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想造反吗?
大年初一,朝廷命妇,皇室女眷进宫朝拜。
然后就出现了很神奇的一幕。
薛贵妃,萧淑妃,李昭仪,江淑仪四人并排坐在一起,共同接受朝贺。
这场面,大有四足鼎立之势。
朝廷命妇,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贤妃在昨晚被贬为婕妤,见到这个场面不说惊吓,至少是惊呆了。
贤妃成了婕妤,李昭仪和江淑仪上位,后宫要变天了吗?
很多人都惴惴不安,心里头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朝贺过后,谢氏就找到顾玖,“二姑奶奶,这宫里头……”
“宫里头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顾玖很干脆地打断谢氏的话,她面容严肃,“不要说多余的话,以免给父亲招祸。”
谢氏心头一哆嗦,“有这么严重?”
顾玖板着脸,“昨晚已经贬斥了贤妃,你说严不严重?”
谢氏心有戚戚,果然不敢多问。
倒是老夫人魏氏问起的时候,顾玖多说了几句,“只要李昭仪如愿生下皇子,后宫三方势力就成了。”
“江淑仪呢?”
“江淑仪不足为虑,目前她还没有一战之力。”
没有娘家支撑,江燕就是无根浮木,只能随波荡漾。
“你也要当心,看这形式,越来越紧张了。”老夫人魏氏叮嘱顾玖。
顾玖颔首,“累老夫人操心,我会当心。”
老夫人魏氏想了想,又问道:“会牵连王府吗?”
“暂时还不会。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
老夫人魏氏叹了一声,“希望宁王府上下平安。”
顾玖也盼着平安。
说过话,她就去长春宫。
正月初一的宫宴,向来很难吃,她是不乐意去吃的。
到了长春宫,王府的人都在,湖阳郡主也在。
顾玖和女眷们坐在一起。
萧淑妃头上戴了一个抹额,从昨晚就开始头痛,今日越发严重。
宁王坐在她身边,“母妃可要保重身体。”
萧淑妃点点头,“本宫死不了,放心吧。今日后宫发生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这后宫要变天了。
我们这些老人,碍了陛下的眼,陛下要扶持新人同我们打擂台。
几十年了,睿真崔皇后活着的时候都不曾这么憋屈。如今本宫儿孙满堂,却要受这份嫌弃。陛下真是不肯给我们这些老人一点体面,实在是太过寒心。”
宁王说道:“老头子为人冷酷无情,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李昭仪到底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你可别乱来。”萧淑妃提点宁王,“本宫请了最擅妇科的老嬷嬷看了,李昭仪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儿子。”
宁王嗤笑一声,“老头子老来得子,估计是高兴坏了。看样子,很快李昭仪就要晋封妃位。”
萧淑妃点头,“正是如此。至于那个江淑仪,还差了点火候,除非她也能怀孕生子,才有可能晋封妃位。”
宁王轻描淡写地说道:“江淑仪不足为虑。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老头子的态度。老头子不肯服老,真是麻烦。”
萧淑妃冷哼一声,“有几个做皇帝的人肯服老,你们也太天真。”
宁王笑嘻嘻地说道:“儿子就服老。如今我也是做祖父的人,我也成了老人家。”
萧淑妃哈哈笑起来。
湖阳郡主在旁边说道:“王兄是老人家,那我又是什么?我可不愿意老去。”
萧淑妃指着湖阳郡主,“你啊,女人的毛病你身上都有,虚荣,贪婪,嫉妒,小气,臭美,拈轻怕重……不一而足。”
“母妃这样说我,我心里头很难过啊!”湖阳郡主撒娇。
萧淑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也一大把年纪,本宫不指望你能够改过来,本宫只希望你少闯祸。昨晚上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连贤妃都不免被夺去妃位,你作为皇女,又不是最受宠的皇女,你要是再闯祸,当心你父皇夺了你的爵位。”
湖阳郡主脸色一变,“母妃别吓唬我。”
“本宫是不是吓唬你,问你王兄。”
宁王随口说道:“夺爵太常见了。老头子早些年,夺皇室成员的爵位还少吗?我算算,差不多夺了三五个亲王爵位,七八个郡王爵位。公主和郡主加起来得有十几个。湖阳,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你就会成为这一代第一个被夺爵的皇女。”
湖阳被吓住,脸色都跟着发白。
萧淑妃说道:“自睿真崔皇后过世,陛下行事越发随心所欲。以后你们做事都要更加谨慎,以免碍了陛下的眼。”
接着,她朝刘诏几兄弟看去。
“大郎,二郎,四郎,你们三兄弟要用心替王爷分忧。五郎和六郎也要努力用功读书,争取早日领取差事。”
众人称是。
萧淑妃接着又说道:“王府子嗣不盛,大郎,二郎,你们都要努力。四郎,等琴儿养好了身体,争取再给孩子添两个弟弟妹妹。”
刘议笑着称是,“琴儿很想念祖母,苦于坐月子不能出门。她说了,等出了月子,就带着哥儿进宫给祖母请安。”
萧淑妃乐呵呵的,“她有心了。叫她好好养身体,身体才是根本。”
“孙儿替琴儿谢谢祖母关心。”
因萧琴儿生了儿子,刘议得到了最多的关注。
顾玖同刘诏都没所谓,根本不在意这点关注。
欧阳芙同二公子两人,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几兄弟当中,二公子最早成亲,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二公子瞥了眼欧阳芙,说没有意见那肯定是假的。若非为了生下嫡长子,二公子也不会等到今天没有纳妾,只是几个通房丫头。
二公子心想,再等等吧,再等个一年半载,如果还没动静,他就从外面娶一房侧室。
侧室生下的孩子虽然不是嫡出,可因为生母是良民,孩子的身份自然比婢生子高贵。只比嫡子略矮而已。
欧阳芙太懂二公子,她早已经将二公子研究透彻。
二公子瞥她的那一样,其中含义,她一清二楚。
她内心酸楚,却要强自镇定。
她不能倒下,不能软弱,她要挺直腰杆,一定要生下嫡长子。任何女人都休想抢走长子的位置。
她过去温柔贤惠,只是因为没有出现值得她需要玩心眼的女人。
不过一旦有值得她重视的女人出现,她也不是吃素的。
欧阳家的女人,从来就和软弱二字绝缘。
众人在长春宫用了午饭,就启程回王府。
宁王半路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刘诏陪着顾玖回到王府。
这两日,真心累惨了。
顾玖一回到东院上房,就往软塌上一趟,全身放松。
啊,这样子真舒服。
刘诏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按摩放松。
“现在这个局面,要怎么玩下去?”
顾玖扭头看着刘诏。
刘诏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他心头的想法。
好半天他才说道:“还是过去的玩法。李家不足为虑,李昭仪同她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足为虑,真正要命的是皇祖父的态度。”
是啊!
天子的态度太重要了。
天子的喜好,就是朝堂的风向标。
天子厌恶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恰好还是皇子,极大的概率这个皇子登不上皇位。
除非敢造反。
不过本朝皇子不掌兵,想要造反就得收买武将。武将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也不是每个武将都有胆量和能力造反。
造反真的是一场十分艰巨的大工程,纵观历朝历代,极少有人成功。
能成功造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不仅是皇子,他们还常年军武,知兵事,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能够一呼百应。
但是宁王和他的兄弟们,无一人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无一人能够一呼百应。
天子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出现了这么个人,天子早就提兵将他灭了。
所以,造反,目前看来是走不通的。
那么就只能靠内部斗争。
“李昭仪若是生了儿子,她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吗?”
刘诏面色清冷,“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要动手,也要等到孩子三五岁,显露出天分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生病。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命。”
顾玖心头一颤,压低声音问道:“你会兵行险着吗?”
刘诏轻声说道:“本公子是皇孙,后宫之事本公子不过问。”
冠冕堂皇,全是胡说八道。
顾玖抱着他的腰,小声问道:“如果父王最后败了,我们会面临什么下场?”
刘诏手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一点,依旧过着现在的生活,只是没了权柄,得夹起尾巴做人。
差一点,被圈禁一辈子。
最坏的结果,就是人死灯灭,一切成空。不过本公子是皇孙,命肯定能保住,但是荣华富贵估计是没了。”
顾玖笑了起来,“指望你荣华富贵,还不如指望我自己来得快一点。”
顿了顿,她悄声说道:“昨晚上我细细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顾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怀疑陛下已经开始服用方士炼制的丹药。丹药有提神的效果,给人身体强健的错觉。
实际上,丹药都是有毒的,有副作用,会损伤内脏。
陛下这个年龄,本就要注意入口的东西,不能乱吃药,饮食清淡,多出门走动。可是陛下的生活习惯,全是反着来的。”
刘诏手上动作没停,“照着你这么说,皇祖父没多少年了?”
顾玖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说道:“可能吧。”
刘诏轻声一笑,“皇祖父已经是六十几的老人,看来他等不到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主弱臣强,可是不祥之兆。除非皇祖父昏聩,才会将皇位传给李昭仪的孩子。”
“万一,我是说万一,陛下最后时刻果真昏聩呢?”
刘诏不动声色,“真到那个时候,该来的都会来。”
顾玖盯着他,揣测他话中的意思。
刘诏捏捏她的嘴角,“别胡思乱想。本公子会长命百岁。”
顾玖松了一口气,刚才心跳估计有一百八,吓死她了。
不行,她得提前准备好退路。
提前派人前往江南布局。
真到了那么一天,大不了她退守江南,出海去。
带上几百几千的能战之士,到海外称王称霸去。
“在想什么?”刘诏问她。
顾玖回过神来,“在想生意上的事情。都说江南遍地黄金,我打算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商机。”
刘诏哦了一声,“珠宝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吧。”
顾玖点头,“京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钱人。有钱人都愿意花钱享受独一无二的商品。珍宝斋半年的收益,抵得上药铺几年收益。”
“你这是暴利。”
“本夫人做的就是暴利生意。而且本夫人不像别人不纳税,本夫人可是照章纳税,一文钱都没少给朝廷。”
刘诏意外,“你还纳税?”
顾玖翻了个白眼给他,“知道户部的收入为何越来越少吗?就是因为赚钱的行业都捏在官员手中,这些官员统统不肯纳税。
所以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市场越来越火红,靠买卖赚钱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朝廷的商税却越来越少。
朝廷没钱,只好给老百姓加税。老百姓不堪重负,最后,嘭,炸了!”
“没想到你还懂经济民生。”
“这有什么难的,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可是却无人提一句。因为朝堂上站着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收税,就等于是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自然不愿意。”
刘诏手上一顿,“你说的对,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除非用武力逼迫,否则他们绝不肯纳一文钱的税。
至于朝廷有钱没钱,并不重要,反正他们有钱。就算变了天,大不了改头换面,又可以在新朝继续做官。
死的都是旧朝的皇室成员,又不是自己的性命,何须在意。”
顾玖笑了起来,“身为皇室成员的你,作何感想?”
“心头冰凉。”
顾玖说道:“律法如此,无从更改。就算想要改,也有重重阻碍。陛下那般强势的人,都改变不了,徒呼奈何。”
刘诏说道:“皇祖父不肯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对官员手中掌握的财富,缺乏清晰的认识。
官员手中明明握着九十的财富,有人故意误导,说官员手里面只有十的财物。
天下一成的财富而已,皇祖父自然不会为了这点钱掀桌子,重新制定规则。”
顾玖侧头看着刘诏,他这个说法,更真实。
欺上瞒下,是为官的不二法宝。
就如顾大人,家里不差钱,但是他依旧会在同僚面前叫穷诉苦。
这年头,叫穷才是正确的。
好比湖阳郡主,三天两头叫穷,总能从王府弄点钱花花。
顾玖捏了捏刘诏的脸颊,“就算你知道了症结所在,你也无力改变。”
刘诏握住顾玖的手,“本公子现在的确无力改变,等到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你想造反吗?”顾玖压低声音问道。
刘诏刮了下顾玖的鼻子,“本公子堂堂皇孙,本就有资格争一争,何须造反?不准胡思乱想。”
顾玖偷偷嘀咕了一句,“可我看你,就觉着你头生反骨,总有一天会投入造反大业。”
“胡说八道。”刘诏轻声呵斥。
顾玖皱了皱鼻子,“是不是胡说八道,时间会证明。其实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不想过问,累心。”
刘诏笑了起来,“你替我管好内务,打理好我们的产业就行。”
顾玖哼了一声,“我就是你的户部尚书,专门为你搂钱。”
“准确的说法,你是本公子的少府铜丞,专门替本公子挣钱。”
美得你!
“本夫人打算过了元宵,就去少府挑选黄门,不过要以你的名义。我名义下的名额已经用完了,只能用你的。”
顾玖身为皇孙妻,最多只能有四个阉人伺候。多出一个,就是逾制。
但是她可以借用刘诏的名义。
刘诏身为皇孙,足有十六个名额。
第313章 女人心机
萧琴儿出了月子,抱着孩子出来见人。
孩子单名征,不过王府上下都叫这个孩子为大哥儿。
大哥儿虎头虎脑,肉嘟嘟的,看着很健壮。
“让本王妃抱抱。”
萧琴儿亲自将孩子放到裴氏的手中。
第一次抱孙子,裴氏满眼慈爱,仿佛要融化了。
“这孩子长得真壮实。”裴氏乐呵呵的。
欧阳芙奉承一句,“孩子就是要长得壮实才好。四弟妹,你真是好福气。”
萧琴儿难掩得意之色,“小的时候,家里请人看相,阴阳先生就说我从小福气好。以前我还不信,自从嫁给表哥后,我就信了。若非我有福气,如何能嫁给表哥,如何能在母妃跟前尽孝。”
欧阳芙没想到萧琴儿会顺杆爬,不仅显摆了自己,还奉承了王妃。
裴氏哈哈一笑,“琴儿就是嘴甜,所以老天爷给了你莫大的福气。记住了,一定要惜福。”
“儿媳听母妃的。”萧琴儿抿唇一笑。
裴氏说道:“收拾收拾,你带着孩子,随本宫一起进宫给娘娘请安。”
萧琴儿满心欢喜。她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裴氏带着萧琴儿进宫。
顾玖安坐议事堂,忙着账目。
光是一个正月,开销抵得上过去两三月。
好在腊月的时候,下面的铺子,庄子,陆续将钱粮都送到了王府。目前王府手头上还算宽裕。
裁减用度还是有用的。一年下来,至少节省了七八万两开销。
王府入不敷出的情况得到了改善。
只是苦了她们做儿媳妇的,不得不拿嫁妆贴补开销。
欧阳芙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她见顾玖还在忙,忍不住问道:“大公子又不在府中吗?”
“他忙得很。”
“大公子整日在外面忙些什么,大嫂不过问吗?”
顾玖笑了笑,“偶尔会问一问。不过就算问了,男人十次有九次都是瞎话,剩下那一次也是七分真三分假。”
欧阳芙深表赞同,“男人都是一样。我家公子每次出门,只会敷衍我,从不详细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时候想想,嫁给皇孙真是苦命,看似荣华富贵,实则有苦难言。”
顾玖含笑点头,“二弟妹说的没错,所以我们自己得想开点。”
“还是大嫂洒脱,我就不如你。”
顾玖将账本合上,说道:“我只是看得透彻,想得开。二弟妹也该想开一点。”
欧阳芙摇头,“等你到了我这地步,进门三四年肚子也没动静的时候,你也会想不开。”
顾玖盯着欧阳芙看,她的脸色还不错,头发发质也好,估计主要问题还是宫寒,不易受孕。
“二弟妹一直在调养身体,迟早会有喜讯。”
欧阳芙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迟早会有喜讯,可是迟和早有着莫大的区别。
上次进宫,淑妃娘娘警告我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半年后,我肚子要是还没动静,淑妃娘娘就要给我家公子赐下美人。
淑妃娘娘的懿旨,我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大嫂,趁着大公子在家,你也赶紧要个孩子。要不然你到了我这个地步,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顾玖猜测,欧阳芙可能是和二公子闹架,心里头憋了一肚子委屈,加上被萧琴儿刺激,才会反常的说这么多话。
“二弟妹想开一点。你得开开心心,凡事顺其自然,才容易受孕。”
“可是开心不起来。”
“不如趁着开春,你和二公子到别院住些日子。记得挑选小日子走后的四五天的时间,住个半个月,一个月,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这有什么讲究吗?”
顾玖轻声一笑,说道:“我曾在一本什么书上见过,小日子走后大约七八天最易受孕,当然也有人例外。你提前几天到别院,好好调整身体和心情,算着时间,说不定会有惊喜。就算没有惊喜,就当放松身心。辛苦了几年,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休整一番。”
“可是府中的差事……”
“府中的差事谁也抢不走。如今要紧的是孩子,而不是差事。”
欧阳芙咬着唇,“我再考虑考虑。”
顾玖摇头笑笑,“人有得必有失。想要面面俱到,那是不可能的。人总要学着做选择。”
顾玖话中有话,欧阳芙听明白了。
但是她还在犹豫纠结。出府到别院居住,还得和二公子商量。二公子同意,夫妻二人才能时成行。
“大嫂,谢谢你。不管你说的办法有用没用,我都承你这份情。”
顾玖含笑点头,“二弟妹不用客气。”
……
等到半下午,萧琴儿同裴氏从皇宫回来,还带了一车的礼物。全都是萧淑妃赏赐给萧琴儿的。
面对众人,萧琴儿得意非凡。
自她生下王府嫡长孙,陆陆续续已经得了两三千两的金银赏赐。其他礼物,如布匹,药材,首饰,更是不计其数。
萧琴儿忍不住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口,果然是个招财童子。
忙了一天,裴氏累了,免了大家的请安。
萧琴儿带着孩子回房。
她将孩子交给奶娘,问丫鬟:“表哥回来了吗?”
“启禀夫人,公子一早出门,还没回来。”
萧琴儿冷冷一笑,“等杜三回来后,叫杜三来见本夫人。”
“奴婢遵命。”
等到天黑,杜三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面见萧琴儿。
萧琴儿问道:“这些天你盯着公子,可有收获?”
杜三点头,“连着几天,公子都去了那边。今日,公子还带着那个女人去了坊市,买了一套头面首饰。小的打听了一下价格,一套头面首饰要价一千二百两。外加一对玉镯,一对赤金镯子,总共花费两千多两。”
萧琴儿咬牙切齿,“本夫人嫁给他,除了头半年,之后再也没有收过他的礼物。他不思妻儿,将银子全都花在那个贱人身上,欺人太甚。”
丫鬟劝解,“夫人息怒。”
“这怒火熄不了。”
萧琴儿心头恨得不行,她吩咐杜三,“找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侍卫,明日带着棍棒,直接打上门去。”
杜三有点虚,“明日恐怕公子还是会过去。”
萧琴儿冷哼一声,“不用怕,本夫人给你们撑腰。明日本夫人会留住公子,不让他出门,你尽管带人打上门去。
将那院子里所有值钱的财物全部带走。将那女人,以及丫鬟婆子全都抓起来,给我大哥送去。我会给我大哥写一封信,叫他好好审一审这个女人。”
杜三见萧琴儿下定了决心,当即领命。
萧琴儿还不忘叮嘱他,“不要在人前露出你们的身份。最好将此事做成,那女人在外面找了野男人,野男人带人打上门来。
不妨大声嚷嚷,叫街坊邻居们都听到。等公子去问的时候,街坊邻居自会告诉他,那个女人的野男人打上门来。”
“夫人高见,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去吧,务必一击必中,决不能让那个女人跑掉。”
“夫人放心,此事一定办成。”
杜三退下,萧琴儿脸上全是狠意。
到了下半夜,刘议才从外面回来。
他一进门,丫鬟就说:“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有些不舒服,难受了一晚上,你快去看看吧。”
“请太医了吗?今日不是要进宫吗,难不成是在宫里吃坏了东西?大哥儿没事吧。”
“公子赶紧进去吧,夫人还没睡。”
刘议来不及换洗,就进了卧房。
他往床头一坐,摸摸萧琴儿的额头,“没烧啊。”
萧琴儿闻到了刘议身上传来的酒气,女人的香味,甚至在刘议的肩头看到一根不属于她的长发,那是怒火中烧。
一想到刘议用摸过那个女人的手摸自己,回来也没洗手,顿觉恶心坏了。
她本是装病,这会就真的病了,一脸恶心难受的样子,任谁也装不出来。
她推开刘议的手,“没烧,就是浑身难受。可能是生了大哥儿,身体虚。今日出门吹了风,就觉着难受。”
“你刚出月子,好歹注意点身体。这要是病了,如何是好。”
萧琴儿委屈起来,“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头难受得很。你若是肯花点时间陪我,而不是整天跑出去同狐朋狗友吃饭喝酒,我又怎么会病倒。”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刘议认错倒是很干脆。
萧琴儿眼中带泪,委屈地问道:“那你明天陪着我吗?”
“明天,这……”
“刚才你还说自己错了,叫你陪我一天,却支支吾吾不肯答应。难道在你心目中,狐朋狗友比我还重要,比大哥儿还重要?”
“当然不是。”
“那你明天可以不出府,就留在府中陪着我吗?自你去了江南,我们就没好好的在一起说过话。算算时间,都快一年了。表哥,你不想念过去的日子吗?我好怀恋。”
刘议咬咬牙,“好了,明天我一天的时间都是你的,我肯定陪着你。”
萧琴儿笑了起来,“表哥真好。”
刘议叫她赶紧睡,他自己去洗漱。
洗漱完毕回房,见萧琴儿睡了,他蹑手蹑脚朝外面走,生怕吵醒了萧琴儿。
等他走出卧房,萧琴儿就睁开了双眼,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议悄声吩咐王顺,“明日你替本公子走一趟,告诉她,本公子去不了,让她耐心等两天。”
王顺朝卧房打望了一眼,“老奴遵命。”
卧房内,萧琴儿听这那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心头恨得不行。
总有一天,她要收拾王顺这个狗奴才。整日里纵着刘议在外面胡来,从不知道劝解。
刘议又蹑手蹑脚回了房。
萧琴儿翻了个一身,面朝里面,假装睡着。
刘议悄声上床,打了个哈欠,也睡了。
……
一大早醒来,萧琴儿就缠着刘议,确保他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等到王顺从外面回来,杜三才悄悄带着人出去了。如此,就能完美地同王顺错开,不至于走漏了风声。
这一天,芳草胡同的居民,有幸看到一出大戏。
年底才搬到芳草胡同的,那个妖妖娆娆的女人,被一群人打上门啦。
邻居们纷纷打开房门,或是攀上墙头看热闹。
杜三扮作女人的野男人,一面吩咐人打砸抢,一面大声嚷嚷。
说这个姓梁的女人,本是她的相好,两人商量好,设套诈骗京城到江南游玩的贵公子。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看上了京城贵公子,妄想上门做妾,卷了他的钱跟着贵公子跑到京城安顿下来。
杜三大骂女人不是个东西。他替女人的长辈养老送终,给她老娘钱治病,又给她兄弟找差事,结果这女人见了贵公子掉头就跑,连家里人都不顾了。
狼心狗肺,不是东西。
“打,给我狠狠打。你要是真进了贵公子的家门,我也拿你没办法。结果你这婊子,就是一外室。你做外室也没所谓,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卷走我的钱,那可是给你老娘看病的钱。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这贱人。”
杜三一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都懵了,大声呼叫,“我不认识他,我根本不认识他。求求哪位好心人,快报官,报官啊。”
街坊领居无动于衷。
杜三又是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臭不要脸的婊子,你和老子睡了三四年,你身上哪里有颗痦子,哪里有个胎记我都一清二楚。你还敢说不认识我。我打死你这个婊子。”
女人大叫,捂着头,一边喊着:“求求大家,帮我去宁王府找公子议。我是公子议的外室,公子议来了,定有重赏。求求大家。”
街坊领居恍然大悟,难怪要甩掉这个男人,连老娘的治病钱都要卷走。原来是攀上了王府公子。
呵呵!
这种没良心的女人,活该被打。
当然也有人,妄想攀附王府,打算去宁王府通知公子议。
杜三早有防备,“还公子议,去你妈的。公子议要是知道你干的事情,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他不将你打死,就算是仁慈的。堂堂王府,能容得下你这个贱人吗?你当王府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啊。”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
这个女人不守妇道,也没孝心,还卷了老娘治病的钱跑路,满嘴瞎话。
这种女人,一般小老百姓也不会让她进门,更何况是王府。
原本打算去宁王府通风报信的人,立马打消了主意。
就这女人,他去通风报信,只怕攀附不了王府,反而还会被打出来。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于是乎,整条芳草胡同的街坊领居,全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人报官,也无一人去王府报信。
杜三见任务完成了一半,然后将女人提起来,“老子现在就带你回去见你娘,你到你娘的坟前忏悔吧。”
街坊邻居们再次惊呼,原来女人的娘已经死了。想想也是,治病的钱都被卷走了,不死还能怎么办。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你敢动我,当心公子议要你的命。”
“到现在你还惦记着公子议,真是不知好歹。谁知道那个公子议是不是你编出来的,你这样攀附王府,就不怕杀头吗?你不怕,老子怕。”
说完,杜三就拿出一块破布,堵住女人的嘴巴。
女人呜呜叫唤,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援助。
侍卫们卷了院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将丫鬟婆子也都绑了,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院门敞开着,有人好奇走进去看了几眼。
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屋里只剩下几件搬不走的大件家具。
有人蠢蠢欲动,想将屋里的家具搬空。
里正出面制止,并且将院门关上,不许有人进去。
“里面的家具物件,我已经登记。要是少了一件,等主人问起来,我就将你们交出去。”
一番震慑,果然没人进院子里偷东西。
第314章 他该死
杜三回王府复命。
见公子议一直陪在萧琴儿身边,他就没露面。
只是同萧琴儿身边的心腹丫鬟说了一声,“事情已经办妥了。大少爷那边,派了两个经年老吏审问那个梁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杜三口中的大少爷,是萧琴儿的大哥萧大郎。
杜三将那个女人并丫鬟婆子全部交给了萧大郎处置。
刘议陪了萧琴儿一天,有些疲乏,就去床上歇着。
萧琴儿也没阻拦,只叫人好生伺候着。
心腹丫鬟来到她身边,悄声说道:“启禀夫人,杜三那边已经办妥了。”
萧琴儿双目一亮,“如此甚好!等大哥那边送来消息,本夫人就要带着孩子回一趟娘家。也让孩子见见外祖父母。”
“夫人说的是。”
一直到晚上,大家都歇下,这一日总算风平浪静的度过。
刘议并不知道梁氏被抓走,入睡前他还想着要带什么礼物哄哄梁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刘议深有体会。
明明萧琴儿就睡在他身边,可是他心里头却想着梁氏,想着梁氏的一颦一笑,想着她的身体,想着她的小意温柔。
听着身边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三思虑,干脆起身,去了书房歇息。
黑夜中,萧琴儿睁开了双眼。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方向,心头却越来越恨。
刘议有了新欢,如今和她同床共枕都忍受不了,心里头想着的全是外面的狐狸精。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刘议犯贱,外面那个狐狸精更是贱人。
她堂堂侯府嫡女,父兄身居要职,姑祖母是萧淑妃,她嫁给刘议,绝对是门当户对。
甚至因为刘议不是嫡长子,婚事上头家里人都觉着她受了委屈。
可她不觉着委屈,她喜欢刘议,她愿意嫁给不是嫡长子的刘议。
本以为夫妻成亲后,一定会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却不料,短短两年时间,刘议的心就变了。竟然连同她同床共枕都感到厌烦。
她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被人如此欺辱作践,实在是忍无可忍。
萧琴儿紧紧地咬着牙关,咬得死紧死紧,就怕自己叫出来,惊动刘议。
她蒙着被子,无声哭泣。
刘议,你如此欺我,就别怪我将你心尖上的女人碎尸万段。
萧琴儿借着身体不舒服,缠了刘议三天。
直到刘议的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萧琴儿果断放手。
刘议得了自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借口出府。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萧琴儿晚上别等他,他或许要很晚才会回来。
萧琴儿忍着心头的厌恶和恨意,关心地说道:“你少喝点酒,当心身体。”
看着萧琴儿关心他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刘议心头很是愧疚。
但是转眼,这点愧疚又被对梁氏的思念给淹没。
刘议带着人急匆匆赶到芳草胡同,结果看到院门被一把大铁锁给锁上了。
刘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王顺上去敲门,敲得砰砰作响,却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有街坊邻居听到动静,趴在墙头偷看。
刘议四下一扫,好几个人从墙头掉落下来。
一盏茶之后,里正带着钥匙打开了院门。
刘议站在小院内,看着已经被搬空房舍,脸色黑如锅底。
里正同街坊邻居们围在一边,看着刘议的目光,又敬又威。
都在想,这位就是王府公子吗?果然气度不凡。
过去有眼不识泰山,竟然看走了眼。
刘议咬了咬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里正有点惴惴不安,不敢说。
王顺立马大声说道:“谁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赏一两银子。”
“我知道,那个女人的野男人找上门来,把人带走了。”
“听那个野男人说,女人为了攀高枝,将所有的银子全部卷走,害得她老娘没钱治病,最后病死了。”
“那女人同野男人在一起好几年了,就为了攀高枝,将人给蹬了。”
“听说一开始两人商量好,让女人设套,敲诈公子。”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事情的真相就被拼凑了出来。
“荒谬!”
刘议一声怒斥,“本公子的女人,本公子难道不知道来历吗?”
街坊邻居们都是怕怕的,又不赞同的表情。
里正斗胆说道:“公子,这世上坏心肠的人太多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
“够了。人往哪边去了,有谁知道?”
“出,出城了。那个男人说是要带着女人回老家,给她老娘上坟。”
刘议脸色铁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三天前。”
已经过去了三天,只怕是追不上了。
他挥挥手,王顺赶紧拿出银子,将街坊邻居都打发走。
小院安静下来,刘议坐在仅剩的一张椅子上,对王顺说道;“查!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王顺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不相信街坊们说的话?”
刘议眼一瞪,“梁氏如何来到本公子身边,你是亲眼所见。你认为她在外面还会有别的男人?她是不是处子,本公子能不清楚?”
“这……可是街坊们说的话……”
“此事定有蹊跷,所以本公子要严查此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只怕不好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沿路肯定有人有影响,一个个问过去,就不信查不出那帮人的来历。”
“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安排人调查此事。”
然而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
出了芳草胡同,一开始还有商家注意到这伙人。但是过了两条大街,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他们。
几个城门都问了,同样是毫无消息。
王顺判断,这伙人应该是在城中乔装打扮藏了起来。未必是出城,说不定人还在京城。
“公子,老陆常听人说,民间有种拐子,专门冒充独居女子的家人。编造各种谎言,使得街坊信以为真,然后顺利带走女子并所有财物。这回的事情,极有可能也是拐子所为。”
“本公子叮嘱过她,无事不得出门,拐子怎会盯上她?”
“或许是丫鬟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走漏了风声,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
刘议咬牙切齿,心头又惊又怒。
“除了被拐子拐卖,还有可能是被人抓了起来。”
王顺心头一惊,“公子是在怀疑夫人吗?”
“恰好就是本公子不在的这几天出的事情,本公子不得不多想。”
“可是夫人按理不会知道此事。而且如果夫人得知了梁氏的存在,怎会如此安静?夫人的脾气,真要知道公子养了外室,早就闹了起来。”
刘议心头惦记着梁氏的安危,哪里听得进去王顺的话。
他怒气冲冲回到王府,找到萧琴儿。
萧琴儿一脸意外,“表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谁惹你生气了?”
刘议死死地盯着萧琴儿:“是不是你做的?你把人弄到了哪里去了?”
萧琴儿一脸懵逼,“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人?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休要装傻,人是不是你抓的?你把人藏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刘议表情凶狠,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萧琴儿放下针线活,她很生气,“表哥没头没尾,一回来就问我人到哪里去了,一副认定我藏了什么人的样子。我倒是要问问表哥,你口中说的人是哪路神仙?什么人是我不知道的?你说啊!”
刘议厉声质问,“你是不是不说?”
萧琴儿比刘议更火爆,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做都没做过的事情,你让我说什么。倒是你,莫非是在外面藏了人?是不是女人,是不是?你说话啊,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是心虚了吗?刘议,你混蛋。你竟然敢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我和你拼了。”
萧琴儿瞬间爆发,就朝刘议的脸上抓去。
刘议躲开,萧琴儿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大哭起来,“刘议,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欺人太甚。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将人交出来,我倒是要问你,你让我交什么人?我藏了你的什么人,你说啊?”
刘议一句话不肯说。
萧琴儿拿起手边的一切东西,朝刘议砸去。分明是受了刺激,疯狂的模样。
刘议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招惹萧琴儿。他私下里派人慢慢寻找,总能找到线索。
两口子闹架,惊动了裴氏。
裴氏赶了过来,就见到萧琴儿趴在桌上大哭,刘议坐在另外一头,生着闷气。
“怎么回事?”
萧琴儿只是哭,并不解释。
丫鬟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
“公子欺负夫人,一回来就疾言厉色叫夫人把人叫出来。夫人问公子交什么人,公子不肯说,一直凶巴巴的。后来,夫人猜到公子在外面养了女人,委屈得不行。求王妃娘娘替我家夫人做主。”
丫鬟话音一落,萧琴儿非常应景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刘议,你狼心狗肺,我在家中为你生儿育女,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你竟然在外面养野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裴氏狠狠剜了一眼刘议。
混账东西,萧琴儿生孩子的时候,她就吩咐他将外面料理干净。
他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还和外面的人有纠缠,竟然还被萧琴儿知道了。
难怪萧琴儿又哭又闹。
“老四,你有什么话说?”
刘议紧皱眉头,“人不见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是被人强行带走的。我怀疑是琴儿她……”
“刘议,你不仅欺辱我,你还污蔑我。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个野女人。
我若是早知道这个贱人的消息,我早带着人打上门去,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你从外面找来的野女人,谁知道来历请不清白,你不疑心那女人,偏来疑心我。
刘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欺人太甚,我要回娘家,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萧琴儿吵着回娘家,裴氏好歹劝住。
萧琴儿看着刘议,只要刘议肯说一句好话,她就不回娘家。
可是刘议一直闷头不作声,萧琴儿又伤心又难过又失望。
“母妃,你不用劝我。表哥是铁了心要和外面的野女人在一起,在他心里头,只怕我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我这就回娘家,给外面的野女人让出位置。”
这一回无论裴氏怎么劝,萧琴儿都执意离开。
她吩咐下人打包行李,带着孩子就要出门。
裴氏急得不行,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刘议的头上。
“糊涂东西,为了一个外室,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琴儿离开?你就不怕亲家打上门来?”
刘议紧皱眉头,“母妃,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你有主张?你告诉本王妃。”
“琴儿要回娘家,就让她回去。让她在娘家冷静冷静。否则每次有事情,她又哭又闹,拿回娘家威胁我。我现在不吃她这一套。”
裴氏板着脸,“你就作吧,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刘议哪有后悔的样子,他心头着急上火,嘴里起了火泡,满心烦躁,哪有心思去劝慰萧琴儿。
萧琴儿等了半天,没等到刘议低头。
一怒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裴氏也懒得管他们两口子,让他们闹去。
一个二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
萧琴儿一走,刘议就开始借酒消愁,府中上下议论纷纷。
欧阳芙悄声同顾玖嘀咕,“听说四公子养在外面的外室不见了,被人强行带走。你猜是不是四弟妹偷偷派人做的?”
顾玖轻声一笑,“这事我可猜不准。”
欧阳芙抿唇一笑,“我猜啊,此事十有九八就是四弟妹做的。亏她沉得住气,竟然一直隐忍没有发作。我原本以为她出了月子,就会带人打上门去。却没想到她那样沉得住气,竟然不声不响派人将那个外室给抓走了。”
顾玖轻声说道:“四弟妹在大事上面,一直都有成算。人如果真的是她派人抓走的,也不奇怪。”
当初在宫里头,第一次碰见萧琴儿,顾玖就看出来,萧琴儿看似急躁,关键时刻也很稳得住。
这一回,萧琴儿使出霹雳手段,不露半分痕迹就将那个外室给解决了。
纵然刘议怀疑萧琴儿,却没有证据。
到最后,理亏的人还是刘议。
萧琴儿还可以借此事,收拾刘议一顿。
至于萧琴儿带着孩子回娘家,这是姿态,也是一种态度。
或许还藏着别的理由,比如回娘家后,抽空去看看那个被藏起来的外室。
……
萧琴儿回到娘家,没急着去见那个外室。
她先是找萧夫人哭诉,诅咒刘议不得好死。
“呸呸呸,要诅咒也是该诅咒那个该死的外室,不能诅咒姑爷。”
萧琴儿却哭道:“他为了一个狐狸精,对我冷言冷语,就差没动手。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恨死他了。母亲,我好难过。”
萧夫人安慰萧琴儿,“以后啊,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是避免不了的。姑爷是王府公子,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自己要想开一点,好在你生下了嫡长子。”
萧琴儿哭诉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想得开。我好恨他。成亲前他口口声声说只会有我一个,结果两年不到,就在外面养了外室。他欺人太甚,他该死。”
萧夫人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你先在家里住下来,王府那边明日我亲自登门问问王妃和王爷,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刘议这么干,不能不管。”
“一定要让王爷打他一顿板子,否则他还会欺负我。”
萧夫人又一次叹气,打刘议板子,谈何容易。
这件事情,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王府肯定不舍得收拾刘议。
养个女人,能算事吗?
第315章 服软
梁氏被关押在别院厢房,身体上并没有受到虐待,只是饿得受不了。
每日只有一碗稀粥配上一碟咸菜。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吃。
她饿得浑身乏力,脸颊微微浮肿。
刚开始,她还有力气叫喊,哭闹。几天饿下来,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反抗,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只求一口饭吃。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
阳光跟着透进来,十分刺目。
梁氏抬手挡住光线,心想今天送饭的倒是早得很。
脚步声凌乱,进来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梁氏适应了光线后,放下手,看着来人。
奢华,高贵,眼神凶狠的貌美小妇人,她不认识,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神情激动,想要站起来,不愿意输了气势,可是腿脚发软。刚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
萧琴儿轻蔑一笑,“你就是梁氏?”
梁氏咬咬唇,嗯了一声,“妾身见过夫人。”
“挺聪明的嘛,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身份。提醒你,别乱说话。你算那门子妾身。”
萧琴儿不动声色地打量梁氏。是个美人,娇娇弱弱的,难怪刘议喜欢。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梁氏低眉顺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没本钱同萧琴儿抗衡,只能服软。
搬出刘议?
梁氏不傻。萧琴儿偷偷将她虏到这里,就说明萧琴儿根本不怕刘议。
搬出刘议只会适得其反,激怒对方。
所以她尽可能地柔顺,软弱。
如果幸运,她在萧琴儿的眼里就是个没有威胁力的小人物,不值得大动干戈。再幸运一点,说不定还能回到刘议的身边。
萧琴儿嗤笑一声,这种女人她见多了。以为耍点小心机,就能蒙混过去。
她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挺会哄男人的,公子被你哄得团团转,都不知道回家。本事不错。”
“婢妾蒲柳之姿,承蒙公子垂爱,只能尽力伺候。”
“你倒是挺谦虚的。公子养你小半年,在你身上花了不下万两。说说吧,你怎么哄的公子?”
“婢妾,婢妾只是尽心伺候,并无哄骗。”
萧琴儿嘲讽一笑,几句话就已经试探出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故意做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蒙骗人。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本夫人也懒得同你废话。”
说完,她起身离去。
“夫人,等等!”
梁氏叫住萧琴儿。
萧琴儿回头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氏斟酌了一番,“婢妾是个下贱人,上不得台面,对夫人没有丝毫的威胁。婢妾愿意为夫人驱策,替夫人分忧,请夫人给婢妾一个机会。”
“你为我驱策?”
梁氏连连点头。
萧琴儿哈哈一笑,“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供本夫人驱策?
你以为你有一点姿色,有点小聪明,就能哄骗本夫人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当本夫人是你过去待的下三滥的地方的女人,没什么见识,学了一身本事全都是为了哄男人?
本夫人什么身份,岂会要一个贱人在身边伺候,没得污了本夫人的眼睛。贱人就要有身为贱人的自觉,别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话音一落,嬷嬷上前两步,啪啪啪,连着几个巴掌抽在梁氏的脸上。
梁氏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人也懵了。
嬷嬷呵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同夫人讲条件,真是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梁氏大为难堪,偏偏身体虚得爬不起来。
萧琴儿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离去。
她过来,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勾住了刘议的心。
看了之后,她就没了兴趣。
这种女人,不值得她大费心机。
离开别院之前,她同管事说道:“将人卖到窑子,越偏远越低贱的地方越好。她既然喜欢伺候男人,本夫人就成全她,叫她下半辈子一直伺候男人,直到死为止。”
管事领命。
萧琴儿又叮嘱道:“此事尽快办妥,以免夜长梦多。”
管事当即吩咐人备车,他知道什么地方能将梁氏出手,并且保证将梁氏卖入最偏远最低贱的窑子。
萧琴儿没有逗留,余下的事情无需她操心。
她回了娘家。
刘议没有来请她回王府,萧琴儿怒极反笑。
好,好得很。
刘议不来,她还不回去了。
萧夫人劝她和气点,别和刘议置气。
刘议纳妾是迟早的事情,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
萧琴儿怒道:“就算他要纳妾,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得到我的首肯才能纳妾。他背着我在外面养外室,他还有理了吗?
母亲,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不能妥协。他必须来给我道歉,亲自请我回去。否则我就将王府嫡长孙养在萧家。”
萧夫人急得跺脚,“你这样闹下去,岂不是将姑爷整个人往外推。”
萧琴儿哭了起来,“就算我先服软,我主动回王府,他的心也不会在我的身上。不争馒头争口气。他欺负人,还不许我闹一闹吗?”
萧夫人见她哭得厉害,不好再劝,只能由她去。
刘议着急上火,满嘴火泡。
找遍了全京城,也没有找到梁氏。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就意味着找到梁氏的机会越发渺茫。
刘议又痛又气。
他自觉是萧琴儿动了手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梁氏被人抓走这件事,不像萧琴儿平日里的作风。
或许就如王顺所说,梁氏是遇到了拐子。
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梁氏,梁氏可能被人虐待,可能被卖到最肮脏地方,刘议心里就痛。
加上嘴里起泡,害得他几天没好好吃一顿。
萧琴儿还和她怄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就不肯回来,非要他上门去请才肯回来,刘议就火冒三丈。
“本公子不去,叫她一辈子留在娘家得了。”
刘议将裴氏派来的人赶走,心情极度烦躁,看谁都不顺眼。
裴氏气得没办法,只能让宁王出面。
“不能让老四两口子继续闹下去。这都五六天了,本王妃已经五六天没见过小孙孙。王爷,你好好同老四说说,这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对,他去给琴儿服个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宁王漫不经心,“本王听说老四在外面养的外室被拐子强行拐走了?”
“正是!这都多少天了,人肯定找不到。老四死心眼,非要将外室的事情算在琴儿头上,真是乱弹琴。”
宁王哦了一声,“随他去吧。过个十天半月,等他冷静下来,本王再找他谈话。”
“还要等十天半月?这样耗下去,老四两口子能好得了?”
“老四现在听劝吗?他这会心急火燎,哪有心思去哄人。只怕人没哄回来,两口子直接翻脸。”
裴氏想想,这话有理。于是她就依了宁王的意思,暂时不去管老四两口子。
王府上下,议论纷纷,全都在八卦。
就连顾玖都忍不住问刘诏,“你做哥哥的,不用去看看四公子吗?”
刘诏将头枕在顾玖的腿上,手里头还捏着一本书。
难得清闲,他要抓紧时间享受。
再过几天,他就要重回军营。
他哼了一声,“老四自己拎不清,何必管他。再说,他也不需要本公子管教。”
这语气,很嫌弃啊。
顾玖替他揉揉眉心,好奇地问道:“你和四公子之间,本是亲兄弟,可是我看你们不似兄弟更像是仇人。你和他究竟有何矛盾,怎么闹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刘诏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深思了片刻,说道:“我和他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恨,主要还是因为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日积月累,就变成了今天这样子。”
“原来你和四公子互相看不顺眼啊,难怪了。”
刘诏抬眼,看着顾玖。还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听你的语气,你好像看透了一切。说说看,你都看透了什么。”
顾玖先是一巴掌打掉刘诏的手。讨厌,总喜欢捏她的鼻子。鼻子都快被捏变形了。
然后,她才说道:“有人天生是冤家,不管对方做什么事情,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整日挑三拣四。
就算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能在心头放大无数倍。
你和刘议,你们两兄弟前世定是冤家,这辈子做了兄弟,老天爷的本意是要你们化解。
可是看如今这情形,你们是化解不了的。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哭是错,笑是错,坏是错,好也是错。总之做什么都是错。你和刘议,是不是也这样?”
刘诏冷冷一笑,“我没那么小气,不会哭也错,笑也错,坏也错,好也错。你太小看本公子。”
“那在四公子心目中呢?他有你这么‘大度’吗?”
顾玖特意将大度二字咬得重重的,提醒刘诏,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诏说道:“他自然是个小气的人,自小就很小气,又惯会做戏哄人开心。”
顾玖啧啧两声。
真看不出来,向来深沉的刘诏,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这语气,又酸又嫌弃。
刘诏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玖憋着笑,说道:“难怪你问都不问一声四公子的情况。看来在你心头,早就对这件事下了结论。”
刘诏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你身为兄长,是不是该稍微大度一点,不要说自己兄弟活该。”顾玖善意提醒,好歹做做面子嘛。
堂堂王府大公子,总得拿出点男人气概。
刘诏轻哼一声,显得很不屑,“本公子无需对谁做面子。”尤其是刘议,更不用给他面子。
顾玖算是看透了,刘诏根本就是傲娇加嫌弃。
她问道:“你猜四公子会服软吗?”
刘诏翻着书籍,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
等到刘议冷静下来,宁王找他谈话。
父子二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时辰,刘议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真是令人意外啊。
刘议被宁王劝服,对萧琴儿服软,主动前往萧家,将萧琴儿还有孩子接回王府。
表面看,萧琴儿这回大获全胜,逼得刘议服软,还解决了那个碍眼的女人。
但是她是赢了面子输了感情。
不过萧琴儿如今估计也不太在乎刘议的感情。
刘议心里头没她,她又何必在意。
萧琴儿回了王府,裴氏第一时间,叫她将孩子抱到春和堂。
好些天没看见小孙孙,裴氏心头思念成河。
“孩子是不是瘦了?本王妃早就说了,孩子还小,不能随意换地方。你做母亲的,别光顾着自己出气,也该替孩子考虑考虑。”
萧琴儿低眉顺眼地说道:“母妃误会了,大哥儿并没有瘦,反而还重了半斤。昨日在娘家才称过。”
“是吗?”
裴氏估摸着分量,不太拿得准。半斤的体重,不仅不明显。
不过她还是说道:“你啊,就是脾气太冲。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非要和老四置气,还带着孩子回娘家。就算老四混账,本王妃肯定会替你做主。你怎么就不懂事。都是当娘的人,以后做事不可以再这么冲动。”
萧琴儿躬身这应下,对待裴氏,简直是百依百顺。
裴氏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见萧琴儿这个态度,就将剩下的话全都憋回去。
她最后叮嘱了一句,“你和老四好好谈谈,以后你们还要一起过日子。他已经服软了,你也该柔顺些。女人嘛,就得以柔克刚。不能遇到事情,就大吵大闹,直接同男人翻脸。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多谢母妃教诲,儿媳一定谨记。”
“希望你真的将本王妃的话听进去。孩子就留在本王妃这里,天黑之前,本王妃派人给你送过去。”
萧琴儿无奈,只能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她遇到顾玖还有欧阳芙
“两位嫂嫂,这是打从哪里来?”
欧阳芙说道:“刚在议事堂忙完差事,正准备回房歇息。四弟妹这是从母妃那里出来?”
萧琴儿点点头,“是啊,刚从母妃那里出来。”
“四弟妹还好吗?听说你和四弟和好了,真是可喜可贺。”欧阳芙恭喜道。
萧琴儿却不领情,“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所有人都在看好戏,有什么值得恭喜的。二嫂,你就别笑话我了。”
欧阳芙忙说道:“哪里敢笑话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萧琴儿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欧阳芙说的话。
她朝顾玖看去,“大嫂没话同我说吗?”
顾玖轻声一笑,“四弟妹既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我们帮你批评四公子。聊别的话题,估计你也没什么兴趣。左右为难,不如缄默。”
“大嫂的理由果然是一套一套的。”
“那是因为四弟妹做事,也是一套接着一套。”
萧琴儿哼了一声,“今儿不方便,改日我请两位嫂嫂喝酒。两位嫂嫂切莫推辞。”
欧阳芙好奇,“不年不节,四弟妹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萧琴儿笑了起来,“我乐意!”
说万,她就走了。
欧阳芙暗暗啐了一口,望着萧琴儿远去的背影,说道:“瞧她的嚣张劲。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嚣张的。”
顾玖不想同欧阳芙一起背后说萧琴儿的闲话,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开。
刘诏回了军营。
只是少了一个人,却像是少了许多许多人气。
一个月的相处,夫妻二人倒是熟悉了许多。
顾玖端坐在书桌前,将刘诏书写的册子拿出来,忍不住提笔临摹。
她模仿刘诏的字迹似模似样,只是少了些筋骨还有煞气。
她不太满意,将临摹的稿纸丢入纸篓里。
时间进入二月。
皇宫传来一声婴孩啼哭,京城的平静被打破。
犹如这个春天,万物复苏,人心也跟着动摇起来。
第316章 小皇子
“陛下大喜,昭仪娘娘生的是小皇子。”
哈哈……
天子放声大笑。
他一手抱起小皇子,举过头顶。拥有了小皇子,就像是拥有了一切。
小皇子在襁褓中放声大哭,声音洪亮。
天子心情激动之余,为小皇子赐名昊。
“昊!”
李昭仪咀嚼着这个字的含义,昊,天也。天子的用心不言自明。
李昭仪笑了起来,再也不用将野心掩盖。
没生儿子之前,她底蕴不足,不敢同底蕴深厚的薛贵妃,萧淑妃斗。凡事总要忍耐三分。
如今她如愿生下儿子,并且陛下赐名昊,她便有了足够的底气同薛萧两位斗一斗法。
她命人将孩子抱来,忍着激动的心情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个孩子,名叫刘昊,是她的命根子,更是她的未来和一切的希望。
她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老天爷待她不薄,让她一举得男。
李昭仪生下小皇子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
成年皇子们,无不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完了,完了。
陛下有了小皇子,以后他们这些成年皇子就越发的碍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老天实在是太过偏爱李昭仪,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当成年皇子们得知陛下给小皇子赐名昊,更是傻了眼。
皇子们无不借酒消愁。
赵王在自己的王府,得到消息,当场就将桌子给掀了。
老货疯了吧。
赵王急匆匆进宫,找薛贵妃商量对策。
宁王府。
宁王心绪不宁,关起门来大骂天子。
“老头子是得了失心疯吗?一个刚出生的小皇子,竟然取名昊,就不怕折寿。真是越老越糊涂,简直不可理喻。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活一二十年,真以为能将小皇子养大成人,将皇位传给一个孩子?呵呵!”
内侍常恩劝解道:“王爷还是要放宽心。小皇子那么小,说不定哪天一个风寒就要了命。”
“一个风寒就能要了小皇子的命,老头子就会发疯拼命,拿我们这些碍眼的成年皇子开刀。老头子果真是越老越疯癫。去,将大公子叫回来,本王有要紧事情吩咐他去办。”
常恩领命而去。
宁王没急着进宫。
事已至此,萧淑妃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真要有好办法,早在李昭仪怀孕期间就动手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叫天子得了儿子后,疯得更加厉害。
天子疑心病重,当初将皇宫大清洗,处死了很多人。
这回李昭仪怀孕,一应饮食起居,全是天子亲自安排人照顾,保证不出半点差错。
那样的情况下,宫中但凡有眼色的人,都不会轻易动手。
就像舒婕妤(贤妃),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李昭仪给扳倒了。可见李昭仪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
城门落锁之前,刘诏风尘仆仆赶回了王府。
来不及洗漱,直接去碧玺阁见宁王。
“李昭仪生了小皇子,老头子赐名昊,目的昭然若揭。此事听说了吗?”
刘诏点头,“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宁王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昊,天也。老头子取这个名字,心思不言自明。要本王说,不如直接赐封小皇子为太子得了。
老不死的东西,越老越疯癫。这件事情很不妙。很有可能,下一步李昭仪就会封妃,甚至直接晋升为皇后。”
刘诏摇头:“李昭仪暂时还当不了皇后。”
“此话何讲?”
刘诏喝了一口茶,说道:“皇祖父应该不会让小皇子成为靶子。一旦李昭仪封后,小皇子就成了嫡子。
本朝传统,有嫡立嫡。可是小皇子那么小,立小皇子为太子,只怕小皇子活不到五岁就会夭亡。
最好的办法还是封妃,同时扶持李家,打压薛家和萧家。
如此一来,宫里就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小皇子的安全也得到了保证。”
宁王皱眉深思,“即便老头子不封李昭仪为后,只要她儿子好好活着,老头子再活个二十年,不,只需要再活十五年,皇位就会是李家的囊中之物。老头子此举,简直不将我们这些成年皇子当人看。实在是令人寒心。”
宁王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心里头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
刘诏突然说道:“皇祖父在服用方士敬献的丹药。”
宁王愣了一下,紧接着狂喜,“确定?”
刘诏点头。
宁王哈哈一笑,“老头子信什么不好,竟然信任方士,还敢冒险服用方士敬献的丹药。看来他是活不到小皇子长大。”
宁王笑过之后,又松了一口气。
刘诏又说道:“父王是时候给皇祖父敬献美人。”
宁王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本王要做孝子。改明儿本王就给老头子敬献美人。”
刘诏又提醒道:“父王最好放下对赵王叔的成见,同赵王叔联手。”
“不,本王要同燕王联手。赵王不足为谋。”
刘诏蹙眉。
宁王说道:“赵王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坏事。让他自己折腾去。”
“父王别忘了薛家。”
“薛家那里,本王自有打算。”
父子两人密谈了两个时辰,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刘诏才离开碧玺阁,回东院歇息。
……
见到刘诏,顾玖还擦了擦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你怎么回来了?”
“临时有事,回来一趟。”
顾玖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赶紧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刘诏在浴室洗漱,顾玖坐在床头,心思不明,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等到刘诏从浴室出来,她望着他,目光饱含深意。
刘诏任由小黄门伺候他,擦拭湿润的头发。
他敞着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
他问她:“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为了宫里的事情回来?”
刘诏没有隐瞒,“正是。”
顾玖扫了眼小黄门。
小黄门当即识趣的离开。
然后她才说道:“李昭仪如愿生下小皇子,此事有多严重?”
刘诏面色清冷地说道:“知道小皇子被赐名昊吗?”
顾玖点头。
“此名等于是定了小皇子的名分,就差直接封小皇子为太子。”
顾玖轻声一笑,“天子如果真的封小皇子为太子,就不怕小皇子折寿?”
“所以才取名为昊,而不是直接封太子。皇祖父此举,他的心意已经不言自明。父王,几位王叔,其他叔父们,全都不合皇祖父的心意,皇祖父这是打算亲手培养一个太子出来。”
顾玖问道:“只是天子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总不能真的将所有成年皇子都处死。”
“不会全部处死,但是会全部圈禁。”
“主弱臣强,可不是好兆头。”
“别忘了李昭仪背后的李家。”
说完,刘诏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顾玖试着问道:“李家怎么样?会成为心腹大患吗?”
刘诏沉默片刻,才说道:“李昭仪的父兄,皆才干平平。若非皇祖父越级提拔,靠他们自己,一辈子也升不到现在的官职。不过李家人办事虽然不行,但是搂银子却是一把好手。李家已经在朝堂上网络了一批人,也算是初成气候。”
顾玖小声说道:“宫里三方势力已成,江淑仪只能依附其中一方。”
刘诏提醒道:“那个江淑仪,不足为谋。”
顾玖点头,“我知道。她缺乏底蕴,性子急躁。若是有个五年十年时间的历练,或许能突围而出。不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又看着他,“你危险吗?王府危险吗?”
刘诏眼神突然一冷,“目前王府和本公子都是安全的。除非皇祖父真的得了失心疯,迫不及待地要为小皇子扫清障碍。”
顾玖讥讽一笑,“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刘诏来到床边,将顾玖整个人抱在怀里,“你放心,无论如何本公子也会报你安全。”
顾玖点点头,反手抱住刘诏,“你也要保重自己,不要冲动行事,不要不顾自己的性命。我若是做了寡妇,定不会替你守一辈子。”
好好的气氛,被一句寡妇败坏得一干二净。
刘诏眉眼抽动,“就不能好好说话?”总是破坏气氛,在他感动的时候,来一句煞风景的话。
顾玖扬眉一笑,捏着刘诏的鼻子,“我是在提醒你,你要好好活着,要不然我就改嫁给别的男人。”
“本公子绝不会给你机会改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顾玖哈哈一笑,“怕了吧。怕了就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没怀上。”
刘诏盯着顾玖的腹部,一脸怨念,“你怎么知道没怀上?说不定过个半个月就有了。”
“有没有怀上,我自己清楚。”
“今晚上本公子让你怀上。”
顾玖一把推开他,“小日子来了,身上不干净,你去书房歇息。”
刘诏直接将顾玖压在身下,“无妨,本公子不嫌弃你。今晚本公子就歇在房里。”
顾玖翻了个身,“随你。”
……
第二天天不亮,刘诏启程回军营。
他本不想惊动顾玖,却没想到顾玖自己醒来。
“要走了吗?”
刘诏点点头,“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
顾玖揉揉眼睛,“吃了早饭再走吧。记得将你的印章留下,我要去少府挑人。”
“早就给你留着,有什么事情你找钱富。府中的事情,你少操心。早点养好身体,早点给本公子生个大胖小子。”
顾玖笑了起来,她侧躺着,单手趁着下颌,“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做父亲吗?”
刘诏来到她身边,俯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做母亲吗?”
顾玖猜测,她要是说不想,刘诏估计会气得抓狂。
所以,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想倒是想,可是你我聚少离多,想要怀上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诏咬牙切齿,“本公子会尽量抽时间回来,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怀上。”
顾玖抿唇一笑,“那你就努力吧。”
刘诏心头发狠,狠狠地含住顾玖的嘴唇。
这个坏女人,真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踹进裤兜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顾玖快要喘不过气来,用力推开他,“我还没洗漱,口臭。”
“本公子又不嫌弃你,你怕什么。”
顾玖嘴角抽抽,“我嫌弃我自己。”
“乖,别嫌弃自己。本公子很稀罕你。”
顾玖拿起枕头朝刘诏扔去。
刘诏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卧房。就着月光前往军营。
顾玖躺在床上,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出声。眼神格外温柔。
她往床上一翻,将棉被一卷,睡回笼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才起。
李昭仪生下了儿子,她也要抓紧时间进行自己的计划。
忙完了差事后,她就拿着刘诏的印章前往少府挑选了四个小黄门,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她发现使用小黄门,比使用常随小厮更放心。
小黄门是阉人,等于是皇室的家奴,又没有后代,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
难怪千百年来,宫里面都用阉人伺候。
而且阉人在外行事,代表了皇室身份。别人一看,自然要给三分脸面。
顾玖吩咐容信,白仲两人将四个小黄门调教出来。
白仲斗胆一问:“夫人可是不满意小的们伺候?”
“本夫人对你们有大用,所以需要有人接替你们的差事。”
白仲一听,难掩兴奋,“请夫人吩咐。”
顾玖轻声说道:“本夫人准备派你们前往江南主持大局,发展海贸,以及打造海船,经营人脉关系。府中就交给新来的几个人。你们替本夫人好好调教他们,争取让他们早日独当一面。你们二人也能早日启程前往江南。”
白仲,容信二人都很兴奋,“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
“去忙吧。”
二人领命,摩拳擦掌,一定会下死力气调教新来的四个小黄门。
顾玖安排宋正给二壮送信,叫二壮抓紧时间培养掌柜伙计。很快就要安排人下江南。
青梅有些担心,“夫人,这个时候下江南,银子不凑手,该如何是好?”
“珍宝斋能调用多少银子?”
青梅将账目牢记在心中,顾玖一问,她脱口而出,“只能调用一万两左右的白银。只是这样一来,珍宝斋就没了流动资金。”
顾玖皱眉,“珍宝斋压了多少库存宝石?”
“压了四五万两的库存。”
顾玖当即吩咐,“通知珍宝斋的掌柜,叫他尽快清库存。至少要凑出两万两给白仲他们带去江南。”
“奴婢遵命。”
小翠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夫人,那个人又来了。”
顾玖蹙眉。
小翠问道:“要将人请进来吗?”
顾玖冷冷一笑,“把人请进来。”
小翠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周苗。
周苗大摇大摆地走进东院,“诏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周公公请坐。恭喜周公公高升。”
周苗已经脱离了小黄门的身份,晋升为内谒者,正六品下。
周苗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是托了江淑仪的福。”
顾玖轻声一笑,没有作声。
周苗说道:“江淑仪托咱家带话,她很感激诏夫人照顾她的家人。”
顾玖轻声说道:“当初我答应她,会代为照顾她的家人,自然会说到做到。”
“李昭仪生下小皇子,江淑仪按照夫人的建议,已经决心投靠李昭仪。”
顾玖挑眉一笑,“你同本夫人说这些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诏夫人,是萧淑妃的孙媳妇。”
周苗哈哈一笑,“夫人总该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
顾玖摇头,“我更知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本夫人就不信,真到了那一天,李昭仪能饶过公子诏,能饶过本夫人。”
第317章 着急上火
“诏夫人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淑仪娘娘是真心想和夫人合作。”
顾玖将茶杯放在周苗的面前,随口问了一句,“淑仪娘娘是李昭仪的人,本夫人很好奇,她要如何同本夫人合作?”
周苗压低声音,说道:“淑仪娘娘会告诉夫人一切关于小皇子的消息。”
顾玖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道:“江淑仪想要用小皇子的消息换取什么?本夫人这里有什么值得她惦记?”
周苗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顾玖嗤笑一声,“只是为了钱?周公公莫要开玩笑。淑仪娘娘靠上了李昭仪,还怕没钱?
据我所知,江父已经被授了七品官职,江大郎也授了八品官职,父子二人都在少府当差。
靠着自家父兄,很快江淑仪手中就会有花不完的钱。
周公公,以后别拿这种可笑的理由来哄骗本夫人,本夫人可不是三岁小孩。”
被拆穿胡说八道,周苗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
“夫人都说了,将来淑仪娘娘不缺钱花,可那毕竟是将来。现在,她缺钱花,还请夫人慷慨解囊,资助一二。”
顾玖低头一笑,“以本夫人的立场来说,本夫人有什么理由资助淑仪娘娘?周公公,说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你不如痛快点,好歹能节省彼此的时间。”
周苗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顾玖心领神会,挥挥手,叫青梅她们都退出去。
等到书房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顾玖问道:“周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吗?”
周苗笑了起来,“夫人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周公公肯吃亏?”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苗哈哈一笑,“夫人说的没错,我是不肯吃亏的。就算现在不得已吃了亏,将来也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顾玖笑而不语,她倒要看看,周苗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题。
周苗问道:“夫人的生意很红火吧。”
“混口饭吃而已。”
“夫人的这口饭价值不菲啊。”
顾玖笑了笑,“周公公缺银子花吗?本夫人倒是可以资助一二。”
周苗挑眉,“哦?夫人肯资助咱家,却不肯资助淑仪娘娘。夫人别忘了,我可是淑仪娘娘的人。”
顾玖摇头一笑,“你说你是江淑仪的人,这话你信吗?”
周苗哈哈一笑,“夫人真是有趣。我也不卖关子,淑仪娘娘想寻求夫人的帮助,如果有一天局面不可收拾,她希望夫人能保她平安。作为回报,她会将李昭仪还有小皇子的消息送给夫人。”
顾玖讥讽一笑,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她出卖李昭仪和小皇子的消息,可有想过一旦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周苗却笑道:“就算淑仪娘娘不肯出卖消息,也会有别人出卖。宫里就跟筛子一样,不可能有真正的秘密。”
顾玖眉眼微动,“小皇子健康吗?”
周苗笑而不语。
顾玖心知肚明,十张百两面值的银票放在周苗的面前,“这是本夫人给公公的茶水费。”
周苗坦然收下一千两银票,说道:“小皇子很健康。小皇子的奶娘是李家亲自从祖籍找来的,保证身家清白,同京城任何势力都没有牵扯。”
顾玖又拿出一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本夫人可以从任何途径得知宫里的消息,为何非要冒着风险同江淑仪合作?”
周苗伸出手,想要拿走一千两银票。顾玖没有松手,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周苗郑重说道:“因为所有出卖消息的人里面,唯有淑仪娘娘位份最高,并且能够接近李昭仪,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消息。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全都是一些谁都能打听到的事情。但是关于李昭仪的私密事情,关于小皇子的健康问题,没有人比淑仪娘娘更清楚。夫人还觉着这钱花得不值吗?”
顾玖松手,周苗飞快地收起银票。
“夫人豪爽,我就喜欢同夫人您合作。”
顾玖嘲讽一笑,“周公公是想我本夫人手中的银子合作吧。”
“一样,一样。银子是夫人的,同银子合作就是同夫人合作。”
顾玖又拿出三千两银票,“这三千两你替我转交给江淑仪。你告诉她,除小皇子的情况,我更想知道陛下的身体状况,饮食起居消息。”
看见银票,周苗原本已经伸出手。可是等他听完顾玖的要求后,顿时觉着这钱烫手。
“夫人的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本夫人的要求,对淑仪娘娘来说很简单。淑仪娘娘伺候在陛下身边,对陛下的饮食起居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只要随口传授你两句,就能交差。”
顿了顿,顾玖又说道:“你告诉江淑仪,生儿子的人是李昭仪,不是她。现在分胜负为时过早。她决定同我合作,是对的。不过我得看到她的诚意,否则合作免谈。”
周苗皱眉,左思右想,似乎难以决断。
他咬了咬牙,“我可以帮夫人说服淑仪娘娘透露陛下的情况,但是我要求夫人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我会亲自登门提出要求。”
“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对于夫人来说,我的要求只是举手之劳。”
“成交。”顾玖很干脆。
周苗飞快地抢过她手中的银票,揣在怀里。
“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下次再来拜会夫人。”
“周公公慢走。”
顾玖给小随使了个眼色,小翠心领神会,送周苗出门。
方嬷嬷从外面走进书房,“这个周苗,胃口越来越大。这种人奴婢在宫里见过太多,多半都不会有好下场。”
顾玖说道:“不用操心他的将来,他现在对本夫人有用就成。”
青梅则说道:“夫人今天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这银子真不经花。宫里人的胃口也太大了,来一趟,没几千两银子根本打发不了。幸亏淑妃娘娘不差钱,否则王府还要供养淑妃娘娘,更要入不敷出。”
有些话是不能出口的。
青梅成了乌鸦嘴。
没两天,宫里就来了人,问裴氏讨要银子。
青梅得知此事,连打自己的嘴巴,“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这下真成了乌鸦嘴。
萧淑妃派梅女史到王府要银子,一开口就是两万两。
裴氏头都大了。
“此事本王妃一人不能决断。梅女史先回宫,等本王妃同王爷商量后,会将银子送到宫里。”
梅女史点头应承,“还请王妃娘娘先给个三五千两,好歹让我回去交差。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请王妃娘娘体谅一二。”
裴氏咬咬牙,命丫鬟樱桃拿着她的对牌,去账房支用三千两银票,交给梅女史带回去。
梅女史拿了钱,便起身告辞。
裴氏心头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
数次问起:“王爷回来了吗?”
“启禀娘娘,王爷还没回府。”
“王爷回来后,立刻禀报本王妃。”
“奴婢遵命。”
宁王一直到傍晚才回府。
裴氏得了消息,急急忙忙来到碧玺阁。
“王爷,母妃派人来要银子,一开口就是两万两,这可怎么得了?是不是宫里又出了事情?”
宁王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中一顿,“两万两?”
“正是!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母妃从不曾派人要过银子,这回怎么突然派人上门。萧家那边呢,母妃怎么不问萧家要银子。”
宁王板着脸,说道:“废话!母妃有本王这个儿子,哪里能问萧家要银子。你将母妃的陪嫁翻出来,看看这几年攒了多少银子。”
裴氏急得跺脚,“哪有攒下银子。前些年府中亏空,早就将母妃的陪嫁收益给挪用了。”
宁王恼怒,“那就翻账本。看看这些年到底挪用了多少银子。”
裴氏当即命人去账房搬账本。
“王爷,你还没告诉我,母妃为何突然派人要银子,而且一开口就是两万两。”
宁王一脸疲惫地坐在罗汉榻上,“还不是因为李昭仪生下小皇子,后宫乱七八糟。母妃也要打起精神,笼络人心。人心思变,没有银子什么都是虚的。
李家父兄搂银子越来越疯狂,其中大部分银子都进了李昭仪的口袋。李昭仪大把银子洒下去,就算是砸,也砸出了一点水花。现在母妃和薛贵妃压力很大,一大把年纪还有和一个年轻嫔妃斗,真是憋屈得很。”
说到憋屈,宁王一拳头砸在桌上。
自小皇子出生,他们这些成年皇子,接连遭遇天子的申斥。
天子分明是没将他们当儿子看待,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本以为仁宣太子过世,局势将大变。
结果局势的确是大变,然而却没变好,而是越变越烂。还不如仁宣太子活着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有仁宣太子当靶子,承担天子的大部分怒火,其他成年皇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如今仁宣太子一死,没有靶子,成年皇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苦不堪言。
裴氏问道:“要给母妃送银子吗?”
宁王点头,“当然要送。”
“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账房的钱都是要用的。”
裴氏小声提醒宁王。
宁王蹙眉,“你别打本王的主意。本王的私房银子可是被你搜去了,本王现在可没银子。”
裴氏说道:“年底下面的铺子交账,王爷截留了五万两。这才二月,应该还没用完吧。请王爷慷慨解囊,替母妃分忧。”
宁王指着裴氏,不敢置信。竟然敢他的银子的主意,荒唐。
裴氏又说道:“账房的银子要留作开销,如果动用了账房的银子,等不到派人去江南,府中就要闹亏空。还请王爷主动承担起为母妃分忧的重担。”
宁王哼哼两声,“行了,本王出一万两,剩下的全从账面上走。”
宁王肯出一万两,裴氏的目的基本上算是达成了。
她也不敢逼迫太过,有这一万两总比一文钱都没有要强上许多。
凑足两万两,第三天,裴氏亲自进宫,将银子给萧淑妃送去。
她进宫,还将顾玖,欧阳芙带上。旁人一看,还以为她是带儿媳妇进宫请安。
“母妃,这是两万两,请您点收。”
裴氏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银票。
宫女上前接过木匣子,放到萧淑妃跟前过目。
萧淑妃扫了眼木匣子里面的银票,说道:“为难你了。突然让你拿出这么多银钱,有困难吧。”
裴氏说道:“困难的确不少。不过既然是母妃需要,无论如何,儿媳也会凑足银钱,给母妃送来。”
“你有心了。”
萧淑妃合上木匣子的盖子,叫宫女收起来。
她靠着罗汉榻,轻声说道:“现在宫里艰难,具体的情况王爷都和你说了吧。”
裴氏点头,“儿媳已经听说了。能替母妃分忧,儿媳很荣幸。”
萧淑妃自嘲一笑,“本宫堂堂淑妃,如今可比不上隔壁的昭仪娘娘。人家生下小皇子,犹如锦上添花,富贵荣华垂手可得。
这世道变了啊,一个小皇子也变得这么金贵。想当年本宫生下王爷的时候,陛下看都没看一眼,只派了一个内侍送来一些金银玉器。就连王爷的名字也是百日后才取的。人比人气死人,这话真没说错。”
“母妃保重身体。”裴氏有些惶恐。
欧阳芙有些紧张。
顾玖眉头微蹙,堂堂萧淑妃,日子也这么难过了吗?李昭仪还在坐月子,难道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宣战?
只怕是有人捧高踩低,替李昭仪张目,将萧淑妃给气狠了。
萧淑妃摆摆手,“本宫无事,就是随口发发牢骚。这宫里头的事情,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准。就算是睿真崔皇后,估计也没预料到会有今日局面吧。你们以后做事都谨慎点,不要落下把柄给别人。今日本宫不留你们用饭,早点出宫回王府吧。”
“母妃保重,儿媳先告辞。”
萧淑妃摆摆手,都没心思搭理顾玖和欧阳芙,更没心思关注两个人的肚子。
换做往常,萧淑妃定要过问一句,为何肚子还没动静。
欧阳芙心头很不安,感觉到风雨欲来。
等到李昭仪坐完月子,宫里头不知道会斗成什么样子。
她终于下定决心,同二公子一起去见裴氏,夫妻两人打算出府到别院住一个月,就当是调养身体,为怀孕做准备。
裴氏有些不高兴,“难道住在王府,就不能调养身体吗?”
二公子刘评躬身说道:“儿子成亲数年,膝下没有一子半女,请母妃成全。”
沈侧妃也在旁边帮腔,话里话外都是在怼裴氏。
“娘娘明鉴,二夫人自嫁到王府,一直帮衬王妃打理府中内务,就连发烧着凉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以至于调养了两年,身体还不见好。我瞧着,她就是累的。
趁着现在府中事情少,还请王妃慈爱,容他们小两口去别院休整一段时间,好歹将身体养好。身体好了才能为王府添丁进口。”
裴氏气了个半死,回怼沈侧妃,“你的意思是,老二媳妇一直没有身孕,全都是本王妃的责任?是本王妃让她累着了?荒唐!老四媳妇一样替本王妃分忧,打理内务,怎么她就能顺利怀上孩子?要本王妃说,就是老二媳妇自己有问题。”
欧阳芙委屈坏了,眼泪都差点下来。
二公子刘评抢在沈侧妃前头,说道:“母妃说的没错,主要是夫人她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没动静。这回打算去别院,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休整一番,再努力一把。请母妃成全。”
裴氏哼了一声,“本王妃要是不同意,又该有人哭闹不休,本王妃也成了你们没有孩子的罪魁祸首。罢了,本王妃何必做那恶人。你们要去别院居住,本王妃不拦着。希望真的有好消息。”
说完,她还剜了一眼沈侧妃。
第318章 放一把火
欧阳芙同二公子,收拾好包袱行李,去城外别院居住。
她的差事,暂时由顾玖帮她照看着。
沈侧妃还挺不放心的,跑到顾玖跟前叨叨叨。
“二夫人只出门一个来月,这一个月,就辛苦大夫人照看一二。过去是什么规矩,大夫人萧规曹随照着办就成了,不用改动。”
顾玖笑了笑,“侧妃是担心我改了二弟妹的规矩?”
“哎呦,大夫人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大夫人累着。你就盯着账目,别的事情自有管事婆子料理。”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侧妃放心,只是代管一个月,我还没闲到去插手别人的事情。”
沈侧妃笑眯眯的,“大夫人真会说笑。”
顾玖是真的忙。
西北那边,终于将去年的账本交了上来。
马场自负盈亏,不需要顾玖继续往里面垫银子,却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交上来。
当初顾玖开设马场的时候,就做好了五年准备。打算用五年时间将马场做起来。今年是第四个年头,正儿八经算起来也才两年半时间,她不着急。
羊毛织布效益不错。但是因为军需订单,羊毛织布的收益全都要投入扩大经营,暂时抽不出资金给顾玖送来。
唯独成衣销售这一块,勉强抽了一万两银子出来,和账本一起送到顾玖的手中。
青梅,青竹几个丫鬟,这几日天天抱着算盘盘账。
军需订单看似利润高,但是人情成本同样高。把各种成本除掉,纯利大致只剩下两成左右。
二十万套的军需订单,利润算下来也就三四万两左右,还要投入再生产。
这份纯利,还要分一部分出来,给员工们开年终奖。剩下的,一部分投入再生产,只有少量的利润能拿出来分红。
顾玖看着账本,成衣生意只能靠走量,量大才能赚钱。想要靠这个生意暴富,不现实。
说实话,成衣生意的利润,连珍宝斋的零头都比不上。
珍宝斋出售一套头面首饰,利润没有两倍,根本不屑搭理。
所以顾玖要抓紧时间开拓江南的贸易线。
等江南那边的生意起来,西北贸易线就可以继续投入资金,扩大规模。
羊毛成衣利润不高,但是顾玖不打算放弃。
衣食住行,人生在世,离不开这四样。
衣甚至排在了食的前面,可见保暖才是第一需求,吃饱是第二需求。
人们可以长期忍受饥饿,却无法长时间忍受寒冷。因为都被冻死了。
账目盘点清楚,接下来就是分红。
裴芸占了四成股份,一万两分红四千两。
顾玖书信一封,交给方嬷嬷。方嬷嬷带着书信,账本和银子给裴芸送去。
作为合伙人,账目必须清楚,每一笔钱花在哪里,必须有据可查,决不能含糊其辞。
只有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做下去。
她还打算和裴芸长长久久将羊毛生意做下去,自然要做到诚信。
裴芸收到银子,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她都没想到,当初投入的银子,真正算起来,也才两年多时间,竟然能有几千两的分红。
翻开账本一看,账本上的利润很喜人。不过因为要投入扩大经营,所以大部分利润不能拿出来分红。
她又看了顾玖写给她的信,信里面详细写了经营思路,各种想法。
裴芸笑眯眯的,同方嬷嬷说道:“小玖妹妹实在是太见外了。当初我投钱的时候就说过,我不参与经营。经营上的事情,全凭小玖妹妹做主,她做事我信得过。”
方嬷嬷说道:“我家夫人说,承蒙世子夫人看得起,愿意同她合伙做生意,账目自然要清楚明白,不能弄虚作假。经营思路也要及时告知世子夫人,不能让世子夫人投了钱却什么都不清不楚。大家要做长久生意,一开始就将规矩立起来。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裴芸笑道:“小玖妹妹就是比我想得长远。你替我回复她,经营方面我没意见,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我肯定支持。账本我收到了,没有问题。这一年辛苦她处处操心,以后还要继续辛苦她。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叫她不用同我客气。”
方嬷嬷将裴芸的话带给顾玖。
顾玖庆幸,“当初选择和裴姐姐合作,果然没选错。”
能接到军需订单,也多亏了裴芸。
方嬷嬷说道:“奴婢瞧着世子夫人的饮食,好像是有了身孕。只是月份还小,还没声张。”
“真的吗?裴姐姐果真有了身孕,那我可得好好恭喜她才行。不过她没声张,想来还不满三个月。现在可以先将礼物备好,等她满了三个月,就将礼物送去。”
青梅笑道:“夫人放心,这件事奴婢会记在心上。”
……
过了上巳节,顾玥替赵二郎守孝,就满了一年之期。
谢氏早早地就安排好人手,到了日子,就亲自带着人上了海西伯府。
海西伯夫人也没阻拦,“这是切结书,嫁妆拉走,从此以后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谢氏收下切结书,“夫人就是爽快。玥儿,还不赶紧谢谢夫人。夫人没有为难你,你得感恩,知道吗?”
顾玥躬身拜谢,动情地说道:“从今以后,不能在婆母跟前尽孝,还请婆母见谅。”
海西伯夫人摆手,“别叫本夫人婆母,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婚配,同我们海西伯府再无瓜葛。本夫人也不希望听到你在外面以海西伯儿媳妇的身份示人,本夫人会很不高兴。”
顾玥面色尴尬,一副凄苦无助的模样。
谢氏轻咳一声,“夫人说的对,从今以后我家玥儿同海西伯府再无瓜葛。还请夫人将我家玥儿的嫁妆单子拿出来对照,以免我们多拿了东西,或是少了什么东西。”
海西伯夫人哼哼两声,“顾太太将我们伯爵府当成什么人家呢,莫非我们会贪墨你家闺女的嫁妆不成?”
谢氏大笑起来,“夫人误会了,伯爵府如此富贵,自然不会贪墨我们家玥儿的嫁妆。但是保不准有下人手脚不干净,对不对?”
海西伯夫人冷笑一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将二少奶奶的嫁妆单子翻出来,一样一样对照。若是少了或是多了,都要追查到底。”
“奴婢遵命。”
拿了嫁妆单子,谢氏就领着人去搬嫁妆。
顾玥跟在她身边,脸色苍白,神色不安。
谢氏给她打气,“你怕什么。有我在,定会给你说一门如意婚事。到时候再给你添一点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多谢母亲。女儿是担心给母亲惹来麻烦。”
谢氏不太在意地说道:“这些年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总之也不差这一件麻烦。
还有半个月,你六哥就要大婚了,你父亲广撒请帖,到时候定有许多世家子弟到府中做客。
我会替你仔细相看,你六哥的那些同窗也是极好的。若是考中科举,前程可期。”
顾玥勉强笑了笑,目前,她并不想嫁人。至少在找到合适的对象之前,她不想嫁人。
而且谢实那边也是个麻烦。
葡萄从外面进来,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悄悄凑到顾玥身边。
“启禀少奶奶,谢实表少爷传来消息,说是都准备好了。叫少夫人按照原计划做事。”
顾玥点头,摆摆手,叫葡萄退下。
葡萄惴惴不安,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顾玥的威胁,言犹在耳。
顾玥的嫁妆,没多,却少许多摆件。
谢氏要闹,顾玥拦着她,“忘了告诉母亲,当初夫君还在的时候,打碎了不少瓷瓶摆件,都没登记在账册上。”
“简直是荒唐,损失这么多物件,该让海西伯府赔偿才对。”
“母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
“你啊,就是太软弱,才会被海西伯府上下欺辱。”
这话要是让顾珊听到,她绝对一百个不同意。
顾玥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也叫软弱,那真正软弱的女人叫什么?像她差点被顾玥放火烧死,算什么?算活该吗?
幸亏顾珊今日没跟着过来,要不然非得气死。
偏心的人,似乎永远都改不了偏心的毛病。要么偏心这个,要么偏心那个。
这一点,在谢氏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碗水,谢氏永远都端不平。
她要么偏心顾玥,当她对顾玥不满的时候,就开始偏心顾珊。等到顾玥认错,做个乖孩子的时候,她又开始偏心起顾玥。
这样反反复复,结果就是顾玥和顾珊心头都生出了怨气。
人的天性,厌恶一切同自己争抢的人,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妹。
顾玥怨恨顾珊抢了自己的宠爱,怨恨谢氏曾经冷酷地放弃她。
顾珊同样怨恨顾玥明明出嫁,却因为死了男人,还要回娘家抢她的宠爱。
两姐妹心中都生出了怨恨,然而谢氏却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尽到了身为母亲的责任。
谢氏不知,就是因为她所谓的尽到责任,致使姐妹二人反目成仇,视对方为仇寇。
谢氏咋咋呼呼,吩咐下人将嫁妆清理抬走。就算是一片碎布,也不肯留给海西伯府。
忙了一整天,总算连人带嫁妆回到了顾府。
顾大人看见顾玥,神情淡淡的,“既然回来了,就守着府中的规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该长大了,不要再让为父失望。”
“女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顾大人挥挥手,示意顾玥退下。
顾琤对她的态度倒也算热情。
“三妹妹,若有为难的事情,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多谢六哥,不会耽误你读书吗?”
“若是我不在府中,你可以找八弟。八弟他会帮你。”
顾玥为难道:“我怕八弟记恨我。”
“亲姐弟,没有隔日仇。”
“我知道了,多谢六哥。”
时隔两年,顾玥又回到了顾府,住进了熟悉的院落。
就连屋里的摆件,也和出嫁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人却不是当年那个人。
当年的她心高气傲,将赵二郎当做自己的终身依靠。
如今的她,心冷如铁,看透一切,只会自己而活。
这个夜晚很漫长,天始终不肯亮。顾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当天麻麻亮的时候,她才沉沉入睡。
一大早,她到芙蓉院给谢氏请安。
她和顾珊在院门口碰面。
顾珊看着她,福了福身,“三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多谢四妹妹关心。”
“三姐姐客气。”
两姐妹气场不合,却要做出和睦的样子,一起走进芙蓉院。
谢氏揉揉眉心,“刚得到一个消息,昨晚上海西伯府走了水。听说烧了账房,还死了人。”
顾玥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强做镇定。
顾珊第一时间朝顾玥看去,“三姐姐一离开,海西伯府就走水,真是巧啊。”
顾玥没搭理顾珊,她一脸担心地问道:“情况严重吗?死了多少人?死的谁?”
谢氏摇头,“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好像是账房死了。具体情况要等晚上你父亲回来才知道。”
顾玥心头松了一口气。
账房死了,真是太好啦。
谢实没有骗他。
顾玥强压着心头的喜意,如常地聊着家常。
然而丫鬟葡萄却手心冒着冷汗,全是因为恐惧。
海西伯府走水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顾玖一听海西伯府,就留心上了。
她吩咐人出门打听消息。
海西伯府昨晚半夜三更突然走水,古怪得很。
更古怪的是,走水的地方竟然是防火最严密的账房,而且还死了一个账房先生。
“京城都在议论,海西伯府这回走水只怕不简单。”白仲躬身说道。
顾玖问道:“海西伯府损失了多少?”
“具体的数目没有打听到,只听说烧了许多账本,还烧了上万两的银票。这一回海西伯府损失惨重。”
“你确定是上万两?”
白仲点头,“小的托关系问了在海西伯府当差的人,的确是烧了上万两的银票。去年下半年的账本,以及今年的账本全都烧没了。死了的账房有很大的嫌疑,有人说账房贪墨银子,得知东窗事发,于是畏罪自尽,连带着账本也给烧了。”
顾玖听完笑了起来。
她挥挥手,叫白仲盯着海西伯府那边。
等人离去,顾玖嘲讽一笑,“我的三妹妹,手段辈出,不佩服她都不行。”
青梅吃了一惊,“夫人的意思是,这把火是三姑奶奶放的?”
顾玖嗤笑一声,“这把火当然不是顾玥放的,昨日她已经回到了顾府。但是海西伯府这把火,同顾玥肯定脱不了关系。”
顾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推论,但是她就是知道这件事情同顾玥有关。
当她听到海西伯府失火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玥。
顾玥是在报复,也是在捞好处。
至于死掉的账房,要么是被杀人灭口,要么就是替死鬼。
总之那个账房肯定不干净,也肯定同顾玥有关系。
过去一年,顾玥在海西伯府守寡。没人会特意留意一个寡妇,人们会下意识的忽略寡妇。
一年的时间,收买一个账房,以顾玥的手段,应该不难办到。
顾玖啧啧称叹,顾玥真是太能折腾了。而且如今的顾玥学会了隐忍,杀伤力是过去的十倍不止。
“照着夫人的推测,三姑奶奶应该还有同伙。”
顾玖笑了笑,“她自然有同伙。”
只是顾玖猜不到顾玥的同伙究竟是谁。
从赵二郎的死,到昨晚海西伯府账房走水,这一些列的事情,明显经过了静心的计划。
计划缜密,行动力强,事后还能全身而退,顺带替顾玥洗清嫌疑。这样的人可不简单,绝非等闲之辈。
顾玖太好奇,好奇顾玥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第319章 不容易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顾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在大门口,贴着醒目的喜字。
今日是顾琤大婚的日子。
顾府席开五十桌,能请的人全都请了来。
顾大人如今贵为户部侍郎,接到请帖的人都会给他一个面子,带着礼物登门恭贺。
甚至还有许多没接到请帖的人,也厚着脸皮上门。
管家应付这种事情得心应手,都不用惊动顾大人和谢氏,就已经将来人打发走。
顾玖坐着马车来到顾府。
管家顾全一听诏夫人来了,亲自到二门迎接。
“夫人当心脚下。老爷在外院花厅待客,太太在内院花厅招呼客人。”
顾玖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轻声问道:“宾客们都到齐了吗?六哥有出发去接亲吗?”
“回禀夫人,宾客七七八八差不多都到了。六少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出门接亲。”
顾玖点点头,“三妹妹是在太太身边帮忙吗?”
“正是。
顿了顿,顾全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太太打算给三姑奶奶另觅姻缘,带着三姑奶奶在身边,就是为了相看婚事。”
顾玖笑了起来,直接去了内院花厅。
大太太张氏同谢氏一起,带着儿媳妇还有各位姑娘们招呼来宾。
大少奶奶小张氏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精神饱满。
怀孕并没有让她感到疲惫,反而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脚下生风。她游刃有余地招呼着客人,将每个人安顿好。
大太太张氏心疼她,叫她别太辛苦,当心累着。
她却笑道:“婆母放心,儿媳身体很好。这点事情累不到我。”
“就算累不到,也该当心些。”
“大嫂该听大伯母的话,毕竟是双身子,该当心些。”
顾玖上前说道。
“二妹妹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
大少奶奶小张氏一脸喜意。
“小玖回来了,快坐下喝茶。如今你是客,不能累你操心。”大太太张氏乐呵呵的。
顾玖含笑同大家打招呼。
“二姐姐,你总算回来了。”顾琳紧挨着顾玖,一副甚是想念的模样。
顾玖问她:“五妹妹最近好吗?”
顾琳脸上略带愁绪,“不太好。”
顾玖好奇,“出了什么事吗?”
顾琳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自从三姐姐回来后,我就觉着不自在。私下里,四姐姐已经同三姐姐吵了两三回,只是太太都不知道。”
哦?
顾玖朝正在招呼客人的顾玥,顾珊两姐妹看去。这两人吵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们二人竟然都瞒着谢氏。
顾玖说道:“她们吵她们的,你烦什么?”
顾琳小声说道:“罗夫子病了,很严重,不能给我们上课。我不能去侯府上课,只能天天留在府中,每次三姐姐同四姐姐吵起来,我就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真是苦不堪言。”
顾玖笑了笑,说道:“她们吵架的时候,你偷偷避开就行了。别主动往前面凑。”
“我没地方去。”顾琳有些委屈,“姨娘日子不好过,又嫌弃我没本事,不能为她争气。还不如和四姐姐在一起。”
白姨娘同春禾联手,打压谭姨娘。却依旧改变不了失宠的事实。
顾大人要么去谭姨娘的房里,要么就去春姨娘的房里。已经彻底忽略了白姨娘。
白姨娘想要翻身,目前看来是没机会的。她只能指望顾琳,指望顾琳嫁个好人家做正房少奶奶,她也能跟着扬眉吐气。
之前几天白姨娘就叮嘱顾琳,等顾玖回来后,一定要和顾玖多多来往。
顾琳的婚事,若是顾玖肯搭把手,给顾琳说一门亲事,那么顾琳这辈子就没什么可愁的。
白姨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顾玖面前说不上话。
以前顾玖做姑娘的时候,就看不上她。如今顾玖贵为诏夫人,只怕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她。
白姨娘只能耳提面命,反复提醒顾琳千万别错过机会。
要知道顾玖回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顾琳这一回将白姨娘的话听进了心里。
她一天天大了,也开始为自己的婚事着急起来。
因此顾玖一回来,她就凑了过来,两姐妹说着话。
生疏的感觉,在言谈中渐渐消失,又找到了过去熟悉的姐妹情。
顾玖说道:“上一辈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用过问。五妹妹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顾琳望着顾玖,“真的能这么简单吗?姨娘不得宠,我的婚事只怕也好不了。太太从不提我的婚事,估计她都将我忘了。”
顾玖笑了起来,“你还没及笄,不用着急。等太太忙完了四妹妹的婚事,自然会想到你。”
顾琳朝人群中的谢氏看去,“太太不喜欢姨娘,连带着也不喜欢我。我怕我连大姐姐都比不上。”
顾珍嫁给许三郎,这门婚事如今看来是极好的。
许家人为人厚道,没有海西伯府那么多龌龊。顾珍在许家生活,除了一些避免不了的磕磕碰碰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委屈。
如今不少人都说顾珍嫁对了人。
甚至连顾玥都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当年要不是她抢了海西伯府的婚事,顾珍也不会有现在的福气。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顾珍都想啐顾玥一口唾沫。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顾玥这么不要脸的。真是欺人太甚。
顾玖安慰顾琳,“别担心。就算太太不管你,还有父亲。六哥娶了胡姑娘,你又多了个嫂嫂。以后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找新嫂子求助。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到王府找我。”
“我真的可以去王府找二姐姐吗?”
顾玖点头,“等下次王府宴请,我给你帖子。”
顾琳甜甜一笑,“谢谢二姐姐。二姐姐你太好了。”
顾玫来了,就连裴芸也到了。
顾玖还在人群中看见了谢太太马氏,还有谢二太太钱氏。
谢氏招呼娘家人之后,想到了苏家。
她来到顾玖身边,“二姑奶奶,老爷给苏家下了请帖,请说苏家人到现在都没上门。苏家不会是不来了吧。”
顾玖扫了眼人群中的谢家人,真不知顾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给谢家人下帖子。
难道谢茂死了,顾大人就忘了两家反目成仇的事情吗?
还是说谢氏枕边风太厉害,竟然能说服顾大人改变主意,给谢家下帖子。
顾玖轻声一笑,“太太不知道吗,苏家那边昨日就派人上门道喜,并且告诉父亲,今日就不登门喝喜酒,以免太太心里头膈应。不过太太放心,等到三哥成亲的时候,苏家一定会上门,并会送上厚礼。”
谢氏这一刻,的确感到膈应。
她含糊一笑,“苏家倒是知情知趣,竟然会如此用心。”
“苏家世代书香,自然不是毫无底蕴的暴发户可比。”顾玖小小地讥讽了一下谢家。
谢氏脸上发烧,“二姑奶奶嫁到王府,别的没见到变化,唯独脾气越来越大。”
顾玖笑道:“太太慧眼如炬。这两年我脾气的确见涨,谁叫这年头不开眼的人太多。不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还当我这个诏夫人是摆设。”
谢氏觉着顾玖话中有话,似乎是在指桑骂槐。
她心头不喜,“二姑奶奶的暴脾气,可别往娘家人身上使。有本事冲王府去。”
“太太放心,我回娘家,向来都是高高兴兴来,高高兴兴走。太太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还要找玫姐姐裴姐姐说话,失陪。”
顾玖还真不乐意同谢氏浪费口舌。
顾大人的确给苏家下了请帖。
之前苏政还问过她,他们苏家要不要上门喝喜酒。
顾玖很干脆,礼物送到就行了,喝不喝喜酒真没那么重要。心里不痛快,来喝喜酒不过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不如不来。
苏政从善如流,于是乎,提前一天将礼物送来。找了个借口,今儿就不来喝喜酒。
顾大人也知道苏家人有心结,所以也没勉强。
谢氏原本还想在苏家人勉强显摆一番,结果苏家根本不登门,不喝喜酒,谢氏显摆的想法落空。
她心头哼了一声,苏家破落户,实在是没必要在意那家人。
却不知,她的消息都是几年前老掉牙的。
自从苏家开始为顾玖的药材铺供货后,家里头的情况就逐渐得到了改善。
苏二老爷是个通透的人物。他停留在京城的时候也没闲着,通过过去的关系,联络可许几家大型的药材铺。除了给顾玖的药材铺供货外,还给其他药材铺供货。
药材并非暴利,靠着积少成多,苏家一改过去的窘迫的境况,终于有了固定的收入。
如此一来,苏家就有财力让更多的孩子读书,参加科举。
终有一天,苏家人会再次出现在朝堂上。昔日那个世代书香的苏家,会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顾玖陪着顾玫说话。
“玫姐姐,妞妞还好吧,今天怎么没把孩子带来。”
一提起孩子,顾玫满脸堆笑,“孩子淘气,以免她败坏了大家的兴致,就没将她带过来。托小玖妹妹的福,妞妞这几个月一直平平安安。她现在都会走了。”
“真的吗?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走了。”
“太医也说,和同月龄的孩子相比,她走路走得早。现在叫娘也叫得特别清楚。”
“那太好了。改明儿找机会一定要看看孩子。”
“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
顾玫眼中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可见她心里头全是孩子妞妞。
顾玖没提韩世子,也没提曲姑娘。她不想破坏顾玫的好心情。她只和顾玫聊着普通的家常。
可是顾玖还是没躲过别人审视的目光。
一个长辈亲戚盯着顾玖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实在是忍不住,就问道:“小玖,你肚子还没动静吗?”
顾玖愣了下,才将对方认出来。
“多谢婶娘关心,暂时还没动静。”
“你成亲都一年多了吧,肚子还没动静,王府能答应吗?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的大夫,专治妇科,要不改日请到王府,给你诊治?”
顾玖抿唇一笑,“多谢婶娘好意,不用了。太医说我身体很好,怀孕是迟早的事情。”
婶娘一听,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难为你了。”
顾玖有点懵,难为她什么。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婶娘误会刘诏不行。
顾玖低头一笑,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解释,说多错多。不如就这让婶娘继续误会下去吧。
顾玫悄声问顾玖,“真没动静?”
顾玖点头,拉着顾玫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真没动静。”
顾玫收回手,说道:“你和公子诏聚少离多,难怪还没动静。你该和公子诏说一声,叫他抽空多回家。”
顾玖颔首点头。
她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主要是她不想这么早生小孩。
满打满算,她的身体也才十七岁。最好能等到十八岁后生小孩。年龄大,身体好,小孩生下来也会更健康。
所以,今年下半年怀孕,时间就差不多合适。
当然,这些话没办法出口,只能让众人继续误会她和刘诏。
见裴芸冒酸水,一脸难受的模样,顾玖悄声问道:“裴姐姐是有了吗?”
裴芸先是一愣,接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多谢顾妹妹当初给的两张方子,用了后身体好了许多,刚怀上,还不满三个月就没声张。没想到顾妹妹一眼就看出来。”
顾玖笑着说道:“恭喜裴姐姐,我见你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可是恶心反胃?”
“有一点点反胃,倒不觉着恶心。”
顾玖当即命人将裴芸面前的茶杯端走,换做温开水,给裴芸暖胃。
喝了温开水,裴芸舒服了一点,“多谢顾妹妹,你懂得真多。我刚听见,你家婶娘在问你肚子有没有动静,既然顾妹妹身体无恙,就赶紧要个孩子吧。
别像我似得,因为没孩子,不知受了多少罪。别人看我的眼神,都透着同情和嫌弃,真是气煞人也。这回好不容易怀孕,终于让那些人闭上了嘴巴。”
“裴姐姐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
裴芸苦笑一声,“我以前和你一样,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是自从成亲后才知道,一个屋檐下生活,就没办法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有孩子总归比没孩子的强。毕竟我是嫡长媳,又是宗妇。肚子迟迟没动静,府中老夫人,夫人都会过问。就连夫君,在人前似乎也要低人一等。”
说起过去承受的压力,裴芸也觉着很憋屈。
可是谁让她处在宗妇的位置上,这些压力她躲避不了,只能迎头而上。
好在如今总算有了身孕。
顾玖知道裴芸有多宝贝肚子里的孩子,她特意安排一个小丫鬟在裴芸跟前听候差遣。
“裴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今日府中宾客众多,裴姐姐就别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你。有什么需求吩咐这个丫鬟去办。裴姐姐千万别累着。”
裴芸掩唇一笑,“多谢顾妹妹。顾妹妹如此会照顾人,公子诏能娶到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顾玖低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她和刘诏成亲一年多,还真没亲手照顾过刘诏。向来都是一言不合,就一脚将刘诏踹下床。
顾玖反省自己,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对刘诏好一点。
不过等到下一次的时候,顾玖估计早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心头不高兴,照旧将人踹下床。
嗯,她就是这么表里不一,没毛病。
刘诏娶了她,就得包容她一切的优点和缺点。
就像她,也在试着接受刘诏的各种毛病,寻找两人的平衡点。
新娘子接回来了。
大家纷纷起身,前往礼堂观礼。
顾玖留在裴芸身边,亲自护着裴芸,生怕有人冲撞了她。
要知道裴芸怀上这一胎,多不容易。不敢有半点闪失。
第320章 奴大欺主
新人拜堂,之后送入洞房。
顾玖凑了个热闹,去新房观礼。
揭开盖头,她才看见新娘子的容貌。化着新娘妆,看起来很美艳。
顾琤眉梢眼角都透着喜庆,显然很满意这门婚事,也很满意新娘子。
两人喝了合卺酒,就有人拉着顾琤出门喝酒。
今儿一定要将新郎灌醉。
大少奶奶张氏替新娘子介绍在场的众人。
新娘子一一颔首,面带微笑。
介绍到顾玥的时候,新娘子神色如常,只是多看了两眼。
顾玥心头生出恼怒,新娘子多看她两眼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她是寡妇,就要对她‘另眼相看’吗?
新娘子胡氏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多看了顾玥两眼,就被顾玥记恨上。
她只是对顾玥有些好奇。
毕竟关于顾玥的传闻太多了,而且大多都是不太好的传闻。
认过亲后,顾玖就离开了厢房。
顾珊捶着肩背,同顾玖走在一起。
“四妹妹累坏了吧?”
顾珊点点头,“天不亮就起来帮忙操持,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热茶。第一次知道成亲摆酒会这么累。”
顾玖笑道:“一会四妹妹多吃点,犒劳一下。”
顾珊嗯了一声,兴致不是很高。
顾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后的顾玥,难道顾珊同顾玥又闹了矛盾?
她没过问,径直来到花厅吃酒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氏就带上顾玥顾珊两姐妹,給各位太太夫人敬酒,顺便推销一下自家闺女。
顾珊觉着有些丢脸,显得很不好意思。
顾玥倒是大大方方,任由他人评头论足。
不得不承认,顾玥成熟了,比过去稳重了一百倍不止。
过去,顾玥将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喜怒哀乐一目了然。
如今的顾玥,喜怒不形于色,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端庄有礼的模样。
顾林悄声同顾玖嘀咕,“三姐姐真的很会装。”
顾玖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她是是装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也成熟了。”
顾琳悄声说道:“我亲眼看见三姐姐人前和善,人后嫌恶的样子。我都吓了一跳。”
“你没招惹她吧?”
顾玖有些担心顾琳,担心她不小心招惹了顾玥。
顾琳根本就不是顾玥的对手,招惹顾玥,不知会有多倒霉。
顾琳说道:“我很小心,没让三姐姐发现。三姐姐回来之前,太太一直在操持四姐姐的婚事,带着四姐姐出门相看了好几回。等到三姐姐一回来,太太就丢下了四姐姐的婚事,开始操持三姐姐的婚事。四姐姐因此很生气。”
顾玖都不知道该说谢氏什么才好。
她似乎将自己的宠爱当做了一种筹码,而非母亲对孩子的关心,以此要挟两个闺女。
谁听话她就宠爱谁,谁不听话她就冷落水。
结果就是两个闺女反目成仇,满腹怨言。
谢氏处事,实在是太喜欢耍小聪明。
之前她替顾珊相亲,即便顾玥回来,按理也该继续操持顾珊的婚事。
至于顾玥,她是二婚,晚个一年两年也没关系,耽误不了事。
顾珊是姑娘家,眼看快要及笄,婚事耽误不得。
结果谢氏竟然放下顾珊的婚事,转头去操持顾玥的婚事。
就因为心疼顾玥守寡。
顾玖都不知道该说谢氏什么才好。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偏偏一次又一次被感情蒙蔽,在两个亲闺女之间左右摇摆,毫无立场可言。
顾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提醒顾琳:“你别掺和她们之间的事情,记得明哲保身。”
“多谢二姐姐提醒,我晓得。”
顾琳自身难保,根本没底气掺和顾玥和顾珊之间的争斗。
敬过酒,顾珊回到位置上,顾玥则继续跟在谢氏身边抓住一切能够露脸的机会。
顾玖看着顾珊,“四妹妹喝口茶,消消气。”
顾珊苦笑一声,端起茶杯一口喝光。
“二姐姐,还是你好。你身为姐姐,知道关心我们做妹妹的。不像某个人,只想从我们手里抢走每一样东西,恨不得不给我们半条活路。”顾珊抱怨道。
顾玖给她茶杯里蓄满水,说道:“消消气,车到山前必有路。”
顾珊摇摇头,“我没二姐姐那么好的修养,我都快被她给气死了。真不知道她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母亲一颗心全都扑在她身上。
我就想不明白,她放火杀人,无恶不作,就因为年纪轻轻死了男人就能得到原谅吗?母亲还总说她在海西伯府受了许多苦,要体谅她的难处。可是谁来体谅我的难处?”
顾珊说到伤心处,眼泪滚落下来。
顾玖赶紧掏出手绢,给她擦拭眼泪。
“今儿是六哥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哭,快将眼泪擦掉。新嫂子进门,太太分不出精力操持你的婚事,就让新嫂子替你想办法。”
顾珊愣了愣,“新嫂子真有办法吗?”
顾玖轻声说道:“别忘了新嫂子的娘家父亲,可是礼部侍郎。手里有着历次科举取士的名单。新嫂子肯帮忙,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我担心新嫂子不肯插手我的事。”
“那可不一定。”
新娘子胡氏,顾玖打听过,在娘家的时候就帮着管家,是个有主见的人。
她嫁到顾府,肯定要想办法分薄谢氏手里的权柄,将二房上下管起来。
顾珊向她求助,等于是将夺权的契机送到了胡氏的手上。
胡氏只要不傻,就不会拒绝顾珊。不仅不会拒绝,还要全力帮顾珊寻一门好亲事,以此为机会从谢氏手中夺得权柄。
顾珊没想那么深,她将胡氏当成了退路。实在不行,她才会去找胡氏帮忙。
顾玖又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吃过酒席,顾玖去看望老爷子,替老爷子检查身体。
老爷子嗜酒如命,严重的酒精依赖症。
酒精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他的身体。
顾玖诊脉,眉头紧皱,“老爷子好歹保重身体,少喝点酒。我给你开的药方,你要坚持服用,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想起来就吃药,没想起来就不吃药。
还有,老爷子也别整日里窝在房里,得空的时候也该出门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
顾老爷子嘴上嫌弃,“哎呀呀,你嫁了人越发唠叨。公子诏怎么受得了你这个唠叨劲。”
顾玖翻了个白眼,“老爷子休想转移话题,我叮嘱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想要多活几年,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
“活那么多年做什么。老夫早就活够本了,现在每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顾玖笑着问道:“老爷子不想抱曾孙吗?”
“抱什么曾孙,一个个面目可憎得很,全都是不孝子,蠢货。老夫不乐意看到他们。”
顾老爷子说起子孙后代,打从心里头嫌弃。
顾玖笑了笑,提笔,又重新开了一张解酒的方子。
指望老爷子解酒是不可能的,不如想想怎么给他调养身体。
顾老爷子盯着她看,“李昭仪生了小皇子,宁王的日子不好过吧。”
顾玖笑道:“老爷子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这种事情,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陛下的脾气,没有人比老夫更清楚。老夫就猜到,陛下是怕了。”
“怕?”
顾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新奇。
“陛下富有四海,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他怎么会怕?”
顾老爷子连连摆手,“他是打从心里头怕啊。怕一天天老去,空有天子的名头,却管不了朝堂,管不了天下。
他怕成年皇子们身强力壮,结党营私,将他架空。更怕某个皇子斗胆包天,一朝将他掀翻。
你知道他坐在龙椅上,面对成年皇子,他看到了什么吗?”
顾玖摇头。
顾老爷子掷地有声地说道:“他看到了威胁。”
顾玖问道:“除了威胁就没别的吗?”
“当然只有威胁。所以他才要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多折腾折腾。他有多怕,就又多宠爱小皇子。因为小皇子是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唯一让他放心的人。”
顾玖闻言,若有所思。
“我以为陛下是厌恶成年皇子,厌恶他们争权夺利,争夺他的万里江山。却从没想过陛下也有可能怕。”
顾老爷子捋着胡须,说道:“他当然怕。他不年轻了,身体一天天衰老。皇子们在一旁虎视眈眈,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试问,谁不怕?”
顾玖摇摇头,“皇位让每个人都变得疯狂。”
顾老爷子提醒道:“宁王处境不妙,连带着公子诏也会跟着受难。你身为诏夫人,可要当心。”
顾玖点点头,然后问道:“老爷子认为陛下还能撑几年?”
顾老爷子望着皇宫方向,“这个问题,老夫可说不准。听说宁王给陛下送了女人?”
“是!”
“宁王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掏空陛下的身体。”
“陛下视成年皇子如仇寇,皇子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顾老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如今想来,最危险的莫过于公子诏。”
顾玖心头一冷,想到了关键处,“刘诏目前在京营任职,他,他应该不会吧。”
靠着手头上那点兵力造反,根本是痴人说梦。
刘诏没那么糊涂,应该不会真的提兵造反,以卵击石。
顾老爷子提醒她:“别忘了裴家。”
“孙女不敢忘记裴家。不过以鲁侯的立场,他不会轻易兴兵,帮宁王登基称帝。而且陛下大限将至的时候,一定会给鲁侯下一道旨意,最大程度的将鲁侯困死在西北,不准鲁侯参与京城的夺嫡之争。除非鲁侯想做乱臣贼子。”
顾老爷子没有多说,只是提醒她:“你多留意公子诏的动静。你说他在京营,他未必真的就在京营。”
顾玖心头一乱,“老爷子,你可别吓唬我。”
顾老爷子哈哈一笑,“老夫哪里吓得住你。如果宁王父子果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么你也该早做打算。”
顾玖点点头,“多谢老爷子提醒,我,我会盯着刘诏那边。”
她还是不太相信,刘诏离开了京营。
那么大个人,那么醒目的目标,他要是私自带人离开京营,营地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
楚王可是一直盯着刘诏。刘诏敢私自离京,楚王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宫里告状。
顾玖怀揣心事,告辞顾老爷子。
接下来,她准备去看望罗夫子。
罗夫子因为病重,怕过了病气,于是迁出侯府,住在后巷小院里。
侯府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伺候。
顾玖来到门口,敲门,半天没人应门。
难道人不在?
青梅用力推门,门竟然打开了。
院门根本没有上锁。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见。
咳嗽声从卧房里传出来。
顾玖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走进卧房。
挑起门帘,卧房有股难闻的味道。
“罗先生?”
顾玖走进去,不敢置信当初那个清瘦优雅的女子,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
身上有股恶臭,显然许久没清洗过。
“怎会如此?侯府不是派了人来照顾夫子吗?”
罗夫子望着顾玖,好一会才认出来,“是小玖啊,你快坐。”
顾玖握住罗夫子的手腕,趁机诊脉。
青梅带着人,打开窗户透气,清理卧房里面的污秽。
罗夫子本是受了凉,后来又添了咳嗽的毛病。
吃了药,咳嗽却一直没见好,病情反而越来越沉重。
迁出侯府后,小丫鬟一开始还会用心伺候。后来时间长了,又没人来看望罗夫子,小丫鬟也跟着怠慢起来。
罗夫子病成这个样子,一半是因为身体虚弱,药不对症。一半是气的。
顾玖诊脉完毕,对罗夫子说道:“夫子放心,我一定把你的病治好,再不让你受这样的苦。”
罗夫子笑了笑,眼中终于有了光芒。
“累你来看望我,此处污秽,你怎能轻易踏足。”
“夫子何必同我见外。在娘家的日子,承蒙夫子教导,我一直感激在心。只是没想到,夫子竟然被两个小丫鬟糟践成这个模样。此事我不会罢休,一定禀明老夫人,请老夫人严惩那两个丫鬟。”
“你这是何必。我如今是个废人,侯府肯继续花钱养着我,我已经感激不尽。怎能再为我的事情,给侯府添麻烦。”
“可是有人在夫子面前说了不三不四的话?”
罗夫子摇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有片瓦遮身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麻烦侯府,也不想遭人嫌弃,看人眼色。小玖,请你尊重我的想法,让我自生自灭吧。”
“夫子怎么会这么想?蝼蚁尚且偷生,夫子也该振作起来。夫子放心,我不惊动侯府,我另外派人照顾夫子的饮食起居,保证不让夫子受半点委屈。”
“你这是何苦?你又何必为我操心。你能来看望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我这辈子活够了,不如趁此机会了结。”
罗夫子病了这么长时间,郁结于心,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顾玖知道,罗夫子不是随口几句话就能劝回来的人。
她没有继续相劝,而是命人烧了热水,给罗夫子清洗身体。
她走到外间,提笔写下药方。
将药方交给小黄门,“你去药铺找二壮,叫他按方抓药。以后每日派人过来煎药,伺候夫子服药。另外再寻一两个老实忙忠厚的婆子,照顾夫子的饮食起居。若有怠慢,告诉婆子,本夫人不仅不给工钱,反而还要让她将所有的钱吐出来。”
顾玖之所以不从王府派人伺候,主要是怕奴大欺主,让罗夫子受委屈。
以罗夫子的性格,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在她面前告状。
不如从外面请人,按月结算工钱,由二壮监督。
若是不合适,直接换掉就行。如此一来,还省了许多麻烦。
第321章 针对她
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小院重新焕发生机。
卧房再没有那股难闻的气味。
罗夫子浑身上下也被清洗干净,看上去清爽多了。
就是人太瘦,而且缺乏营养。
顾玖端着药碗,亲自伺候罗夫子喝药。
罗夫子轻咳两声,“你如今贵为贵人,如何能做这些事情。”
“夫子不用同我客气。我能伺候你的机会不多,您就满足我一次可好?”
罗夫子连连咳嗽,顾玖连忙放下药碗给她捶背。
“天气渐好,夫子的病也会很快好起来。”
罗夫子摇摇头,“我这病怕是好不了。”
“有我在,夫子不用担心。四妹妹,五妹妹她们都盼着夫子身体早日康复,回去教导她们。”
罗夫子笑了起来。教书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顾玖伺候罗夫子喝了药。
怠慢罗夫子的两个小丫鬟吃饱喝足,跑了回来。
她们在院门口就被拦住。两个小黄门不许她们进入院门一步,这是顾玖的吩咐。
青梅禀报,“夫人,那两个丫鬟回来了,要如何处置。”
顾玖语气清冷地说道:“将她们赶出去。告诉她们,自觉点以后莫要踏入院门一步,若是不自觉,本夫人不介意花点时间教她们什么是规矩。”
侯府额外给工钱,叫两个丫鬟伺候罗夫子起居饮食,结果她们自己吃的满嘴都是油,把罗夫子丢在床上不管不问,任由罗夫子自生自灭。
一个卧室连猪窝都比不上,不知道多久没清理打扫。
要不是罗夫子病到下不了床,怎么会受这份欺辱。
顾玖甚至怀疑,她们连罗夫子的医药费都给贪墨了。
两个丫鬟若非是侯府派来的,顾玖早就将人抓起来,打杀了事。
青梅传达了顾玖的意思。
两个小丫鬟得知诏夫人亲来,战战兢兢,怕得不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躬身领命,转眼就跑走了。那速度,仿佛是在逃命。
顾玖同罗夫子说话:“夫子好好养病,旁的事情不用操心,我自会替你料理。”
“你为了我,得罪了侯府,值得吗?”
顾玖笑了起来,“夫子也太小看侯府。侯府要是知道两个丫鬟怠慢了夫子,定会狠狠教训她们。我没下令打杀那两个丫鬟,已经算是客气的。”
罗夫子叹了一口气,“我这脑子,越来越蠢笨。看来不适合继续教书。”
“夫子千万别这么想,你只是生病了。等身体养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罗夫子眼中满是忧郁之色。
顾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生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她想到福雅公主,想到从湖阳郡主口中听到的八卦,却一个字都没问出口。那是罗夫子的过去,罗夫子不提,她又何必提起过去的伤心事。
等罗夫子睡下,二壮安排了妥当的婆子过来伺候,顾玖才起身离开。
她不忘叮嘱二壮,三天两头,有空就过来看看。罗夫子的一应开销都从账上走,药材都用好的。
二壮一一记下,让顾玖不用操心,他会照顾好罗夫子。每隔三天让田大夫过来为罗夫子诊脉。
顾玖放心离去。
以此同时,顾玥借口喝醉酒,于是回房歇息。
她躺在软塌上,叫丫鬟葡萄守着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片刻之后,后窗响起鸟鸣声。
顾玥咬了咬牙,迟疑了几秒钟,才起身将后窗打开。
一道人影钻进来,正是谢实。
“表妹!”
“表哥!”
谢实紧紧地搂着顾玥,顾玥感觉到痛,却没有叫痛。
谢实神情激动,什么话都没说,低头就含住顾玥的嘴唇。
这一场云雨,知道半个时辰后才结束。
顾玥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
谢实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表妹比上次更水灵了。”
顾玥抿唇一笑,透过琉璃镜,望着谢实。
“表哥不该来的,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你放心,我借口喝醉了酒,到厢房歇息。我从厢房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见。”
“今日人多眼杂,一会表哥出去的时候,好歹注意点,可别叫人这看见。”
“你怕了吗?”
谢实盯着镜子里的顾玥,顾玥的表情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面,无所遁形。
顾玥微微垂首,语气委屈地说道:“我自然是怕的。我是寡妇,寡妇偷人,我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那就嫁给我。”谢实语气坚定地说道。
“嫁给你,岂不是害了你。”
顾玥握住谢实的手,盯着镜子里面谢实的眼眸,真诚地说道:“你将来要娶一个名门淑女,你不能总惦记着我。我,是个不祥的人,我不能害了你。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见面。”
“你是想同我撇开关系吗?”
谢实手上用力,死死地掐着顾玥的肩膀。
顾玥眉头轻蹙,“我若是想撇清关心,今日就不会约你在此见面,更不会同你发生关系。我真心待表哥,表哥却如此疑心我,真是令人寒心。”
谢实脸色铁青,“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你为何要将我推开?我说了,被人发现了正好,我直接娶了你。”
顾玥猛地回头,质问:“你娶我?我父亲会答应吗,我母亲会同意吗?还有舅母会同意你娶我吗?外祖父会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程吗?你别开玩笑了,你根本没办法娶我。”
“谁说的?我现在就禀明姑母,叫姑母将你许配给我。”
说完,谢实就要从正门出去。
顾玥慌了,“别去。”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拉住谢实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求道:“求你,别去!”
谢实死死地盯着顾玥,“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顾玥扑进谢实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哽咽道:“我当然愿意嫁给你,可是我怎么能害了你。你值得更好的,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表哥,无论将来我嫁给谁,我的心永远都在你身上。”
“你愿意嫁给任何人,唯独不肯嫁给我,对吗?”
“不是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肯听,那你就去找我父亲母亲,你告诉他们你要娶我,看看他们会不会打断你的腿。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没脸活下去,不如一死了之。”
说完,顾玥扭头无声哭泣。
谢实叹了一声,在顾玥的眼泪攻势下,坚定的决心破了一个口子。
他揽着顾玥,将她抱进怀里,“好,我不娶你,你满意了吧。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嫁给谁?”
顾玥频频摇头,“我谁都不想嫁,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嫁人怎么行。你不能在娘家住一辈子。你总得生个孩子吧。”
顾玥咬着唇,好半天才说道:“真要我嫁人,我就嫁给能帮助你的人。我要助你上青云。”
谢实先是一愣,紧接着感动坏了。
“我不能让你委屈。”
“为了表哥什么样的委屈我都承受得起。”顾玥动情地说道。
谢实紧紧地搂着她,真想将她带着身上,揣在怀里,时时刻刻留在身边。
然而,这只是梦罢了。
沉默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你的。”
顾玥心头颤动,她今天那么的真情实意,那么努力,为的不过就是荷包里面的东西。
但是她面上丝毫不显。
她盯着荷包,问道:“是从海西伯府拿出来的?”
“正是。”
“没有追查到你吧。”
“放心,认证物证全都没了。海西伯府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查到你我的头上。”
顾玥咬咬牙,出人意料地说道:“我不能要。这些你全都拿着。你是爷们,需要在外面应酬,用钱的地方很多。从海西伯府拿出来的钱全都给你。我待在内宅,用钱的地方少,这些给我也只是压箱底罢了。”
“就是给你压箱底。”谢实拉起顾玥的手,将荷包放在她手心里。
“一共一万两,全都换成了银票,你自己收起来,别让人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有钱花。”
顾玥盯着荷包,心头兴奋得高声尖叫。一万两,全都是她的,哈哈。
表面上,她咬着唇,一副难过的样子。
“表哥帮我良多,我却无法回报。”
谢实的手放在顾玥的腰间,并且渐渐下滑。
他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的身体,你整个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顾玥脸颊发热,“我只是残花败柳,承蒙表哥不嫌弃。”
“你就是太谦虚。只有我知道你究竟有多好。那个短命鬼赵二郎无福消受,放着好好的你不要,偏要断袖。结果全都便宜了我。”
谢实语气中透着得意。
顾玥咬了他一口,“不要提赵二郎,我讨厌他。”
“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都不提赵二郎。”
顾玥小意温柔,不动声色地打听楚王的消息。
小皇子出生后,楚王的宠爱被夺走。已经很长时间没进宫在天子跟前尽孝。
顾玥悄声问道:“楚王没指望了吗?”
“我觉着是没指望了。不过一世富贵是跑不了的。”
“那你跟在楚王身边能有前途吗?”
“王爷答应我,今年会保举我到六部历练,若是表现出色,将来外放地方官。”
“真的吗?太好了。不枉你对楚王忠心耿耿。”
顾玥心头火热,其实她更关心的是楚王的后宅。
只是直接问楚王后宅,显得太过刻意。所以不妨循序渐进,慢慢来。
借口时辰已经晚了,顾玥将谢实打发走。
谢实走后窗,翻窗离开。
顾玥瘫坐在软榻上,浑身汗水。应付谢实,要了她半条命。
她打开荷包,里面果然装着一万两银子。
顾玥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终于有钱了。
当初海西伯夫人派人搜她的嫁妆,抢走她的嫁妆银子。如今,她加倍讨回来。
她早就说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海西伯夫人欺她辱她,就别怪她下毒手。
只烧了账房,死了一个账房先生,没有放火将整个海西伯府烧掉,算是客气的。
顾玥得意一笑。所有小看她的人,都将因此付出代价。
谢实顺利地离开后院,一路上没被人发现。
快要到供宾客歇息的厢房,谢实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顾珽突然钻出来。
顾珽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姓谢的,你不是说你在厢房醒酒吗?你人不在厢房,跑去哪里呢?是不是背着人算计我们顾家。”
谢实板着脸,“让开,我要回房歇息。”
“谢实,我告诉你,你胆敢在我们顾家搅风搅雨,修怪我不客气。”
谢实嘲讽一笑,“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打一架吗?”
顾珽这个暴脾气,已经将袖子挽起来了。
小厮李串生怕顾珽真的和谢实打起来,急忙劝道:“三少爷,老爷那里还等着你,耽误不得。”
顾珽哼了一声,他也怕顾大人的暴脾气。
他指着谢实说道:“你最好没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被我发现,我饶不了你。”
谢实轻蔑一笑。
等到顾珽走后,他才长舒一口气。风一吹,才发现竟然连冷汗都出来了。
他很庆幸,幸亏没被顾珽发现真相,要不然他和顾玥的事情再也藏不住。
趁着天色还亮着,顾玖辞别了顾大人,坐上马车,启程回王府。
半路上被人堵住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顾玖挑起车窗帘子,问道:“谁家的马车堵在路上,也不知道挪动一下。”
小黄门跳下马车,到前面查看情况。
片刻之后,小黄门来到顾玖身边禀报,“启禀夫人,是李家的马车堵住了路。”
“哪个李家?”
“李昭仪娘家。”
原来是新晋暴发户李家。
小黄门又说道:“李家人好像是在看宅子,他们家的马车将整条路都给堵了。夫人,我们要不要改道?”
顾玖点点头,“改道吧。”
暂时,她不想和李家起冲突。
车夫掉头,选择另外一条路离开。
李老爷站在宅子门口,问道:“刚过去的马车谁家的?”
“启禀老爷,看徽记是宁王府的马车。小的听说顾家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今日顾府结亲,想必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应该是诏夫人。”
“哦!”
李老爷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他同大儿子嘀咕道:“宫里的萧淑妃没少给昭仪娘娘添麻烦,宁王小动作也不断,实在是可恨。”
李大郎说道:“父亲放心,如今有了小皇子,他们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李老爷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可以先给他们一点教训尝尝,别以为昭仪娘娘年轻就好欺负。”
李大郎心生一计,“听说珍宝斋就是这位诏夫人的产业,日进斗金。不如我们将珍宝斋的工匠都挖过来。”
“不错,不错。”
顾玖根本不知道李家父子在打她产业的主意。
当她得知消息,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
小黄门领着二壮来到东院上房。
这还是二壮第一次进王府内宅,看什么都稀奇,又不敢多看,怕给顾玖丢脸。
顾玖在小书房见到二壮。
“急急忙忙过来见本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二壮在杌凳上小心翼翼地坐着,“启禀夫人,有人在抢珍宝斋的生意。”
“抢生意?怎么个抢法?”
“一开始有人出高价想要挖走珍宝斋的工匠。后来得知工匠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中,就学着珍宝斋,也从将作监要了几个珠宝工匠。他们打算在珍宝斋对面开个同珍宝斋一样的珠宝铺子。小的去看了,铺子已经被他们拿下来,正在装修,等下个月月初就要开业。夫人,等他们的铺子开起来,珍宝斋的生意必定会受影响。”
顾玖挑眉,“谁这么大的胆子,不仅敢挖人,还敢做对门生意,明摆着抢本夫人的生意?”
“不是别人,正是李昭仪的娘家,京城新贵李家。”
又是李家。李家为何会突然针对她?
顾玖皱眉,“你还打听到什么?”
第322章 挖李家墙角
李家得狂成什么样,竟然敢主动挑衅。
找死吗?
她没去找李家的麻烦,李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真当她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可以随意欺辱。
顾玖脸色沉下来,“去,将钱富叫来。”
钱富是刘诏的内侍,主要负责外面的事情。
顾玖开门见山地问道:“公子是不是让你收集李家的资料?给我一份。”
钱富诧异,“夫人要李家的资料做什么?”
顾玖冷笑一声,“李家都打上门来了,我岂能坐以待毙。将资料给我一份。”
“老奴遵命。”
钱富去拿资料,心头还想着,要将此事禀报公子知道。
顾玖拿到李家的资料,一页页翻阅。
刘诏看着不声不响,暗地里却早就收集了李家的大把的黑历史。甚至连人证物证都找到了,只等时机一到就要对发难。
顾玖突然停下,盯着资料中的某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最后她问钱富,“南边雨花巷都是李家的产业?”
“正是!”钱富躬身说道。
顾玖轻声一笑,“真没想到,李家竟然是京城有名的大地主。”
“自从李昭仪怀孕,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李家父子大肆购买田产房产。说李家是京城有名的大地主,这话倒也不错。不过雨花巷那地方,李家使了点手段才拿到手。不过那地方不行,生意一直做不起来。李家做这笔买卖亏了。”
“为什么生意做不起来?”
“一下大雨就涝,能淹到腰身上。货物都被水给跑烂了。原来还有冲着租金低去那边做生意的商户,不到一年全都搬走了。那地方太烂,住的都是一些穷困人。”
顾玖轻声一笑,“李家父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名堂?”
“老奴听说,是南边人特意做了一个局,套牢了李家父子。如今有种骗子,专门冲底蕴不深厚的暴发户下手,做局骗钱。等发现是骗局的时候,人早就跑了。”
顾玖好奇,“李家父子将雨花巷买下来之前,没去现场查看吗?”
钱富说道:“去了。去之前,骗子早就做好了准备,雇了人在大街上充人气。等李家父子去现场查看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还当雨花巷是个风水宝地,花大价钱将整条巷子都买下来。结果收租的时候才发现上当受骗。”
顾玖笑出声来,“本夫人很好奇这位骗子是谁?真想会会他。这么说,李家很着急出售整条雨花巷里面的房产?”
“正是!不过京城人都知道雨花巷那地方不行,李家想要出手很难。”
顾玖却笑道:“李家这回运气来了,本夫人对雨花巷很感兴趣。”
顾玖要当大周朝的开发商,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早。
她还计划着,等她攒够十万两的本钱,就去做开发商。
先从京城开始,然后辐射全国。
她可是立志要成为大周朝最大开发商的人。
身为最大的开发商,那自然是超级大富婆。
钱富大惊失色,“夫人莫非想要买下雨花巷?买不得啊,那地方谁买谁吃亏。”
顾玖轻声一笑,“你先别着急。你问问我身边的人,这些年我做生意可曾亏过?”
青梅同钱富说道:“好叫钱公公知道,任何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做起来的生意,落到我家夫人手上都能赚钱。雨花巷也不会例外。”
钱富惊疑不定。
顾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问道:“雨花巷一共有多少套房子?”
“一共有一百零五套宅子,带一百七十八个间铺面。”
“本夫人要是没记错的话,雨花巷后面就是内河?”
“正是。不过那河脏得很,一到夏天臭气熏天,人畜难近。”
顾玖轻声一笑,“无妨,只要有河就行。李家出售雨花巷,开价多少?”
“整条雨花巷所有宅子出售,李家要价十万两。”
“叫他滚蛋。那种破地方,十万两,做梦吧。你找个带西北口音的人,就说是从西北来的,出面找李家人谈这笔生意。我给你一个底价,一万两,将整条雨花巷全部拿下来。”
“一万两?夫人,李家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们买下雨花巷,足足花了五万两。”
顾玖轻声一笑,“李家若是不答应,不妨将内河的水引入雨花巷。好叫李家人知道,生意不是他们想做就能做的。做生意,哪有不交学费的道理。”
“可是……”钱富一脸为难,认定这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夫人太为难他了。
“你认为不可能,办不到?”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富。
钱富躬身说道:“老奴愚钝,无法办到。”
“白仲!”
“小的在。”
顾玖直接问道:“我给你一万两,叫你买下整条雨花巷,你能办到吗?”
“还请夫人再添个一千两,小的要请人做局。”
“也就是说,给你一万两,你能将整条雨花巷买下来?”
“回禀夫人,是的,小的能用一万两买下整个雨花巷。”
顾玖又朝钱富看去。
钱富惊疑不定。
顾玖很干脆,“白仲,这件差事我交给你。等你办好这件事,是去江南还是留在京城,你自己选择。
如果留在京城,雨花巷的改造工程,我就交给你。不过前提是你要去少府跟着大师傅们学学怎么造房子,学会控制成本。
本夫人从不做亏本生意,这回的雨花巷,本夫人不仅要从李家人身上刮下一层皮,还要大赚他一笔。为后续的计划做准备。”
白仲一脸兴奋,“小的愿意留在京城。”
江南花花世界的确很吸引人,但是白仲坚信留在主子身边才有大发展。
顾玖点头,“好,你就留在京城,叫容信带人去江南。你好好办事,事情办成之前,不准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让李家察觉到是本夫人买雨花巷。李家欺上门,本夫人这一回定要一巴掌狠狠扇回去。”
白仲特别兴奋地说道:“夫人要扇李家的脸,小的给夫人递刀子。”
“本夫人就是喜欢递刀子的人。你先下去,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办,你的局要怎么做?想好了后,报上来,我给你批银子。”
“小的遵命。”
白仲兴奋难耐地退下。
顾玖朝一脸懵逼的钱富看去,“钱公公擅长处理外面的事情,替公子收集各类消息。我不该叫钱公公去谈生意,那本不是钱公公擅长的领域。之前让钱公公为难,真是不好意思。”
“夫人折杀老奴。老奴真的很好奇,夫人要用什么办法,竟然能用一万两买下价值五万两的雨花巷?”
顾玖神秘一笑,“先卖个关子。等事情办成后,我自会替钱公公揭开谜底。”
“老奴拭目以待。”
顾玖这一回不仅要让李家大出血,还要叫李家悔不当初。
敢抢她的生意,还敢挖她的人,她要是不打回去,李家人就不会知道好歹。
真以为这生意,是他们李家想做就做的吗?
区区几万两的学费远远不够,她要让李家交更多的学费,一直交到破产为止。
顾玖继续翻阅着资料。
李家这两年真是狂得没边了,什么都要沾手。
西边,北边,东边,南边,就没李家不敢沾手的生意。
甚至连马场,他们都想染指。
真不知道这几年,李家到底搂了多少银子。
顾玖想了想,提笔给大壮写了一封信,交代了各种事情。
然后派人将信送出去。
……
数天后,李家的珠宝铺子开业。
顾玖坐着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出现在珍宝斋。
李家的聚宝斋就开在珍宝斋的对面,摆明了是要和珍宝斋打擂台。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珍宝斋的各种商业手段学了去。
比如开业大酬宾,直接来个八折。
进店消费,提供免费点心茶水。
请了锣鼓队,在门口敲敲打打,很热闹。
就算不进去买东西,听到动静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掌柜的站在顾玖跟前,“夫人,李家的铺子一开,我们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该如何是好?”
“忘了本夫人当初怎么和你们说的吗?我们珍宝斋走的是精品路线,每种款式的首饰,不会超过十件。你说对面的聚宝斋能做到这一点吗?”
裘掌柜愣了下,“李家只是依样画葫芦,从将作监请来了工匠。却不知我们珍宝斋最最关键是的设计。那些工匠照图打造首饰是没问题的,叫他们自己设计,就太为难他们了。”
顾玖轻声一笑,“现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夫人说的对,没什么可担心的。”
顾玖又说道:“叫他们先得意几天,之后他们会知道同我们珍宝斋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离开珍宝斋,顾玖叮嘱宋正,“多安排几个人过来护卫。本夫人担心李家可能会狗急跳墙,用下三滥的手段,不的不妨。”
“卑职这就去安排。李家不来就算了,真敢派人耍下三滥的手段,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顾玖点头,“珍宝斋的安全我就交给你。出了问题,我不找别人,只找你的麻烦。”
宋正压力山大,将原本定下的人数又加了一倍。
顾玖坐着马车离开。
将喧闹声全都丢在身后。
她吩咐车夫,去了雨花巷。
雨花巷实在是个让人不想踏足的地方。
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铺子纷纷关门倒闭。
但是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少,多半都是一些贫困人家,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
顾玖就站在路口看了几眼。
别看这巷子如今遭人嫌弃,地段是极好的。
又紧邻着内城河。
若是在河边修建个码头,货物直接进来,在雨花巷上岸,雨花巷的价值将翻倍。
等她将整个雨花巷改造成功,打造成一条让人身心舒畅的街道,雨花巷的房子至少能升值十倍,百倍。
顾玖对雨花巷的未来很有信心。
李家人守着宝山不知道利用,还停留在原始的生意层面,只知道买卖。李家不交学费,天理难容。
顾玖没有多做停留,她上了马车,准备去药铺看看。
结果她的马车被人堵在了半路上。
她挑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看去。
对方的马车车门打开,福雅公主端坐其中。
顾玖心中了然。
这不是意外,福雅公主特意堵住她的马车,显然是为了罗夫子。
顾玖端坐马车,微微躬身,“拜见公主殿下。”
福雅盯着顾玖,“诏夫人,可否愿意同本宫喝一杯?”
“晚辈荣幸之至。”
“那就随本宫前往前面的茶楼。”
“公主殿下前面带路。”
来到茶楼,顾玖跟随福雅公主走进后院。
后院鸟语花香,装修得极为雅致。
她们在花丛中喝茶,伴随着春风,花香,极为惬意。
丫鬟们全都退到了门洞后面,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福雅公主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今年的新茶,诏夫人品鉴一二。”
“公主殿下折煞晚辈。”
说完,顾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如何?”福雅公主问道。
顾玖回味了一番,“茶香悠远,沁人心脾,自然是好茶。”
福雅公主笑了笑,“好茶也要配懂茶的人。你是懂茶的人。”
“晚辈只是略知一二,不敢说懂茶。”
福雅公主握着茶杯,显然有些心神不宁。
顾玖没有主动开口。
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好半天,福雅公主终于张口问道:“本宫听说在侯府教书的罗先生病了,诏夫人可有去看望过?”
顾玖点头,“晚辈去看望过,还安排了妥当的人照看。听下人回禀,罗先生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她的病是不是很严重?”福雅公主有些紧张地看着顾玖。
顾玖斟酌了一下,说道:“罗先生郁结于心,之前病情加重,同她的心情也有关系。我也劝了她,让她放宽心怀,好好养病。不过她似乎没有听进去。”
福雅公主抿唇,面容严肃,“她住在哪里?还在侯府吗?”
顾玖轻轻摇头,“因为怕过了病气,她被迁出侯府。如今住在侯府后巷,门上有铁环的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在照看她,药铺那边每天也会派人给她送药煎药。大夫每隔三天会去给她诊脉,修改药方。”
福雅公主紧握着茶杯,“她瘦了吧?”
顾玖点头,“瘦了许多。”
“老了吗?”
顾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她说道:“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福雅公主笑了起来,“本宫也老了。”
她抬起手,撩起鬓角的碎发,“本宫也不年轻啦。”
顾玖沉默。
福雅公主郑重地对她说道:“你对罗先生做的一切,本宫都记在心里。改日本宫给你下帖子请你喝酒。”
“一切全凭公主殿下安排。”
福雅公主走了,坐着马车去看望罗先生。
顾玖其实很好奇,福雅公主完全可以直接找上门看望罗先生。为何在去之前,还要特意找她打听情况?
是因为多年未见,心中胆怯,需要一个人帮她下定决心吗?
对于福雅公主同罗先生的那份感情,她了解得并不多。却不妨碍她理解二人心中那份胆怯。
心里头藏着一个人,不敢相见,只能旁敲侧击,打听一些关于对方的消息。
得知对方病重,想见又怕见面。怕见了面后,会留下更多的遗憾,更怕自己后悔。
纠结,矛盾,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直到某一天,终于想通,再不见面这辈子只怕没有机会见面,这才下定决心去见那个人。
顾玖望着远去的马车,希望福雅公主同罗先生都能打开心结,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两天后,二壮派人报信,说罗先生的病情突然加重,药石无效。
第323章 冷酷
顾玖急匆匆赶到侯府后巷。
她下了马车,走进小院,问二壮:“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病情已经好转了吗?”
二壮说道:“前天福雅公主来看望罗先生,之后罗先生的病情就加重,甚至吵着要离开京城。”
顾玖蹙眉,走进卧室。
卧室里面散发着浓郁的药味,闻着味道,顾玖就知道用的是上好的药材。
罗先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这些日子调养,她并没有胖起来,还是瘦得弱不禁风。
顾玖什么都没说,直接上手诊脉。
一时间,她神色凝重。
这已经不是大夫的问题,是罗先生自己不想活了。
之前都好好的,为何见了福雅公主就不想活了。
顾玖问二壮,“知不知道罗先生同福雅公主聊了什么?罗先生吵着要离开京城,有没有说为什么?”
二壮摇头,“公主殿下同罗先生说话的时候,将人都赶出了房门,无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罗先生只是吵着要离开京城,至于原因没说。”
顾玖心情沉重。
她依旧提笔,重新开了一张药方。
之后,开始给罗先生扎针。
罗先生悠悠转醒,眼神涣散。
好一会才认出顾玖,“是你来了啊!”
“夫子,你该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罗先生缓缓摇头,“活着真没意思,不如死了吧。”
“蝼蚁尚且偷生,夫子为何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都没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了?
顾玖没听明白。
“夫子可是有为难的事情,你告诉我,我替你办。”
“办不了。父亲,母亲,兄弟们都死了,只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顾玖这才想起,罗夫子家人被流放烟瘴之地。唯独她一人,由福雅公主保下,得以继续留在京城,并且进入侯府教书。
难道说罗先生的家人都死了吗?
福雅公主来看望罗先生,竟然给罗先生带来了这样的噩耗。
顾玖沉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夫子请节哀。若是需要派人去收尸,我可以代为办理。”
罗先生摇头,“不用了,他们都死了好几年,尸骨无存。我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活着已经没有意义。
小玖,谢谢你这些日子费心照顾我,之后还要麻烦你。等我死了,就将我烧了吧。
骨灰就洒在渭水,随着渭水流入大海。说不定有一天,能和父亲母亲相遇,问一声他们可好。”
顾玖眼眶湿润,郑重地说道:“夫子,你振作起来。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你真的舍得放弃你的学生吗?”
罗先生握住顾玖的手,“小玖,难为你了。我活着的时候要你操心,死了还要麻烦你。我死的消息,就别告诉她,好吗?”
顾玖连连摇头,“夫子,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你还能活的。”
罗先生摇头,“活着太累了,死亡才是解脱。”
顾玖痛哭失声,“夫子,我不许你死,你要一直活着。”
罗先生合上了眼睛,没了声息。她又陷入了昏迷中。
顾玖擦着眼角,她不明白罗夫子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有人艰难挣扎求存,无论多难都要活下去。而有的人却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活着真的那么艰难吗?
顾玖无法理解。
因为她是那种无论多么艰难都会活下去的人。
能活就绝不会死。
为了活着,有时候不妨暂时苟且。
可是罗先生选择了死亡。
她没了家,没了亲人,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牵挂,所以她认为死亡才是解脱。死亡是比活着更好的选择。
顾玖擦掉眼泪,她尊重罗先生的决定,也想做最后的努力。
即便她的努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她也不想如此轻易的放弃。
真要这么放弃,她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顾玖守着罗先生,一直到傍晚才离开回王府。
在王府二门下马车,她没去给裴氏请安,而是径直回东院。
路上遇见了萧琴儿。
萧琴儿叫了她一声,“大嫂这是从哪里回来啊?瞧你脸色,难不成是谁惹你了?”
顾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她一句话没说,直接错身而过。
萧琴儿愣住,紧接着又生气。
“大嫂现在和我说话都不耐烦了吗?大嫂好大的脾气,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然而顾玖脚下根本没停,远远离去。
萧琴儿气得跺脚。
“真是欺人太甚。如此无礼,有什么资格做大嫂。”
她哼了一声,要去母妃跟前告状。
顾玖心情很不好,她将自己泡在浴桶里面许久许久,不肯起来。
青梅和青竹不得不反复添加热水,防止顾玖着凉。
天已经黑透了,二门已经落了锁。各个院落都已经吃过晚饭,准备就寝。
顾玖终于从浴桶里起来,带起大片的水。
青梅赶紧用浴巾将顾玖包裹起来。
“夫人好歹注意身体。奴婢知道你是在为罗先生伤心,只是事已至此,夫人也该想开点。至少那是罗先生自己的选择,罗先生举目无亲,活着太惨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真的这么惨吗?”顾玖轻声问道。
青梅频频点头,“尤其是女人家,独自一人活在世上真的很不容易。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干活挣钱养活自己。等到年老干不动活,又没儿孙养老,也没有兄弟侄子送终,那才真的凄惨。那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才好。”
青梅心有戚戚嫣。
顾玖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怪这个时候的人重男轻女,男孩不仅意味着传宗接代,血脉传承,更意味着养老送终,遗产继承,意味着法理。
一个孤寡老人,如果没有子孙后代,连家产都保不住。族人会将她的家产瓜分得一干二净,这是律法承认的。
这不是后世,孤寡老人可以自己立下遗嘱,将自己财产给一只狗,一只猫,一个陌生人都行。
在这个年代不行,财产只能给子孙后代继承。没有子孙后代,那么就要留给兄弟侄子。若是连兄弟侄子都没有,就由族人瓜分。
若是老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也不可能继承老人所有的遗产。
良善一点的族人,让女儿继承三分之一的遗产,已经是开恩。剩下的遗产全部是由族人瓜分。
心狠一点的族人,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能让出嫁的姑娘一文钱拿不到。
罗先生得知父母双亡,兄弟侄子全亡,罗家绝后。只剩下一些几十年不来往的已经出了五服的族人。
对罗先生来说,她已经没家了,甚至连族都没了。
天地间,她孤身一人,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已经没了,她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她既不能延续罗家的血脉,也不能替罗家翻案。
心灰意冷之下,她果断地选择了死亡,去追随父母兄弟。
罗先生的选择,又一次让顾玖认识到这个时代冷酷的一面。
这个时代对女子,从来不曾善良过。
顾玖轻轻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她不是罗先生。
正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残酷,她更要努力去拼,去搏。
她要拼一条没有男人依靠也无人敢动她一根汗毛的康庄大道。
她要让世间无数男人臣服在她的脚下。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她得有钱,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其次她还要有权,权势大到任何人都不敢打她钱的主意。
顾玖低头一笑,丢掉浴巾,穿上纯棉的里衣。
她叫来容信,问道:“那四个小黄门调教得如何?能担大用吗?”
容信躬身说道:“回禀夫人,已经调教得差不多,可堪一用。”
“从明日起,叫他们到我身边当差。之后,你带人下江南,可有异议?”
此时时辰已经很晚了,整个京城都已经陷入沉睡中。
容信斟酌了一下,“小的不懂珠宝,不懂海贸,也不懂造船,小的怕辜负夫人的期望。”
顾玖说道:“无妨,你有一年的时间慢慢学习。这次下江南,随同前往的人足有二十人。
他们当中有常年同珠宝打交道的工匠,掌柜。还有熟知海贸和海船的海盗。
你跟着他们一起南下,跟着他们学习各方面的知识。但是你最主要的任务是监督,总领一切事情。遇到大事,必须由你一言而决。”
是的,二壮替顾玖招募的人员中,有一个缺了一只手的海盗。
海盗没了手,就没办法继续在海上讨生活。
也不知二壮从哪里将这人找来了人,经过半年时间的考察,还算可靠,顾玖决定留下此人。
这次南下,这名海盗算是向导。
想要打开江南的局面,还需要这位前海盗在前面开路。
容信还是有点心虚,“小的怕办不好差事,误了夫人的计划。”
“你是担心自己一个人,遇到大事的时候无法做决断吗?”
容信点头,没有隐瞒自己的心虚和胆怯。在这之前,他就是伺候人的小黄门,从未担过大事。
如今顾玖将这么重的担子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压力山大。
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做不好。
顾玖轻声一笑,“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人,你和他一起下江南。”
容信好奇,夫人安排的人是谁。
顾玖没卖关子,“再过几天,黄卓将从西北回来。届时,他会和你一起下江南。”
容信一听黄卓会和他一起下江南,瞬间有了底气。
顾玖继续说道:“明天你就住到府外,先和那二十人熟悉熟悉,多了解一下你将面对的情况。我希望你到了江南后,能尽快打开局面。至于银钱,你不用操心,我这里很快会有大笔的银钱入账。”
容信虽然不知道顾玖口中大笔的银钱从何而来,却不妨碍他对顾玖的话深信不疑。
顾玖向来言出必行,极讲信誉。说有大笔的银钱入账,就肯定有钱入账。这话绝对不是说是而已。
夜已深。
容信领了差事,回房歇息。
顾玖也该入睡。
只是这个晚上,她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着罗先生。
当一个人不想活的时候,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有用。
顾玖的预感成真。
一大早起来,二壮派人送来消息,罗先生没了。
罗先生在睡梦中离世,走的时候很平静。
即便早有准备,顾玖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呆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抹了一把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很难过,很伤心,有想哭的冲动。
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难过的其实不是罗先生的死,而是罗先生的命运。
操蛋的命运,玩弄人玩弄得很得意啊。
非得将人逼到绝境才肯罢手吗?
顾玖擦了擦眼角,说道:“派人准备后事。另外派人通知侯府,顾府。”
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福雅公主那里要通知吗?”
顾玖朝方嬷嬷看去,“嬷嬷认为要通知吗?”
方嬷嬷微微摇头,“奴婢认为还是不要通知。”
“罗先生离世,福雅公主早晚会知道。此事瞒是瞒不住的。”青梅反驳。
方嬷嬷则说道:“福雅公主同罗先生之间的事情,不太好说。奴婢也不知道福雅公主得知罗先生去世的消息会作何反应。奴婢是担心,如果有个万一,会不会连累到夫人。”
顾玖很干脆,直接作出决定,“我们不主动通知福雅公主,但是也不刻意隐瞒。别人想通知,也别拦着。走吧,随我去送罗先生最后一程。”
顾玖坐着马车出了侯府,心绪烦乱。
罗先生的求死之心是如此的强烈,短短几天已经药石无效,于睡梦中离世。
她心里头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她不能落到罗先生的地步,孤独的一个人死去。
所以,就算有一天大厦将倾,保不住宁王府,也要保住自己,保住孩子。如果到时候她有孩子的话。
来到熟悉的小院,侯府得知罗先生过世的消息已经派了人过来处理后事。
顾玖看着侯府的下人,问二壮:“其他人没来吗?”
“夫人问的是姑娘们吗?”
顾玖点头,“罗先生教导大家一场,好歹有师徒名分。罗先生过世,身为弟子,理应前来送罗先生最后一程。”
二壮说道:“姑娘们还宓过来,想来是还没得到消息。”
顾玖抿着唇,对青梅说道:“你带人回顾府,将顾珊,顾琳叫来。告诉她们罗先生没了。”
青梅应下,又问道:“要请三姑奶奶过来吗?”
青梅口中的三姑奶奶,指的是顾玥。
顾玥如今是寡妇,叫姑娘不合适,叫少奶奶也不合适。还是按照出嫁后的称呼,称呼姑奶奶最为恰当。
顾玖说道:“她过不过来无所谓,不勉强。顾珊和顾琳一定要过来,她们二人受罗先生两年多的教导,不能不送罗先生最后一程。”
“奴婢知道了。”
青梅带着人前往顾府叫人。
侯府那边,顾玖没理会。
侯府的姑娘,她还轮不到她来管。
将罗先生的尸体入殓,布置好灵堂。
顾玖身为学生,第一个上前烧香祭拜。
顾珊,顾琳来了。
她们二人看到已经布置好到的灵堂,都是一脸震惊。
“罗先生真的没了吗?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顾珊无法接受,不敢置信地看着布置好的灵堂。
顾玖在烧纸,轻声提醒,“给先生烧香,送先生最后一程。”
顾珊眼睛红彤彤的,烧香祭拜,之后也跪下来烧纸。
顾琳有些不知所措,跟着顾珊后面依样画葫芦。
顾珊难过的说道:“我还盼着先生身体养好后,继续教导我们。没想到她离开侯府的那一次见面,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早知道,我就该早点来看望先生。”
“人死不能复生,只盼着先生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再也没有痛苦。”顾玖望着棺木平静地说道。
院门口传来一声痛呼。
“她真的没了吗?”
顾玖循声看去,是福雅公主。她竟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第324章 摊上大事
“她真的没了吗?”
福雅公主一字一顿,声音都在发颤。
她一步一步缓慢走来,却越走越快,最后扑倒在棺木上,望着安静躺在里面的罗先生,痛到无法呼吸。
无数次,她要伸出手,摸一摸那个人的脸颊,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了。
可是她的手,颤抖得根本无法控制。
明明睡得那么安详,怎么能说人死。
“公主,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闭嘴!”
福雅公主厉声怒斥,“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顾玖叹了一声,说道:“自公主看望过罗先生后,罗先生的病情就突然加重,大夫说药石无效。”
福雅公主脸色惨白,“你,说的是真的?”
顾玖重重点头,“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福雅公主眼泪滚落而下,她脸色灰白,“是本宫害死了她,是吗?”
“是罗先生自己放弃了自己。她想追随家人的脚步,以此觅得幸福。”
福雅公主失声痛哭。
顾珊和顾琳面面相觑。
公主府的人则静默无言,显然都知道福雅公主同罗先生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侯府的人赶到。
大夫人小魏氏领着侯府的姑娘前来祭拜罗先生。
见福雅公主扶着棺木哭泣,还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顾玖通知了福雅公主。
顾玖同她微微摇头,不是她通知福雅公主。
她还以为是侯府通知的福雅公主。
结果很明显,不是顾玖派人通知,也不是侯府派人通知。
只有一个可能,福雅公主在附近安插了眼线,随时留意着小院内的动静。
见小院院门口挂上了白灯笼,自知罗先生去了,眼线急急忙忙将消息禀报福雅公主。所以福雅公主才能来得这么及时。
大夫人小魏氏心情有些压抑。
她没想到福雅公主安插眼线,竟然安插到侯府这边。
“公主殿下,请你节哀。”
福雅公主哭得不能自已,趴在棺木上,双目湿润,深情又悔恨地望着静静躺在棺木内的罗先生。
她悔不当初,她不该一见到罗先生就将一切真相都吐露出来。
是她害死了罗先生。
福雅公主身体发软,眼前发黑,直接朝棺木内栽倒。
顾玖离着福雅公主最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住。
公主府的下人见状,纷纷冲上来,七手八脚将公主扶着出了灵堂。
大夫人小魏氏都吓死了,顾玖也没比她好多少。
万一福雅公主有个好歹,万一福雅公主死在这里,侯府可说不清楚。
就算说清楚,她身为在场的当事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宫里问罪,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在场的人都要为福雅公主陪葬。
“要不要紧?快请大夫。”
大夫人小魏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福雅公主身边的嬷嬷不敢大意,“快,扶公主上马车,即刻回公主府。将太医请来。”
公主府的下人赶紧将福雅公主抬上马车。
大夫人小魏氏同顾玖一起送到马车前。
公主身边的嬷嬷冲二人哼了一声,“你们最好盼着公主殿下平安无事。”
说罢,马车启动,滚滚而去。
大夫人小魏氏跺脚,“这是什么事啊!”
真是无妄之灾。
顾玖朝方嬷嬷看去,苦笑一声。
方嬷嬷当初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果然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希望福雅公主平安无事,能够迅速恢复过来。
顾玖说道:“无论接下来是什么情况,还是先办丧事吧。罗先生的遗愿是将她烧了,洒在渭水中。”
大夫人小魏氏愣住,“烧了?”
顾玖点头,小声说道:“据我所知,罗家人都不在了。”
大夫人小魏氏恍然大悟,“前几年罗先生的父母就不在了,我们一直瞒着不敢告诉她。前两年,她的兄弟也没了。今年年初,两个侄儿一场风寒也跟着走了。一直瞒着她,就是怕她想不开。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是福雅公主告诉她的?”
顾玖点点头。
大夫人小魏氏皱眉,“这下惨了。本以为福雅公主单纯因为罗先生过世而昏迷,如今还掺和和愧疚。福雅公主这一病,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她要是好不起来,哎……罢了,先办丧事吧。”
因为担心福雅公主那边的情况,怕出意外,更怕皇室拿罗先生的尸体出气。
因此顾玖同大夫人小魏氏一起决定,所有丧仪全部省略。当天就将罗先生拉到渭水边上烧了,骨灰投入到渭水中。
又在渭水边给罗先生立了一个衣冠冢,里面放着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衫,还有她的书籍,笔记,生活起居用品。
丧事办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顾玖还不忘叮嘱顾珊,顾琳,“回去后不准乱说。无论谁问,都不准将福雅公主的事情说出去。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之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都能牢记。”
两人齐齐点头。
顾珊说道:“二姐姐放心,我们不敢说出去。”
顿了顿,她又问道:“公主殿下那边很严重吗?”
顾玖对两人说道:“公主那边你们不用操心,我会关注那边。天色不早了,都先回去吧。”
将两人送回顾府,顾玖才启程回王府。
刚在王府二门下了马车,婆子就说道:“大夫人,王妃娘娘请你回来后,即刻到春和堂说话。”
顾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身上污秽,以免冲撞了王妃娘娘,先让我回房洗漱一番。”
“大夫人快一些,不要让王妃娘娘久等。”
顾玖先回东院洗漱。
她用冷水净面,将自己埋进水盆里,把青梅青竹都快吓死了。
“夫人,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哗!
顾玖从水盆里抬起头,带起滚滚水珠。
“你们放心,我的心很宽大,不会想不开。”
她拿着毛巾轻轻擦拭脸颊上的水珠,心里头各种念头闪过,面色却极为镇定。
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稍显素净的衣服,这才起身前往春和堂。
裴氏早就等着顾玖。
见她来了,神情冷漠地说道:“坐着说话吧。”
“多谢母妃。”
“这两天总见你往外跑,出了什么事?”
顾玖叹息一声,才说道:“曾经教导我的先生病重,我过去看望。没来得急禀报母妃,是儿媳不对。请母妃见谅。”
裴氏盯着她,“你口中的先生,可是姓罗。”
顾玖没有隐瞒,点头承认。
裴氏又问道:“她死了,是吗?”
顾玖望着对方,“母妃怎会知道。”
裴氏冷哼一声,“福雅公主在灵堂昏迷,直接送回公主府,到现在还没醒来,这事你以为能瞒住谁?京城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只不过大家都没声张,都在等。”
等什么?
自然是在等福雅公主那边的消息。
要是福雅公主一直昏迷不醒,甚至因此过世,那么这件事就麻烦了。
等于是间接害死了公主殿下。
如果福雅公主能醒来,那自然一切都好说。
裴氏深吸一口气,“这几天你就在房里待着,哪里都别去。等公主府的消息。你最好盼着福雅公主平平安安。”
顾玖点点头,“儿媳知道了。”
裴氏多看了她几眼,“你啊,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竟然会摊上这种事情。福雅公主同那个姓罗的……”
“罗先生!”顾玖强调。
裴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福雅公主同那个罗先生之间的事情,连本王妃都不敢过问,你去瞎掺和什么。”
顾玖沉声说道:“罗先生曾经教导我,她病了,儿媳理应去看望。母妃也不希望儿媳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吧。至于福雅公主同罗先生之间的事情,儿媳从未掺和进去,也不敢掺和。儿媳在罗先生跟前,连福雅公主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裴氏哼了一声,“本王妃说你两句,你就长篇大论。罢了,罢了,你先回房吧。”
顾玖起身告辞,疾步离去。
裴氏头痛,吩咐人盯着福雅公主府,一有消息即刻禀报。
顾玖疾步回到东院上房,往软塌上一趟,就不乐意动弹。
青梅端来一碗银耳羹,顾玖摇头,一点胃口都没有。
晚春时节,天气温暖而不炎热。
天色渐暗,鸟雀纷纷回巢。
一阵晚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在顾玖的脸颊上,像是情人间温柔的抚摸。
顾玖心情抑郁。
“夫人,你好歹吃一点。”
青梅劝着。
顾玖微微摇头,“福雅公主因为罗先生的死,而伤心绝望。那为何两人都活着的时候,却不肯珍惜彼此的时光?”
青梅在杌凳上坐下,说道:“奴婢猜测,两人或许是怕吧。怕见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怕世俗的眼光,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奴婢也说不清楚,只能乱猜一通。”
顾玖安静地望着窗外,看着天边风起云涌,日夜变幻。
她轻声说道:“每个人心里头都有恐惧的事情。宫里那位,高高在上,掌握天下臣民的生杀大权,可他也怕。他怕老,怕死,怕权柄被人夺走,怕无法再掌控局面。
罗先生心里头本来是怀揣着希望而活,她盼着有一天家人平反,一家人在京城团聚。可是现实粉碎了她的希望,她内心也是怕的,她怕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她怕没有希望的活着,恐惧战胜了活下去的想法,于是她果断的选择了死亡。
福雅公主也怕。就像你说的,罗先生生前她没珍惜时光,是因为她也怕,怕变幻莫测的世道,怕面对自己的内心。青梅,你有怕的事情吗?”
青梅迟疑了一下,“奴婢当然有怕的事情,奴婢怕将来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怕嫁一个陌生的人,怕自己的命运,怕迎接新生活。奴婢还怕老鼠,怕蛇,怕很多东西。”
顾玖轻声说道:“我也怕老鼠,怕蛇。认为它们是世上最恶心的动物。可是我更怕死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所以夫人不赞成罗先生的决定。”
“对,我不赞成她的决定。但是我能理解她,所以我尊重她的决定。”
说完,顾玖深深叹息一声。
青梅安慰道:“夫人放宽心,福雅公主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她对福雅公主的承受力,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同时,又盼着福雅公主能够撑下去。
何必呢?
罗先生生前没有珍惜,何必在她死后,才来追悔莫及。
顾玖向来看不起这样的行径。
真的在乎,就趁着活着时候的好好珍惜吧。不能在一起,至少一年见一次面总是可以的。
起风了!
青梅将窗户关上,只留下一条缝隙。
顾玖轻声说道:“可能会下雨。”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房顶上,发出沙沙沙的响动。
一晚上,顾玖都没睡好。
一直到下半夜,她伴着雨声终于入睡。
一大早醒来,就听到消息,福雅公主还没醒来,几位太医束手无策。大有让公主府准备后事的意思。
青梅慌得不行。
方嬷嬷也是一脸凝重。
顾玖沉默良久,说道:“笔墨伺候。”
“夫人要给谁写信吗?”
“本夫人要给湖阳郡主写信。”
青梅愣住。
方嬷嬷也是一脸不解。
顾玖没有解释,提笔写下一封信件,放入信封中,然后交给方嬷嬷。
她对方嬷嬷说道:“将这封信亲自交给湖阳郡主。你告诉她,只要她肯答应帮我,之后我有重谢。”
方嬷嬷张嘴,欲言又止。
顾玖摆摆手,“去吧,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方嬷嬷拿着信,迟疑了两秒钟,“湖阳郡主能有办法吗?”
“她没有办法,但是我有办法。不过我的办法,必须通过湖阳郡主才能达成。”
方嬷嬷点头,“奴婢明白了。”
她带着信急匆匆离去。
青梅担心,好奇,“夫人是打算请湖阳郡主出面,救醒福雅公主吗?湖阳郡主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顾玖面对窗口而坐,“偏偏就是湖阳郡主这样的人,才有本事叫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
福雅公主一直昏迷不醒,最大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有心结。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罗先生已经过世的现实。
她伤心愧疚。于是昏迷不醒,麻痹自己。
人的精神力是很强大的,也是很神奇的。
一个人成心麻醉自己,身体各个器官都会接收到信号,开始配合大脑行动。
福雅公主现在需要的不是太医,不是汤药,而是一剂强心针。
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就是最好的搅屎棍。
方嬷嬷送信回来,告诉顾玖,“湖阳郡主答应帮助夫人,她说事后报酬不能少于五千两。”
“你答应她了吗?”
方嬷嬷点头,“奴婢答应了她,只要福雅公主能醒来,一切都可以谈。”
顾玖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方嬷嬷又说道:“湖阳郡主让夫人等候消息,今明两天之内肯定能让福雅公主醒来。”
顾玖浅浅一笑,“我相信湖阳郡主搅局的本事。”
福雅公主想要追随罗先生而去,湖阳郡主就有本事将她活生生气得活过来。
湖阳郡主能将福雅公主气得再也不想寻死,只想弄死她。
不过湖阳郡主肯定不在意这些,只要钱给足,她什么都行。
这么一想,顾玖就笑了起来。
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其实还是挺有用的。
难怪刘诏总是有意无意的拾掇湖阳郡主给宁王,还有裴氏添堵。
可见刘诏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在宁王,裴氏哪里受了气,定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岁月静好,然而人心却一直晃动着。
人心就像是墙头草,风一吹就倒。
又像是浮萍,靠着谁就是谁。
过去还会凑到顾玖跟前讨好谄媚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王府上下,全都避着东院走。似乎已经认定顾玖这回脱不了身。
第325章 棺材板盖不住了
苍茫的天空下,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一行百人左右的骑兵,在草原上疾驰。
一声鸟鸣,骑在最前面的人摆出一个停的手势,所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拉住缰绳,停止前进。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
人数虽少,但是人人都有以一敌十的战斗力。
又一声鸟鸣从高空传来。
一位五官深邃的士兵口中发出分不清的真假的鸟鸣声,转眼,天空一个黑影俯冲而下。
黑影迅猛落下,身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分明是草原部落极为诊视的金雕。
金雕落在士兵的肩膀上,士兵取下金雕腿上的竹筒,将竹筒交给位于队伍前方的公子诏。
公子诏座下,是一匹毛发又黑又亮,身材高大的骏马。
他接过竹筒,从里面取出信件。
信件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各路消息,零零总总,全在上面,无一遗漏。
最后,才是关于王府的消息。
看到福雅公主昏迷不醒,顾玖被牵连其中,刘诏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皱了起来。
林书平跟随在公子诏左右,“公子,京城出事了吗?”
刘诏收起信件,说道:“李家刁难夫人的生意,福雅公主受刺激昏迷不醒。都是一些小事,夫人能处理。”
林书平有些担心。
刘诏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要小看夫人。无论是李家,还是福雅公主,她都能处理。本公子相信她的能力。”
“老奴知道了。”林书平继续说道。
刘诏拿出火折子,点燃信件,然后说道:“急速前进,天黑之前一定要达到下一个目的地。”
一行百人急速前进,没有一个人松懈。
一人三马,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是北荣京城。将要执行的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度危险的任务。
一个月前,得到密报,北荣形势剧变。
刘诏主动请缨,他将凭一己之力,挑起北荣的宫廷政变。
任务完成之后,若是顺利,他将带着人逃出北荣京城,疾行两千里。
离着北荣京城两千里外的地方,鲁侯停驻大军,将在关口接应他们一行人。
这一去,九死一生。
刘诏没打算死。
他要做别人没做成的事情,完成别人口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要用北荣政变来刷功绩,在自己的功劳簿上面,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身后一百多个训练有素的儿郎,全都是他的心腹。
这一去,大家都是报着封妻萌子的想法,没人想死。
但是非要死的时候,也没人会怕死。
出发之前,刘诏谁都没告诉,顾玖那里,更是连一句口风都没露出来。
全京城,知道他行动计划的人唯有天子一人。
天子给他圣旨,给他便宜行事的手令,给他机会,让他建功立业。要么死,要么立下赫赫战功而归。
刘氏子孙该有这样的觉悟,也该有这样的拼劲,而不是坐在祖宗功劳簿上面混吃等死。
就连宁王,也只知道刘诏如今不在京营,出任务去了。却不知道他到底到哪里出任务,具体任务情况更是一问三不知。
……
京城。
小翠从大门到二门,再从二门到东院上房,一路疾驰。
人还没到,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
只听她在高声喊叫,“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小翠一口气冲进上房,喘着气,“夫人,天大的好消息,福雅公主醒了。”
谢天谢地,总算醒来了。
青梅几个人,激动得不能自已。
就连向来严肃的方嬷嬷,也是难掩激动神色。
顾玖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到实处。
“福雅公主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现在能醒来,不容易啊。”
湖阳郡主居功至伟。
所以说,每个人都有她的作用。
湖阳郡主的作用就是搅屎棍。
当初罗先生一心求死的时候,若是能请湖阳郡主出山,说不定罗先生就不会死了。
小翠喘匀了气息,接着说道:“太医说了,福雅公主只要能醒来,就没有大碍。之前也是因为伤心过度,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才会昏迷不醒。”
顾玖点头,“只能说福雅公主命不该绝。”
福雅公主醒来的消息,飞速传遍京城各大府邸。
裴氏也松了一口气,“福雅醒了就好。大郎不在府中,真要牵连到大郎媳妇身上,本王妃为难得很。”
侯府那边更是欢欣鼓舞。
福雅公主昏迷的两天两夜,最担心最紧张的莫过于侯府上下。
福雅公主是在侯府的后巷小院昏迷的,福雅公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侯府撇不开关系。
谢天谢地,这一关总算度过,福雅公主总算醒来了。
福雅公主醒来了,心情却很不好。
她指着嗑瓜子的湖阳郡主,“无耻之尤。来人,将她轰出去。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她这张脸,滚!”
湖阳郡主拍拍手,“姐姐啊,你才醒来,好歹保重身体。为了我发这么大的火气不值得啊。万一又给气病了,一不小心死了,我看你这公主府挺好的,到时候我就直接搬进来住得了。”
话音一落,福雅郡主抄起喝空的药碗朝湖阳郡主头上砸去,“臭不要脸的东西,滚出去。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宫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去宫里告状。”
湖阳郡主轻松躲过飞来的瓷碗,“行了,行了,我这就走。你以为我乐意来啊,哼,你这公主府我来一次至少少活三天,下次你请我来我都不来。
这一次真是便宜你了,你但凡争气一点,别为了一个中年女人要死不活的,我也懒得来看望你。”
湖阳郡主傲娇地扭身离开。
福雅公主气得心口发痛,太医连忙嘱咐她,“公主殿下,切忌大喜大怒。”
“废话!湖阳都欺到本宫头上了,本宫能不怒吗?去,将驸马给本宫叫来。”
黄驸马是个四十出头,身材适中,肤色黝黑,面容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
别看他这人长得不错,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常年行伍的武将,其实他是天生黑,而且他自小就没什么大志。
当初尚公主,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人逼迫。
他就是想躺在驸马的位置上,一辈子不用操心做事,混吃等死,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这些年,他和福雅公主之间还算和睦,两人育有一子两女。
早在数年前,福雅公主已经不许他进自己的卧房,却也不限制他纳妾。
于是乎,黄驸马就禀明了福雅公主,左一个妾,右一个妾。先后纳了七八个妾室,而且全都得到了福雅公主的同意。
他每日左拥右抱,和妾室喝酒快活,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别看他整日纵情声色,仿佛是个蠢人。他能让福雅公主同意他纳妾,可见他并不是笨蛋。
他纳妾归纳妾,却始终恪守着一个底线,就是不允许任何妾室怀孕生子。
任何妾室,就算是他最宠爱的小妾怀了身孕,他也会毫不迟疑的亲自给宠爱的小妾灌下打胎药,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小妾哭闹,求情,没用的。打胎药依旧要灌下去。
因为他是个很清醒的人。
他清醒的知道,他能有今天的逍遥生活,什么都不用操心,这么多年甚至不曾为钱发过愁,就是因为他一直守着底线,绝不做让福雅公主不满的事情。
福雅公主不允许小妾有孩子,他就坚决不给任何小妾怀孕生子的机会。怀了也要打掉。
而且他和福雅公主育有一子两女,小妾生不生孩子,他一点都不在乎。生出来也是庶子,庶子有什么用,纯粹浪费粮食。
比起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自己的逍遥生活更重要。
黄驸马就是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人。
他和福雅公主之间,彼此并没有什么感情,却能和睦相处多年,就在于他很知情识趣,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从不在公主府臭显摆什么男主人的派头。
那种虚无的男人脸面,他从不在意。
他尚公主,图的就是什么都不干,一辈子荣华富贵,逍遥快活。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外界对他的看法,他更不在乎。
从出生起,他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等他到死的那一天,他依旧是个不要脸的人。
福雅公主这回为了个外面的女人昏迷不醒,他只有担心,对外面的女人,对别的东西完全不在意。
他担心福雅公主死了,他还能享受现在的荣华富贵吗?
听说福雅公主醒来,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就差没在府里裸奔。
福雅公主唤他去卧房说话,他立马丢下所有的事情,急匆匆赶来。
结果他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飞扑而来的茶杯。
黄驸马吓得跳脚。
“怎么啦,怎么啦?公主殿下,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叫侍卫们去揍他。”
福雅公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她指着他,厉声质问,“老实交代,你和湖阳郡主是不是有一腿?你和她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湖阳郡主?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黄驸马大叫冤枉,口若悬河地说道:“殿下,你是听了那个王八蛋乱嚼舌根子,我怎么可能和湖阳勾搭在一起。
她就是蜘蛛精啊,专门害男人的。和她在一起的那么多个男人,有哪个有好下场?陈驸马被腰斩,听着就害怕。韩五郎被他老子打得下不了床,京城都没人愿意将姑娘嫁给他。更别说其他死了的或是被阉了的男人。
殿下,你是知道我的性子,我还盼着长命百岁,又不是活腻了,怎么可能和湖阳郡主那个蜘蛛精勾搭在一起。别说我不会勾搭她,就算她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比起女人,小命更重要。”
福雅公主神色和缓了一点,却依旧没消气,也没有完全信任黄驸马的话。
她质问道:“既然你没勾搭她,她为何口口声声说,等本宫死了,她就要嫁给你,给你做填房。还想霸占本宫的公主府,本宫的财产,打骂本宫的孩子。做她的春秋大梦。”
黄驸马冷汗都下来了,“公主,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啊。我和她正经都没说过两句话,她为什么要害我,我都想亲自问问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公主,是不是你得罪了她,她故意说这些刺激你?”
“放你的狗屁,本宫稀罕得罪她?她有值得本宫惦记的地方吗?她一个破落户,若非身为皇女,她早就落到街头乞讨去了。”
福雅公主气的要死,大口大口的喘气。
下人不得不劝着点,劝她消消气。
福雅公主手一挥,“这气消不了。她不光是惦记你,还敢惦记本宫的公主府,本宫的财产,还有本宫的儿女,根本就是欺人太甚。你——”
她指着黄驸马。
黄驸马腰背一弯,“公主有话请说。”
福雅公主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让本宫知道你和她有来往,就算只是说了一句话,本宫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驸马连连摆手,捂着嘴,含糊地说道:“我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她想找我说话也没机会。”
“哼!”
福雅公主挥手,“滚下去,管好你的下半身。但凡让本宫发现你和湖阳之间有什么,你是知道后果的。”
“知道,知道。我一定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绝不会让湖阳郡主有任何可乘之机。”
黄驸马一身冷汗地离开卧房。
风一吹,他都打了个寒颤。
要命啊!
湖阳郡主脑子不清醒了吗,是成心想要害死他吗?竟然敢打他的主意,还要打公主府的主意?
幸亏他和湖阳郡主之间真的没什么,要不然今天真的完了。
湖阳郡主果然如同江湖传言那般,蜘蛛精一个,男人粘上她非死即伤。就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全身而退,皮毛不损。
黄驸马连连摇头,这些皇女,一个二个全特么的都是奇葩朵朵。
看似最正常的福雅公主,也有霸道蛮横不讲理,动辄就要阉人,还有磨镜之好的一面。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至于其他公主郡主,全特么没一个正常的。
湖阳郡主克男人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总之,他这辈子摊上一个福雅公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福雅公主从不限制他纳妾,只要不生小孩就成。
……
一大早,湖阳郡主心情很好的来到宁王府。
她先去春和堂看望裴氏。
“嫂嫂,我来看望你,你近来可好?”
裴氏一见到湖阳,顿时就觉着头痛,特别痛。
她揉着眉心,没好气地问道:“不年不节,你上王府做什么?难不成又没钱了?”
“嫂嫂也太小看我。我是那种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上门的人吗?”
你就是那样的人。
裴氏忍着戳破真相的欲望,等着湖阳郡主的下文。
湖阳郡主显摆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我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看望嫂嫂,顺便看看我那大侄儿媳妇。”
“你找顾玖?你找她做什么?”
湖阳郡主掩唇,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小小地帮了她一个忙,过来要报酬的。”
裴氏皱眉,“莫非福雅公主能醒来,真是你的功劳?”
湖阳郡主眨巴眨巴眼睛,眼睫毛跟蒲扇一样舞动,“嫂嫂就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裴氏眉头无法舒展,“老大媳妇怎么会找你帮忙?她怎么会想到找你?你何德何能,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怎么可能唤醒福雅公主?”
湖阳郡主咯咯咯一笑,“嫂嫂想知道吗?你给我一千两,我告诉你真相,保证叫你大开眼界。”
裴氏翻了个白眼,挥手,“你赶紧走吧。本王妃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算了,我就大方一次直接告诉嫂嫂,我吓唬福雅,她要是死了,我就睡的男人,霸占她的公主府,花她的钱,打她的子女。然后她就醒了!”
裴氏听罢,竟然无言以对。
换做她,就算躺在了棺材板里面,也会气得跳出来找湖阳拼命。
第326章 人品太好
“湖阳姑母请坐!”
顾玖在东院花厅招呼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她还是第一次到东院。
她看着顾玖,“事情我帮你办成了,福雅已经醒过来,精神比谁都好,保证还能活个二三十年。你是不是也该兑现当初的承诺?”
顾玖含笑点头,“姑母喝茶。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兑现。”
她亲自为湖阳郡主斟茶,将茶杯送到她的手边。
湖阳推开茶杯,“本宫不忙喝茶,不如先说说钱的事情。”
顾玖放下茶壶,“好啊!我正想和姑母说说钱的事情。李家,姑母熟悉吗?”
“你指哪个李家?”湖阳郡主挑眉问道。
顾玖抿唇一笑,“自然是李昭仪那个李家。”
“错了,错了,改明儿你就得改口称呼李德妃。本宫已经得到消息,陛下已经决定赐封李昭仪为德妃。哼,以色侍人,真不知她凭什么被封了德妃。”
湖阳郡主显然很不满李昭仪,语气眼神全都透着一个意思,嫌弃。深深地嫌弃李昭仪。
顾玖笑道:“李昭仪封妃是迟早的事情,湖阳姑母不必生气。”
“本宫哪有心情生气啊。父皇宠那个女人,宠得都忘了我们这些子女,真是岂有此理。”
“姑母喝茶!”
顾玖趁机将茶杯放在湖阳郡主跟前。
湖阳郡主端起茶杯,一口下去,大半杯没了。
顾玖提着茶壶给茶杯里续水,“姑母看不惯李家,很多人都看不惯李家,甚至连我也对李家深恶痛绝。李家仗着李昭仪受宠,这两年大肆揽财,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李家害得家破人亡。”
湖阳郡主眉眼上挑,“怎么,你想做出头鸟,到御前告李家的状?没用的。光是今年弹劾李家父子的奏本足够装满几大箩筐,有用吗?李家父子不仅没被罢官,反而还升官了。一切全凭天子心意,懂了吗?”
顾玖笑了笑,说道:“多谢姑母教诲。不过我打算去告状。我这里有个机会,能让李家大吐血,不知姑母有没有兴趣?”
湖阳郡主狐疑地盯着顾玖,“你是不是想指使本宫做出头鸟?本宫告诉你,没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谁说湖阳是个蠢货?站出来。
瞧瞧湖阳此刻精明厉害的模样,哪里蠢呢?
顾玖笑道:“姑母误会了。我心里头感激姑母唤醒福雅公主殿下,就想回报一二。正好我们都讨厌李昭仪,讨厌李家,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能让李家大吐血,我们还能顺手大赚一笔。姑母感兴趣吗?”
“有钱赚?”其他的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有钱赚。
顾玖点头,“当然有钱赚。没钱赚的事情,我肯定说都不说一句。”
“那你说说看,怎么个赚法?”
“姑母有没有听说过珍宝斋……”
顾玖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忽悠住湖阳郡主。
啪!
湖阳郡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有你说的这么赚?”
“我还是没往多了说,怕吓着姑母。”
湖阳郡主笑得见牙不见眼,“任何事都有可能吓住本宫,唯独钱不会吓住本宫。这一票,本宫跟着你干了。”
顾玖故作惊喜地问道:“真的吗?姑母想清楚了?”
“那是当然。”
“那我该给你的钱?”
“不用给了,算是我的投资。五千两,我全投进这笔生意。你说的,年底要给我分红的。要是年底不给我分红,我可是要砸了你的铺子。”
顾玖笑着点头,“姑母放心,年底我肯定给你分红。”
湖阳郡主喜滋滋地离开了王府,没从顾玖手中拿走一文钱。
等她上了马车,咦,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她今天上王府是干嘛来的?
她是来要钱的,结果一文钱没要到,反而还把钱给了顾玖做什么房产生意?
湖阳拍拍自己的脑袋,问身边的丫鬟,“你说本宫是不是上当了?”
“奴婢不懂,听不明白。只知道年底有分红,郡主娘娘能分一大笔银子。”
湖阳郡主蹙眉,“分的钱能有五千两吗?”
“有吧。诏夫人不是说,保证有一倍的利润吗。”
“那她年底连本带利应该给本宫一万两,对吧?”
丫鬟只知道点头。
湖阳郡主提醒她,“你替本宫记着这件事,不能忘了,知道吗?”
她心里头总有点不得劲,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不过白纸黑字写着,顾玖可不能赖账。
……
王府东院。
青梅笑出声来,“奴婢还在发愁,这五千两要从哪里拿?珍宝斋的钱可都是留给容信,黄卓他们去江南做开销的。没想到夫人几句话,就省了五千两,并且顺利将湖阳郡主给打发走。”
顾玖轻声笑道:“严格地说只是推迟了付款时间,等到年底,这五千两本夫人还是要给湖阳郡主。”
“能推迟大半年也是好的。这个时候抽调五千两,银钱真的很吃紧。”
刚上任的小黄门马小六从外面回来。
带回来一千两的银票。
“启禀夫人,这是苏家二老爷给的。苏家二老爷和表少爷看了夫人写个他们的信,想都没想就答应参股。他们都说,夫人说修房子能赚钱那肯定能赚钱。他们把所有的现银都拿了出来,还说如果夫人还需要钱,他们凑一凑,再给夫人凑一千两。”
顾玖收下苏家给的一千两,算作雨花巷改造工程的开发资金。
她写下一份协议,吩咐马小六给苏家送去。
“告诉他们,一千两足够了,不用另外凑钱。”
“小的这就给苏家送去。”
雨花巷改造工程,顾玖百分百肯定能赚钱。
这么赚钱的项目,她自然没有忘记哥哥顾珽,也没忘记苏家。分别写信给他们,叫他们出钱,生意做成了直接分利润就成。
顾珽和苏政想都没想这里面可能存在风险,一看是顾玖要钱做生意,二话不说,有多少钱给多少钱。
他们都是坚信不疑,凡是顾玖要做的生意就没有做不成的。
顾玖还在内部募集资金。
二壮最踊跃,将他的老婆本都掏了出来,足有五百两。他还给大壮去信,叫大壮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难得顾玖带大家一起发财,赶紧送钱过来。
青梅,青竹,小翠,王依,都纷纷拿出私房钱参股。
方嬷嬷一开始还犹豫,最后被青梅说动,也跟着拿钱出来。不过她拿的钱不多,只有五十两。
顾玖很干脆,“五十两就五十两,也算方嬷嬷一份。等房子卖出去后,就给大家分钱。”
顾玖本以为内部募集,了不起募集个一千两银子。
结果大壮和杜存礼给了她惊喜。
大壮和桂嬷嬷母子二人凑钱,送来五百两。
杜存礼一人就出了三千两。其中五百两是他的年终奖,其余的钱全都是他的棺材本。他在宫里面那么多年,多少也攒了点私房钱。
顾玖笑话道:“方嬷嬷,杜公公可比你有钱。”
方嬷嬷也不在意,“他理应比我有钱。当年奴婢也有上千两的棺材本,可惜兄弟不争气,全都给糟蹋完了。不瞒夫人,杜公公才攒了两千多两的棺材本,以他当年的地位和身份,实在是太少了。估计是被贬斥的那些年,钱都被别人给掏空了。”
内部募集了五六千两银子,加上她还能从铺子里抽出大致三千两的现金,凑足九千两。离着启动资金还差个两三千两。
顾玖想了想,“青梅,你替我问问四夫人,我现在有个赚钱的生意,问她要不要出钱参一股?最少要出一千两。”
青梅意外,“夫人真要将四夫人拉进这笔生意吗?”
顾玖轻声一笑,“四夫人不这么样,可是她背后的萧家很厉害。而且四公子猪朋狗友那么多,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就如湖阳郡主那般,别看湖阳郡主是根搅屎棍,用好了,搅屎棍也能发挥大作用。
后面,顾玖还准备祭出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同李家好好斗一斗。
叫李家抢她的生意,敢将珠宝铺子开在珍宝斋对门,而且什么都抄袭珍宝斋。经营模式抄袭,珠宝款式抄袭,臭不要脸。
不将李家的生意弄垮,难消她心头之气。
青梅问道:“要是四夫人问是什么生意,奴婢该怎么回答?”
“你就告诉她修房子的生意。”
青梅领命而去。
方嬷嬷猜测道:“夫人让青梅说是修房子的生意,奴婢猜测四夫人可能不会答应。”
顾玖满不在乎,“不答应也没关系。还有玫姐姐和裴姐姐,甚至还有大姐姐那边。我已经去信给她们,相信她们一定不会错过这次难得的赚钱机会。”
果不其然,萧琴儿一听说修房子的生意,半点兴趣都没有。
三言两语就将青梅给打发了。
事后她还和丫鬟吐槽顾玖,“大嫂是穷疯了吧,竟然化缘到我的头上。真当我是傻子吗?白白陶一千两银子,到最后连个水花都没有。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然跑去修房子。就没见几个修房子赚大钱的。”
“夫人说的是。依奴婢看,大公子长久不回府,大夫人心里头着急了,就想多抓点银子。”
萧琴儿嗤笑一声,“当初陛下指婚的时候,本夫人就听人说,大嫂自小身体不好,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过年的时候,大公子在府里停留了一个月,也没见她肚子里有动静。我估摸着,她的身体就是不好生养,同二嫂一样。
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体没问题,哼,分明是买通了太医,替她遮掩。
瞧着吧,今年她要是一直没动静,宫里面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淑妃娘娘那里,肯定会给大公子赐下美人。届时,我倒是要看看大嫂还能不能笑出来。”
东边不亮西边亮。
顾玖将赚钱的机会亲手送到萧琴儿手中,萧琴儿都不肯抓住。
但是别人却牢牢抓住了这次机会。
裴芸豪气,直接派人给顾玖送来五千两银票。还说将来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别忘了带上她。
顾玫也很干脆,派人送来两千两。
她还说动顾琪,顾瑛她们参股。
顾琪,顾瑛多半是看在顾玫的面子上,分别送来一千两。
顾珍那里,有些犹豫,又不想驳了顾玖的面子。最后派人送来五百两。
这里加起来已经有九千五百两,远远超出顾玖最初的预算。
不知道欧阳芙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或许是萧琴儿故意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总之,欧阳芙人在别院,竟然也派人送来一千两。
还让人带话,“大嫂要做生意,我力量有限,区区一千两,希望大嫂不要嫌弃。”
顾玖当然不嫌弃。
无论是一两,还是一千两,她都欢迎。
当初她还在发愁没有启动资金,迫不得已之下估计还要动用铺子里面的流动资金。
一开始,她打算募集资金的时候,也没抱太多希望,能有个七八千两就不错了。
然而,最终募集到的资金,远远超出了她的预算。
这就是人品啊。
没有什么比人品,比信用更值钱的。
原本计划里,启动资金有个一万一千两左右,勉勉强强,就可以开动项目。
现在她手头上捏着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万一千两这个数目。
等于是,除了名义上给湖阳郡主的五千两以外,她不用陶一文钱,就能启动价值上万两,十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的地产项目。
而且她还占据了股份大头,足足占了五成五的股份。
剩下的四成五的股份,才是给别人分的。
什么是空手套白狼,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顾玖哈哈一笑,她要在古代开启金融风暴吗?
笑过之后,她开始做项目规划。
想要让雨花巷的房产增值,除了改造外,最重要的是计划中的码头。
她一定要想办法将规划中的码头位置拿下来。
她已经有目标了。
改天,她要提着厚礼,登门拜访少府家令。
就在顾玖忙着她的房产开发大业的时候,又有人主动上门送钱。
这回来的是顾琤。
“二妹妹需要用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让顾珽参与,却不肯告诉我一声,是嫌太穷吗?不过我即便穷,好歹也比顾珽富一点。”
顾玖先是一愣,接着又大笑起来。
“六哥请坐。六哥误会了。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我怎好贸然让你出资入股。生意有亏有赚,万一亏了,嫂嫂该怨我。”
顾琤缓缓摇头,“你嫂嫂是个大度的人,得知你要用钱,就催着我走这一趟。今日我带来了一千两,这一千两里面,大部分都是她的嫁妆银子。你不要嫌少。”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嫌少。我感激还来不及。我只是和大家说了一声有个生意,可能赚钱,我没想到大家这么支持我。”
顾玖很诧异,也很感动。
她没想到胡氏如此大度,竟然主动送钱过来。
她的人品真的这么好?
顾琤笑了起来,“二妹妹可能还不清楚,现在大家都知道珍宝斋是你开的。珍宝斋独特的生意模式,很多珠宝铺子想学都学不来。你嫂嫂陪嫁里面也有个珠宝铺子,所以她很清楚你的事情,也很佩服你。
她还说,二妹妹的生意项目,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做什么的,但肯定是极好的。二妹妹肯拉着我们一起赚钱,岂能不知好歹,万万将机会往外推。”
顾玖心生佩服,胡氏才是真正通透的人。
她和胡氏都没交流过,胡氏仅凭珍宝斋就做出这样的判断,真的了不得。
顾琤眼光不错,娶到了一个好妻子。胡氏绝对是贤内助。
“恭喜六哥娶到贤内助。”
顾琤眉梢眼角难掩喜意,“你嫂嫂挺有主见的一个人,有她打理内院,我很放心。”
顾玖好奇,“内院现在是嫂嫂在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