎药吗?”顾玖宛若小白。
太医摇头,“夫人身体康健,胎像又稳,不用吃保胎药。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别吃。”
顾玖终于笑了起来,“谢谢太医。本夫人有重赏。”
一声重赏,终于让处于惊喜中的几个丫鬟回过神来。
青梅含笑说道:“太医这边请。”
太医提着药箱,乐呵呵离去。
众丫鬟婆子,齐齐恭贺顾玖。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谢天谢地,夫人总算有了身孕。”
“大好消息,要赶紧禀报王妃娘娘。”
“还有公子那里也要通知。”
“夫人要发赏钱吗?毕竟是大喜。”
顾玖点头,“发赏钱,每个人都有。”
众丫鬟婆子喜笑颜开。
要说谁最希望王府喜事接连不断,非下人们莫属。
因为一旦有喜事,就会有赏钱发下来。
就连洒扫的小丫鬟也有份。
顾玖出手大方,绝不是拿几个铜板就把人打发。
赏钱多的,足有一二两,最少的也有两百钱。
一时间,全府上下喜气洋洋,都念着顾玖的好。
私下里都在说,“就该让大夫人当家。大夫人有本事赚钱,出手又大方。”
“要是让大夫人打理府中的产业,府中说不定就不会为钱发愁。”
“谁说不是。还记不记得当初王妃娘娘分了一个铺子两个庄子给大夫人打理。”
“记得啊!这事还闹了一阵,四夫人很不服气。”
“四夫人不服气有什么用,她又没本事赚钱。庄子上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那个铺子到了大夫人手中后,经过一番整顿,生意真的好了起来。”
“真的吗?不就是个普通的粮油铺子,生意能好到哪里去?”
“你问我,我要是能回答出来,会在这里同你一起当差?我早就投靠大夫人,跟着大夫人吃香喝辣。”
谁不想跟着大夫人吃香喝辣,可也要有本事啊。
瞧瞧夫人身边得用的人,哪个不是一身本事。
首要会识字,还要会算,能独当一面,交代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能按时完成。
单单会识字,就将九成九的人给刷了下去。
大夫人之所以跑少府要人,不就是因为那些小黄门进过内书堂读过几天书,能写能算。
当初第一批被大夫人挑中的人,无论是邓存礼,还是黄卓,亦或是白仲容信,全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物,要钱有钱,要面有面,要人有人。
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尤其是当初同白仲他们一个起跑线的小黄门,羡慕得后槽牙一阵阵发痛。
只后悔自己错过了机会,没让诏夫人选上。
更别提二壮,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如今外面都叫他陈老爷,巴结他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给他送女人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
不过二壮不敢随便收女人,怕被人下套。
就因为这个,还传出过二壮是断袖的谣言。
总而言之,凡是想和顾玖搭上关系的人,首先都会找二壮通气。
一个小厮,年纪轻轻就混到这一步,多有面啊!
王府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二壮的狗屎运。
说二壮能力强吗?
王府能力比他强的人多了去。
偏偏这么好的机遇,就落在了二壮身上。
如果之前,还有人犹豫,要不要跑到顾玖跟前找差事。
如今得知顾玖有了身孕,那些人再无犹豫。已经筹谋着,什么时机合适,如何让大夫人注意到自己的才华。
萧琴儿走在花园,听到下人们说长道短,全都是说顾玖多能干,出手多大方,她冷冷一笑。
“成亲两年才有身孕,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昂着头,来到春和堂。
顾玖怀孕的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王妃裴氏。
裴氏很高兴,特意命人去衙门叫刘诏回来。
她和萧琴儿唠叨,“你大嫂总算有了身孕,本王妃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萧琴儿笑道:“一会我就去恭喜大嫂,恭贺她心想事成。”
“你是该过去看看。”
裴氏也派了人,给顾玖送去了厚礼。
十匹锦,十匹缎,十匹棉布,十匹绸。还有药材五十斤,金银锞子各五十颗,外加一对玉镯,一对翡翠耳环,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
这份礼物很贵重。
裴氏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不过出手还挺大方的。
看着摆满一屋子的礼物,青梅她们饶是见多识广,也暗暗咋舌。
她们想着,夫人仅仅只是怀孕,王妃娘娘就送来这么多礼物。等到夫人生下嫡子,礼物岂不是要堆满整间屋子。
方嬷嬷在一旁说道:“王妃娘娘还是很关心夫人的。”
顾玖笑了起来,“嬷嬷,你替我走一趟春和堂,将那扇屏风送过去,就说是我做儿媳妇的一点孝心。”
库房里摆放了一件双面绣屏风,四个扇面,一人多高。两面都是仕女图,却各不相同。
而且双面绣用的绣线是金线。一下子就将绣屏的价值提高了几倍。
加上举世无双的绣工,单单一个双面绣屏风,就价值千金。
绣屏是容信派人送回来的,据说请的是天下闻名的绣娘绣的,费时半年,十分珍贵。
最为新年礼物,容信将屏风送到了顾玖手中。
顾玖挺喜欢屏风,就是太大了些,她屋里用不上,只能放在库房里。
这回送给裴氏,就如她说的那样,一点孝心。
方嬷嬷带着人将屏风送到春和堂。
裴氏一见到屏风,就喜不自胜。
顾玖不爱屏风,她爱。
裴氏最喜欢在房里摆放各种屏风。
不过以前的屏风多是花鸟虫草,仕女图双面绣屏风,看着就别致。
“老大媳妇有心了,叫她好好养胎,不用亲自过来请安。”
“多谢娘娘体谅。”
“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厨房去做。她是嫡长媳,希望这一胎,能为王府添个哥儿。”
“夫人这一胎一定是个哥儿。”
方嬷嬷特别肯定。
夫人只有生下哥儿,方能巩固地位。
等到下午,宫里的礼物也送来了。
萧淑妃得知顾玖怀孕,如释重负,刘诏总算有后。第一时间命人给顾玖送礼。
萧淑妃送来的礼物,自然不凡。很多都是御造二字,属于皇室用品。
就连薛贵妃,江淑仪,甚至李德妃,都派人送来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
更令人惊悚的还在后面。
陈大昌亲自来到王府,给顾玖送礼。
得知陈大昌到来,顾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只是皇孙妻,又不是黄子妻。
区区一个皇孙妻怀孕,天子至于大动干戈吗?
天子膝下,几十个皇孙,成亲的没有三十也有二十。
在这之前,那么多皇孙妻怀孕生子,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当没知道。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搞特例。
即便要送礼,随便派个内侍过来不就行了,干什么将陈大昌这尊大佛给派了出来。
要命啊!
顾玖都能现象得到,这一回,不知她又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扎小人诅咒她。
要是诅咒有用的话,她早就死了八百回。
顾玖来到王府正殿寿春堂,接下天子赏赐的礼物。
她当着陈大昌的面,偷偷看了眼礼单,然后十分嫌弃。
堂堂天子,要不要这么小气。
几把破如意,几块玉珏就将她打发了。
还不如什么都不送,好歹留个念想。
陈大昌留意到顾玖那一瞬间的嫌弃,笑了起来。
果然没天子说准了。
顾玖是个不差钱的主,看似畏惧皇权,实则对皇权并没有多大的畏惧之心。
就凭她数次同天子讨价还价,就看出只要不危及性命,她比谁的胆子都大。
“夫人不满意吗?”陈大昌似笑非笑问道。
顾玖一脸惶恐,“公公说笑了,陛下亲赐厚礼,诚惶诚恐,岂有不满之理。”
“哦!夫人满意就好。陛下吩咐,叫夫人养好身体得空就去宫里请安。”
顾玖有点懵逼,“我身子一直不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去宫里请安。”
“无妨,夫人随时去都行。陛下很欢迎你去。”
顾玖眨眨眼,这话是不是有歧义。
她嘿嘿一笑,“公公真会说笑。”
“咱家可不敢拿这种事情说笑。陛下的确很欢迎夫人进宫。今日陛下还问起,南城门外的项目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顾玖心中警惕,含糊说道:“逐项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好,我现在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动工。”
陈大昌一副早就看透你的表情,含笑说道:“等夫人准备动工的时候,派人说一声。陛下很看好你,说不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顾玖鼻子都气歪了。
谁稀罕天子的一臂之力啊!分明是抢钱嘛。
别人或许稀罕天子的重视,顾玖是半点不稀罕,反而嫌弃为麻烦。
天子那么暴躁,拿他的钱合作做项目,顾玖又不是闲得淡痛。
如果可以地话,她只想对天子说一句话:有多远滚多远。
可惜,这个梦想注定是要破灭的。
送走陈大昌,顾玖心情着实郁闷。
将天子赏赐的玉如意,玉珏随手丢给青梅,“收起来吧,本夫人不稀罕。”
青梅很无语,“夫人,这是陛下赏赐的,岂能轻慢。”
顾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她有些暴躁。
就连裴氏派人来问具体的情况,她都懒得理会。
还是方嬷嬷替她应酬,好在没得罪人。
“夫人气性怎么这么大?天子赏赐,重在体面,而非金钱价值。”
顾玖翻了个白眼,“本夫人可不稀罕这种体面。”
就差直接将她放在火堆上面煎烤,也哪叫体面,分明是凌迟。
她都能想象,这会不知有多少人在诅咒她。
等到刘诏回来,顾玖直言不讳,“你那亲亲皇祖父特小气,难得赏赐我,竟然就几把破如意破玉珏。我嫌弃,丢库房落灰。”
刘诏嗯了一声,一字一顿说道:“丢得好!”
顾玖诧异,“我还以为你会不满,说不该对御赐之物如此不恭敬。”
刘诏笑了笑,说道:“皇祖父本来就小气,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勉强你恭敬。”
顾玖笑了起来,“这可是大不敬。”
“哪又如何?谁叫他那么小气。”
顾玖眉开眼笑,刘诏这句话成功取悦了她。
她弯腰低头,在刘诏脸颊上啵了一下。
刘诏神色晦暗不明,若非她有孕在身,他真想将人吃了。
……
兴庆宫。
天子得知顾玖嫌弃他送的礼物过于廉价的时候,哼哼两声,“臭丫头,朕送出去的礼物,谁不是感恩戴德。也就是她胆敢嫌弃。朕有点钱容易吗?”
“陛下十分不容易。”陈大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天子叮嘱他,“等顾玖找少府借贷的时候,记得投钱给她。朕也想赚点零花钱花花。”
陈大昌笑了起来,“陛下睿智。”
第400章 祸害遗千年
“王爷来了!”
一声王爷来了,让顾玥喜不自胜。
自她进王府以来,这是楚王第一次主动踏进她的房门。怎能不喜,怎能不惊。
她不顾五六个月的大肚子,带着一阵香风,跑到门口迎接。
“王爷!”
一声王爷,又柔又魅。
楚王面色晦暗不明,伸出手撩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着头。
顾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满目春意。
即便知道自己现在挺着肚子不能侍寝,却不妨碍她对楚王施展魅力,为产后得宠做准备。
“明明是亲姐妹,怎么相差这么大?”楚王很疑惑。
顾玥比他还疑惑,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楚王嘲讽一笑,“诏夫人怀孕了。”
顾玥先是“啊”的一声,紧接着一脸欣喜地问道:“姐姐怀孕了吗?她嫁给公子诏两年,总算有了身孕,可喜可贺。王爷,妾身能去看望二姐姐吗?”
楚王哼了一声,“诏夫人不仅怀孕,皇祖父还特意派陈大昌前往宁王府赏赐礼物。”
顾玥一脸震惊。
就算她不懂朝堂,是个后宫小白,却也知道天子因为皇孙妻怀孕而赐下礼物,绝对是头一回。
顾玥何德何能,竟然有这等殊荣。
楚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刘诏娶一妻,犹如获得千军万马。不仅得了人,有了钱,如今还有了皇祖父的格外重视。同样是顾家人,你们还是亲姐妹,怎么差距这么大?”
顾玥嘴唇张张合合,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她脸色苍白。
就算她不了解楚王的脾气,也从楚王的双眸中看出浓郁怒火。
楚王动了真怒。
“诏夫人名动天下,你身为她的妹子,却一文不名。甚至不能和她有丝毫亲近。你说,本王要你何用。”
楚王对顾玥的嫌弃,根本不加掩饰。
而且他捏着顾玥的下颌骨,力量越来越大。
顾玥吃痛,面色委屈,“王爷,不是这样的。我和姐姐之间只是一点闺房小误会,说开就好了。”
楚王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和诏夫人亲近一二?”
顾玥连连点头,“妾身不骗王爷。”
楚王神色不明,眼神幽深,好一会才做出决定,“好好待着吧,别想着出府。”
顾玥意外。
她不死心,“王爷,妾身真的和姐姐亲近。”
楚王轻蔑一笑,“那又如何?”
顾玥一脸懵,“王爷刚才不是说……”
“本王说了什么?难道本王需要去讨好刘诏,还是需要讨好你的姐姐?”
顾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摇头,“妾身不是这么个意思。妾身的意思是……”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给本王老实待着。”
楚王连着两次打断顾玥的话,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他一把推开顾玥,目光十分嫌弃。紧接着转身离去。
楚王来去如风,顾玥神色变幻莫测。
“良娣……”
啪!
顾玥一回头,一巴掌直接甩在丫鬟葡萄的脸上。
葡萄条件反射一般,跪在地上请罪。
顾玥咬牙切齿,“我已经嫁到楚王府,已经做了妾,顾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说啊?”
“良娣,当心孩子。”葡萄劝道。
顾玥冷哼两声,“闭嘴。孩子,孩子,整日就是为了孩子。若非为了这个孩子,我能受这么多苦吗?
顾玖她为什么要害我?怀孕就怀孕,哪个女人不会怀孕,为什么就她最高调,为什么陛下独独看重她?
她怀孕,和我有屁关系,我却要因为她受这无妄之灾。你说我无辜不无辜?”
“良娣自然无辜。”
顾玥冷笑,“我当然无辜。同样是怀孕,我在这院子里,这么长时间无人过问。顾玖呢,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重视,凭什么?”
葡萄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她心里头还保留着一点点自我想法。
她想说,就凭顾就是诏夫人,而顾玥只是王府良娣,所以顾玖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良娣再好,也是妾。
没人会祝福一个妾怀孕,这不是打脸原配嫡妻吗。
这条路是顾玥亲自选的,被抬进王府的时候,她就要有这个觉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了对比,感觉自己不配活在世上,差距太大了,太刺激人了。
都姓顾,都是嫡女,还是姐妹,这才几年时间,差距就已经这么大。这不是刺激人吗。
顾玥满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别说找顾玖的麻烦,她连王府二们都出不了。
王妃一声令下,门房婆子才不会管她是不是良娣,直接将她轰走。
想出府,做梦。
除非她有本事得到楚王的宠爱,让楚王给她撑腰,才有资格同王妃掰手腕。
可是王妃上面还有太妃孙氏。
顾玥这条路不好走啊。
她哭了!
委屈到哭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同顾玖之间的差距,仿佛是一道天堑。
她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将这道天堑填平。
明明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她们是姐妹,她们不分伯仲,根本无所谓差距。
不,她和顾玖是有差距的。
当初她是顾家骄傲的三姑娘,父母宠爱,她甩了顾玖十条街不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玖悄悄追赶上来,填平了两人之间的差距。然后不动声色间,偷偷同她拉开了距离。
似乎从二人婚事定下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明明.asxs.一样的姐妹,短短几年,差距却如此明显,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顾玥哭够了,她擦擦眼泪,问丫鬟葡萄,“我美吗?”
葡萄点头,“良娣很美,怀着身孕也很美。”
这算实话。
顾家人无论这男女,无论嫡庶,都有一张好皮相。
用现在的话说,高颜值家庭。
顾玥又问道:“我聪明吗?”
葡萄真心实意地说道:“聪明。”何止聪明,简直是精明厉害得过分。
“我又美又聪明,家世也好。你说我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为什么处处不如顾玖?”
葡萄张嘴,不敢说。
“说!我要听实话。”
葡萄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以为良娣关键时刻,总是选择错误。”
第一次错,选择了海西伯府的赵二郎,自食其果。
第二次错,选择了楚王。至于结局,再等几年来看。
顾玥面色扭曲,“你是说我蠢,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奴婢想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当初良娣听从老爷和太太的安排,如今也是当家少奶奶,风光无限。”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葡萄脸上。
她指着葡萄,“你敢嘲笑我,滚!”
葡萄如蒙大赦,跑了出去。
顾玥心中有狂意,她想毁灭一切。
然后她不敢。
这屋里的摆件,她敢砸烂一件,王妃就从她的月例里面扣钱,毫不手软。
她身上的钱有限,她不敢拿自己的钱开玩笑。
忍了忍,总算忍住了。
她颓废而坐。
午夜梦回,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真的选择错了吗?
当初,她如果听从老爷太太的安排,真的会有一门良缘吗?
这很难说。
但是一定能完美避开海西伯府赵二郎这个坑货。
她不嫁给赵二郎,哪里会沦落到今天。
“呵呵……”
原来真的是选择错误。
啪!
顾玥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得承认,她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既然已经错了,不妨一错到底。事情再坏,难道能坏过现在吗?”
顾玥咬着牙,给自己加油鼓劲。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其实真实情况是顾玥已经没了回头路。
从她坐上小轿,被抬入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回头路。
做了楚王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必须是楚王的鬼。
……
顾珽挨打了。
被他老子顾大人暴揍一顿。
顾大人快要气死了。
“逆子!”
同意顾珽从军,已经是顾大人容忍底线。
结果顾珽不声不响,自己打报告,主动申请到西北换防。
换防就算了,还主动申请加入战损最大部队。
是活腻了吗?
战损最大的部队可不会躲在城墙上放箭,他们只会和敌人在原野上拼白刃刺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个部队,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你有几条命,非要去鲁侯麾下效命?你想找死,本官这就成全你。”
顾大人抄起棍棒,就朝顾珽打去。
顾珽满院子躲闪,“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决定,我的名字已经在名单上,你们休想阻止我。”
顾大人心累,他怎么就生出顾珽这么个逆子。
好好的顾家三少爷不做,非要去边境打仗,还美名其曰建功立业。
建个屁的功,立个屁的业。
命都没了,拿什么建功立业。
“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幼稚!”
“我才不幼稚,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两年的历练,全是为了去西北,去鲁侯麾下效命做准备。”
顾珽梗着脖子,寸步不让,直接顶撞顾大人。
顾大人快要被气死了。
由此看出,顾珽应该是鲁侯裴仁的脑残粉。对鲁侯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顾琤得知消息,及时赶到,拦住顾大人。
“父亲息怒。事已至此,不如想想该怎么替三哥打点,让三哥到西北后直接领轻省的差事。”
“你们不准替我打点。领了轻省的差事,我还怎么建功立业。”怎么替妹妹撑腰。
顾珽根本不领情,顾琤都给气笑了。
他发现顾珽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要去鲁侯麾下,就一定要去。
他要去战损最高的部队,谁都拦不住。
一根筋的人,有时候真的能将身边人给气死。
因为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
此刻,顾琤很心塞。
顾玖还特意请托他,将他帮着顾珽。
可是顾珽这个态度,他怎么帮?
顾大人既心塞又心累。
生出这么个儿子,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孽。顾珽就是俗称的讨债鬼。
顾大人将棍子一扔,“既然说什么你都不听,你要自己找死,本官不拦着你。”
顾珽喜笑颜开,嬉皮笑脸,“多谢父亲成全。”
“滚!”
顾大人是成全吗?顾大人是自暴自弃,因为管不了就懒得管。
遇上顾珽,顾大人只怕要少活五年。
顾珽哈哈大笑。
他才不管旁人的态度,他只知道已经无人能阻拦他。开心啊!
顾珽回军营报到这一天,顾玖亲自相送,并且带了半车行李。
若非考虑到路途不便,顾玖能给顾珽准备一车的行李。
行李里面有鞋袜衣衫棉服,有各种配制好的上好伤药,药材,药方,各种干粮,足以吃上十天半月。还有三千两银票。
顾珽张大嘴巴,“这么多啊!”
顾玖瞪了他一眼,严肃说道:“这已经是减了再减后的行李,不准扔掉任何一件。
李串我要了,我派人送他去西北,他就在桂嬷嬷那里当差。每个月,他会跟随黄卓去军营看望你,你有任何需要,就告诉李串,李串会替你办好。
等到天气冷的时候,我还会派人给你送棉服棉鞋。这些伤药,是我亲自调配的,效果极好。你留在身上保命用。
这几张药方,同样都是用来保命的,这张伤后发烧用的,这张伤口感染用的,这张伤后调养用的,最后一张是用来打熬筋骨。这几张药方,你一份,李串也有一份,以防万一。药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西北那边有人准备药材……”
顾玖说了许多,她怕顾珽忘记,还特意将各种注意事项,一条条写在牛皮纸上,交给顾珽保管。
顾珽一直笑着,一改过去嬉皮笑脸,戾气深重的模样,显得特别有耐心,特别温和。
他听着顾玖唠叨,心里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偷偷想着,“有妹妹在,真好。除了不能替我上战场打仗外,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哥哥。”
顾玖瞧着他那副傻样,冷哼一声,“哥哥,我说了这么多,你记住了吗?”
顾珽连连点头,“记住,全都记住了。”
“那我问你,这个白瓷瓶里面的伤药干什么用的?”
干啥用?
顾珽懵逼。
他嘿嘿嘿笑起来,“刚才走神了。你不是都写下来了吗,我保证全部记下来。”
顾玖哼了一声,“你最好记住,这些关键时候都能保你一条命。”
顾珽连连点头,“我知道。妹妹你别担心我,俗话说的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种祸害,保证死不了。”
顾玖捂脸,不忍直视。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祸害。
哥哥啊,你能不能别这么二。
顾珽自我感觉还挺好的,“妹妹,你看我多有自知之明。战场上,我肯定挑软柿子捏。我要是打不过,我肯定智取。”
顾玖嘴角抽抽,她想问一句:你有智吗?
“哥哥此去保重,一定要平安完整的回来。”
她不忍看到哥哥断胳膊瘸腿,不忍看到他下半辈子在自卑中度过。
她希望,他永远是那个骄傲嘚瑟的哥哥。
顾珽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妹妹,小外甥出生的时候,我赶不回来。这个给你,是我给小外甥提前准备的礼物。”
顾珽拿出一个木雕,雕刻的是一匹骏马和一个小孩。
顾玖见之心喜,“这是哥哥亲手雕刻的?”
顾珽点头,“每一刀都是我亲手雕刻。”
顾玖拿着木雕,很珍惜。
“没想到哥哥也会雕刻。”
顾珽嘿嘿一笑,“军营无聊,就学会了雕刻。没想到我还有这天赋。”
所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顾玖笑道:“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告诉他,这是他舅舅亲手雕刻的礼物,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顾珽摆手,“不用这么说。一块木头,不值什么钱。等下次我找一块红木,再给小外甥重新雕刻一个更好的礼物。”
“那就说定了。孩子周岁的时候,哥哥的礼物一定要送到。”
这是兄妹二人的约定。
哥哥,你一定活着,好好活着。
孩子的每一个生日,都盼着能收到你的礼物。
第401章 希望
盛夏午后。
树叶打着卷儿,仿佛要被阳光吸干。
蝉鸣此起彼伏,听着就觉着燥热。
天空中仿佛有一层光圈,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东院小书房内,放着冰盆,透着丝丝凉意。却不足以压下人们心头的燥热。
开耀三十七年的夏天,格外的热,来得也格外的早。
还不曾好好感受春天的温暖,天气一下子就进入了烧烤模式。
顾玖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行动很灵活。
她怀这一胎,怀得异常得轻松。
没有孕吐,没有整夜睡不着,胃口也正常。口味同怀孕之前相比,没有什么改变。
既不会特别想吃辣,也不会特别想吃酸,就是正常的口味。
也没有腰酸背痛,晚上睡觉也挺安稳。
胎动也很正常。
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最大的喜讯。
天气热,她吃了两片冰冻西瓜,本来还想吃,结果青梅将西瓜收走了。
还美名其曰,“西瓜性凉,夫人不能多吃。”
顾玖有点心塞,“你去削一根黄瓜,我啃黄瓜吃。”
“黄瓜也性凉。今儿吃了西瓜,就不能再吃黄瓜,明儿再吃黄瓜吧。”
顾玖有点烦躁,“那我能吃什么?”
“夫人喝汤吧。喝汤养身。”
“不喝!”
顾玖拒绝得很干脆。
其实她也不是多想吃西瓜,黄瓜。就是心头有火气,俗称上火,想吃点凉的东西压一压火气。
要说怀孕对顾玖最大的影响,就是情绪起伏不定,变幻莫测。
上一妙还高高兴兴,因为刘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下一妙她就可能翻脸。
实际上刘诏就是正常的说话。
她站起来,在屋里走动。
从小书房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回来。
她问青梅,“小翠去哪里了?”
“启禀夫人,小翠找喜乐堂的几位姐姐说话。”
喜乐堂是二房的院落。
正月里头,欧阳芙如期生产,一个女孩,五斤六两重。
欧阳芙生孩子的时候,顾玖没过去。没看到二公子得知生的是个女孩的时候,脸色有多失望,有多吓人。
她还是听小翠说的,说是稳婆将孩子抱到二公子跟前,二公子扫了眼,吩咐了几句,之后直接甩袖离去。
自始至终,都没想要去看看欧阳芙,也没问稳婆欧阳芙的情况好不好。似乎欧阳芙是死是活都不在意。
小翠还说,欧阳芙得知生的是个闺女的时候,还没从产房出来就已经哭了一场。
总而言之,当时场面很难堪,很尴尬。
欧阳家的人当时也在场,却因为欧阳芙生的是闺女,心虚没底气,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说要替欧阳芙撑腰。
孩子洗三的时候,顾玖去看望了孩子。
孩子长得挺好,才出生几天,就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欧阳芙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人很憔悴。看上去就像是自孩子出生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顾玖有心过问,然而欧阳芙并不想将自己凄惨的一面坦露在人前。
顾玖也只能作罢。
二公子对闺女的不喜,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听闻,欧阳芙坐月子期间,二公子只踏进卧房两回,每回停留的时间没超过半个时辰。
孩子的名字他也不取,似乎彻底忘了这件事。
还是欧阳芙出了月子后,求到王妃裴氏跟前,按照辈分,给孩子取名刘念。
宁王一脉,这一辈的女孩都是心字辈。
取了大名,到少府上了族谱,小姑娘总算有了身份。
裴氏虽然很遗憾欧阳芙没能生出儿子,却也没有苛责她。还送了一份厚礼贺孩子满月。
至于二公子,裴氏懒得过问。
沈侧妃因为欧阳芙生的是闺女,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好几次,顾玖亲耳听到沈侧妃责骂欧阳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欧阳芙的肚子不争气。
原先这一对婆媳,是很和睦的。沈侧妃多年来对欧阳芙都还不错。
一朝生女,一切都变了。
顾玖见到后,实在是不满。生个姑娘就这么遭嫌弃吗?不生姑娘,你儿子能取上老婆,能有后代?
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她的暴脾气。
因为欧阳芙生的是闺女,二公子更有理由宠爱两个妾室。似乎是将生儿子的希望寄托在了妾室身上。
顾玖没事干,给自己号脉,做产检。
脉象强健,一切都很正常。就是心情很烦躁。
刘诏去衙门当差,顾玖想打人都找不到对象。
因为怀孕,她甚至对做生意赚钱都提不起兴趣。
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下面的人办。只有当下面的人无法决断的时候,顾玖才会出面。
南城门外的项目,第一期工程在上个月开始动工。
那些聚集在城门外的几万流民,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想要一二三期工程同时动工,得先将人迁走。
没办法,顾玖只能先在外围,专门划出来一块地方,先修建最廉价的安置房。
好叫流民们看到希望,利于后续的工作开展。
走动了一盏茶的功夫,小翠顶着如火骄阳回来了。
摆放在屋里的冰盆,让小翠大呼舒服。她干脆直接拿起一块冰块放在手里,透心凉,冰冰凉。
青梅问她:“又去哪里野了,一身臭汗。”
靠近了小翠,仿佛都能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
小翠嘿嘿一笑,“我去了喜乐堂,又去了西院。和姐姐们嗑瓜子聊天。”
顾玖笑着问她,“有听到什么八卦吗?”
“有啊,有啊。”小翠眼睛圆圆的,很是兴奋。
顾玖随口说道:“说来听听,谁的八卦?”
小翠笑嘻嘻地说道:“二夫人今儿给那两个妾室立规矩。”
咦?
这倒是稀奇。
自二公子纳妾后,欧阳芙的态度一直是不管不问,怎么突然想到要给妾室立规矩?
“有什么原因吗?”
“奴婢听喜乐堂的姐姐们说,她们在背后说念姐儿的坏话,还传到了二夫人的耳朵里。所以二夫人要她们立规矩。”
“这事二公子还不知道吧?”
“应该还不知道。”
顾玖了然点点头。
青梅有些担心,“二公子不会和二夫人吵起来吧。”
顾玖想了想,最后摇头,“应该不会。”
二公子绵里藏刀,不会直接为了两个妾室同欧阳芙撕破脸。
而且他还指望着欧阳芙为他生一个嫡子。
是的,嫡子。
儿子宝贝,可如果不是嫡子,总归不美。
青梅说道:“不吵起来就好。这几个月,二夫人受了许多磋磨,我们做下人的看在眼里,也替二夫人感到不值。”
顾玖笑了笑,没作声。
小翠就很直接,“夫人这一胎万一也是个闺女,那如何是好?公子会不会同二公子一样,对夫人冷眼相待吧。”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青梅气坏了。小翠整个就是嘴上没把门。
她很担心顾玖听了这话会多想。
顾玖却笑了起来,“你们放心,二公子是二公子,公子和他不一样。只要是我生的,公子都喜欢。”
顾玖就是这么自信。
青梅笑了起来,“公子对夫人是没得说,爱屋及乌,自然很稀罕肚子里的小宝贝。”
顾玖靠在软榻上,打算眯一会。
下人禀报,说邓存礼求见。
顾玖睁开眼睛,“叫他进来。”
邓存礼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邓存礼洗掉身上的臭汗,换了一身轻薄的长衫才走进冰凉凉地小书房。
真舒服啊!
他躬身行礼,“老奴给夫人请安。”
“免礼!坐着说话。”
“多谢夫人。”
邓存礼在杌凳上坐下,不等顾玖询问,他率先说道:“老奴今儿过来,是有件事需要夫人做主。”
“你说!”
“今儿少府派人询问,余下的贷款还要不要?不知夫人怎么打算?”
一提起钱的事情,顾玖牙痛。
倒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钱多。
开了春,先是王府家令给她送来十万两白银,说是宁王出京的时候交代的事情。
十万两,有五万走公账,剩下五万是宁王的私房钱。裴氏都不知道宁王手头上还有这么多私房钱。
王府家令还特地嘱咐顾玖,不要声张,不要让裴氏得知五万两私房钱的存在。做账的时候,也要另外做一本。
顾玖勉为其难收下这笔银子。
加上姐妹们的银子陆续送来,还没动工,顾玖手头上已经有近二十万两启动资金。
她准备找少府将剩下的八十万两贷出来的时候,陈大昌派人送钱来了。
美名其曰,天子看好她的项目,所以要投点钱,赚点零花钱花。
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两。
差点没将顾玖吓死。
不是被钱吓死,而是被天子吓死。
本来一百万两的盘子,天子一出手就是一百万,几个意思啊?
这是想中途将项目抢走吗?
再一个,南城门外的项目真没有想象中那么赚钱。
她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薄利项目。
所以顾玖很干脆地拒绝了天子地一百万,美名其曰,“受不起。”
因为这事,天子口谕,召她进宫。
到了兴庆宫,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各种讨价还价。
最后顾玖勉为其难收了天子三十万两的投资。
天子郁闷坏了。
指着顾玖说道:“比刘诏奸诈了一百倍。”
顾玖嘴角抽抽,很想怼回去,天下最奸诈的人就是陛下您。
顾玖没从少府借贷,手头上已经有六七十万的启动资金,所以她干脆押后了借贷时间。
第一期工程,用不了多少钱,手头上的启动资金足够周转。
她对邓存礼说道:“你告诉少府,我肯定要贷款。但是因为南城门外的流民搬迁,比原定计划要慢,暂时所需款项不多,所以叫他们等一等。”
邓存礼微微躬身,“少府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们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玖反过来问他,“你认为要等到什么时候?”
邓存礼说道:“按照计划,半个月就会有人主动开始搬迁。”
“会顺利吗?”顾玖尽管因为怀孕,没怎么操心南城门外的项目,但是心里头有数。
搬迁是个大工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邓存礼说道:“老奴预估,最低限度,能将二期工程的土地让出来。顺利的话,至少能搬迁一两万人。”
“看来第一批房子快要建起来了。”
“正是。”
顾玖来了兴趣,“改天我要去现场看一看。”
青梅一听,急了。
“夫人怀着身孕,可不能去那种地方。万一被人冲撞,出现了意外如何是好。”
邓存礼频频点头,“夫人还是部要轻易涉险。虽说在流民中没有发现大奸大恶之人,但是那地方依旧不安全。夫人出现在哪里,恐怕会引起大量人围观,出现意外。”
“罢了,我就不去了。”
顾玖从善如流。其实她也是怂,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
南城门外上万亩土地,光是今年一年,肯定修不完。
等她生下孩子,养好身体后再去也不迟。
邓存礼得了准信后,便起身告辞。
工地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拿决定,他不能长时间离开。
……
清晨。
东边刚刚吐白,南城门外流民窝棚区,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得仿佛集市一般。
放眼看去,一个个茅草窝棚,低矮,狭小。除了小孩,大人进出都必须弯腰。
窝棚内黑漆漆,一点光亮都透不进去。
不仅如此,里面还散发着古怪的味道,能将人熏翻。
人畜粪便,就堆积在窝棚外的巷子。苍蝇大早上已经开工,嗡嗡嗡,挥之不去。
这里集黑暗,肮脏,贫穷为一体。
在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的,活一天是一天。
对于身处环境是如何的脏脏不堪,没有人在意。
人都活不下去了,谁又会在意旁人是不是在大街上拉shi。
但是在最近几个月,这些流民脸上,尤其是青壮劳力,渐渐有了血色。
他们麻木的双眼中,又有了光芒。
过去连窝棚都没有的人,也有余力给自己搭建一个窝棚。
离着垃圾粪便不远的一个低矮窝棚,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
他很瘦,裸露的上身,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根子……”
紧随其后,一个矮小黑瘦的妇人从窝棚里面走出来,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窝窝头。
窝窝头嘿嘿的,硬邦邦的。
妇人将窝窝头给他,“你拿去吃。
王建根摆手,“我不用,工地包吃。”
“工地只包中餐和晚餐。早上不吃东西,那么多活,你受得了吗?拿着!”
王建根咧嘴一笑,“我受得了。工地有苦荞茶喝,喝茶就能喝饱。娘,你把窝窝头给弟弟妹妹们吃吧。”
窝棚门口,露出几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全都盯着妇人手中的窝窝头。
妇人回头看了几个孩子一眼,突然抹起眼泪,“要是你死鬼爹还活着的话,我们这个家也不用靠你一个人支撑。你也不用……”
“娘,别说了。现在每天都有窝窝头吃,还有工钱拿,多好啊。“
妇人王连氏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只可惜你弟弟们太小,工地上不要他们。”
咚!咚!咚!
三声锣鼓响。
整个窝棚区听到这三声响动,为之一静。
紧接着,整个窝棚区沸腾起来。
因为这是招工的信号。
原本就鼎沸地窝棚区,仿佛加了一滴油,人们全都朝大槐树下跑去。生怕去晚了,工作被人抢了去。
妇人王连氏望着大槐树方向,“不知这回招什么样的人,我也去看看。”
“娘,你身体还没好,你别去。”王建根阻拦。
王连氏摆手,“我没事,你带回来的药汤很好,我喝了都没咳了。窝窝头你赶紧吃,别迟到。我先去那边看看,万一是轻省的活,也能替你减轻点。”
王连氏带着几个半大孩子,赶到大槐树下。
这里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土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