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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医妃有点毒全文阅读

作者:我吃元宝     侯门医妃有点毒txt下载     侯门医妃有点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2章 扣押湖阳

    酒席散场。

    周姑娘随柱国公夫人告辞离去。

    顾瑞满心惆怅。

    顾玫得知周姑娘拒绝了这门婚事,先骂了一句,“活该!”

    自然是骂顾瑞活该。

    当年退婚的时候多利索啊,如今在这里惆怅,呵呵。

    周姑娘好样的,就不能顺了大哥的意。

    顾玖笑话她,“玫姐姐,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顾玫抿唇一笑,“我站在道理这边。大哥同周姑娘有婚约的事情,我是半点不知道,也没听人提起过。

    悄无声息的就给退了婚,紧接着贾氏嫂嫂就进了门。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闹出了多少是非。

    我一直以为大哥和贾氏嫂嫂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就好,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一位周姑娘。

    若是我一早就知道大哥退了周家的婚事,才娶了贾氏嫂嫂,我当初就不会支持他和贾氏嫂嫂的婚事。”

    “侯府上下竟然都不知道大堂哥同周姑娘有婚约一事,此事瞒得真严实。”顾玖若有所思。

    顾玫点头,“如今想来,这里面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难不成是因为顾及到贾氏嫂嫂的感受,怕贾氏嫂嫂得知这件事会胡思乱想,所以大哥要求不准声张此事吗?父亲和母亲也真是的,事事顺着大哥,连我都瞒着。”

    顾玫心头不满,她要去找母亲问个清楚。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

    大夫人小魏氏也是一肚子苦水,“你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年,你大哥以弃文从武同你父亲还有老侯爷谈判。你父亲和老侯爷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侯府靠军功起家,以军功立世。

    你大哥是侯府的嫡长子,他要是铁了心从文走仕途,偌大的侯府将来会走到哪一步实在是难以预料。

    在家族前程与婚约之间,只能放弃婚约选择前程。你大哥则选择弃文从武,在战场上继续为家族拼杀。

    当初你大哥谈判的时候,就要求此事不能声张,不能传出去让贾家知道。

    你大哥主意大,就是我和你父亲,被他逼着,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你大哥在感情上虽然糊涂,差事上面半点不含糊,这些年也立下了一些军功。”

    顾玫问道:“大哥现在后悔了吗?周姑娘很好吧。”

    大夫人小魏氏笑了起来,“你大哥后不后悔我不清楚,不过他总算想明白了,知道要往前看。他说要娶周姑娘。不过人家周姑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哪能轻易就答应。这门婚事还要慢慢磨。否则你大哥不知道吸取教训。”

    顾玫笑了起来,“就该有个人治一治大哥,让他别总是耍性子,凡事都得依着他。”

    大夫人小魏氏深以为然。

    顾瑞是个深情的人,却也是一个任性固执的人。

    身为侯府嫡长孙,说一不二的脾气是半点不少。决定的事情,就算撞了南墙也未必会回头。

    大夫人小魏氏琢磨着,改明儿她就带着礼物去周家在京城的宅院走一趟,拉近一下两家的关系。争取能够早日将婚事定下来。

    哎!

    儿女都是债。

    顾瑞这个讨债鬼。他遇到贾氏,也算是他命中的劫数。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顾玖回了一趟顾府。

    谢氏急匆匆地找到顾大人。

    “老爷,你要给六郎定亲,此事我怎么不清楚?我是六郎的母亲,他的婚事难道不应该问问我吗?”

    顾大人皱眉,“我这不是正要和你商量吗。”

    顾琤要定亲了。

    早在上巳节的时候,他已经和那个姑娘接触过,两边都看对了眼。

    那位姑娘,就是当初曾提起过的礼部侍郎的闺女。

    当初因为皇孙选妻,京城各家各户着急得不行,生怕自家闺女被选上。

    礼部侍郎胡大人曾托媒婆试探过顾家的口风。

    后来因为皇孙选妻短短两三天内落下帷幕,这门婚事就不了了之。

    一直到今年上巳节,顾琤在渭水河畔见到了胡姑娘。

    两人私下里聊了小半个时辰,越聊越是投机。

    后来高台宴席,曲水流觞,顾琤又展露出自身才学。胡姑娘见了,难免心动。

    上巳节过后,顾琤找顾大人谈了一个晚上。之后顾大人就开始托媒人接触胡家。

    如今有了准信,顾大人才想起要和谢氏商量。

    趁着今日顾玖,顾琤都在家,顾大人就和谢氏挑明了此事。

    谢氏脸色难看,心里头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而过。

    这门婚事,从头到尾都忽略她。

    相看儿媳妇,本是她的职责,结果顾琤私下里就给办了。

    托媒人接触,同样是她的职责,然而顾大人偷偷摸摸也给办了。

    如今两家看对眼了,打算正式见个面,将婚事定下来,终于想起了她。

    谢氏怒火升腾,“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顾琤,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母亲的?相看姑娘,为何不告诉我?”

    顾琤苦笑,他真给忽略了。

    其实也不是忽略,而是有意地将谢氏排斥在外。

    他担心谢氏出面,会坏了这门婚事。

    现在说什么都不对,顾琤只能躬身赔罪,“儿子错了,请母亲责罚。”

    谢氏怒气冲冲,“什么胡姑娘,见都没见过,我不答应。”

    顾大人脸一板,“礼部侍郎的闺女,哪里不好?这门婚事我已经看好了,等两家见了面,就把婚事定下来。”

    谢氏恼怒,“那个什么胡姑娘,真有这么好?”

    顾琤点头,“她真的很好,是儿子的良配。请母亲看在儿子的份上,切莫挑剔。儿子感激不尽。”

    谢氏眼睛发酸,“你这孩子,为了一个还没定亲的姑娘这样求人,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想错过这门婚事,请母亲成全。”

    顾琤在谢氏面前,第一次低下头颅。

    谢氏没有愤怒,只觉着伤心。那么骄傲的儿子,低下头来求她,她若是继续固执己见,儿子岂不是会恨她一辈子。

    她擦了擦眼角,“儿女都是债。什么时候同胡家见面?”

    “时间定在三日后,我们上胡家做客。”

    谢氏点点头,“三日后我会准时过去。”

    顾琤松了一口气,“谢谢母亲。”

    谢氏说道:“只希望那个胡姑娘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谢氏虽然妥协,终归心里头还是有火气。

    事情谈妥后,她就带着人离开了花厅。

    顾大人叮嘱顾琤,“等两天你母亲火气消了,你再去请罪。”

    “儿子晓得。”

    顾玖上前道了一声恭喜,“恭喜六哥。”

    顾琤挺高兴的,“婚事成了,我请你喝喜酒。”

    “六哥的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

    趁着天色尚早,顾玖启程回了王府。

    刚在二门下了马车,就听婆子禀报,说是湖阳郡主进宫去了。

    顾玖愣了一下,还想说韩家动作好快,这么快就给湖阳郡主重新找了个男人。

    紧接着,她笑了起来。

    纯粹是她多想了。

    韩家再快,也不可能上午刚想出主意,下午就准备好了一切。

    回到东院上房。

    顾玖全身放松,躺在软塌上歇息。

    她将小翠叫到身边,问道:“湖阳郡主进宫,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湖阳郡主不怕了吗?

    小翠说道:“奴婢听说,宫里淑妃娘娘派人来请,湖阳郡主就兴冲冲地去了宫里。”

    “哦?难道宫里已经雨过天晴?”

    “奴婢不晓得。”

    当天晚上,湖阳郡主没有回来。

    晚饭的时候,裴氏还多吃了半碗。

    她笑道:“湖阳不在府里,我胃口都好了些。”

    “娘娘就是太操心了。”丫鬟樱桃说道。

    裴氏叹了一声,“这几个月,我是被湖阳折腾得头晕脑胀,恨不得将湖阳打包送入郡主府。可喜可贺,淑妃娘娘可算是想起湖阳郡主。”

    “湖阳能被淑妃娘娘召见,也多亏了娘娘您的辛苦筹谋。若非娘娘苦口婆心说服淑妃娘娘,湖阳郡主还赖在府里不肯离开。”

    裴氏笑了起来,“你这丫鬟就是嘴巧。”

    两天前,裴氏进宫面见淑妃娘娘。期间说起湖阳郡主的事情,各种分析利弊,好歹说动了淑妃娘娘。

    不过换郡主府不是一件小事,淑妃娘娘还是要亲口问问湖阳郡主才成。

    这不,今日就派人将湖阳叫到了宫里问话。

    裴氏心里头舒坦,“只要淑妃娘娘肯下一道旨意,另外给湖阳郡主找一栋宅院。届时,我出钱替湖阳搬家,赶紧将她送走。”

    湖阳郡主在裴氏心头,犹如瘟神一般的存在。

    为了让湖阳搬出王府,裴氏也是拼了。

    樱桃笑道:“到时候奴婢替娘娘盯着,定不会让湖阳郡主拿走王府一针一线。”

    “就你促狭。”

    想到湖阳郡主在王府吃住,还要顺手牵羊,裴氏就觉着心口痛。

    她不是心疼那点钱,她就是觉着憋屈。

    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却管不了湖阳,眼睁睁看着湖阳祸害王府,真是岂有此理。

    “湖阳郡主今晚上定是歇在淑妃娘娘的宫里,说不定,淑妃娘娘明儿就会下旨。”

    “但愿如此。”

    “王爷,王爷……”

    丫鬟叫声很急切。

    紧接着,宁王就冲进了饭厅,对裴氏怒目而视。

    裴氏挑眉,挥挥手,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

    裴氏问道:“宁王吃过晚饭了吗?”

    宁王在裴氏面前坐下,面色不善。

    “王爷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湖阳进宫,是怎么回事?”宁王厉声问道。

    裴氏蹙眉,“自然是母妃宣她进宫。”

    “母妃为何会突然宣她进宫?”

    “王爷是在怀疑我吗?”裴氏一脸不悦。

    宁王哼了一声,“不是你,母妃怎会突然宣湖阳进宫。”

    裴氏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嘴角,“王爷错了。你以为是我在母妃跟前进了谗言。紧接着母妃就宣湖阳进宫。

    然而事实上,是湖阳主动找上门,叫我抽空进宫面见母妃。恳请母妃下一道旨意,另选宅邸做为郡主府。

    原先的郡主府,湖阳怕陈驸马阴魂不散,不敢住进去,打算卖掉。

    湖阳各种威逼利诱,我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进宫面见母妃。后面的事情,王爷都知道了,无需我多言。”

    宁王眉头拧紧,“果真如你所说,是湖阳逼着你进宫。”

    “这是当然。王爷可以找湖阳对质。”

    “找不了,湖阳被父皇扣押在宫里。”

    啊?

    裴氏惊住,“怎么回事?湖阳为何会被父皇扣押?湖阳养面首的事情,宫里面不是没动静吗,父皇怎会突然将湖阳扣押。”

    宁王板着脸,怒道:“宫里没动静,不意味着宫里没态度。父皇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料理湖阳的事情。

    结果你们倒好,这种事情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和湖阳竟然主动撞上去。简直是愚不可及。

    湖阳一进宫,就惊动了父皇。父皇当即下令,将湖阳扣押。

    往日,湖阳不在跟前,父皇也懒得管她。今儿,她主动撞上去,父皇岂能轻易放过她。”

    裴氏脸色一慌,“此事要紧吗?会不会牵连我们王府?”

    宁王板着脸,“明日一早,你同本王一起进宫请罪。”

    裴氏脸色一白,“我也要去?”

    “废话!”宁王极为不满。

    裴氏定了定神,“父皇要如何处置湖阳?”

    “本王也猜不透父皇的心思,总之明日进宫后,见机行事。”

    宁王叮嘱了一番后,甩袖离去。

    裴氏惴惴不安。

    她怒骂一声,“湖阳扫把星,沾上她果然没好事。本王妃要被她害死。”

    樱桃说道:“娘娘别着急,就算要追究责任,也只会追究湖阳郡主。娘娘并没有做错什么,想来陛下应该不会怪罪。”

    “但愿如此。”

    裴氏一晚上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就穿戴整齐,跟随宁王进宫。

    ……

    一大早起来,沈侧妃心情很好。

    用早餐的时候,她和欧阳芙唠叨,“这做侧妃,也有做侧妃的好处。像是今儿,我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吃早饭,王妃却不行。”

    欧阳芙在一旁伺候着,“王爷同王妃这回进宫,应该有惊无险吧。”

    “谁知道了。湖阳郡主平日里嚣张惯了,保不准这回就有人偷偷落井下石。前些日子,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昨儿湖阳一进宫就被陛下扣押。可见这人啊,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太窝囊也不能太张狂。”

    “婆母教训的是。湖阳郡主嚣张了这么多年,是该受点教训。”

    沈侧妃笑眯眯的,“我还盼着湖阳郡主能在王府多住些时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欧阳芙却不这么想,她巴不得湖阳郡主早点搬出王府。王府多她一个人,不知道多了多少事情。

    沈侧妃突然问道:“听说陈律搬回陈府,有派人去看过吗?”

    欧阳芙点头,“常公公前两天就派人过去看过,还送了米面粮油家具被褥。”

    “陈家是真惨,因湖阳公主一人,全家老少都死了。难怪湖阳郡主不敢回郡主府,她是怕陈驸马的阴魂找上她。”

    “湖阳郡主替陈驸马做了法事,应该没事了吧。”

    沈侧妃闻言,立马就是一声嗤笑。

    “你当她怎么做法事?和尚在大殿上念经超度,她和面首在后院颠鸾倒凤。你说说看,陈驸马的阴魂能安息吗?陈驸马要是在天有灵,非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不可。

    湖阳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好歹过了百天,让陈驸马安心离开去地府报道。结果她倒好,尽干些烂事。陈律这小子有点志气,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欧阳芙说道:“要不儿媳以婆母的名义,派两个人过去看看?毕竟是亲戚,总不能不闻不问。”

    沈侧妃促狭一笑,“这事你去问顾玖,还有萧琴儿。去看望人,总得出银子。你叫她们也出一份份子钱。”

第283章 十万两白银

    议事堂,顾玖,萧琴儿,欧阳芙,三人各占了一张桌子,忙着各自的差事。

    欧阳芙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准备派人去陈府看望,大嫂,四弟妹,你们意下如何?”

    萧琴儿说道:“二嫂要去尽管去,不用考虑我。”

    顾玖问道:“二弟妹打算什么时候去?陈律搬到陈府好几天了,他能习惯吗?听说那宅子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宅子,连张椅子都没有。”

    “谁说不是。前两日,父王才命人送了米面粮油被褥过去。我想着,陈律那边应该还缺东西,不如我们凑个份子,给他添置一份家当。”

    顾玖笑道:“二弟妹有心了,你的主意不错,算我一份。”

    欧阳芙朝萧琴儿看去。

    萧琴儿眼珠子左右转动,“要出多少份子钱,二嫂可有算过?”

    欧阳芙轻声一笑,说道:“我算了算,要将东西置办齐全,没有几百两办不下来。不如我们一人一百两,凑足三百两。

    先派人去他那边看看都缺些什么,然后照着单子一样样置办。到最后若是还有剩下的银子,全交给陈律,叫他给下人们开生活。”

    顾玖笑道:“这事就依着二弟妹,青梅,去取一百两过来。多准备一些散碎银子,方便购物。”

    “奴婢遵命。”

    萧琴儿笑了笑,“大嫂真够积极的。”

    顾玖说道:“陈家如今只剩下陈律一个男丁,他还是半大小子,独自支撑一个家谈何容易。既然是亲戚,伸手帮一把算不了什么。”

    萧琴儿说道:“大嫂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一百两我要是不出,岂不是显得小气。去,到房里取一百两过来。”

    萧琴儿吩咐了丫鬟,之后又提起另外一件事,“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三嫂。三嫂人不在,也该算她一份。我们四人,凑足四百两,岂不是更好。”

    欧阳芙轻咳一声,“三弟妹同三公子需静养,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们。大嫂,你说呢?”

    “还是派人吱一声,凑不凑份子三弟妹随意,切莫勉强。”

    萧琴儿笑起来,“还是大嫂明理。来人,去告诉三夫人,我们在凑份子,问她要不要凑一份?”

    丫鬟奉命离去。

    欧阳芙蹙眉,“这不太好吧。”

    萧琴儿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好的。三嫂这几年可没有少变卖府中的物件,粗略一算,少说上万两。她可是不差钱的主。”

    “她的钱都给了她兄弟。”欧阳芙替三夫人蔡氏辩解了一句。

    萧琴儿却不买账,“真是蔡家的好女儿,拿夫家的东西填补娘家兄弟。幸亏她没管家,否则王府都要被她搬空。”

    欧阳芙有些不满,“四弟妹好歹留点口德。三弟妹这些年也不容易,身体一直不好,你不同情关心就算了,还阴阳怪气地说她,略显刻薄。”

    “我刻薄?”萧琴儿出离了愤怒,“敢情变卖家当的人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而我,就因为我无病无灾,身体健康,只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就被抨击为刻薄。

    我都要怀疑你,你管着各处园子,下面有人贪墨,是不是因为有可怜的地方,你就放过那贪墨的人,继续纵容她们贪墨?”

    欧阳芙皱眉,显然动了怒火,“你不要胡乱攀扯,一码归一码。”

    萧琴儿呵呵冷笑,“就凭二嫂你刚才说的道理,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到底会不会管家。”

    欧阳芙放下算盘,“四弟妹是想查账吗?我的账目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问题,随便你查。”

    “我可不敢查你的账,你可是府中最能干的,人人都夸的二夫人。”萧琴儿半是调侃,半是讥讽。

    欧阳芙脸色变了变,“关于三弟妹的事情,连父王都没追究,四弟妹咬着不放是何道理?”

    萧琴儿得意洋洋,“我也没追究三嫂,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还不允许说话。大嫂,你给评评理,到底是我说错了,还是二嫂错了?”

    顾玖摇头,“你们两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还不是清官。”

    萧琴儿轻轻拍打自己的嘴巴,“我就是嘴欠,早该学大嫂。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过问。二嫂,你继续做你的能干人。”

    欧阳芙心头憋火,“四弟妹说话夹枪带棒,说你刻薄,真没说错。”

    萧琴儿咬牙切齿,下一刻就要拍桌子翻脸,恰在此时,去见三夫人蔡氏的丫鬟回来了。

    “启禀四夫人,三夫人说她财力有限,就不凑份子。她让奴婢搬了一床被褥过来,就当是给陈律少爷的一点心意。”

    丫鬟将被褥提进屋里。

    萧琴儿一脸嫌弃,“赶紧拿走,拿走。这可是他们两口子用过的被褥?都不知道会不会过了病气,三嫂也敢拿出来送人。她这人是越来越不讲究。”

    顾玖也说道:“赶紧将被褥给三夫人提回去。你告诉她,她的那一份,我们替她出。叫她不用操心。”

    丫鬟迟疑了一下。

    萧琴儿怒斥,“还愣着做什么?当心将病气过给我。赶紧拿走。”

    丫鬟一听,也有些害怕,怕被过了病气。她不愿意的提着被褥离开。

    萧琴儿一肚子火气,坐在椅子上,鼻孔里出气,很是响亮。

    她不满地说道:“三嫂让丫鬟提一床被褥来做什么?她是成心恶心人吗?真是受够她了。”

    欧阳芙替蔡氏辩解道:“她可能也是一份好心。想着陈律空手回陈府,什么东西都没带,身边那么多人又要吃有要睡,被褥肯定不够。她送一床被褥,也是好意。”

    萧琴儿哼了一声,鼻孔都张大了,“这种好意,千万不要。过了病气给陈律,算谁的?湖阳郡主闹起来,谁受得了。”

    欧阳芙说道:“提起湖阳郡主,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希望没事。”

    萧琴儿左右看看,“大嫂,二嫂,你们真心希望湖阳郡主没事?她要是没事,可是会继续住在王府。”

    顾玖翻完账本,听到萧琴儿问话,笑了笑,“母妃都不愁,四弟妹愁什么。”

    湖阳郡主住在王府,要说谁最遭罪,非裴氏莫属。

    裴氏不急,她们急什么。

    欧阳芙顺着顾玖的话说,“父王和母妃都没发话,我们何必发愁。四弟妹,你操心太多了。”

    萧琴儿呵呵冷笑,嘀咕一句,“虚伪!”全都是一群虚伪的人。

    ……

    等到傍晚,宁王同裴氏终于从宫里回来。

    两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顾玖赶到春和堂请安。其他人都到了。

    “娘娘,事情怎么样了?”沈侧妃率先问道。

    裴氏揉揉眉心,说道:“湖阳郡主暂时回不来。陛下罚她抄写孝经一千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宫。”

    哦!

    抄写孝经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惩罚。

    紧接着,又听裴氏说道:“陛下下旨,命少府给湖阳郡主另外寻一处府邸,充作郡主府。这处府邸要比现在的郡主府小一半。现在的郡主府折算价钱,收归少府。所折算的钱,由少府交给户部,就当是替湖阳郡主还户部的欠款。”

    啊?

    众人面面相觑。

    湖阳郡主一直吵着要换郡主府,天子的确给换了府邸。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还没完,只听裴氏继续说道:“陛下又罚了湖阳三年爵禄,加上上次的惩罚,凑足了六年。未来六年,湖阳郡主都没有爵禄,只能靠名下产业收益度日。”

    天子是一招接着一招,将湖阳直接给打趴下了。

    天子知道湖阳最爱钱,于是专门冲湖阳的钱下手。

    这下子,湖阳该老实了吧。

    罗侧妃小心翼翼地问道:“湖阳郡主同韩五郎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裴氏饱含深意地说道:“代侯府念朝廷困难,陛下受苦,特献白银十万两供陛下花用。陛下已经发了话,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湖阳郡主同韩五郎的事情。”

    哇!

    众人惊呼。

    代侯府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好大的手笔。那个韩五郎,果然是最受宠爱的孩子。

    顾玖扶额,她没想到代侯府竟然贿赂到天子面前,而且还管用了。她也不知道,代侯府想出这个办法,同她昨日说的那番拿钱消灾的话是不是有关。

    不过代侯府的行动力真是杠杠的。

    这么快就凑出了十万两白银敬献给了天子。

    而天子竟然也收下了这笔钱,并且发了话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湖阳郡主同韩五郎的事情。

    天子金口玉言,说是不准提起,那么湖阳郡主同韩五郎的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

    沈侧妃感慨一句,“代侯府背后有高人指点啊。竟然想到献金给陛下,花钱消灾。”

    罗侧妃则说道:“那个韩五郎还真是个金疙瘩。代侯府为了保住他,竟然舍得出十万两白银。我都想看看那个韩五郎长什么模样,竟然如此值钱。”

    “听说长得唇红齿白,极为貌美。”

    “大郎媳妇,我记得你有个同族姐妹嫁到代侯府韩家,你可有见过那位韩五郎?”

    顾玖点点头,“见过一回,的确有张好皮相。”

    “难怪了。听说韩五郎极得代侯府老夫人宠爱,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代侯府这么短时间凑出十万两白银替他‘赎身’,很显然代侯府老夫人出了大力气。”

    “王妃娘娘,湖阳郡主得知此事可有发火?”沈侧妃好奇地问道。

    湖阳郡主这些日子一直在显摆韩五郎如何如何好,沈侧妃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

    她就想知道湖阳郡主赔了银子又折了韩五郎,是个什么心情。

    裴氏说道:“在宫里,湖阳不敢乱来。就算她心里头窝着火,也得憋着。”

    沈侧妃掩唇一笑,“等湖阳从宫里出来,怕不是要打上代侯府,找韩五郎算账。”

    罗侧妃问道:“陛下发了话,湖阳敢吗?”

    沈侧妃眉眼一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有何不敢。陛下罚了湖阳三年爵禄,又收了她的大宅子,这些惩罚足够了。

    湖阳在宫外荒唐一点,只要不欺压小百姓,不闹出官司,陛下对她的荒唐举动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湖阳好歹也是皇女,受了委屈,还不许她出气啊。娘娘,我说的可对?”

    裴氏揉揉眉心,头痛。

    “湖阳想要出宫,少说还有十天半个月。等她出了宫,她想做什么,本王妃可管不了。”

    “王爷也不管吗?”

    裴氏哼了一声,“怎么管?你当王爷每天没事情做,整日里盯着湖阳,替湖阳擦屁股吗?”

    话糙理不糙。

    同住王府,宁王也不可能时刻关注湖阳的动静。

    宁王看似很闲,整日听曲,实则很忙。忙到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有空踏进内院。

    就连最受宠的陈良媛,宁王也好长时间没去她院子里过夜了。

    罗侧妃讪讪然,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裴氏劈头盖脸就骂了过来。

    她有些委屈,就不再作声。

    裴氏哼了一声,“最近你们都给本王妃消停点,凡事照着规矩做事。少和外面的人联系。这回进宫,陛下对我们王府裁剪用度的做法很是赞许,这可是少有的事情。所以,裁剪用度不是一时半会,得长期坚持下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叫苦。

    “裁剪三成的用度,真的不够开销啊。”萧琴儿第一个叫苦,“光是夫君一个人的开销,就用去了大半。还请母妃开恩。”

    裴氏瞪了眼萧琴儿,身为她的儿媳妇,竟然第一个拆台,到底会不会看眼色。

    萧琴儿不是不会看眼色,而是真的缺钱。

    顾玖害得她不能放印子钱,一下子就少了许多收入。

    刘议马上要去江南,又是一笔开销。

    她现在是恨不得搂着银子睡觉。

    她就盼着裴氏松口,好歹多给一点银子,让她手上宽裕一点。

    裴氏厉声说道:“裁剪三成用度,这是王爷定下来的。连王爷都不能幸免,你们难道比王爷更尊贵。以后休要再提此事。本王妃乏了,都退下。”

    萧琴儿落了好大的脸,没脸见人,第一个离开了。

    欧阳芙小声嘀咕,“四弟妹就是太着急,整个人都钻到了钱眼里。”

    顾玖笑道:“同湖阳郡主倒是很相似。”

    欧阳芙笑起来,“四弟妹同湖阳郡主,本就是姑表亲,难怪都那么爱钱。”

    淑妃娘娘姓萧,萧琴儿没嫁给刘议之前,论关系得叫淑妃娘娘一声姑祖母,叫湖阳郡主一声表姑。

    自萧琴儿嫁给刘议后,关系就照着王府论。

    萧琴儿回到房里,照例找刘议诉苦。

    “母妃对我越来越不满,已经好几次让我下不来台。你同母妃说说,在人前好歹给我一点脸面。”

    刘议有些不耐,“你是不是又说错了话,惹怒了母妃?”

    萧琴儿嘟着嘴,“什么叫我说错了话,我只是说了实话。裁剪三成用度,最近这些日子我们吃的什么,用的什么。光你一个人的开销,就把公中给的钱用完了,还不许我说两句吗?我也只是希望母妃松口,好歹别裁剪三成,裁剪两成都行。”

    刘议很不高兴,“我早就同你说了,这事别急,别急,等个三五月,不用你开口,用度自然会提上来。

    而且我马上就要去江南,很快我们就会有钱。这么点时间你都忍不住,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更何况你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你这不是拆台吗?母妃她能满意你才怪。

    你啊你,就不能看看风向,看看眼色?你当这是萧家,你还是萧家的大小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好你个刘议,你是嫌弃我了,是不是?”

    “你别胡搅蛮缠行不行?我要是嫌弃你,我能娶你吗?”

    “你娶我不就是看中我的家世。”

    “你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今晚我睡书房,你不用管我。”

    刘议甩袖离去。萧琴儿气得大哭。

第284章 出口气

    刘议启程,去了江南。

    湖阳郡主还关在宫里面抄写孝经。

    顾玫使人送来一封信,特意感谢顾玖。

    顾玫在信里面说,要不是顾玖提点,代侯府都没想到可以花钱买通天子。

    一开始,代侯府像顾玖建议的那样,打算拿一笔钱买通湖阳郡主,让湖阳郡主出面取消这门婚事。

    谁能想到,钱还没送出手,湖阳郡主就被扣押在宫里。

    这个时候,送钱给湖阳郡主已经不可能。

    代侯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钱送给天子。请天子下令,断了湖阳郡主和韩五郎之间的关系。

    原本全家人都很忐忑,可是出人意料,天子真的收下了代侯府献上的十万两白银,并且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湖阳郡主同韩五郎之间的事情。

    得到这个结果,真是意外之喜。

    代侯府老夫人都高兴坏了,晚上多吃了半碗饭,结果肚子胀,请太医开了两剂药调养。

    至于韩五郎,拨云见月,重获新生。暂时他还是不敢出门浪,一是怕又被谁缠上,二是怕他老子收拾他。

    顾玫在信里面说,韩五郎这些天特别老实,还主动捧着一本书天天读。

    不过顾玫也很担心,韩五郎只是暂时老实。等到风平浪静后,他很可能故态复萌,继续出门浪。

    顾玖提笔,给顾玫回了一封信。叫顾玫不要为这种事情操心。

    她的预产期快到了,多看一些书籍,为孩子胎教。

    ……

    青梅几个丫鬟,花了数天时间,做了十套羊毛织布成衣。

    按照顾玖的要求,分为小码,中码,大码,加大码,加加大码。

    几个丫鬟将成品交给顾玖过目。

    顾玖将容信他们叫来,叫他们试穿,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几个小黄门分别试穿。

    “挺好的,暖和。不过现在穿太热了。”

    顾玖笑道:“这些成衣自然是为冬天准备的。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没有,穿脱都很方便。最合适军营里面的人。”

    顾玖放心下来。

    容信他们换下衣服,等候差遣。

    顾玖看着三个小黄门,“我这里有个机会,需要前往西北,同西北军谈一笔军需生意。就是你们刚才试穿的羊毛织布成衣。你们谁愿意去?”

    三个小黄门面面相觑。

    白仲说道:“启禀夫人,小的没做过生意,我们去能行吗?”

    顾玖说道:“生意具体怎么谈,有大壮负责,我这边也会安排一个掌柜随行。你们去西北,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替我审核监督这笔生意,并且在掌柜和大壮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替他们做决定。你们谁敢去?”

    无人应声。

    顾玖说道:“西北很苦,但是只要这笔生意做成了,以后西北这条生意线,我就交给他负责。从今以后,他就是西北贸易线的总管事。每年的俸禄,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我知道你们怕西北军,怕鲁侯。不过我可以透一个底给你们,这门生意是和鲁侯的亲闺女,柱国公府世子夫人合作。这次前往西北,世子夫人会派两名能在鲁侯跟前说得上话的管事随行。”

    “我去!”

    邓存礼从外面走进来。

    他微微躬身,“请夫人将这个机会交给老奴,老奴一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顾玖有些犹豫。

    之所以一开始就将邓存礼排除在外,一是邓存礼年龄过大,她需要培养年轻人。二是她身边还需要邓存礼跑前跑后,打听消息。

    还有一个担忧,她担心邓存礼和鲁侯有过节。

    邓存礼在宫里当差那么多年,也曾手握权柄。说不定就和鲁侯接触过。

    她对邓存礼说道:“本夫人身边离不开你,你还是留在京城更合适。”

    邓存礼却说道:“启禀夫人,老奴现在做的差事,白仲他们几个也都能做。但是这一趟西北,他们却未必能担当重任。

    若是他们坏了夫人的大事,如何是好。请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带他们其中一个前往西北,就当是替夫人培养人才。”

    顾玖斟酌着,“邓公公可否告诉本夫人,你为何想去西北?西北苦寒,又身负重任,这一趟可不轻松。”

    邓存礼躬身说道:“不瞒夫人,老奴留在京城着实有些憋闷。老奴就想出去闯一闯,想要换一种活法,想做西北贸易线的大总管,想要拿到夫人所说的十倍百倍甚至的千倍的俸禄。老奴想趁着还干的动的时候,多攒点钱,为将来养老打算。”

    顾玖郑重说道:“我会替你养老。”

    邓存礼摇头,“老奴不是不识好歹,只是若能靠自己养老,老奴还是希望去拼一拼,搏一把。请夫人给老奴这个机会。”

    顾玖迟疑片刻,她看得出来邓存礼很希望得到这个机会。

    她问道:“邓公公知道怎么谈生意吗?”

    邓存礼自信一笑,“低买高卖。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谈生意,谈的就是谁底气更足。”

    有些道理。

    顾玖再次问道:“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诚实地回答我,你和鲁侯之间可认识?你们可有过节?”

    邓存礼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不瞒夫人,老奴年轻的时候,同鲁侯接触过几次。老奴还记得他,就是不知他还记不得己老奴。至于过节,肯定没有。

    老奴是去替夫人谈生意,要做的是广结善缘,和气生财,不敢得罪人,更不敢替王府替夫人招祸。”

    顾玖说道:“你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可以将这个差事交给你,由你全权负责。如果差事办得好,本夫人也不会吝啬将西北贸易线全部交给你,由你居中调度。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此次出门,你代表了本夫人的脸面。所以,在外说话行事,不可丢了本夫人的脸面。懂吗?”

    “夫人放心,老奴只会替夫人争脸,不敢丢脸。”

    “如此甚好。”

    顾玖又看着三个小黄门,“你们谁愿意去西北?若是都不愿意,我就让邓公公从铺子上挑人。想来二壮那边应该有不少人愿意去西北历练一番。”

    “小的愿意去。”黄卓第一个站出来。

    顾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就由你跟着邓公公前往西北,主持这笔军需生意。此次前往西北,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写了下来。”

    她从书桌抽屉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稿纸,上面写着各种注意事项。

    她将稿纸交给邓存礼,“希望你们这一趟能够顺顺利利。”

    邓存礼同黄卓躬身领命。

    邓存礼翻阅着注意事项,神情严肃。

    关于这笔军需订单,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果然这一趟西北之行不容易。

    顾玖指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成衣样品,“这几件样品你们都带上。如果这笔生意谈下来,就按照这五个尺寸来制作。每种尺寸的数量,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了解把握。青梅,将样板给他们带上。”

    青梅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五种尺码的裁剪样板。

    她对邓存礼两人说道:“这些尺码样板你们可要拿好了,千万不能掉。有了这些样板,就算是生手,很快也能上手。若是老裁缝,看到样板,拿起剪刀比照着就能裁剪布匹。”

    顾玖又提点道:“趁着离京还有几天时间,你们两人去找二壮,跟着他学学什么叫做流水线作业。等你们到了西北,会受益无穷。”

    “老奴遵命。关于价格,也是由老奴拿主意吗?”

    顾玖点头,“没错,关于价格也需要你来拿主意。等你到了西北,你多和大壮还有桂嬷嬷来往,准确核算成本。这笔生意,初步算下来,毛利至少要达到四成才有得赚。具体什么价格,你得根据实际情况拿定主意。”

    邓存礼神情凝重,顿感压力山大。

    他躬身领命,带着尺码样板,成衣样品离开了东院。

    接下来几天,白天他和二壮学习流水线作业。晚上就琢磨起羊毛织布,还找了一个老裁缝请教。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他们出发的日子。

    随同布庄掌柜伙计,二壮的徒弟,外加裴芸派来的两个管事。

    一行七八个人出发前往西北,同鲁侯谈军需生意。

    ……

    湖阳郡主终于抄写完了孝经,出宫回到王府。

    她一回来,就问郡主家令,“少府收了宅子吗?本宫的财物可有搬出来?”

    郡主家令躬身说道:“回禀郡主,旨意一下,少府就派人收回了郡主府。府中的财物,下官全都搬出来,运送到新的郡主府存放。”

    湖阳郡主问道:“新的郡主府在哪里?”

    “这也在白衣巷,同原先的郡主府相隔一条街。不过……”

    “不过比原先的郡主府小了一半,只有三进院子,套七八个小院。”

    “这么小的院子,如何住人?”

    湖阳郡主怒气冲冲,很是恼火。

    郡主家令也很为难,“这是陛下的意思,下官也没办法。”

    湖阳郡主压住内心的怒火,问道:“原先的郡主府,少府折价多少?”

    郡主家令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府折价六万两。”

    “什么,才六万两。当初本宫装饰宅院,花费就不止六万两。少府欺人太甚,那么好的宅子,才折价六万两,真当本宫落毛凤凰不如鸡,就可以随意欺辱吗?欺人太甚,此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湖阳郡主怒气冲冲,去找宁王帮她出头。

    “王兄,少府欺人太甚,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宁王正忙着,皱眉看着她,“你刚从宫里出来,就要惹事?是不是要禀报父皇,再收拾你一顿。”

    湖阳郡主立马大哭起来,“王兄好狠的心肠。少府欺我人不在,先前的郡主府,那么大的府邸,才折价六万两,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而且这六万两我一文钱都没见着,全还给了户部。我都这么惨了,王兄就不肯可怜可怜我吗?”

    宁王不满地看着湖阳郡主,“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湖阳郡主不甘心,“就算我咎由自取,也轮不到少府来欺辱我。王兄果真不肯替我出头?”

    宁王板着脸,“少府已经将郡主府收回去,而且银钱也都折算给了户部。你让本王如何替你出头?

    难道要本王逼着少府出钱吗?你当少府内丞是你的家奴吗?

    此事你休要再提,安心过日子。过个半年一载,等父皇消了气,我替你说几句好话。

    届时,父皇心情一好,说不定又会重新赐你一座府邸。”

    湖阳郡主怒火升腾,“什么一年半载,王兄就别拿这种话来哄我,我才不信。”

    宁王盯着她,“那你要本王如何做?”

    “王兄替我走一趟少府,至少问少府要四万两。”

    宁王嗤笑一声,“我这里正忙,你出去。”

    “王兄是打定主意不帮我,是吗?”

    宁王冷漠道:“本王无能为力。你若是非要折腾,去找母妃替你出头,本王绝不拦着。”

    湖阳郡主气冲冲地离开。

    内侍常恩有些担心,“王爷,郡主娘娘会不会自己跑到少府闹事?”

    宁王发了狠,“让她去。她就是没吃过亏,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湖阳郡主离开碧玺阁,并没有急着去少府要钱。

    她先去看望了这陈敏。

    陈敏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就是人瘦了一圈。

    湖阳郡主不满,“没好好吃饭,还是下人没用心伺候?”

    陈敏低着头,小声说道:“女儿没胃口。”

    “为何没有胃口?难道是厨房做的饭菜不合胃口?走,随本宫去见你舅母,叫你舅母收拾厨房那帮小人。”

    “没有的事,厨房做的饭菜很合胃口。只是我不想吃。”

    陈敏很抗拒,她怕跟着湖阳去闹。

    湖阳生来脸皮堪比城墙那般厚,然而湖阳的两个孩子,都属于面皮薄的人。完全没有遗传到她和陈驸马的性格。

    湖阳郡主很是不满,特别嫌弃陈敏这副怕事的样子,“你怕什么?有本宫替你撑腰,你什么可怕的。”

    陈敏有些烦躁,“我真的没事。母亲,你不问问哥哥的情况吗?”

    “陈律那小子还没回来?”

    “哥哥下定了决心,要独自支撑陈家门户,他不会回来。”陈敏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

    “哼!”

    湖阳郡主十分嫌弃,“靠他一个半大小子支撑门户,他纯粹就是做梦。臭小子,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今日没时间,改天我再收拾他。还有你,好好吃饭,瞧你瘦成什么样子。再瘦下去,就变成了丑八怪。”

    陈敏有些难堪,小声辩解,“我不是丑八怪。”

    湖阳郡主懒得理会,“记住一日三餐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不要像你死鬼父亲,吃个饭也有那么多毛病。”

    湖阳骂完了陈律,然后就带着人出门去了。

    宁王派人盯着湖阳,有情况及时禀报。

    湖阳并没有去少府,而是一口气冲到代侯府,挥舞鞭子将代侯府的门房打趴下,直接冲入代侯府找韩五郎算账。

    代侯府老夫人听到动静,唬了一跳,“快快快,快派人拦住那个泼妇。五郎人呢?赶紧叫五郎出去躲躲。”

    顾玫挺着大肚子,不敢出头。

    代侯夫人吩咐小厮婆子去拦住湖阳郡主。

    然而,再多的小厮婆子,也不是湖阳郡主的对手。

    湖阳郡主挥着马鞭抽人,碍于她的身份,无人敢上前。

    万一冲撞了湖阳,到时候死了也是白死。

    就这样,湖阳君如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冲到韩五郎的院子,将正准备躲出去的韩五郎抓了个正着。

    “五郎,你可是让本宫好找啊。怎么着,本宫一来,你就要出门。你就这么不待见本宫。”

    “郡主娘娘,陛下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你我之间的事情。”

    “那不包括本宫。本宫今儿心情很不好,你过来,好好伺候本宫。把本宫伺候舒服了,本宫便饶了你。”

    “祖母,祖母你快救我啊。”韩五郎带着哭腔喊救命。

第285章 赶出去

    “湖阳郡主,你休要欺人太甚。”

    代侯府老夫人拄着拐杖来到院落,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可见有多生气。

    “原来是老夫人驾临,本宫有失远迎。”

    湖阳郡主笑眯眯地看着代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来得正好,我与五郎的婚事,你们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说法。”

    “荒唐!你与五郎从不曾有过婚约,何来婚事一说?湖阳郡主,如果你非要胡搅蛮缠,老身拼着老命,也要在御前告你一状。”

    说到激动处,代侯府老夫人浑身颤抖,唾沫横飞。

    湖阳郡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你去告啊。你家韩五郎白白睡了本宫,怎么着,这就想撇干净关系吗?本宫告诉你们,休想。”

    “陛下都已经下令,不许提起此事。郡主纠缠不休,意欲何为?就算你想嫁给我家五郎,陛下那里也不会答应。”

    代侯夫人压抑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湖阳郡主上下打量代侯夫人,“你是五郎的母亲,我得叫你一声婆母。婆母在上,请……”

    “休要胡说八道。”代侯夫人气得脸色通红。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我终于知道,世代军武的代侯府为何会养出五郎这样唇红齿白,貌美如花的少年郎。就是因为有你们在,才有了今日的五郎。我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我也无法享用五郎。”

    代侯府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提着拐杖,就想朝湖阳郡主打去。

    “老身拼着诰命不要,今日也要教训你一顿。”

    自有下人挡在湖阳郡主跟前,不让湖阳郡主受到半点伤害。

    代侯府老夫人怒斥:“都让开,老身今日一定要教训她。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辱人。”

    “老夫人别急着生气,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湖阳郡主笑嘻嘻的,她一把抓过韩五郎,将他提到众人面前。

    韩五郎根本不敢反抗。

    湖阳郡主指着韩五郎,“想要本宫同五郎彻底斩断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三万两,从今以后,本宫与五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如何?”

    “三万两?郡主莫要狮子大开口。”代侯夫人脸色发青。

    湖阳郡主挑眉一笑,像个女流氓,“不给钱也行。今日我就将五郎带走,等我什么时候厌弃了他,我自会将他送回来。”

    “你,你欺人太甚。”代侯府老夫人指着湖阳郡主大骂。

    湖阳郡主毫不在意,“你们给父皇送了十万两银子,断了本宫的念想,还不许本宫索要一点赔偿?想要一文钱不花就将本宫打发走,你们是在做梦吗?”

    “就是因为给陛下送了十万两,府中已经没钱了。还请郡主见谅。”代侯夫人还算平静。

    湖阳郡主嗤笑一声,“你们有没有钱,本宫不关心。本宫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谁敢欺我,辱我,我定要叫他百倍偿还。

    今日我要三万两,若是你们不给,那么下次本宫过来就不是三万两的事情,至少是五万两。你们自己想清楚。”

    代侯府老夫人怒道:“老身这就进宫告状。老身就不相信,像你这般强盗行径,宫里就不管一管。”

    湖阳郡主呵呵一笑,“尽管去告,本宫就坐在这里等着你们。”

    湖阳摆出混不吝的态度,一时间将代侯府的几位女眷都镇住了。

    代侯夫人悄悄问下人:“侯爷回来了吗?”

    “侯爷人在军营,一来一回少说三四个时辰。”

    代侯夫人咬牙跺脚,又问道:“世子人呢?”

    “世子今日出城公干,要到天黑才会回来。”

    代侯夫人着急。

    见老夫人要去宫里告状,她急忙拦住,“老夫人,这种事情告状未必有用。陛下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湖阳是陛下的亲闺女。”

    代侯府老夫人怒极攻心,“难道堂堂侯府,就要被这个泼妇公然敲诈吗?”

    代侯夫人想了想,走上前,“郡主,府中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可否宽限几日。”

    湖阳郡主摆手,“上次本宫宽限五郎几日,结果本宫和五郎的婚约没了,本宫还损失了一大笔银钱,连郡主府都被收回去。这一回,说什么本宫也不会再给你们宽限。今日要么给三万两,要么本宫将韩五郎带走。”

    代侯夫人蹙眉,心中大骂湖阳郡主不是个东西。

    她问道:“府中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少一点。”

    “你们能拿出多少?”湖阳郡主问道。

    代侯夫人一听,这是有得谈。

    她忙说道:“府中凑一凑,还有一万两。”

    “一万两太少,最少两万两。”

    “这……”

    代侯夫人还在犹豫,老夫人已经做主,“拿老身的私房银子,快去。”

    打发了下人后,老夫人又对湖阳郡主说道:“拿了银子后,你赶紧给老身滚出去。”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老夫人慎言,惹怒了本宫,本宫就赖在你们侯府不走了。”

    “你,你……”

    老夫人气得心口发痛。

    代侯夫人问道:“已经派人去拿银子,郡主能否放过五郎。”

    湖阳郡主轻声一笑,“本宫真的舍不得五郎。奈何,还是银子更可亲一些。五郎,今世我们没有缘分,等到来世我们再续前缘。”

    湖阳一副深情不移的模样,韩五郎都快哭了。

    嘤嘤嘤,求放过。

    湖阳郡主收了银子,果断放了韩五郎。

    临走的时候,她还一副好心的模样,劝道:“老夫人,你先别气。以后啊,你多派几个人看紧了五郎,别让他出门,干脆就当姑娘养得了。

    像五郎这般好模样的少年郎,可是很招人疼的。京城别的不多,就是公主郡主多。”

    代侯府老夫人气了个半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等湖阳郡主离去,老夫人大骂,“臭不要脸的泼妇!”

    代侯夫人叹了一声,目光不善地盯着韩五郎。

    韩五郎很不安。

    代侯夫人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消消气,我们先回房说话。”

    同时吩咐下人看牢了韩五郎,不准他出房门一步。那些妖妖娆娆的丫鬟,全都撵出去,只用小厮伺候。

    韩五郎欲哭无泪。

    代侯府老夫人跟着叹了一声,这回罕见地没替韩五郎出头。

    湖阳郡主手握两万两银票,心满意足地回到王府。

    她决定明天就去少府,说什么也要从少府身上咬下一块肉。

    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少府欺她。

    哼!

    她一定会让少府内丞好看。

    ……

    裴氏得知湖阳郡主手头上了有银子,就琢磨着将湖阳郡主赶出王府。

    这根搅屎棍,瞧瞧王府都被她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要如何开口,还要琢磨琢磨。

    月初盘点上个月的账目,裴氏找到了机会。

    她特意将宁王请来坐镇,美其名曰检查王府裁减用度的成效。

    宁王也想知道,这一个月,王府上下到底有没有省下钱来,具体省下多少钱。

    于是他欣然来到春和堂。

    十几个账房将算盘打得啪啪响,一笔一笔的清算。

    裴氏趁机同宁王闲聊。

    “王爷,湖阳这回又从少府得了多少银子?”

    宁王哼了一声,“你真当少府是钱库,谁去都能拿一把银子回来。湖阳这回去少府,算是踢到了铁板。少府可是一文钱都没给她。”

    “我没听她说啊。”裴氏故作惊讶。

    宁王笑了笑,“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裴氏替湖阳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好歹湖阳从代侯府拿了两万两。有了这两万两,足够她们母女几个月的用度。”

    宁王点点头。

    湖阳能从代侯府拿到钱,他不意外。意外的是湖阳竟然从代侯府咬下了两万两,这就很厉害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湖阳选的时机太好,正好代侯不在,侯府世子也不在。府中只有女眷做主。

    女眷心软,又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拾,会损失更多的钱。于是乎,被湖阳威胁一通,乖乖地将银子送到湖阳手上。

    听说事后代侯得知此事,将他夫人臭骂了一顿。实在是糊涂。

    湖阳漫天要价,给她个三五千两就打发了。结果却赔了两万两,赔大了。

    当然,韩五郎少不了又是一顿暴打。

    经历了湖阳的事情,韩五郎应该能老实吧。

    账房算完了账目。

    裴氏一本本翻阅,“上个月的用度的确少了些,王爷的措施还是有用的。等等,厨房上个月的开销怎么这么高。大郎媳妇,你管着厨房,你来说说,厨房用度为何这么高?”

    顾玖心领神会,知道裴氏要对湖阳下手,于是顺着话说道:“启禀母妃,厨房用度之所以超过预期,主要是客院那边开销大。”

    裴氏皱眉,“你这话听着不对,上个月湖阳郡主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府中。”

    顾玖低头说道:“正因为湖阳姑母不在府中,厨房上个月才只超支了一千两。如果按照上上月客院用度标准,厨房上个月起码得超支两三千两。”

    裴氏一听,当即叫账房将二月份的厨房账本翻出来。

    果不其然,客院的一个月的开销,抵得上其他院落好几个月的开销。

    裴氏皱着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王爷,你看看账本,这账目没办法看啊。”

    宁王随意地翻看账本,“嗯,湖阳的开销的确高了点。”

    裴氏小心翼翼地建议:“这样下去,一年下来省不了几文钱,大家还满腹怨言。

    我听说新的郡主府已经修整好了,家具摆件什么的也都放进去了。

    是不是抽个时间,替湖阳办一顿入伙宴,替她庆贺庆贺。毕竟这几个月,她总是不顺。办一场宴席,就当是去去晦气。”

    宁王没作声,只是沉默地翻看账本。

    裴氏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宁王疑心她。

    恰在此时,萧琴儿一脸难受的模样,捂着嘴,脸色苍白。

    她干呕了两声,发出了响动。

    裴氏朝她看去,“老四媳妇,你怎么回事?”

    萧琴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回禀母妃,这几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总是想吐。”

    裴氏愣了下,紧接着一脸紧张,“是想吐吗?”

    萧琴儿一副难的样子,点点头,“有点想吐。”

    “能吐出来吗?”

    “只吐出一点黄胆水,难受。”

    裴氏急忙吩咐人,“快快快,快去将胡太医请来。来人,将四夫人送回房里歇息,千万别累着了。”

    众人闻言,齐齐朝萧琴儿看去。

    沈侧妃悠悠说道:“老四媳妇怕是有了身孕。”

    萧琴儿一听,愣住,“我,我是有了身孕吗?”

    成亲大半年,刘议前几天去了江南,偏偏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吗?

    裴氏笑眯眯的,“我看八成是有了。琴儿,你别操心其他事情,先回房里躺着。等会胡太医过来,给你好生检查一番。”

    萧琴儿满脸惊喜,心头又有些落寞不开心。

    为何没早几天发现怀孕。

    早几天,她就有理由留下刘议,不让刘议去江南。

    下人抬来软轿,将萧琴儿送回房里休息。

    裴氏一脸高兴地样子,“王爷,我们王府总算要添丁进口啦。”

    宁王捋着胡须,也很高兴。

    添丁进口是值得全家高兴的好事。

    “不过……”裴氏欲言又止。

    宁王看着她,“有什么话尽管说。”

    裴氏轻咳一声,“添丁进口,意味着府中又得添人伺候。以后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都有了孩子,王府人口越来越多。这每月的用度恐怕如何裁减都减不下来。”

    宁王蹙眉。

    裴氏趁热打铁,“府中多一个人,每月就得多几千两的开销。我想着,能省的地方还是得省下来。”

    宁王将账本扔给账房,然后说道:“你刚才说要为湖阳办一个入伙宴?”

    裴氏满心欢喜,“正是。新房新气象,早该去去晦气。”

    宁王点点头,“那就挑个黄道吉日,早点将入伙宴办了。另外派人替湖阳搬家。”

    裴氏这下简直是狂喜,“我听王爷的,这就去安排。只是湖阳那里,还需王爷亲自同她解释,要不然她又该误会我们王府。”

    “此事本王会办。”

    宁王不耐烦坐在春和堂,起身离去。

    并且吩咐常恩通知湖阳搬家的决定。

    湖阳郡主得知要搬家,岂会轻易就范。

    住在王府,吃穿住用都不需要她花钱,等于是白吃白喝。

    这样的好日子,她已经食髓知味。

    如今让她搬走,犹如要了她的半条命。

    湖阳找到宁王,很不客气地质问,“王兄,你竟然要赶我出去,你好狠的心。是不是嫂嫂进了谗言。你为了那个女人,连兄妹之情都不顾了吗?我都这么惨,你对我还如此狠心,你是成心逼死我吗?”

    宁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在王府已经住了小半年,是时候回到你的郡主府。

    本王已经派人看过,新的郡主府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妥当,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我让王妃替你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在七天后。

    届时,本王替你出钱办一场酒宴,就当是恭贺你乔迁之喜,也是替你去去晦气。”

    “我不要搬到新房去住,那么小的宅子,如何住的下。王兄,你真的要如此狠心吗?”

    宁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本王一母同胞的妹妹,本王岂会对你心狠。

    你自己想一想,今年开年以来,你可有一件事情顺利?没有,对不对。

    本王仔细琢磨了一番,或许是原先郡主府的风水不太好,克你。王府同你的八字估计也是相克。

    唯有新的郡主府,只要你搬进去,必定会旺你。”

    湖阳郡主被糊弄得一愣一愣,她半信半疑,“王兄说的是真的?王府克我,新的郡主府反而会旺我?”

    宁王重重地点头,“正是如此。你自己想一想,本王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286章 求个情

    湖阳郡主满怀希望地搬出了王府。

    宁王信守承诺,果然出了几千两,替湖阳郡主办了一场入伙宴。

    且不说那些公主,郡主,在宴席上如何奚落湖阳郡主,湖阳郡主又是如何反击,将好好的一场宴席闹得鸡飞狗跳。

    裴氏是真的心满意足。

    总算将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给赶了出去,谢天谢地。

    好事成双,萧琴儿果然有了身孕,才一个多月。

    裴氏高兴坏了,先是叮嘱萧琴儿好生养胎,针线房她会安排其他人代管。

    接着又派人给刘议送信,叫刘议也高兴高兴。

    查出身孕后,萧琴儿就开始了每天晨吐的日子,吐得昏天黑地。

    顾玖倒是好心给萧琴儿送了一张止孕吐的方子。

    当着人,萧琴儿满口感谢顾玖的好意。

    背着人,她果断地将方子给扔了。

    并且编排道:“谁知道她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我怀孕,她送方子,我要是真吃了她的方子出了问题,她能负责吗?我看她分明就是包藏祸心。”

    丫鬟劝道:“夫人消消气。夫人这回有了身孕,若是哥儿,那就是王府的嫡长孙。奴婢瞧着,大夫人定是着急了,故意让人送来一张方子。”

    萧琴儿深以为然,“顾玖事事都想压我一头,这回我先有了身孕,等我生下王府嫡长孙,我倒是要看看她要如何压我。”

    丫鬟笑道:“公子诏还在宗正寺关着,大夫人想要怀孕,不知猴年马月。”

    萧琴儿一听,心情很好,“我啊,就盼着公子诏长年累月被关在宗正寺,最好关他个十年八年。等到顾玖人老珠黄,公子诏也放了出来,到时候公子诏见了她,定然十分嫌弃。届时,我倒是要瞧瞧顾玖还有什么本事张狂。”

    “夫人说的没错。”

    萧琴儿轻抚腹部,“你说我这一胎,果真是哥儿?”

    丫鬟肯定地说道:“奴婢敢保证,肯定是哥儿。”

    萧琴儿心有余悸地说道:“希望这一胎顺顺利利。”

    她是被欧阳芙给吓住了。欧阳芙嫁入王府两三年,之前也曾怀孕。却因为胎像不稳,最后小产,孩子没能活下来,也是个哥儿。

    自那以后,欧阳芙的肚子就没有动静。听说一直吃药调养。

    “夫人放心,这一胎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萧琴儿暗暗点头。

    ……

    湖阳郡主离开了王府,王府似乎也随之冷清下来。

    整个四月,平平安安度过,连一点鸡飞狗跳的事情都没发生。

    等时间进入五月,天气猛地热起来。

    京城的天就像是一个大蒸笼,每个人都在喊受不了。

    天子年龄大了,更是受不住热。

    天气一热,他就思动。决定前往位于北邙山的长乐宫避暑。

    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随行。

    离着出发前往行宫避暑还有好几天,顾玫的肚子发动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艰难生产,于傍晚时分生下一个六斤重的姑娘。

    洗三这天,顾玖带上早就打好的三金前往代侯府看望顾玫。

    代侯府上下喜气洋洋。

    顾玖先去给代侯府老夫人见礼,之后来到后院看望顾玫。

    大夫人小魏氏也在,她正陪着顾玫说话。

    顾玖进去的时候,母女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大堂伯母也在,这几天你辛苦了。”

    顾玫生孩子的时候,大夫人小魏氏一直守在产房外面。

    顾玫生了两天一夜,大夫人小魏氏就守了她两天一夜。

    还没休整好,今日又过来替孩子办洗三。

    “小玖来了,快坐下。”

    “小玖妹妹,你请坐。”

    “大堂伯母,玫姐姐,你们不用同我客气。孩子呢?”

    顾玫笑道:“奶娘抱出去喂奶,一会送进来。”

    顾玖握住顾玫的手腕,替她诊脉,“玫姐姐的气色瞧着还好,产后一定要注意休息,不可劳累,更不可动怒。月子里头,该注意的的还是要注意。”

    顾玫的身体没大毛病,就是产后虚弱,需要调养。

    顾玫眼下有黑眼圈,显然这几天都没歇息好。

    她说道:“多谢小玖妹妹。我也想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顾玖迟疑了一下,朝大夫人小魏氏看去。

    大夫人小魏氏替顾玫掖了掖被子,然后说道:“你啊,早就和你说了,月子里头别想那么多。好好调养身体,早日将身体养好才是正经的。

    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这么虚,总是东想西想,身体能好起来吗?你身体要是坏了,岂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小人。”

    顾玫委屈地说道:“母亲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女儿就是忍不住会去想,翻来覆去的想。”

    顾玖试着问道:“玫姐姐在担心什么吗?”

    顾玫没作声。

    大夫人小魏氏叹了一声,“你玫姐姐生了个闺女,代侯府有人偷偷说闲话,传到了你玫姐姐耳朵里。

    这不,她整日里东想西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都劝了她,代侯府不是眼皮浅的人家,不会因为你生了个姑娘就如何如何。

    反倒是如果没养好身体,三五年内不能生养第二胎的话,代侯府才有可能真的给世子纳一门良妾进门。”

    顾玫眼睛顿时就红了,“母亲别说了,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又哭起来。月子里头不能哭,不能哭,同你说了多少回。小心哭坏了眼睛。”大夫人小魏氏急得不行。

    顾玖也劝道:“玫姐姐,你真的想多了。我来的时候,瞧着代侯府上下喜气洋洋,大家都很高兴。并没有人说三道四,说你生了闺女不好。

    玫姐姐,我知道生了孩子后,心情起伏比较大,容易钻牛角尖。但是我还是希望玫姐姐能够尽量想开一点,多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调节好情绪。

    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你和世子说。让他替你分担。你千万不要一个人承受,那太辛苦。”

    “小玖说的没错,多想点开心的事情。生了个闺女这是好事啊,正所谓先开花后结果。第二胎肯定是个哥儿。”

    顾玫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我都知道,我会尽量想开一点。小玖妹妹,你看我身体恢复得好吗?”

    顾玖拉着她的手腕,笑道:“听太医的话,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能养好。”

    顾玫点点头。

    此时,奶娘抱着孩子进来。

    顾玫转眼高兴起来,“小玖妹妹,你快看看我家姑娘,越看越好看。”

    顾玖试着抱住孩子,抱得战战兢兢,手脚痉挛,大汗淋漓。

    顾玫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顾玖,说道:“原来也有小玖妹妹不会的事情。”

    说完,她动作熟练地从顾玖手里抱过小孩,轻声哄睡。

    看着顾玫身上散发出来的母性,顾玖有片刻的愣神。

    心想,女人生了孩子后一定会变吧。

    将来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

    过了洗三,几天后,顾玖送走了宁王,裴氏,沈侧妃,罗侧妃。

    他们将去行宫避暑。

    顾玖会留在王府照看。

    萧琴儿如今孕初期,口味古怪得很,一会想吃这样,一会想吃那样。

    厨房辛苦做出来,给她送去,她又说不想吃。

    弄得厨房的婆子私下里说了不少闲话。

    事情传到顾玖地耳朵里,顾玖吩咐方嬷嬷,“你替我走一趟厨房,叫大家耐心点。四夫人如今是双身子,又是孕初期,口味有些古怪是正常的。叫她们多点忍耐,再过一两个月,情况会有所好转。”

    方嬷嬷一张脸极为严肃,“王妃一走,她们就开始闹腾,果真没将夫人放在眼里。奴婢这就去敲打敲打她们。”

    方嬷嬷将厨房婆子敲打了一顿,那些人果然消停了不少。

    萧琴儿得知此事,还一脸不满。

    “我只不过是叫厨房做点东西来吃,一个个就不耐烦。这样的下人,就该打一顿赶出去。大嫂只是派人敲打,看来她是根本不在意我的身体。我这一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罪魁祸首。”

    丫鬟请示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带人去厨房闹一场,将那些嘴碎的婆子都打一顿。”

    萧琴儿犹豫起来。

    别看她嘴巴上厉害,心里头却门清,知道顾玖不是个好惹的主。

    如今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她要是受了顾玖的欺负,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她想了想,对丫鬟说道:“本夫人不是那起子小鸡肚肠的人,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只是不能再有下一次。若是让本夫人再听到厨房的婆子说闲话编排我,本夫人定不会饶了她们。”

    “还是夫人大度。”丫鬟趁机拍马屁。

    天气越发炎热。

    萧琴儿怀着身孕,不耐暑热,每日都要用许多冰块。

    好在王府储存了足够多的冰块,不用担心冰块不够用。

    午后,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她扇着扇子同丫鬟们闲聊。

    “早知道天气这么热,我就跟着母妃一起去行宫避暑。听说北邙山格外凉爽,晚上睡觉还要盖被褥。”

    丫鬟出主意,“要不给王妃娘娘去信,王妃娘娘心疼夫人,说不定会派人接夫人去行宫避暑。”

    萧琴儿琢磨了一下,当即吩咐道:“伺候笔墨。”

    丫鬟兴高采烈。

    萧琴儿去行宫避暑,她们身为贴身丫鬟,自然也要跟着去。

    萧琴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王府长史,叫长史大人送去行宫。

    之后,她就等着行宫那边的消息。

    王府同行宫,每三天通一次信。

    三天后,行宫的回信到了。

    裴氏在信里面先是关心萧琴儿的身体,叮嘱她好好养胎,不要胡思乱想。

    接着又说行宫规矩大,不能随意走动,不适合萧琴儿。还说路途颠簸,所以叫萧琴儿安心留在王府,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也别想着到行宫避暑。

    萧琴儿看完了信,气得差点将信纸撕碎。

    见她脸色不好,丫鬟们也不敢说话。

    生了一会闷气,萧琴儿问道:“大夫人那里可有收到信件?”

    丫鬟小声说道:“有。大夫人如今管着内院,每隔三日,王妃都会和大夫人通信。”

    “知不知道王妃在大夫人的信里说了什么?”

    丫鬟们齐齐摇头,这个她们哪里知道啊。

    萧琴儿坐起来,“随我去见大夫人。”

    ……

    顾玖苦夏。

    今天夏天格外炎热。

    每日她都不乐意动弹,一动,就感觉汗水从毛孔里面咕噜噜流出来,衣服都湿透了。

    因为天气炎热,这个月,她都没去宗正寺看望刘诏。

    只派了白仲,容信两位小黄门,替她走了一趟宗正寺。

    结果两人回来,告诉她没见着刘诏。

    她问道:“怎么回事?是宗正寺的人不让你们进去吗?”

    白仲说道:“小的到了宗正寺,送上好处,说是给公子送些消暑的吃食。结果宗正寺的人根本不收好处,还将我们二人赶了出来。我们与他们理论,他们就派人打我们。”

    顾玖奇怪,“这是为何?你们没找陈崇威陈大人吗?”

    “小的找了陈大人。可是陈大人不在宗正寺,说是出门公干,要几个月才会回来。”

    顾玖皱眉,“宗正寺的人还说了什么?”

    “只是叫我们离开,别的没说。”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难道是天子下令,不许探望?

    没道理啊!

    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天子没必要揪着几个月前的事情不放。

    她对白仲二人说道:“你们先下去休息,明日随我一同前往宗正寺。”

    此时小丫鬟进门禀报,“启禀夫人,四夫人在外求见。”

    顾玖朝窗外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正高挂在天空。

    “这么热的天气,四夫人怎么来了,难道她不怕热。去将四夫人请进来。”

    “奴婢遵命。”

    萧琴儿被请进小花厅。

    她面上带着笑,“大嫂,我们有些日子没见,怪想你的。”

    顾玖笑着招呼,“四弟妹坐下说话。今儿什么风,竟然将四弟妹吹了过来。”

    “哎,还不是老天爷闹的。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我又怀着身孕,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顾玖莫名惊诧,“难不成是谁克扣了四弟妹的冰块?”

    萧琴儿摆手,“那倒没有,冰块是足量的。大嫂误会了。”

    顾玖如释重负,“没人克扣就好。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敢给四弟妹气受,四弟妹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里正好有件事要拜托大嫂。”

    顾玖挑眉一笑,她就知道萧琴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弟妹请说。只要能帮的,我肯定不会拒绝。”

    萧琴儿笑了起来,“就等大嫂这句话。你看天气越发的热,我是整夜整夜睡不好。

    听闻行宫那边格外凉爽,我就想着,能不能去行宫避暑。

    不过母妃心疼我,担心路上颠簸,叫我克服一下困难,不要去行宫,就怕有个万一。

    母妃所担心的,正是我所担心的。可是我又担心天气热,把我热出毛病,会害了孩子。

    大嫂,你和母妃隔几日就要通信,你能不能替我求个情,将我的情况如实告诉母妃,让母妃派人来接我去行宫避暑。”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顾玖了然一笑。

    她将裴氏的信件拿出来,“今日母妃还在信件上叮嘱我,叫我照顾好你,不许你任性胡来。四弟妹,你的要求恕我无能为力。”

    萧琴儿一把抢过信件看起来。

    果不其然,裴氏果然叮嘱顾玖看好她,不许她出门。

    萧琴儿脸色一垮,显然很不高兴。

    她将信件还给顾玖,“大嫂就不能帮我求求情?天气这么热,难道大嫂不想去行宫避暑?”

    顾玖收起信件,“四弟妹,你如今可是双身子,而且不满三月,胎像不稳。这个时候出门,路途颠簸,你就不怕出事?

    要是有个万一,母妃能高兴?四公子能高兴?天气不会一直这么热,过段时间肯定会下雨。等下了雨天气就凉快了。你就忍耐忍耐。”

    萧琴儿委屈得哭起来,将顾玖唬了一跳。

第287章 出卖

    好不容易将萧琴儿打发了,顾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是汗。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亏得萧琴儿还能一直不停的哭半个时辰。

    叫她说,萧琴儿就是闲的。

    静极思动,没事干,就想搞出点事情来。

    对于忙惯的人来说,突然没事情做,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顾玖用热水擦了身,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棉质,很舒服。

    将冰盆往身边一摆,再拿一把团扇随意扇着,这日子也还惬意。

    第二天一大早,敢在天气热起来之前,顾玖坐着马车来到宗正寺。

    接待她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吏。

    小吏对她还算客气,“夫人见谅,上面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顾玖问道:“是宫里下的命令吗?”

    “下官不知道。下官只是按照上面的要求做事,并非成心为难夫人。”

    “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我给公子诏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可否代为转交?”

    小吏看着顾玖手中的衣物吃食,面有为难之色,“不瞒夫人,这些东西无法交给公子诏。”

    顾玖蹙眉,“上面不准你们代为转交吗?还是公子诏出了事,收不到我送的物件?”

    “请夫人不要为难下官,下官只是奉命办事。”

    顾玖心中了然,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小吏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将人打发了。

    却不料,顾玖突然回头,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公子诏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月……”

    话一出口,小吏立马醒悟过来,赶紧捂住嘴,什么都不肯说。

    顾玖笑了笑,“多谢。”

    小吏紧张说道:“下官什么都没说。”

    顾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小吏松了一口气,紧张兮兮地目送顾玖离去。

    上了马车,青梅急忙问道:“公子真的已经离开了宗正寺吗?为何没有回府?”

    顾玖挑起帘子,望着外面。

    “昨日白仲他们来送东西,结果被宗正寺的人态度恶劣的赶走,我就隐约猜到或许公子已经不在宗正寺。今日过来,只是为了求证这个猜测。果不其然,公子早已经离开了宗正寺。”

    “公子离开了宗正寺,为何不回王府。”青梅很是疑惑。

    顾玖随口说道:“或许公子身不由己。他虽离开了宗正寺,却还要听命宫里做事。我姑且一猜,他人很有可能就在行宫,在陛下跟前听命。”

    “公子既然在陛下跟前听命,为何不给夫人带个口信,或是派人送封信回来。公子难道是忘了夫人吗?”

    顾玖摇摇头有,没接这话。

    刘诏如今是什么情况,她也说不清楚,全凭猜测。

    猜测是做不得准的。

    只希望刘诏这一趟能够平平安安。

    ……

    行宫群殿之一的甘泉宫。

    天子正带着爱妃戏水放松。

    最近,天子新得了一个美人,姓李,被封为昭仪。人称李昭仪。

    李昭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极美,体态肥瘦均匀,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

    天子日日召她侍寝,短短一个月,李昭仪宠冠后宫,就连几位娘娘都要给她三分脸面。

    李昭仪的父兄,也跟着鸡犬升天。

    她父亲被赏了一个三品闲差,极为体面。兄弟在少府任实缺,手握财权,不可一世。

    李昭仪人美,脑袋聪明,拧得清。

    见有人来,她急忙躲到水湾处藏起来,还冲天子调皮的眨眨眼。

    天子就爱她这份天真聪慧。

    天子从水池中走出来,内侍上前伺候穿衣。

    天子摆摆手,随意披着一件外袍,问来者,“何事?”

    “启禀陛下,这是河北道巡查御史的奏本,事关重大,请陛下过目。”

    天子嗯了一声。

    内侍从来者手中接过奏本,放在天子面前。

    天子随意翻阅,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看完奏本上最后一个字,天子直接将奏本砸在地上,“太子想死乎!”

    水池周围,所有宫人齐齐跪下。

    唯有李昭仪,躲在水湾处,伸着头偷看。

    天子厉声说道:“更衣。宣太子觐见。”

    数名宫人上前,替天子更衣。

    陈监正陈大昌捡起地上的奏本,掸一掸上面的尘埃,不动身色地同送奏本的来者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这么多人,费尽心机,近十年的努力,今日就要见分晓。

    一定要毙其于一功,决不能让太子再有翻身的机会。

    不是太子死,就是他们死。

    太子上位,他们这些人必死无疑。

    他们当然不想死。

    那么只能让太子死。

    多年的努力,终于让天子身边无一人替太子说话。

    今日,就是见证努力成果的日子。

    绝不容有失。

    陈监正不经意间,同李昭仪的目光对上。

    他面无表情,正要移开目光,却不料李昭仪突然对他善意一笑。

    陈监正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在快速思索着李昭仪的用意。

    李昭仪对他散发善意,想要做什么?

    天子更衣完毕,顾不得李昭仪,直接启程前往正阳殿。

    行宫群殿之一的一处偏殿,太子神色凝重。

    他挥退左右,与太子妃孙氏相对而坐。

    “父皇此次召见孤,只怕凶多吉少。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你,总归好自为之。真到了最后,孤绝不会吝啬自己这条性命,一定会保全你们。将来,东宫一干人等就全拜托你。你向来聪慧有主见,孤相信你一定能保全所有人。”

    太子妃孙氏脸颊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出口。

    “殿下何至于如此?父皇召见,或许是为了别的事情。”

    太子殿下摇头,“孤听闻吴侍中进宫面见父皇,紧接着父皇就召孤觐见。孤预感到,这一回只怕难以脱身。”

    太子妃孙氏脸色煞白,紧紧抓住太子的手,“不至于吧。殿下,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我这将方少监叫来。母后肯定还安排了后招。”

    太子殿下迟疑了一下,“去把方少监叫来吧,孤也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他。”

    太子妃孙氏点头,“臣妾亲自去叫他。殿下,你莫慌,一定还有办法。”

    她急匆匆起身,前往陋室见方少监。

    “出事了!”

    见面后,太子妃孙氏神色凝重,“吴侍中进宫,只怕不怀好意。殿下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方少监,你是不是也该动起来?”

    吴侍中从始至终,都在反太子。

    可以说是反太子一党的中坚力量。

    前两年,吴侍中被派往河北道任府尹,领侍中衔。

    这次突然回京,并且进宫面圣,八成没什么好事。

    就像太子殿下,一听吴侍中的名字,顿时如临大敌。

    方少监示意太子妃孙氏坐下说话,“确定吴侍中回来了吗?”

    “此事千真万确,你莫非以为本宫在骗你?”

    方少监这摇头,眉头微蹙,“事情来得突然,一时半会还没准备好。至少得给咱家一两天的时间。”

    太子妃孙氏冷哼一声,“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变天了。届时,你我都得被打入地狱。”

    方少监盯着太子妃孙氏,“你放心,咱家会拖住时间。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太子殿下,请娘娘允许。”

    “正好太子殿下也有几句话要问你。你收拾收拾随我来。”

    太子妃孙氏领着方少监前往偏殿面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见到方少监,神情略显激动。

    太子妃理所当然要留下来旁听,却不料太子殿下却对她说道:“你回避一下,孤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太子妃孙氏脸色微变,问道:“殿下要问什么,是臣妾不能听的?”

    “是关于母后的一些事情。”太子殿下神色平静地看着太子妃孙氏。

    她有些尴尬,“既然如此,臣妾告退。”

    她一离开,太子殿下就率先叹了一声。

    “孤早就料到这一日,只是不放心东宫上下上千人的性命,让他们为孤一人陪葬,实在是于心不忍。孤就想问问你,母后还有没有话留给孤?”

    “请殿下恕罪。”

    方少监突然跪下磕头,“老奴死罪,死罪。”

    “你快起来。孤没怪过你,反倒是孤曾辜负了你。”

    方少监依旧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望着太子殿下,“殿下,老奴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禀报。若是操作得当,殿下未尝不能保命。”

    太子殿下神色一变,“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老奴并没有胡说八道。睿真皇后过世之前,反复叮嘱老奴,一定要保住殿下的性命。就算做不成太子,只要还能保住性命,就还有机会翻盘。老奴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招釜底抽薪,能帮助殿下脱罪保命的办法。”

    太子脸色凝重,“什么办法?母后果真交代过你。”

    方少监压低声音,郑重地说道:“老奴不敢欺瞒殿下。老奴的办法就是,由殿下举报太子妃娘娘阴谋毒害陛下,而且认证物证俱在。只要殿下将老奴,还有太子妃交出去,这一回一定能够顺利脱身。”

    “荒唐!荒谬!你在胡说什么?休要胡言乱语。”

    太子殿下脸色震惊,眼神慌乱,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受了惊吓。

    方少监掷地有声地说道:“老奴没有胡言乱语,老奴说的句句属实。太子妃娘娘让老奴筹划,妄图下毒害死天子。

    天子一死,殿下身为太子,就能顺利继位。然而天子身边防卫严密,老奴何德何能能够毒害天子。

    但是这件事一百步已经行了九十九步,人手,毒药全都准备妥当,只等动手。

    如果这个时候殿下举报此事,小心筹谋,定能从中脱身,保全性命。请殿下速速决断。”

    “你,你们……”

    太子殿下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划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你们是想害死孤吗?”

    方少监神情严肃,“即便老奴同太子妃娘娘什么都不做,殿下就能平安脱身吗?

    吴侍中突然回京面圣,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非常坏的信号。

    殿下也预感到了吧,天子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这个时候,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殿下,速速决定吧。”

    太子殿下压低声音,神情愤怒地怒斥;“你们,全都是乱臣贼子。你出卖太子妃,她知道吗?她若是知道,她一定会扒了你皮,将你碎尸万段。”

    方少监神情坚定地说道:“为了殿下,老奴只能出卖太子妃。想来,为了保全殿下的性命,太子妃也乐意牺牲自己。”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仅会害死东宫上下几百条人命,你还会害死屹立朝堂百年不倒的孙家。孙家若是倒了,镇国公府离家破人亡还远吗?孤的孩子还能保全吗?”

    太子殿下一脚踢翻了方少监。

    方少监倒在地上,却不改其志,“老奴只想保全殿下的性命。只要殿下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哈哈……”

    太子殿下仰天大笑,“孤一人的性命,没了就没了。不值得这么多人为了孤陪葬。你,忠心可嘉,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你低估了陛下,你也低估了孤。”

    方少监大惊失色,“殿下,你可要三思啊!”

    太子殿下呵呵一笑,“你起来。你放心,孤不会赐死你。你随孤一起去见陛下,接下来,就由你伴随孤的左右。”

    方少监不敢置信,“殿下,你意欲何为?”

    太子殿下轻声一笑,说道:“世人都说孤耳根子软,受人摆布,没有主见。这一回,孤乾坤独断,任何人都休想改变孤的决定。”

    紧接着,他提高音量,冲大殿外面喊道:“爱妃,你进来。”

    太子妃孙氏走进大殿,神情疑惑。

    她并没有听到太子同方少监的谈话内容。

    然而自觉告诉她,情况不太妙。

    她朝方少监扫了眼,方少监却躲着他的目光,神色黯然。

    她忙问道:“殿下,你和方少监谈得怎么样?”

    太子殿下说道:“接下来,方少监就在孤身边伺候。你,良苦用心,孤都知道。你替孤,好好看着几个孩子。

    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他们乱来。尤其是老大。他手里头如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有些不受管束。

    必要的时候,你派人将他关起来,就说是孤的命令。他若是不听,孤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殿下!”

    太子妃孙氏声音颤抖,这是在托付后事吗。

    她指着方少监,质问道:“你这老奴,在殿下耳边说了什么,老实交代。”

    太子殿下拦住她,“你不必为难方少监,他对孤忠心耿耿,孤已经见识到了。孤现在就去面见父皇,这里就全交给你。”

    太子妃孙氏猛地拉住太子殿下的手,“殿下,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冒险啊。”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孤会奋力一搏,保全所有人。如果事不可为,孤也不会留下遗憾。”

    他掰开太子妃孙氏的手,对方少监说道:“我们走吧。”

    然后率先走出偏殿。

    “殿下!”

    太子妃孙氏带着哭腔,站在门口,目送太子殿下离去。

    方少监也回头看了眼,叹了一声。

    时也命也。

    人真的不能和老天爷争命吗?

    他不信!

    他偏要争一回。

    太子殿下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方少监的举动,他果然没有放弃。

    然而太子殿下已经无心劝解。

    因为他也需要方少监的孤注一掷。

    风萧萧兮。

    太子带着方少监,孤独地行走在行宫内。

    所遇之人,皆避他如蛇蝎。

    仿佛他就是瘟疫,沾之即死。

    对于宫人的的反应,太子殿下处之坦然。

    这两年,类似的目光他没少见。

    来到正阳殿,经人通报,他就要走进里面,迎接接下来的命运。

    他回头朝方少监看去,“你在此处候着,不要走动。孤身边可不能没有你。”

    方少监嘴唇微动,声如蚊蝇,“殿下还有机会。”

    太子殿下摇摇头,推门走进去。

第288章 太子亡

    “畜生!”

    太子殿下走进大殿,迎接他的先是一声怒骂,接着就是砚台砸头。

    这一回,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避开了天子砸来的物件。

    他跪在地上,“儿臣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父皇明示。”

    这一回,也是近二十年来,第一次不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他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后,似乎一切都想明白了。无欲则刚,自然也就不用去怕。

    这种不惧怕任何事情的感觉,真的很棒。

    为何,过去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他为何要怕?

    怕到夜不能寐。不就是因为怕被废掉,怕丢脸,怕死。

    如今他不怕被废掉,更不怕死,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至于丢脸,这些年他丢的脸还少吗?

    他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成为古往今来最可笑的太子,还不够丢脸吗?只怕史书上也要记上一笔。

    太子殿下低着头,扯着嘴角,自嘲一笑。

    他嘲笑自己的愚蠢,这些道理,为何到今天才想明白?

    那些兄弟们,全都看中了他现在坐着的位置。

    可是谁又知道,这个位置是何等的煎熬,活生生的将一个人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

    天子指着太子怒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朕对你寄予信任,然而你却逼着老百姓造朕的反。你还有脸当太子吗?

    朕的老百姓,如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日都有人上吊自尽,卖儿卖女,只求一条活路。

    可是你却不给他们活路。不开粮库,不赈灾,不修渠,不准灾民外出乞食,你是想将一县的老百姓活生生的困死。

    如今整个信丰县,只差有人登高一呼,就要揭竿而起。朕的天下,就是败在你这个畜生手上。”

    天子将巡查御史的奏本甩在太子殿下面前。

    太子殿下捧起奏本,听着天子的怒骂,神情大变,不敢置信。

    他双手颤抖地翻开奏本,句句诛心,字字泣血。

    信丰县的老百姓,已经被当地官员逼到了绝境,就差登高一呼,揭竿而起。

    太子磕头请罪,“儿臣惶恐,儿臣识人不明,造成今日祸事,儿臣死罪。”

    天子怒气冲天,“你当然该死,而且死不足惜。”

    信丰县令,由太子詹事徐大人保举,太子也觉着甚好。

    于是派此人到信丰经营,待做出政绩,就一步步往上升,他日为东宫添一助力。

    自去年始,信丰遭遇干旱,一直持续到今年。

    沟渠干涸,庄稼枯萎,农民颗粒无收,百姓卖儿卖女,活不下去干脆吊死。

    信丰县二十万民众,几乎都被逼上了绝路,只等有人登高一呼,就要反了官府,反了大周朝廷。

    面对信丰的灾情,信丰县令不思救灾,而是想尽办法弹压地方民众,封锁消息。

    并且给太子詹事徐大人写信,请徐大人在太子面前帮忙遮掩一二。

    你当信丰县令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因为他有一个名头极大的背锅侠,太子。

    真等到信丰老百姓造反,事情瞒不住那一天,信丰县令会第一个带着衙役,地方守备身先士卒平乱。

    只要将造反的首恶杀了,控制住了事态蔓延,他信丰县令就是朝廷的功臣。

    至于官逼民反的证据,什么人证,物证,统统都会消失在一场场平乱战争中,连渣渣都没剩下。

    就算朝廷派人将信丰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信丰县令犯事的罪证。

    至于激起民变,到底该由谁负责?

    呵呵!

    自然由太子背锅。

    反正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背锅,再背一次又有何妨。

    只要他们下面的人,照旧吃香喝辣就成。

    忠君?

    是绝不可能忠君的。

    回报太子的知遇之恩?

    太子替他做背锅侠,他自然会孝敬一二。

    总之,一切都要太子顶着。

    信丰县令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巡察御史。

    他当巡察御史是吃干饭的,光吃饭不做事。还想出了各种办法糊弄人。

    他却忘记了京城夺嫡之争已经白热化,这个时候哪有吃干饭的巡察御史。就算有,吴侍中也会逼着巡察御史拿出真本事。

    巡察御史明察暗访,还没等到有人登高一呼的时候,就将信丰的底细摸个清清楚楚。

    吴侍中给宫中陈监正去信。

    陈监正一番运作,天子终于想起了吴侍中。

    于是乎,吴侍中亲自带着巡察御史的奏本进京面圣,势要将太子置于死地。

    天子重农事,他万万没想到,离着京城不过几百里的信丰县,竟然发生了如此惨烈的天灾人祸。更可怕的事情,两年时间竟然无一人禀报。

    天子将这份怒火,全都发泄在太子身上。

    一脚将太子踢翻。

    “畜生!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个畜生,你还配做人吗?那是朕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而你却纵容属官残害子民,就等于是残害朕的江山。单凭此事,你就不配做太子。”

    太子殿下磕头请罪,“儿臣失察,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滚,滚下去好好反省。朕之后再来收拾你。”

    太子殿下磕头谢恩。

    有内侍来到太子殿下跟前,“殿下,这边请。”

    太子站起来,看着充满恶意的内侍,神情平静地离开大殿。

    他被关进了一处破落的偏殿,唯有方少监伴随在他身边。

    天气炎热,偏殿内却是凄风苦雨。

    太子殿下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水,他却无心换衣。

    他枯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开口,“徐大人一定知道信丰发生的事情,多吧?”

    方少监躬身说道:“东宫上下,朝堂内外,没有什么事情是徐大人不知道的。”

    太子呵呵一笑,“难怪你们都说孤识人不明。如今看来,孤何止是识人不明,简直是眼盲心盲。徐大人明知信丰发生的一切,却隐瞒不报,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少监没有感情地说道:“他们一伙人,心存侥幸。指望着由太子殿下您来顶罪,他们却可以中饱私囊,趁机大发一笔,最后全身而退。”

    “是啊?原来孤在他们眼里,只有顶罪一途。”

    太子殿下自嘲一笑,“孤现在才知道真相,是不是晚了?”

    方少监摇头,“还不忘。殿下依旧是太子,殿下可以下一道旨意,赐死东宫一干属官。那些人,就算全杀了,也不会有一个人无辜。”

    太子殿下神色一变,“果真没有一个人无辜吗?”

    方少监肯定地点头,“正是。”

    太子殿下哈哈一笑,“孤果然不配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孤若是继承了皇位,只怕全天下都会被孤祸害得不成样子。只可惜,孤到现在才看清真相。母后苦口婆心,为何当初孤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太子殿下悔不当初。

    方少监赔着叹一声气。

    若是五年前悔不当初,一切皆有可为。

    若是两年前悔不当初,一切还来得及。

    若是一年前悔不当初,还能机会扭转局势。

    现在才悔不当初,晚了,一切都晚了。

    方少监替睿真崔皇后感到不值,却徒呼奈何。

    这么多年的积累,陛下已经彻底放弃太子。

    只等处理了信丰的事情,就要下旨废太子。

    方少监目光锐利地盯着太子殿下,“殿下,只要你下定决心,一切还来得及。”

    他扑到书桌前,像是一个濒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你要如何?”

    方少监压低声音,“一切按照计划来。”

    “是吗?”

    太子低头一笑,不置可否。

    方少监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计划实施。

    这一夜,很漫长。

    行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心睡眠。

    深夜,从李昭仪的寝宫内送出一则消息。

    不知道多少人欢喜,又有多少人发愁。

    天渐渐亮了,众人所盼望的结果终将到来。

    行宫内,许多人强忍着喜意,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努力了这么多年,天终于要变了。

    天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偏殿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殿下,请吧。陛下召见。”

    太子殿下一夜未睡,眼中都是红血丝。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深衣,跟随内侍前往正阳殿面圣。

    方少监随侍左右。

    来到正阳殿,太子殿下没有急着进去。

    他先是看看天,再看看周围的人,眼中有许多的留念。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方少监身上,不发一语,然而一切都在不言中。

    方少监神情微动。

    他在内心呐喊:皇后娘娘,老奴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殿下,你也要替老奴争取时间啊。老奴这就来救你。

    太子殿下神色平静地走进大殿,迎接他的命运。

    天子看着太子,父子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朕自登基来,每日战战兢兢,一日不敢松懈。朕希望大周江山千秋万岁,故此,朕立你为太子,并对你寄予厚望。然而,你却辜负了朕的期望,一次又一次。朕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你却变本加厉,越发不堪。你根本就不配为君。”

    太子躬身一拜,说道:“儿臣知罪。儿臣这些年日日如履薄冰,却始终不得为君真义,误了自己,误了朝政,误了父皇。如今儿臣累了,请父皇赐儿臣死罪。”

    天子脸上肌肉抽搐,指着太子痛骂,“你是想要以死相逼吗?朕绝不会吃你这一套。”

    太子抬起头,第一次斗胆说道:“儿臣绝不敢以死相逼。与其他日让兄弟们为难如何处置我,不如父皇干脆赐我一杯毒酒,让儿臣了结此生。”

    天子大怒,掀翻了案头,茶杯滚落,茶水四溅。

    太子无惧。

    天子冷笑,“你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朕会赐你毒药,朕要你生不如死。”

    太子神情悲戚,“事到如今,父皇依旧如此恨儿臣吗?父皇可否像二十年前那般,对儿臣温言宽慰?”

    天子眼神变幻不定,“你又想做什么?”

    太子凄凉一笑,“儿臣最近时常想起小时候,父皇亲手教导儿臣如何执笔书写,又亲自给儿臣启蒙。只可惜,永远回不去了。”

    天子似乎被触动。

    此时,有小黄门送上茶水。

    太子朝小黄门看去,小黄门低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太子心头一动,却没有作声。

    天子端起茶杯,却不急着喝。

    太子突然说道:“父皇可否赐儿臣一杯茶水?”

    天子板着脸,“给太子一杯茶水。”

    “儿臣想喝父皇手中的茶水。”

    “放肆!你是不是连朕的皇位也想要。”

    “儿臣不敢。”

    天子端起茶杯,一口饮下。

    太子眼中有震惊,有惶恐,有不安。

    然而,天子平安无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中毒场景。

    太子惊疑不定,难道是他看错了。

    此时,有小黄门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文书笔墨。

    其中一个小黄门,蹲在地上,手中闪过金属光泽。

    太子大惊,“父皇,当心!”

    他几步上前,挡在天子跟前。

    然而小黄门已经掏出怀中匕首,狠狠地刺下去,刺入了太子的腹中。

    下一秒,面目普通的小黄门直接咬毒自尽,口吐黑血,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大殿内,众人惊慌失措,纷纷跑到天子跟前,围在天子周围。

    “抓刺客,抓刺客!”

    太子抓着匕首手柄,靠着桌子,缓缓倒下。

    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他每呼吸一次,只觉心口发痛,极为困难。有鲜血从嘴角冒出来。

    太子殿下望着屋顶,他快要死了吧。

    匕首上面淬了毒药,他死定了。

    没想到,方少监没有安排下毒,而是安排了刺杀。

    也是,毒药哪是那么容易下的。

    一杯茶送到父皇手中,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检查。

    唯有将匕首藏在身上,方有可能躲过搜查。只要靠近了父皇,就有机会行刺。

    方少监啊方少监,孤也算是救了你一回。

    这一次,若是你能活下来,就赶紧逃命吧。别留在京城。

    “太医,快叫太医。”

    天子推开所有人,来到太子身边。

    他亲手抬起太子的头,郑重地说道:“朕命人救你,所以你不能死。”

    太子微微摇头,艰难地说道:“父,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

    “求父皇放过儿臣的妻儿,许他们活命。”

    天子郑重点头,“朕准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天子怒吼,宫人急忙催促。

    整个大殿都是人。

    太子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抓住天子的衣袖,“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朕都答应你。”

    太子费力地说道;“儿臣素喜东宫诸位属官,求父皇恩准,叫东宫七品以上属官皆陪葬,让儿臣在下面也能日日听圣贤道理。”

    众人齐齐变色。

    天子神情凝重,眼神负责地看着太子,“好,朕答应你。叫东宫七品以上属官皆陪葬,无人可以幸免。”

    太子笑了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儿臣叩谢父皇。儿臣走了,父皇也就不用为难了。”

    话音一落,太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死不瞑目。

    天子突感心头一痛,抬手,亲自替太子合上双眼。

    太子临死,都是笑着的。

    天子神情悲戚,一直抱着太子不撒手。

    大殿内所有人,见到这一幕,无人敢劝。

    太医姗姗来迟,只能跪下请罪。

    文武大臣,皇室宗亲得知消息,急匆匆赶来。

    见到这一幕,无不震惊。

    太子死了?

    太子竟然死了!

    太子是替天子阻挡刺客而死。

    这如何是好?

    吴侍中跪在地上,看到这一幕,心头大恨。

    这么多年的筹划,这么多年的努力,结果被太子的死全给破坏了。

    太子真是死得其所,死得太是时候。

    他朝陈监正看去。

    陈监正手指头微微一摆。

    太子以他的死成全了他与陛下的父子之情,天子动容。

    太子这一招,真是无比高明。

    究竟是哪位高人指点了太子?

    一个人有很多死法。

    太子聪明地选择了最有价值的死法。

    吴侍中等人,徒呼奈何。

第289章 厚颜无耻

    “陛下节哀!”

    李侍中一声大呼,让心思不定的众人回过神来。

    不能让天子持续陷入失去太子的悲痛中。

    太子以自己的死亡,成全了他和天子的父子之情,的确高明。

    然而人死了就是死了,死后事,非太子能够决定。

    “请陛下节哀!请陛下保重龙体!”文武百官齐声大呼。

    陛下,你还是做个理智而无情感的天子吧。

    什么父子之情,全都是累赘。泱泱大国的掌舵者,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就算你残暴无仁,也好过妇人之仁。

    众臣心中做如是想法。

    天子压抑着心口涌动的情感,沉声说道:“此刻定有党羽相助,严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人。太子为朕而死,令礼部拟谥号,厚葬。东宫属官,七品以上者,皆为太子守孝,不得擅离。着人好生安抚太子家眷,不可无礼。”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天子这番举动,透着不太寻常的味道。

    有人偷偷地朝陈监正看去。事情经过,他最清楚。这期间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陈监正陈大昌眼观鼻,鼻观心,不回应任何人的视线。

    太子以死亡,成全父子之情,令天子动容。临死前提出的两个要求,无论如何天子都会满足。

    东宫属官可就惨了,七品以上,全都要给太子陪葬。

    至于太子的家眷,陈监正朝跪在最边上的方少监扫了眼。这个老奴,这些日子竟然一直躲在东宫。

    刺客行刺,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太子在的时候行刺。

    陈大昌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莫非这是一场阴谋?

    然而他下意识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蝼蚁尚且惜命,堂堂太子会自己找死吗?

    没有人会主动想死,谁都想长命百岁,太子也不会例外。

    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刺客选择太子在的时候行刺,只能说真的太巧了。

    可惜,陈大昌并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他不知道,太子早就存了死志。要以自己的性命,保全妻儿老小。

    若是陈大昌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就不会认为刺客同东宫无关。

    可惜此时无人能想到,太子的死,竟然也是一场将计就计的精心策划。

    太子没有阻碍方少监派人行刺,因为他在得知方少监的计划后,就已经决定要利用行刺的机会,以死明志。

    本以为是食物毒杀,没想到是匕首行刺。这更方便了太子的计划。

    而且因为事先并不知道具体计划,现场反应真实,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太子如愿以偿的死了,死得其所。

    当了这么多年的窝囊太子,临死之际,他终于扳回了一局。抢在废太子旨意明示天下之前死去。

    他死了,依旧是太子。废太子旨意,终于被他扼杀在摇篮里。

    他死了,他的太子名分还在,他的嫡长子依旧是皇长孙,他的妻子依旧是太子妃。

    他的死,死得太有价值,太是时候。

    晚上一时三刻,他的死都毫无价值,因为废太子旨意恐怕已经下达。就算死,也只能以落魄皇子的身份死去。

    早死一时三刻,同样毫无价值。别人只当他是畏罪自尽,毫无担当,一辈子都是个懦弱的人。

    只有在刺客行刺的那一刻,为天子阻挡刺客而死,才死得其所,死得恰到好处。

    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的谋划,差一分一厘,便会差之千里。

    方少监跪在最角落的地方,神情悲痛,不敢置信,又心生感慨。

    他望着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太子,悲从中来。

    为何他没有发现太子的计划,为何他会忽略太子的死志?

    太子死了,一切都完了。唯独成全了太子妃孙氏。

    太子死得其所,太子妃孙氏便可永享富贵,这一世都会被人尊重。

    方少监低下头,咬着牙。

    辛苦谋划两年,一朝尽废。

    多年前安插在宫里各处的人手,这一回基本上全都折进去。

    牺牲了那么多人,却没能救下太子,只成全了太子妃孙氏的富贵。

    方少监心中大痛。

    老天爷不开眼啊。

    太子仁厚,为何好人不长命?

    太子妃奸诈,为何却可以祸害遗千年。

    不公,不公。

    该死的分明是太子妃孙氏,以太子妃的性命换太子一命,这才是计划的关键。

    为何一切都反了过来。

    方少监盯着太子的尸首,前面太多人挡着他的视线,他看不分明。

    他心中大呼:太子殿下,你既然有死的的决心,为何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难道死真的比活着更容易吗?

    方少监压抑着情绪,无声痛哭。

    太子殿下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他已经全部想明白。

    太子以自己的死,救下东宫上下几百人的性命。救下镇国公府,救下孙家,救下妻儿。

    可是在方少监眼里,那几百人的性命却比不上太子的一根手指头重要。

    然而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最后,方少监失魂落魄地离去。

    陈监正远远的叫住他。

    “方少监,请留步。”

    方少监回头,神情漠然地看着对方。

    陈监正走近了,细细打量方少监。对方一副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模样,陈监正更加认定刺客赶在太子在的时候行刺,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方少监,我们差不多有一年未见吧。上一回,拜你所赐,咱家每每想起,心口就会一阵一阵的抽痛。”

    上一次,方少监令人揭破梅嫔苛待皇女,致使皇女命丧后宫一事,天子大怒。下令清洗皇宫。

    因为此事,陈大昌在天子跟前也吃了挂落,徒子徒孙没少受牵连,可谓损失惨重。

    陈大昌一直想抓到方少监,将其碎尸万段,以报当日之仇。

    却没想到他寻而不得的方少监,竟然一直躲在东宫,躲在太子身边。

    然而,因太子的死,陛下对东宫上下,除东宫属官外,都格外优容。

    这个时候,陈大昌也不敢同天子对着干,对方少监动手。

    虽不能动手,却不妨碍他做一番试探,顺便埋个钉子。

    方少监神情冷漠地看着对方,“见过陈监正,不知陈监正有何指教。”

    陈大昌盯着方少监,阴测测地说道:“容你多活了一年,可惜如今太子过世,你还能活多久。”

    方少监呵呵一声,“就算咱家只有一天可活,也能叫你灰头土脸。”

    二人年纪相仿,同一年进宫。一个伺候天子,一个伺候皇后,天生不对付。

    陈大昌死死地盯着方少监,“你说的没错,太子死的真是时候啊!又能让你多活一些日子。”

    方少监脸色剧变。

    陈大昌压低声音,试探道:“今日那个刺客,来得太过蹊跷。不知方少监有何见解?”

    方少监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落在咱家手里,咱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哦?”

    陈大昌半信半疑。

    方少监对陈大昌怒目而视,“太子过世,你们终于如愿以偿。接下来,咱家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帮人如何狗咬狗。”

    陈大昌脸色一变,“方少监,别以为咱家不敢动你。”

    方少监嗤笑一声,“我等着你来杀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杀得了我。”

    说完,他甩袖离去。

    陈大昌冷哼一声,叫来徒孙,“给咱家盯着姓方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禀告。”

    “遵命。”

    方少监拖着沉重的身体,面见太子妃孙氏。

    啪!

    二人见面,太子妃孙氏没有说一句话,直接一巴掌抽在方少监的脸上。

    方少监没有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太子妃孙氏脸色阴沉,“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太子死了,死了!”

    方少监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娘娘遵照殿下遗愿,约束诸位公子,不可再此时生事。”

    “你给本宫闭嘴。是你,害死了太子。你该死!”太子妃孙氏厉声怒斥。

    方少监冷静地说道:“太子用他的死,保全娘娘和诸位公子性命,保全东宫上下。娘娘要体谅太子的一番苦心。”

    太子妃孙氏突然大哭出声,“太子死了,一切都完了。保全了我们的性命又如何,这辈子也只能苟活。”

    “不,还有机会。”方少监掷地有声地说道。

    太子妃孙氏愣愣地看着方少监。

    方少监压低声音说道:“太子为救陛下而死,陛下动容,忆起曾经父子之情,十分悲痛。”

    “果真?”太子妃孙氏不敢置信。

    方少监重重地点头,“老奴不敢欺瞒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因太子过世,吴侍中等人全无喜意,反而忧心忡忡。娘娘可知,太子死之前,废太子旨意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明示天下。

    太子一死,废太子一事到此为止。殿下也将以太子身份落葬,娘娘依旧是太子妃,将来还会是太妃。”

    太子妃孙氏咬着牙,“殿下以他一人的死,成全了我们所有人。他为何如此决绝。”

    方少监低着头,说道:“殿下早已心存死志,非你我能够改变。”

    太子妃孙氏双拳紧握,“他软弱了一辈子,却没想到临死前会如此决绝。若是本宫早知道今日,或许,或许……”

    余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就算早知道太子殿下存了必死之志,她应该也不会阻拦。她会将计就计,为东宫为她自己为孩子谋求更多的好处。

    只是,这等厚颜无耻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违心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娘娘节哀!”

    方少监轻声劝慰,“娘娘还有皇长孙。借着殿下离世,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皇长孙尽到孝心,引起陛下关注。细细谋划,并非没机会将皇长孙变成皇太孙。”

    太子妃孙氏表情凝重,“皇长孙真有机会做皇太孙?”

    方少监点头,“只要细心筹谋,未尝没有机会。诸位皇子王爷,不堪大用,无一人得陛下欢心。若是皇长孙能得陛下喜爱,看重,一切皆有可能。”

    太子妃孙氏暗暗点头,“从今以后,我要日日祈祷,祈求上苍保佑陛下长命百岁。”

    过去,她盼着天子早点死,太子好上位。

    如今,她又盼着天子长命百岁,为的是儿子好上位。

    诉求不同,对同一个人的想法也截然相反。

    真是讽刺。

    妥妥的现实利己主义。

    “娘娘,请换上孝服,送殿下最后一程。”

    太子妃孙氏点头,召集诸子诸女,太子嫔妃,换上孝服,准备守孝。

    出发之前,太子妃孙氏叫住皇长孙刘诚,细细叮嘱一番,面授机宜。

    皇长孙刘诚张口结舌,呼吸粗重。

    太子妃孙氏面目严肃,“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露出行迹。从这一刻,你只有一个身份,孝子。”

    皇长孙刘诚重重地点头,“儿子明白。”

    “去吧,好好表现,别让你父亲的一番苦心白费。”

    刘诚躬身离去。

    太子妃孙氏看着外面那些亲卫,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那是谢茂的儿子谢实,如今做了皇长孙的亲卫。

    太子妃孙氏叫来方少监,“谢茂死于顾玖之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谢实。”

    方少监朝谢实打量,“此事不急,还不到时候。”

    太子妃孙氏皱眉。

    方少监冷静地说道:“现在他还只是一把钝刀,不堪大用。还需时间磨一磨,磨到越发锋利为止。就算是一把普通匕首,也有大用的时候。谢实一需磨炼,二需时机。”

    太子妃孙氏问道:“你所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方少监说道:“宁王府并非铁板一块。必须等到一击必中的机会,方能出手。若是一击不中,让对方有了防备之心,后面可不好动手了。”

    太子妃孙氏叹了一声,“罢了,此事就依着你。太子没了,本宫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你。还请方少监不要吝啬才华,全力辅助皇长孙。”

    “娘娘放心,咱家一定会竭尽所能,辅导皇长孙。”

    太子妃孙氏走出大殿,“走吧,随本宫前往灵堂守孝。”

    太子的灵堂就设在行宫,而非皇宫。

    天气炎热,灵堂内摆放了大量的冰块,倒是凉爽。

    顾玖携欧阳芙,急匆匆赶到行宫。

    昨日,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从行宫送来消息,太子离世,世人震惊。

    太子竟然赶在被废之前死了,而且还是为救陛下而死?

    天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太不可思议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顾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天子要废太子,已经拟好旨意,只等用印,明发天下。

    偏偏这个时候,行宫出现刺客。

    偏偏是太子替天子挡住刺客必中的一刺,替天子而死。

    太子死了,死的时机是那样的好。

    废太子旨意就此作废,天子动容,下令厚葬。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便有了这次奇迹。

    顾玖偷偷嘀咕了一句,“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此事背后的高人,所谋所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时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堪比教科书一般的绝地求生。以一人死,换百千人活命。不仅够冷静够理智,而且足够心狠手辣。”

    行宫出现刺客,从上到下不知要死多少人。

    非心狠手辣,有大谋略之人,完不成这样的大计划。

    然而,身为此事主谋的方少监,也没想到行刺同太子的牺牲,会如此巧妙的碰撞在一起。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让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作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这番话,顾玖也只敢在私下里偷偷嘀咕,绝不敢在人前嚷嚷。

    一大早,她和欧阳芙两口子一起启程,急急忙忙赶往行宫。

    萧琴儿因为有孕在身,不便出门,只能留在王府。

    三人坐马车,一日赶了上百里路,中途换了两回马,直到天黑才到行宫。

    到了行宫,来不及歇口气,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风尘仆仆赶到灵堂祭拜。

第290章 该死的人

    灵堂放置了大量冰块,从暑热中走进去,顿觉浑身透心凉,忍不住抖了抖。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帷幔飘动,一屋子的白,还有放置在中间位置的棺木。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瘆人。

    太子的家眷,从妻妾到儿女,一排排的跪在边上守灵。

    皇长孙身为嫡长子,恭迎每一个前来祭拜的人。

    太子毕竟不是天子,他的丧事,自然不能按照帝后的标准来办。

    顾玖上香祭拜,执晚辈礼。

    又对皇长孙说道:“请节哀!”

    皇长孙刘诚微微躬身,“弟妹有心了。”

    顾玖不欲多做停留,祭拜之后便自行离去。明日再来哭灵。

    离开灵堂,暑热袭来。

    刚刚凉下去的身体,又燥热起来,出了一身臭汗。

    然而大家却甘之如饴。

    灵堂那里,凉快是凉快,却阴森森的,透着不详的气氛。

    太子家眷看人的眼神,让人感觉瘆得慌。

    那一家子,总算是活下来了。

    欧阳芙搓了搓手臂,有些后怕的样子。

    她同顾玖嘀咕,“真没想到,太子走得这么突然,令人措不及防。”

    顾玖点点头,“是啊,走得太突然。”

    或许有人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是灵堂里面的某个人吗?

    二人来到行宫东北角的群殿之一,宁王和裴氏就住在这边。

    她们先做了洗漱,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臭衣服,一身舒爽的去拜见王爷和王妃。

    “免礼!”

    裴氏叫起,“都去灵堂祭拜过了吗?”

    顾玖点头,“已经祭拜过。明日再去哭灵。”

    裴氏叮嘱道:“接下来几天,你们都当心些,少说少做。要是出了差错,本王妃未必保得住你们。”

    欧阳芙唬了一跳,“母妃,情况很严重吗?”

    裴氏板着脸,反问道:“你说呢?”

    太子死了,而且死在废太子旨意下达之前,这能是小事吗?

    这几天,行宫上下,人心惶惶,人人都有一个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加上金吾卫大肆搜捕刺客同党,整个行宫,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裴氏朝宁王看去,“王爷,你也说几句吧。”

    这几天,宁王的心情很不好,脾气也很暴躁。

    他有些不耐烦,“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想到天子日日思念太子,见人必谈太子,他都快气死了。

    太子实在是太奸诈,连死,都死得这么有计划有谋略,足以做一片花团锦簇的文章。

    他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天子的心态随之发生了变化。似乎很后悔过去太过苛责太子,尽捡太子的好处说。

    更令人紧张不安的是,短短几天时间,天子已经连续召见皇长孙数次,每次必定要说上一盏茶的话。

    而且还赏赐了太子妃孙氏,夸太子妃孙氏勤勉克俭。

    天子这是何意?

    太子死了,他转而要将东宫捧起来吗?

    最最令人不安的是,太子已死,然而东宫的建制还在。

    太子都没了,还留着东宫做什么?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令太子家眷搬离东宫?

    没有太子的东宫,繁荣依旧,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因为没了太子,还有皇长孙。

    宁王为了这些事情,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凉爽的北邙山行宫也不能浇灭他心头的火气。

    嘴里面着急上火,长了好几个火泡,难受死他了。

    他冲顾玖几人挥挥手,“都退下吧,照着规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惹事。”

    顾玖斟酌了一下,“请问父王,母妃,最近可有见到我家公子?”

    裴氏蹙眉:“你是糊涂了吗,诏儿关在宗正寺,本王妃身在行宫,如何见他。”

    顾玖不动声色,看着宁王。

    裴氏不清楚,宁王不可能不知道吧。

    宁王面无表情地说道:“该见到他的时候,你自会见到。回房歇着,别东想西想。”

    裴氏忙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诏儿放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恩出上意,不该问的别问。”

    宁王是在敲打裴氏,也是在敲打顾玖。提醒顾玖别瞎嚷嚷。

    顾玖心中了然,宁王果然是知道内情的,只是不肯说。

    她起身,躬身一拜,“儿媳谨遵父王教诲。”

    回到房里,丫鬟们都担心不已。

    青梅问道:“夫人,公子不会有事吧。”

    顾玖摇头,“应该没事。估计是陛下安排了什么差事给他。”

    她不欲多说,望着窗外,感受着行宫略显诡异的气氛。

    宁王回到寝殿,心情依旧烦躁不已。在屋里走来走去。

    常恩伺候在身边,想劝不知该从何劝起。

    宁王问道:“吴侍中那边有消息吗?”

    常恩摇头,“吴侍中已经有两日不曾传来消息。”

    宁王龇牙,“姓吴的不会是半路撂挑子了吧。”

    常恩不敢接话。

    宁王一拳头捶打在桌面上,“大公子那边有消息吗?”

    常恩点头,“大公子已经带人拿下信丰县上下一干人等,正押回京城。”

    宁王一脚踢翻凳子。

    “本王辛苦筹谋多年,眼看尘埃落定,结果却因一个刺客功败垂成。太子虽死,他却以死翻盘。本王就知道不该小看太子。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诚不欺我。”

    常恩提醒宁王,“王爷,东宫七品以上的属官,全都要为太子殉葬。此事该如何是好。”

    宁王冷哼一声,“那些人死了便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信丰县闹出来的乱子,多好的机会啊。

    加上吴侍中配合,这一回百分百能将太子扳倒。他们考虑到了一切,也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将太子这个变数计划进去。

    以为太子是傀儡,已经无力反抗。却没想到太子竟然决心求死,以死翻盘。

    欺人太甚。

    该死的刺客!

    到底是哪里钻出来的刺客?

    若非刺客已死,宁王真会将刺客碎尸万段,坏他好事。

    宁王问道:“追查刺客有线索了吗?”

    “启禀王爷,刺客十年前来到行宫当差,一直勤勤恳恳,本分做事,没发现任何异常。故此,当初才点了他到甘泉宫伺候。没想到这个老实人竟然是个刺客。”

    “就这些,没别的吗?”宁王很不满。

    查这么多天,就查了这点东西出来,无能。

    常恩低着头,说道:“当年保举刺客在行宫当差的老人,已经于去年过世。同刺客熟悉的人,也在过去十年中,陆陆续续离世。行宫上下,竟然无一人熟悉刺客的事情。”

    “这就是问题所在!”宁王一拳头砸在桌上,“他们早有准备,所以在过去十年,通过各种手段剪除刺客身边所有熟悉的人。也就是说,这帮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谋划。难不成,真有一股实力要杀父皇?”

    说到这里,宁王不寒而栗。

    难道宫里面真的潜伏了一帮伺机谋害天子的逆贼?

    谁想要谋害天子?

    睿真崔皇后?

    不不不!

    要是睿真崔皇后真的安排了这一切,为何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动手?

    难道她不知道,天子一死,太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吗?

    宁王将可疑的人一个个筛选。

    一时间,他看每个人都觉着可疑,可是又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

    宁王疑神疑鬼,甚至疑心有人想要杀他。

    他当即下令,“宿卫的侍卫增加一倍,以后都这么办。”

    常恩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安排下去。

    看着外面增加了一倍的侍卫,宁王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得赶紧找到刺客背后的人,否则本王寝食难安。”

    “王爷是不是想多了?”

    “本王也希望自己想多了,可是这回刺客的事情,太过蹊跷,有太多巧合。本王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太子安排了这一切,特意以死成全他的私心。”

    “如果真的是太子安排了这一切,那他没必要死啊。”

    “是啊!所以本王才觉着自己的想法过于荒唐。太子真有胆子安排人行刺,那他大可不必阻挡刺客,也就不用去死。事后,只要京营有一方站在他那边,他就能以太子的身份顺利登基。”

    也是基于这个想法,宁王否定了刺客同东宫有关的猜测。

    一夜辗转反侧,天将亮的时候,雷声轰鸣,转眼下起了暴雨。

    热了这么多天,终于下雨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雨,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让众人绷紧的神经得以舒缓。

    无论如何,太子总归是死了。

    这么多年的筹谋,虽然结局不够圆满,好歹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一大早,顾玖打着雨伞来到灵堂,同大家一起哭灵。

    太子家眷,个个面目憔悴,人人眼里都是红血丝。显然这些天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

    僧人做法事,为太子超度。

    香烛燃烧,烟雾缭绕,让人呼吸不畅。

    顾玖内心平静,跪在蒲团上,听着一声声诵经。

    道士也在做为太子做法事。

    僧侣,道士,互不干涉,各做各的。

    顾玖不经意间,看到了跪在皇长孙身后的东宫三公子。

    东宫三公子是侧妃所出,最得太子喜爱。

    柱国公府的魏三姑娘就被指婚给东宫三公子。

    然而如今太子过世,魏三姑娘同东宫三公子的婚事还能继续吗?

    过去,太子还活着的时候,东宫三公子仗着宠爱,好歹能和嫡出的皇长孙,二公子争一争。

    如今太子过世,连侧妃都要仰仗太子妃孙氏的鼻息,三公子又能如何?

    这门婚事只怕是做不成了。

    只是柱国公府想要退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天子态度转变,对东宫上下格外优容。

    魏三姑娘还要继续煎熬。

    至于被指婚给东宫二公子的崔姑娘,处境又要比魏三姑娘好上许多。

    二公子好歹是嫡出,有太子妃孙氏和孙家做靠山,怎么着也比东宫三公子强上许多。

    顾玖胡思乱想,时不时拿着手绢擦擦眼角。

    手绢上面抹了姜汁,接触眼角,眼睛就不停的往外冒眼泪。看上去,哭得极为伤心。

    中午休息的时候,顾玖累得吃不下饭。

    大夏天办丧事,死人辛苦,活人更辛苦。

    她找了个无人的厢房,准备歇息一个时辰,养足体力下午继续。

    她头有些晕,估计是被香烛烟雾给刺激的。

    她揉揉眉心,窗户开了半扇,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差一点‘共死’的熟人,方少监。

    方少监也注意到了顾玖。

    两人四目相望,谁都没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方少监突然扯了扯嘴角,对顾玖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顾玖皱眉。

    她觉着方少监是不怀好意。

    方少监径直朝厢房走来。

    顾玖定了定神,命人去门口守着。

    方少监走进厢房,“我们又见面了。如今该称呼你诏夫人。”

    “方少监稀客,请坐。”

    方少监与顾玖相对而坐。

    “方少监气色好了不少,身体无恙吧。”顾玖故作关心。

    方少监点头,“累诏夫人操心,咱家的身体已经痊愈。”

    顾玖亲自斟茶,“听闻你如今在东宫当差,太子过世,请节哀。”

    方少监接过茶杯,“诏夫人提起太子殿下,并无哀伤之意。”

    顾玖挑眉,问道:“那你要去告状吗?”

    方少监缓缓摇头,“许多人都说太子殿下死得其所。东宫上下不该伤心,应该高兴才对。若非太子离世,东宫上下几百口人岂能存活。”

    “方少监不用试探我,多余的话,我一句不会说。”顾玖直接挑明。

    方少监摇摇头,“咱家并不是试探诏夫人。”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少监,“你我立场对立,你说,我能相信你吗?或者该问一声,你相信我吗?”

    方少监盯着顾玖,“诏夫人的疑心病越发严重了。”

    顾玖呵呵两声,“我对方少监你,可是忌惮得很。”

    “为何忌惮?”

    “因为你是一个有大谋略,而且心狠手辣的人。我怕犯在你手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少监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不过转眼,他又收敛了情绪,一脸平静,“代我问候公子诏。”

    顾玖微微颔首,“一定带到。”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方少监似有未尽之言。

    顾玖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少监却摇头,“其实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顾玖指着他,“你已经活够了。”

    方少监想要大笑,却发现时机不对。行宫正在办丧事,他如何能笑。

    他摇摇头,“一个人有没有活够,不以年龄论。该死的人到了时间自然该死,老翁如此,稚子亦然。告诉公子诏,我等着他。”

    顾玖蹙眉。

    方少监没有做解释,起身离去。

    顾玖就站在窗户边,目送他离开。

    方少监同刘诏,这两人有什么纠缠?

    方嬷嬷站在顾玖身后,“夫人,方少监不可小觑。这人同陈监正斗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可见本事非凡。”

    顾玖点头,“我知道,我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

    “方少监无儿无女,也没有家人,也不怎么贪财。浑身上下,似乎找不到软肋。”

    顾玖却摇头,“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欲望和想法。方少监也不例外,他也有自己的软肋,只是一般人难以发现罢了。”

    方少监的软肋,就是他的野心,他自负才华,却无处施展。

    若他果真忠心耿耿,太子死的时候,他就该以死明志。

    然而他没有死。

    他在伤心过后,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要辅佐皇长孙做皇太孙,然后登基称帝。

    这般大的野心和欲望,这难得不是软肋吗?

    如果让方少监一辈子不得施展才华,他怕是要郁结而死吧。

    顾玖笑了笑。

    这一局,方少监赢了半子。

    但是下一局,结果未知。

第291章 家庭地位(四更)

    东宫已经是个空壳子,不足为虑。

    然而天子会不会因太子之死,将皇长孙立为皇太孙,一切都是未知。

    因此,行宫出现古怪的一幕。

    太子过世,无人欢喜,反倒满目忧愁。

    别人越愁,太子妃孙氏越喜。

    这一局,终于被太子扳回来了。

    太子虽然死了,但是东宫没有亡,一切还有指望。

    停灵十四日,出殡。

    天子下令,将东宫七品以上属官斩首示众,给太子陪葬。

    一时间,京城风云变色,人人自危。

    天子是疯了吗?

    竟然真的答应了太子无理的要求。

    “我不服!我不服!”

    刀斧手却不理会犯官的叫嚣,一斧头劈砍下去,干脆利落,刀口整齐。死得不能再死。

    行刑官当众宣读这些人的罪名,中饱私囊是轻的。

    内外勾结,欺上瞒下,草菅人命,一条条全都是死罪。

    老百姓们听了后,纷纷点头,这些人果然该死。

    不过,东宫上下几十上百个属官,全都是这种货色,那太子在干什么?眼瞎心盲吗?

    太子任用这种人为官,难怪天子要废了太子。

    太子无能啊!

    当真无能!

    这么多官员里面,竟然无一个无辜的。除了证明他们死不足惜外,只能证明太子的无能,荒唐。

    可惜太子死了。

    若是没死,老百姓定要狠狠唾骂他。

    百官见到这个情况,顿时心中大喜。

    此事可以助他们扳回一城。

    于是乎,短短几天内,京城流传着各种太子不配为君的段子,传闻。连带着东宫几位公子,也被影射无能。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做老子的眼盲心瞎,做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做儿子的真要有本事,太子活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劝谏?怎么不揭露东宫属官的真面目?

    可见多半都是一群草包,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流言愈演愈烈,这个后果是东宫上下一干人等没想到的。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太子妃孙氏拍着桌子,火气冲天。

    她真是低估了那帮人的无耻,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们就不怕陛下追究?”

    方少监平静地说道:“民间非议,也不全是错。”

    太子妃孙氏眼一瞪,“你到底站在那边的?”

    方少监微微躬身,“老奴只说实话。”

    “本宫就听听你的实话。”

    “危机危机,危险中也藏着大机遇。民间非议太子,天子睿智,必定清楚这是有心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太子已亡,那些人竟然还不肯放过太子,其心可诛。娘娘此时该做的不是冲老奴怒吼,而是该去陛下跟前哭诉,请陛下为你做主。”

    太子妃孙氏深以为然,暗暗点头,“你说的没错,本宫该去陛下跟前哭诉。”

    “记得带上皇长孙。”

    “本宫知道,无需你提醒。”

    ……

    文武百官汇聚行宫,众人窃窃私语,讨论最近出现的民间非议。

    某些人则在琢磨着,要趁此机会,将太子妃一家全部赶出东宫。

    没有太子,何来东宫。

    太子妃一家占据东宫,等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名分名分,有名才有分。

    无名无分,凭什么霸占着东宫。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的时候,得知消息,太子妃正在陛下跟前哭诉告状。

    MMP!

    太子妃好快的速度,竟然抢在他们的前头。

    不行,决不能让太子妃得逞。

    文武百官一起请命,正朝纲,定伦常。

    一番吵吵闹闹,双方博弈,最后还是死者为大。

    天子下令,严禁民间非议仁宣太子。

    太子谥号仁宣,可见天子果然念着父子之情。

    至于东宫,天子命少府择一处府邸,用心装潢。等新府邸装好后,太子妃一家便迁出东宫。

    天子还下了第三道旨意,赐封皇长孙为楚王,领郡王爵。

    新的府邸就是楚王府。

    这一回合,太子妃孙氏虽然失去了东宫,然而却为皇长孙收获了一个郡王爵,可谓是大获全胜。

    看着那些人不甘心的模样,太子妃孙氏心头大笑不止。

    和本宫斗,还嫩了点。

    太子的确死了,但是她儿子还没死。

    她儿子会站出来替她争,替她抢。

    那个皇位,终归是属于太子一脉。

    其他什么燕王,赵王,宁王,一个一个全都该死。

    太子妃孙氏怀揣胜利,替仁宣太子守孝。

    她对着仁宣太子的牌位喃喃自语,“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死。那些逼死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东宫不亡,战斗不止。

    ……

    炎热的夏天过去,迎来了凉爽的秋天。

    刘诏归京回府。

    瞧着人黑了些。

    顾玖望着他笑。

    刘诏欺身上前,“为何发笑?莫非我脸上有问题?”

    顾玖摇头,并不说话。

    刘诏握住她的手,心里头甚是想念。

    想他也是可怜,新婚才过了半个月,先是被下宗正寺,接着又被派出去公干,直到今日才回府。

    新媳妇还没搂热乎,就被迫分离,真是想死他,也馋死他。

    他拉着顾玖的手,有些情动,奈何天色正亮,离着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

    不如白日宣*淫。

    顾玖伸出手,推开他的靠近的脸,“晒黑了。”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男子就该黑些。”

    顾玖却说道:“没过去好看。”

    刘诏以前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回回来,身上莫名多了些杀气,离着神仙人物的形象是越来越远。

    这一趟出公差怕是杀了不少人。否则不会有这么重的杀气。

    刘诏狐疑,问道:“你看重脸?”

    顾玖低头一笑,这年头没有‘看脸的世界’这句话。然而从古至今,其实都是看脸的。

    她笑过之后,才说道:“就算晒黑了,也不丑。”

    刘诏板着脸,这话他不爱听。什么叫做不丑,也就是说不好看了。

    他心生怨念。

    他就知道,夫纲不振,顾玖定会不合时宜地破坏气氛。

    他说道:“这是男子气概。”

    顾玖连连点头,附和他说的话。

    刘诏却不开心,他感觉顾玖是在敷衍他。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顾玖从了。

    不从不行。

    男人力气大得不行,一双眼睛像是饿狼一般。

    她若是挣扎乱动,只怕下一刻身上的衣服就不在了。

    所以,她很识趣,也很配合,乖乖地坐在刘诏的大腿上。

    大腿真有力量。

    刘诏闻着朝思暮想的熟悉气息,一脸沉醉。

    “许久不见,可曾想念本公子?”

    顾玖点头,“想的。”

    刘诏大喜。

    他说道:“在外公干时,本公子也惦记着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顾玖摇头,“不算辛苦,一切适应良好。”

    “府中没人为难你吧?”

    顾玖依旧摇头,“没有人为难我。就是湖阳姑母那里,折腾出不少事情。”

    “湖阳姑母的事情你不用过问,自有父王和母妃料理。”

    顾玖嗯了一声,很温柔。

    刘诏都吃惊了,小玖何时变得如此温柔,见鬼了吗?

    顾玖偷偷翻了个白眼,老娘温柔你还不乐意啊。

    刘诏关心地问道:“你身体没生病吧。”

    顾玖冲他笑了笑,摇摇头,“没病,很健康。”

    没病怎么如此娴静温柔?

    难道顾玖终于意识到以夫为天的真理?

    刘诏心中狐疑不定。

    顾玖突然伸出手,在他耳朵上掐了下,“感觉如何?”

    刘诏不怒反喜,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小玖。

    他将人抱紧了,“刚才我还以为你吃错了药。”

    顾玖又在刘诏手臂上掐了把。结果肉太硬,掐不动,郁闷。

    她把玩着刘诏的衣领,“你一走就是几个月,我也不问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

    刘诏点头,他的确不会说。

    顾玖眉眼弯弯,冲他一笑,“我只问你,可曾外面招惹桃花?那些莺莺燕燕,可有随你一同回京?”

    刘诏板着脸,不怒自威,“荒唐!外面那些女人,岂能入本公子的眼。你当本公子是饥不择食的色中饿鬼,是个女的都要吗?”

    还挺义正言辞。

    顾玖咬咬唇,“这么说你是一人回京,身边并无其他人?在外面也没有留下风流债。”

    “哼!你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你并不相信本公子。真是令本公子失望。”

    顾玖一听,火了,直接从刘诏身上跳下去。

    “我与你成亲将近一载,可是我们总共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二十天。换做你,二十天的时间让你完全相信一个人,你能做到吗?刘诏,你别得寸进尺。”

    刘诏皱眉,“你应该称呼夫君,而不是直呼其名。”

    顾玖哼哼两声,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刘诏见状,轻咳一声,“你要如何?”

    顾玖往椅子上一趟,拿出诏夫人的派头,说道:“本夫人累了,懒得伺候你。你自便吧。”

    刘诏额头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

    他干脆翻出一本书,自顾自看起来。

    顾玖瞪了他一眼,“你不去见父王复命吗?”

    刘诏说道:“该处理的事情本公子都已经料理完毕。剩下的时间,都是给你的。”

    顾玖脸颊爆红,傲娇地说道:“我才不要你的时间。”

    刘诏心头了然,当即吩咐,“摆饭。”

    日头还高,这么早就吃晚饭?

    顾玖盯着他,“我肚子不饿。”

    “你陪着本公子用餐。”

    顾玖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总拿眼睛观察刘诏。

    刘诏面不改色,不动如山。照着饭量,吃了四碗。

    吃完后,他命人收拾了饭厅。然后拉着顾玖回到上房。

    “做什么?”问这话的时候,顾玖有点紧张。她暗骂自己,好没出息。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饱暖思**,你说本公子要做什么。”

    顾玖跳开,“今日太累,没空。”

    “本公子有空。”

    他干脆抱起顾玖,咬着她的耳垂说道:“本公子憋了快一年,你以为你今晚能逃掉?”

    逃不掉!逃不掉!

    ……

    半夜的时候,顾玖躺在温热的水池里,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

    她任由刘诏替她洗漱,她只管闭着眼睛享受。

    刘诏说道:“这还是本公子第一次伺候人。”

    顾玖嗯了一声,“你得多学着点,以后伺候人的时候多了去。”

    刘诏嘴角抽抽,关于他和顾玖的家庭地位,貌似颠倒过来。

    他轻咳一声,“女人该以夫为天。”

    顾玖眼睛都没睁开,“做梦!”

    刘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抓起顾玖的大腿,质问道:“本公子果真是做梦吗?”

    顾玖很是心虚。

    “你先放手。”

    他摇头,“今日本公子要振一振夫纲。”

    顾玖要哭了,“都一个晚上,还不够吗?”

    刘诏差点倒在水池里爬不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顾玖。

    顾玖被他看得心虚。

    “何为振夫纲?”刘诏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顾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谓振夫纲,在床上全听你的。床以外的地方,全听我的。”

    刘诏突然笑了起来,他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深情得像个白马王子。

    “你说的对,男主外,女主内。内院事情的确都该听你的。本公子想差了。”

    顾玖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大家各司其职。你一个大老爷们,就不要抢女人的工作。

    刘诏将头埋入顾玖的颈窝里,闷声说道:“小玖,嫁给我你可有后悔?”

    顾玖愣了下,推开他,看着他的脸,“你怎么问出这个问题。”

    刘诏指着她的心,“我想知道你这里在想什么。”

    顾玖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指头,轻轻含住,“并不后悔。”

    “果真?”刘诏还有些不相信。

    顾玖重重点头,“我若是后悔嫁给你,你现在看到的不会是精神奕奕的我,应该是萎靡不振。”

    刘诏大笑出声,“既然你精神这么好,那么我们继续生孩子吧。”

    “不要!”

    ……

    早上,顾玖起晚了。

    她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脚将刘诏踹下床。

    太气人了!毫无节制!

    这是第二次被顾玖踹下床,刘诏很没面子。

    下人听到动静,在外面询问。

    刘诏怒吼一声,“滚远点。没叫你们进来,都不准进来。”

    顾玖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我累死了!今儿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刘诏重新爬上床,替顾玖按摩,“那就休息一天。”

    顾玖白了他一眼,“不行。别人会笑话。”

    刘诏很惊奇,“你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顾玖哼哼两声,“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重一点,没吃饭吗?”

    刘诏加大力道。

    他只与顾玖相处了不到二十天,却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私下里,总是他听顾玖的,床上除外。

    在人前,顾玖却会给足他面子。

    仔细想一想,这样貌似也不坏。

    夫妻相处之道,本就不是一成不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和喜好。

    若是顾玖像规矩要求的那样端庄有礼,他自然也是相敬如宾。夫妻相处得犹如宾客那般客气,看似不错,却少了生活气息。

    倒不如现在这般,私下里毫无作伪,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端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挺好。

    刘诏感觉自在。

    顾玖在他面前没端着,他也不用在顾玖面前端着。

    如此相处,彼此才能真正了解和包容。

    他问道:“舒服点了吗?真有这么痛?”

    顾玖剜了他一眼,“要不你试试?”

    刘诏一脸跃跃欲试,偏偏还要装作一本正经,“下次你在上面?”

    噗!

    顾玖脸颊爆红。

    污了,污了!

    “我不和你说,你总是欺负我。”顾玖蒙头。

    刘诏将裘被掀开,“当心闷着。听说你现在管着厨房,有难处吗?”

    顾玖说道:“真要论难处,自然是钱不够用。父王和母妃每月开销大,厨房月月超支。到了盘账的时候,少不得将我拎出来说几句。”

    “为难你了。四弟如今身在江南,算着时间,江南那边该送第一批银子回来。”

    “果真?”

第292章 敢不敢(五更)

    江南的银子送了回来。

    然而同预想中的数目差距不少,少了几万两。

    刘议在信里面说了很多,一句话总结起来,就是钱只有这么多,不是他无能,而是困难太多。他已经尽力了。

    宁王看着账本,脸色阴沉沉的。

    裴氏劝解道:“老四已经尽力了,你也不要太苛责他。”

    宁王哼了一声,“本王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说本王苛责他?”

    裴氏尴尬,“我也是见你要生气的样子,所以劝一劝。”

    “休要再劝,此事本王自有决断。”

    宁王拿着账本,准备离开。

    裴氏急忙叫住人,“王爷,这笔银子,能给内院留多少?内院开销大,早已经入不敷出。”

    宁王说道:“这笔银子,本王另有他用。内院的开销,你想办法克服克服。”

    “没钱如何克服?”裴氏叫苦,“好几万两,王爷好歹也该给内院留一点吧。一两银子都不给,王府上下近千口人,要喝西北风吗?”

    宁王心头烦躁,“行了,我会让账房拨一万两给内院。”

    裴氏嫌一万两太少,想要多要一点。

    然而宁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离开。

    裴氏心头恼火,吩咐内侍文忠,“给老四去信,问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才送了这么点银子回来。”

    她心头怀疑,刘议是不是贪墨了银子。

    按照往年的情况估算,今年就算没有十万两,八九万两总该有的。结果只送回来不到四万两的白银。比预想中的数目少了整整一半多。

    文忠提醒裴氏,“娘娘,王爷可能会派人去江南调查。是不是要提醒四公子一声?”

    裴氏板着脸,“你也怀疑老四贪墨了银子?”

    文忠赶紧低头,“老奴不敢。”

    裴氏蹙眉,“老四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墨一半的银子?”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立马吩咐道:“派人去看看萧琴儿,老四给她也写了信。你叫人私下里查一查,萧琴儿是不是收到了银票。”

    文忠领命,又问道:“万一四公子真的给四夫人寄了银票,此事该如何处置?”

    裴氏叮嘱道:“千万不能声张,不能叫王爷知道。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

    “老奴明白。”

    文忠领命而去。

    宁王回到碧玺阁,叫来刘诏,将账本丢给他,“你看看这账本有什么问题。”

    刘诏翻开账本一页页仔细查看,说道:“有几笔数目不对,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上面。”

    宁王靠在罗汉榻上,“依你之见,是下面的人在糊弄老四,还是老四在糊弄本王?”

    刘诏低头一笑,合上账本。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父王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宁王哼了一声,“往年江南那边都是你在负责,每年少说能从江南解送十万两白银回京。

    今年老四第一次担当重任,结果只解送了不到四万两。这个差距,本王就不信老四一点脑子都没有,敢出这么大的纰漏。

    要么是下面的人糊弄老四,要么就是老四联合下面的人一起糊弄本王。”

    刘诏面色清冷地说道:“前两个月,儿子接到从江南送来的信件,说今年收成不太好,大约减产两成。”

    宁王呵呵冷笑,“难为你,还替老四说好话。”

    “儿子只是实话实说。”刘诏面无表情,谁都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宁王板着脸,说道:“就算减产两成,加上损耗,至少也有七八万两。不到四万两,老四也敢送回来,他将本王当做叫花子打发吗?”

    刘诏说道:“四弟第一次去江南,人生地不熟,被下面的人糊弄也是有可能的。”

    宁王一脸不满,“少在本王面前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你和老四向来不对付,帮他说话,有何居心。”

    刘诏轻声一笑,“儿子一心向善,父王也不满意?”

    宁王眯起眼睛,盯着刘诏,转眼又笑了起来。

    他提起另外一件事,“这个月老头子召见楚王三次,对楚王真是宠爱有加啊。”

    楚王就是皇长孙,仁宣太子的嫡长子。是刘诏的堂兄弟。

    刘诏笑了笑,“那些人着急了吗?”

    宁王点点头,“能不着急吗?这么多年,楚王所得到的宠爱,是头一份。朝中已经有人在议论,老头子是不是要立楚王为皇太孙。”

    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越过皇子,立皇太孙,根本就是取祸之道。我倒是想知道,他日皇太孙登基,要如何处置这么多叔叔。除非皇祖父在活着的时候,就将父王你们全都圈禁起来,扼杀一切造反的可能性。”

    宁王龇牙,“老头子精明了一辈子,不会临老糊涂吧。难道老头子真要对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动刀?”

    刘诏想了想,提了一个办法,“不如试探一下皇祖父的心意。”

    宁王盯着刘诏,“你是说叫人上本立皇太孙?”

    刘诏点头。

    宁王哈哈大笑,“是该试探一下老头子的心意。总这么吊着,也不是事。”

    此时,有人在外求见。

    常恩悄声出门处理。

    片刻之后,常恩急匆匆回到偏厅,“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李昭仪已经有了两月身孕。”

    “什么?确定李昭仪有了身孕?”

    常恩点头,“此事千真万确。”

    宁王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挥挥手,叫常恩退下。

    宁王眉头拧紧,在偏厅里走来走去,一脸烦躁。

    “哼,老头子还真是龙精虎猛,这把年纪,竟然还能让李昭仪怀孕。若非知道李昭仪身边没有男人靠近,本王都要怀疑她肚子里是不是怀了谁的野种。”

    刘诏蹙眉,说道:“李昭仪怀孕,皇祖父龙精虎猛,自然不肯认老。”

    人不认老,就不会急着立太子。

    皇太孙说法,也就无从谈起。

    如今看来,李昭仪怀孕,最失望的莫过于楚王,以及太妃孙氏。

    皇长孙被立为楚王后,太子妃孙氏也摇身一变,做了太妃。

    刘诏又说道:“父王,我们该抓紧时间挑选一个和楚王走得近的舍人上本请立皇太孙。”

    “你是想嫁祸楚王?”

    刘诏点头。

    宁王笑了起来,“李昭仪怀孕,楚王派人上本请立皇太孙,不出意外老头子一定会震怒。

    老头子的脾气,本王还是知道一点的。多年前他就不服老,李昭仪怀孕,更让他不肯服老。

    这个时候谁敢上本请立太子,太孙,就是找死。若非楚王受宠,渐成势头,本王一定会借此机会收拾赵王一顿。

    赵王躲过一劫,他该感谢楚王抢了他的风头。”

    想到能算计楚王一把,宁王的心情好了起来。

    他说道:“本王准备派人前往江南调查,你可有人选?”

    刘诏说道:“父王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能担当重任。”

    宁王哈哈一笑,“出去历练了几个月,变得会说话了,不错,不错。老四媳妇有了身孕,你身为老大,也该抓紧一点。要是让老四媳妇想生下嫡长孙,本王看你怎么办。”

    刘诏挑眉,“就算四弟率先生下嫡长孙又如何,儿子可曾怕过?”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你最好永远都别怕。”

    刘诏笑了笑,“父王若是没别的吩咐,儿子告退。”

    宁王挥挥手,“去忙你的吧。趁着最近有空,多陪陪你媳妇,最好早日有孕。”

    “此事不劳父王操心。”

    刘诏起身离去。

    宁王安排人准备前往江南。

    ……

    装饰一新的楚王府,仁宣太子一家从东宫搬进去已经一月有余。

    李昭仪怀孕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入京城千家万户。

    有人忙着歌功颂德,拍天子马屁。

    有人兴高采烈,以李昭仪娘家人为最。

    有人忧心忡忡,则以楚王一家为首。

    太妃孙氏席地而坐,楚王坐在她的下首,方少监坐在她的对面。

    楚王面色阴沉,“母妃,李昭仪有孕,儿子该如何是好?”

    太妃孙之朝方少监看去,“方少监,说说你的想法吧。”

    方少监微微躬身,“王爷,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继续做个孝子孝孙,在陛下跟前承欢。

    至于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皇子,就算是皇子长到能说能跑能承欢膝下的时候,至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王爷可以趁着这几年时间小心筹谋。另外,宫里面老奴也会提早安排。

    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皇子很难,但是想要教坏一个皇子却易如反掌。”

    楚王闻言,暗暗点头。

    太妃孙氏却说道:“李昭仪身边的人,全都是陛下亲自安排。将来皇子出生,陛下肯定也会亲自过问,安排信得过人的伺候。你确定你安排的人能靠近皇子,并将皇子带坏?”

    方少监神秘一笑,“别的事情老奴或许没把握,但是安排人到李昭仪身边伺候,老奴有完全的把握。”

    哦?

    太妃孙氏狐疑地盯着方少监。这个老奴,到底藏了多少手?

    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奇怪。

    方少监在睿真崔皇后身边伺候了二三十年,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扎根皇宫,结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看着不相干的人,说不定就是方少监关系网中的一个马前卒。

    太妃孙氏说道:“既然你有把握,本宫就将此事全部交给你负责。这一次,不要让本宫失望。”

    “娘娘放心,老奴不敢辜负娘娘的厚望。”

    ……

    江燕惴惴不安地站在大殿中央,很是无措。

    她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见她。

    她左右看看,和她一起被叫来的还有好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容貌出众。

    大殿内有动静。

    贵妃娘娘携赵王一同出现。

    赵王坐在下首,目光探究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母妃,这些美人,真要全部献给父皇?父皇年纪大了,不如将这些美人都赏给儿子。”

    薛贵妃瞪了眼赵王,“瞧你这点出息。你的王府缺女人吗?”

    赵王嘿嘿一笑,“儿子开玩笑的。”

    薛贵妃哼了一声,“李昭仪怀孕,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然而这句话在天子这里没有应验。

    仁宣太子是长子,然而天子不爱仁宣太子,甚至视仁宣太子为仇寇。

    若非仁宣太子为天子挡刀子,而且死了,东宫那一家子早就被圈禁,哪里还能被赐封楚王。

    如今李昭仪怀孕,如果生的是皇子,不出意外,必定是天子最宠爱的儿子,无人能抢其风头。

    所有皇子,最小的都已经成年。

    所有成年皇子,在天子眼里,全都面目可憎。

    因为成年皇子不再乖巧,他们只想着同天子争权夺位。

    没有人会喜欢抢夺自己权位的人,皇帝更是恨不得将成年皇子都给宰了,看着碍眼。

    然而小小软软,童言无忌的小皇子却不一样。

    小皇子那样的天真可爱,那样的纯洁无邪。睁大着无辜的双眼,冲击着天子坚硬的内心。

    试问,天子能抵挡小皇子的魅力吗?

    不能!

    一想到李昭仪极有可能生下最受宠爱的小皇子,宫内宫外,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万一天子还能活一二十年,等到小皇子长大,岂不是就是下一任帝王。

    等到那时候,天子在临死前,一定会替小皇子扫清登基称帝的所有障碍,将那些碍眼的成年皇子统统圈禁赐死。

    一定的!

    不要怀疑天子的冷酷绝情。

    说不定,为了减少小皇子登基后的阻碍,连后宫嫔妃,都会被处理掉。

    李昭仪携儿子独揽权柄,试问,谁能甘心。

    薛贵妃纵横后宫多年,岂能坐以待毙。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天子敬献美人。

    李昭仪怀孕,不能侍寝。这个时候,正该趁虚而入。

    江燕容貌绝美,于是她的名字就入了薛贵妃的眼。

    薛贵妃轻咳一声,扫视众人,“本宫打算提拔你们,让你们伺候陛下,你们可愿意?”

    五人面面相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砸在她们的头上。

    “愿意,愿意!”

    其他几个人高呼愿意。

    唯有江燕有些迟疑。

    五个人中,唯有她读书。

    当初她进京之前,顾玖送了她许多书。那些书,这些年她一直带着身边,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卖掉。

    每一本书,她都翻了不下十回。

    书中没有黄金屋,但是有做人立身的道理。

    天子今年多少岁?

    六十三,还是六十五?

    还有多少年好活?

    万一天子过两年死了,她们又没孩子,那下半辈子比做宫女还惨。

    薛贵妃叫她们伺候天子,必定是要她们同李昭仪争宠。

    李昭仪如今冲冠后宫,这个时候同李昭仪争宠,有一半的可能死在李昭仪的手中。

    她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只是她能拒绝吗?

    她是甘露宫的宫女,她根本没有资格拒绝薛贵妃的安排。

    她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来领命。

    薛贵妃满意地点头,“接下来一个月,本宫会安排人好好替你们保养,希望你们争气点,别让本宫失望。”

    “奴婢遵命!”

    江燕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的确有些粗糙。脸上的皮肤,飞吹日晒,也没有以前细嫩。

    想要伺候陛下,的确要先保养,至少要将手上的死皮去掉,脸上的肌肤养的嫩嫩的。

    之后,她们被带离原先的住所,统一住在偏殿内,由专人保养。

    还有嬷嬷为她们讲解男女之事,如何取悦,如何伺候。

    内容新奇,又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男女之间,也有这么多讲究。

    江燕一直寻找机会。

    终于同周苗联络上。

    两人约在御花园见面。

    江燕一见他,就急忙说道:“贵妃让我伺候陛下,我心里头怕得很,不想去,你帮帮我。”

    周苗问道:“伺候陛下这么好的事情,你不想去?你进宫,不就是为了攀高枝吗?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又退缩了?”

    江燕一脸苦恼,“我不是退缩,而是不想死。而且陛下年龄那么大,万一哪天……到时候我能怎么办?难道一辈子都要在庵堂里青灯古佛吗?”

    周苗咬咬牙,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伺候陛下,飞上枝头做凤凰,将来有个万一,还能保命。就怕你不敢。”

第293章 烧钱大户

    顾玖拨打算盘,刘诏回府,东院这个月的开销直线飙升。

    一个月才过了一半,公中拨给东院的银钱已经用完了。

    刘诏私下里置办的私产,无非就是两个庄子,几个铺子,一年收入有限。

    她拿着算盘,把账目算了又算。

    反正到了最后,她肯定得陶嫁妆银子贴补家用,要不然这日子没办法过。

    难怪萧琴儿天天想着办法搂钱,估计刘议开销太大,让她吃不消。

    账目算到最后,实在是算不下去了,顾玖干脆将算盘给扔在边上,有些气闷。

    这些皇孙们怎么回事,自己就挣那么几个钱,开销却比谁都大。

    成亲前,一应开销公中负责,王爷王妃时不时贴补一点。

    成亲后,一切开销都按照规矩来,是多少就是多少,多一两银子都没有。

    缺的那部分怎么办?王爷王妃都不给贴补,全都是做妻子拿嫁妆贴补。

    这是什么破规矩。

    小翠从账房回来,拿了几张单据。

    “夫人,公子新置办了一套文房四宝,价值三百两,这是单据。账房让奴婢问夫人一声,这三百两是现在就补给账房,还是下个月直接从东院的开销里面扣?”

    顾玖脑门子痛,拿过单据飞快地扫了眼。

    徽墨,宣纸,湖笔,端砚,全都是文房四宝里面的奢侈品。三百两不算贵。

    只是,要她为这三百两买单,顾玖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照着刘诏花钱的速度,一个月别说两千两,就算有一万两,也不够用。

    她吩咐小翠,“将这份单据交给公子,告诉公子,东院这个月的银钱已经用完了。叫他自己补齐这三百两的亏空。”

    小翠有点怕怕,“夫人,真的要这么说吗?”

    顾玖眼一瞪,“去,按照我说的办,一个字不准改。”

    小翠只能领命而去。

    等小翠走后,青梅才说道:“小翠怕公子,夫人交给她这个差事,为难她了。”

    顾玖又捡起算盘,认命地算账。

    “不能永远都怕。我身边得用就你们几个,要是怕就不做事,本夫人只能另外提拔人上来。”

    青梅忙说道:“奴婢也只是随口说一句,夫人别计较。”

    顾玖摇头,“我不计较,而是银子同我计较。”

    顾玖手头上闲钱已经不多。

    西北那边,邓存礼已经接下二十万套的羊毛成衣军需订单。

    靠着裴芸的面子,鲁侯批了三成的定金给工坊,但是不够。

    她和裴芸,一人出了七千两,一人出了五千两银子,凑足一万二千两给工坊送了过去。

    因她占着工坊的六成股份,因此出钱也是她出大头,裴芸出小头。

    不能让裴芸拿着四成股份,却出一样的钱。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出了七千两,顾玖出嫁时带来的嫁妆银子,只剩下两千两左右。

    珠花生意还在继续,每个月也有几十两百来两的利润。过年那两个月收入最高,光她一人的分红就有一百多两。

    药铺生意,靠着她给的四张镇店药方,总算打开了局面。在京城医药市场,好歹算是站稳了脚跟。

    如今每个月也是略有盈余。

    不过药铺需要囤积大量的药材,顾玖不能从药铺抽取利润,断了药铺的现金流。

    至于她的陪嫁庄子,铺子,要到年底才会上缴收益。

    顾玖拿着算盘算了下,两个庄子,加上几个铺子,一年下来,能给她攒六七千两的现银,外加上万斤的粮食。

    店铺也需要现银周转,还需要压货。故此,收益不可能全部交上来。能交六七千两,已经算是很好的收成。

    她的陪嫁铺子,做的都是普通百姓的生意。而非暴利行业。收益自然有限。

    这么一算,她手里只有的两千两闲钱可以用。

    这点钱能撑到年底,她实在是怀疑。

    她的生意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要用钱。然而钱却十分不经用。

    更恼火的是,家里还有个烧钱大户,公子诏。

    小翠从文书苑回来,“启禀夫人,公子说,说他的钱都给了夫人,叫夫人拿三百两出来。”

    啪!

    顾玖拍着桌子,怒了。

    “臭不要脸。”

    “夫人息怒。”青梅急忙劝道,生怕顾玖暴躁,将公子诏打一顿。

    顾玖拿起账本,“走,随我去文书苑见公子。今儿我得好好同他算笔账。”

    账本,算盘,全都带上。连带着正月里从钱富手里拿来的檀木匣子也都抱在手里,浩浩荡荡杀向了文书苑。

    侍琴几个丫鬟见到顾玖来者不善,顿时唬了一跳。

    被顾玖眼一瞪,都不敢进书房给公子诏通风报信。

    只能在心里头祈祷: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公子诏拿着新买的文房四宝,正在作画。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你先坐会,我先润润笔。”

    “没时间坐在这里消遣。”顾玖上前,直接将账本啪的一声,甩在书桌上,“你自己看看,这是今年我们东院的开销。”

    刘诏蹙眉,看看账本,又看看顾玖,“你这是发得哪门子邪火?”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我发火,是银子找我的麻烦。我呢,就只能找你的麻烦。”

    刘诏面色狐疑,拿起账本翻看了几页。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晓得东院每月开销这么大,处处都要花钱。

    原本账房每月给东院拨两千两银钱,别奢侈浪费,别整日买买买,基本上是够用的。

    然而年初裁剪用度,一下子被裁剪了三成,一个月就少了六百两。

    一个月一千四百两的用度,顾玖一个人的时候,每个月还有能有点剩余。

    等刘诏一回来,别说剩余,才半个月,一千四百两已经全部用完,剩下半个月就得倒贴。

    顾玖说道:“离着年底铺子庄子交账,还有好几个月,照着这个开销,我手里头的银子根本支撑不到年底。尤其是你,回来才几天,已经开销了上千两银子,而且全部是从东院走账。为何不从差事上头走账?”

    刘诏微蹙眉头,“年初我让钱富交给你的钱,都用完了吗?”

    顾玖将檀木匣子放在桌上,“全都在里面,没动你一文钱。”

    刘诏不悦道:“这些钱给你,就是让你用的。为何不动用?”

    “我以为靠着公中给的钱,足以支撑日常开销。结果是我低估了你花钱的能力。”

    刘诏打开檀木匣子,里面有四五千两银票,他全部交给顾玖,“有了这些钱,应该能够撑到年底。”

    顾玖没伸手拿钱,她板着脸,很不高兴地样子。

    然后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同刘诏算账。

    “你我二人的产业加起来,以丰年来算,一年可得现银九千两到一万两,粮食数万斤。

    以你我的开销来算,一年要开销两万五千两到三万五千两不等。

    公中只给一万六千八百两,加上我们一年的收益,就是两万六千八百两。

    以一年开销三万两计算,亏空三千二百两。若是以上限三万五千两来算,一年亏空八千二百两。

    记住,我这是以丰年的收益来算的。若是遇到天灾人祸,那么一年的至少亏空上万两。等将来有了孩子,亏空只会更多。”

    顾玖将算盘一拨,扔在桌上,说出今日的目的,“你如果继续这么烧钱,那么光是今年,我们就得欠下几千两的亏空。你这点银子,用来填补亏空,估计还不够。”

    刘诏:MMP,本公子堂堂皇孙,花点钱还被说东说西。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个皇孙,当得特么窝囊。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从鼻孔出气。

    顾玖:呵呵!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个反应。”

    刘诏说道:“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顾玖狐疑地盯着他。

    刘诏略有不耐,“此事你无需过问。”

    顾玖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烧钱?敢情我说了这么多,全都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进你的心里。”

    刘诏皱了皱眉,“本公子自幼就是这么花钱。你让本公子节省开支,本公子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节省。我的这些产业,从今以后全交给你打理,你要怎么做都行。只要别管着我花钱就成。”

    顾玖咬咬牙,很想在刘诏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她说道:“想让我不管着你花钱也行,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先给我弄一万两现银来。我有的大用。只要你能搞来一万两,等到明年,我随便你花钱,绝不废话。”

    刘诏琢磨了一下,问道:“只要一万两?”

    “难不成你还能搞到更多的银子?”顾玖狐疑地问道。

    刘诏摇头,不承认,耍了个小心眼。

    “好,我给你搞一万两的现银。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顾玖摆手,“除了银子,我还需要你从少府将作监给我弄几个技艺精湛的首饰工匠来,我出高薪给他们。”

    她终于要进军奢侈品暴利行业。

    几年了,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不容易啊!

    她早在年初就打算好了,要将刘诏名下的茶楼改成珠宝铺子。

    一万两的气动资金基本上够了。

    她连珠宝铺子的账房和掌柜都已经培养好了,苦于没有地方安置,真是令人心塞。

    刘诏点头答应,“一万两,外加几个技艺精湛的首饰工匠,三天内本公子给你办好。从今以后,不得干涉本公子如何花钱。”

    顾玖咬咬牙,“一个月我另外给你批一千五百两的用度,不能再多了。”

    刘诏蹙眉,“才一千五百两。”

    “你嫌少,那就一千两。”顾玖恼火。

    除掉公中开销,她几个月都没用掉一千五百两。

    在后世,都是女人烧钱,男人挣钱。

    到她这里,全都反过来。她忙着挣钱,刘诏忙着烧钱。一个月一千五百两竟然还敢嫌少。

    顾玖总觉着自己手痒,很想将刘诏家暴一顿。

    果然当家做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需要操心钱,只需要买买买的生活,才是真享受。

    然而,想要权柄,哪能不操心。

    钱和权,两者孪生兄弟。有了权,自然要为钱操心。

    除非她肯将内院的权柄拱手让给刘诏,让刘诏去操心钱。

    她怀疑地看着刘诏。

    刘诏干点别的事情还行,赚钱,怕是不行的。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还是让刘诏同皇室宗亲,文武百官斗心眼去吧。

    她就负责赚赚赚,买买买。

    她的商业版图可是很大的,这才刚开始,还不及计划中的十分之一。

    刘诏略有嫌弃地说道:“一千五就一千五。改明儿我在你的生意里入个股,到了年底你多少分点钱给我,好歹让本公子有点私房钱。”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要私房钱啊?”

    刘诏坦然点头,难道不能有私房钱吗?堂堂皇孙,身上没二两银子能行吗?

    顾玖笑抿唇一笑,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衣领,问道:“你想要私房钱做什么啊?”

    刘诏说道:“难免会有急需用钱的时候,有点钱,备不时之需。”

    很坦诚,很真诚。

    顾玖笑着问道:“不准备干点坏事。”

    “不知娘子所说的坏事是什么?”

    顾玖卷着他的衣领,“什么男人,女人啊,权色交易啊。”

    “你想多了。本公子要人有人,何需什么男人女人。你若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我们生个孩子。”

    哼!

    美得你。

    顾玖将人推开。

    “你想入股也不是不行,先说好,你最多只能有一成股,但是最少得出五千两银子。否则本夫人的生意,你休想染指。”

    “你我夫妻,下手竟然如何狠。”

    顾玖挑眉一笑,“我专门杀熟。”

    刘诏摇摇头,“三天后,一万五千两一并交给你。一成就一成,年底别忘了分点钱给本公子。”

    顾玖心满意足,施施然走了。

    刘诏摇头一笑,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三天后,手里就有一万五千两,顾玖顿觉神清气爽。天也蓝了,地也绿了,看谁都顺眼。

    晚上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过晚饭,刘诏就往她跟前伺候。

    他将所有人赶出卧房,房门一关,说道:“我给你按摩,你辛苦了一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玖一脚将他踹开,“累了,要睡觉。”

    “时辰还早,晚些时候再睡也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得睡。”

    “白日里,叫你威风了一场。晚上是不是该轮到本公子威风,嗯?”

    他咬着她的耳朵,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

    顾玖有些心虚,咬着唇,“谁让你乱花钱。”

    “别忘了在床上,一切由本公子说了算。”

    男人的声音,低哑暗沉,透着磁性,落在耳朵里,撩人得很。

    顾玖感觉一颗心,被撩得不要不要。

    嘤嘤嘤!

    她快变身声控。

    能别撩她吗?

    “就算床上由你说了算,好歹也该让我休息休息。”

    “还没开始,干什么休息?我听丫鬟说,你一直坚持在调养身体,体力越发的好,可不能还没开始就叫辛苦。”

    顾玖偷偷翻了个白眼,“都喂这么多天,还没将你喂饱吗?你就不怕肾虚?”

    刘诏面色漆黑,额头上青筋一抽一抽。

    总有一天,他会被顾玖刺激死。

    “本公子现在就叫你知道肾到底虚不虚。”

    经过亲身体验,顾玖肯定确定,刘诏的肾不虚。估计还能用个好几十年。

    妈呀,好几十年啊,感觉这辈子好辛苦。

    事后,两人安静地并排躺着。

    顾玖踢了他一脚,接着又踢一脚。

    “做什么?”刘诏侧头看着她。

    顾玖很不满,“渴了,给水喝。”

    刘诏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她喝了水,嗓子眼总算舒服了。

    她靠在他怀里,“我听说四公子贪墨了江南的银子,此事是真的吗?”

    刘诏不答反问,“你和四弟妹接触,有发现什么吗?”

    顾玖轻声一笑,“最近四弟妹新添了两套头面首饰,价值好几千两。出手如此阔绰,府中不少人都在好奇她有什么生财之道。”

第294章 不能生养

    一场秋雨一场凉。

    连着下了两天雨,秋老虎退散,终于迎来了凉爽的秋天。

    大家也都脱下夏装,换上略厚一些的秋装。

    一大早,萧琴儿来到春和堂请安。

    她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

    人没长胖,就是长白了。

    裴氏打量了她一阵,先是关心地问道:“最近食量可好?孩子闹腾吗?”

    萧琴儿轻抚腹部,娇羞一笑,“食量还好。孩子倒是不怎么闹腾。太医说,要等到最后两个月,孩子才会特别闹腾。”

    裴氏点点头,叮嘱道:“你自己当心身子。”

    “儿媳听母妃的,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为母妃添个金孙。”

    裴氏笑了笑,添个金孙她倒是喜欢。

    不过目前还有比金孙更重要的事情。

    “老四媳妇,老四交给你的银钱,你都交出来吧。”

    萧琴儿先是懵,接着是虚,眼珠子左右转动,“什么银钱,儿媳听不懂。表哥没有给我钱啊。”

    萧琴儿同刘议是表兄妹成亲,做夫妻后,很多时候还是以表哥表妹相称。

    裴氏脸色一沉,“老四奉命去江南办差,结果只送回来不到四万两白银,比往年少了一半还要多。

    因为此事王爷震怒,已经派人去江南调查此事,估摸着已经有了结果。

    老四贪墨的银钱,是不是你收着?趁着王爷还没注意到你,你赶紧将银钱交出来。本王妃替你遮掩一二,不让王爷罚你。”

    萧琴儿脸色微变,努力笑着,然而笑容很不自然。

    “母妃说的,儿媳的确听不懂。什么银子,表哥真的没有给过我银子啊。自从嫁给表哥后,一直是我拿嫁妆银子贴补表哥的用度。”

    裴氏冷哼一声,“本王妃好说歹说,你都不听。非要本王妃采取霹雳手段,派人去你房里搜查吗?”

    萧琴儿左右看看,不与裴氏的目光接触,“母妃这话太吓人了。儿媳还怀着身孕,一惊一吓,儿媳难受得紧。”

    啪!

    裴氏拍着桌子,“少在本王妃面前做戏,本王妃生养了三个孩子,女人怀孕是什么情况,你能瞒过我。最近你添了几千两的首饰珠宝,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本王妃叫人查一查,什么都清楚了。”

    顿了顿,她又苦口婆心地说道:“老四糊涂,难道你也跟着糊涂吗?王爷的怒火,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吗?等老四回京,王爷必定会收拾她一顿。未免老四受皮肉之苦,你还是赶紧将剩下的银钱交出来,替老四料理了这件事。”

    萧琴儿突然哭了起来,“表哥真的没给我钱啊。”

    “他是没亲手给你钱,但是他派人给你送了钱。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是打定主意,认钱不认人吗?”

    裴氏疾言厉色,声色俱厉,逼着萧琴儿将剩下的钱全都吐出来。

    萧琴儿负隅顽抗,“母妃是要逼死儿媳吗?儿媳真的没钱。”

    裴氏不同她客气,“既然你不肯承受,本王妃这就派人去你房里搜查。若是搜出大量的银钱,届时别怪本王妃不顾念你怀着身孕。来人,去四夫人房里,细细搜查。”

    萧琴儿急了,“母妃,儿媳承认。”

    裴氏摆手,制止了丫鬟搜房。

    她怒视萧琴儿,“你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逼着本王妃派人搜你的房。”

    萧琴儿哭哭啼啼,“母妃明鉴,儿媳实在是穷怕了。”

    裴氏蹙眉,“王府可有少过你的穿,少过你的吃?本王妃不知道你哪里会穷?”

    萧琴儿哭诉道:“表哥每月开销少则一两千两,多则四五千两。公中拨下来的钱根本不够用,全靠儿媳的嫁妆银子补贴。

    不到一年时间,我的嫁妆银子已经被花光。当初表哥离京的时候,曾许诺过,会带银子回来。

    等我收到银子,只当是他在江南找到了什么门路,所以有了银子。根本没想到这些银子有可能是他从公中贪墨的。

    母妃,表哥的性子你是清楚的,他虽说有点惫懒,但是肯定不会贪墨公中的银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裴氏板着脸,“是不是误会,王爷那里自会调查清楚。你先交代,老四给你送了多少银子?”

    萧琴儿拿着手绢抹眼泪,“总共送了两万两,儿媳用了五千两左右,还剩下一万五千两。”

    裴氏心头怒火升腾,萧琴儿真能花钱。一出手就是五千两。

    她问道:“你没报错数目?怎么才两万两,难不成你又在耍心眼。”

    萧琴儿连连摇头,“儿媳不敢耍心眼,真的只有两万两。此事丫鬟们可以作证。”

    裴氏狐疑地盯着萧琴儿,“本王妃姑且信你的话。将一万五千两全部交上来。”

    “父王哪里?”萧琴儿巴巴地望着裴氏。

    裴氏说道:“王爷那里,本王妃自会替你料理。”

    萧琴儿无奈,只能忍痛交出一万五千两。

    丫鬟替她回房拿银票,裴氏不放心,派了内侍文忠跟随。

    等到文忠拿着一万五千两回到春和堂,裴氏才满意地笑了出来。

    她将银票收下,“你回房好好歇着,安分点,别再闹出什么事情。”

    萧琴儿躬身领命。

    她走在花园里,一路糟蹋花花草草。

    还不停的抱怨,“母妃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表哥给我的银钱,凭什么要充公。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刚拿到银子的时候我就该全花光,叫她一文钱都得不到。”

    “夫人,先消消气。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萧琴儿哼了一声,“有了孩子还不是一样被母妃训斥,还逼着我拿钱出来。”

    她真的委屈坏了,又是抱怨,又是哭哭啼啼,一路回到房里。不少人都看到这一幕,关于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

    欧阳芙伺候在沈侧妃跟前。

    沈侧妃得知萧琴儿被逼着拿钱,哈哈大笑三声,“活该!叫她嘚瑟显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王妃。”

    欧阳芙则说道:“真没想到四公子竟然连王爷的钱也敢贪墨。他就不怕王爷问罪吗?”

    沈侧妃靠着软塌,笑了笑,“他是有恃无恐。他可是王爷的嫡子,府中最得宠的公子,就算贪墨了公中的钱又如何。王爷总不能让他死吧,了不起就是打一顿。到时候钱都花光了,打一顿也是值得的。”

    欧阳芙说道:“只是这样一来,王爷哪里还敢安排差事给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侧妃呵呵一笑,“或许他是脑子进水了,才去贪墨银钱。或许是被江南的靡靡之音迷晕的脑袋,分不清轻重。总而言之,老四这次犯浑,回京后肯定少不了一顿收拾。届时我在王爷耳边吹吹风,让王爷给二公子多安排点差事。”

    欧阳芙一听,高兴起来,“这些年,夫君总是办一些闲差,正经差事就没办过几件。王爷着实有些偏心。趁着四公子犯浑的机会,是该替夫君多争取争取。”

    沈侧妃笑道:“争取让二公子明年下江南。下一趟江南,不用贪墨公中的钱,也能搂一两万的银子。”

    欧阳芙意外,“江南那边的银子这么好挣吗?”

    沈侧妃说道:“江南可是富贵温柔乡。随随便便一个小盐商,家资也有几十万。那些大盐商,恐怕得有几百万上千万的家资。你说那地方的钱好不好挣。”

    欧阳芙一听,心中生出隐忧。

    盐商凭什么白白给人送银子,肯定是有所求啊!

    要么就是求门路,要么就是塞女人。

    二公子能有多少门路,他要是下了江南,十有九八会被塞女人。

    一想到下一趟江南,后院就要多一个女人,欧阳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

    她实在是没多少底气叫嚣不准二公子纳妾。

    她已经进门两年多,快三年了,却膝下无子,连个闺女也没生下。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在吃药调养身体,可是一直怀不上。

    有时候她也会暗搓搓的想,会不会是二公子的身体有问题。

    可是她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毕竟她曾坏过身孕,只是没保住。

    欧阳芙只能附和着沈侧妃的话,恰当的笑了笑。

    沈侧妃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出言敲打她,“你呢,心思别那么重。好好管家,替二公子打理好内务。孩子嘛,迟早会有的。实在不行,你就想开点,让能生的人生。”

    言下之意,就是要做主给二公子纳妾。

    欧阳芙低着头,小声说道:“儿媳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太医说,等到明年应该能顺利怀上。”

    沈侧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太医真的说你明年能怀上?”

    欧阳芙重重地点头,“明年肯定能怀上。”

    沈侧妃面色冷漠,“能怀上最好。实在怀不上,就把机会让给别人。二公子年纪不小了,早该有个孩子。”

    欧阳芙弱弱说道:“儿媳一直遵照医嘱,不敢有丝毫松懈。”

    沈侧妃嗯了一声,“记住,你是二夫人,你要替王府开枝散叶。若是你无法生育,那么也别拈酸吃醋,不让二公子纳妾。”

    “儿媳知道。”欧阳芙很委屈,可是不敢露出来。

    沈侧妃又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王府的风水真的有问题,你一个,三夫人一个,进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生养。唯有四夫人终于怀上了孩子。还有顾玖,也没动静。”

    欧阳芙替顾玖辩解,“大嫂没动静,也不能怪她。大公子自开了年就一直不在王府,前段时间才回来。”

    沈侧妃说道:“那就等明年,要是明年顾玖还没动静,我真要和王爷提一句,找个阴阳先生到王府看看。是不是哪里煞气太重,不利于子嗣。”

    ……

    顾玖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着她的肚子。

    她正忙着做首饰设计。

    刘诏很有信用,说三天就三天。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一万五千两外加三个技艺精湛的首饰工匠,全都送到了她的手中。

    有了钱,有了人,顾玖就准备大干一场。

    原先的茶楼关门歇业,重新装修。

    工匠就安置在茶楼后院居住,那里将来也是首饰工坊。

    顾玖命宋正挑选可靠的人手,到工坊护卫,确保财产安全。

    从早上开始,顾玖已经画了五张首饰设计图。

    上辈子学过的素描,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五张设计图,早就藏在脑海中。下笔时,如有神助。

    每一张上了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真好看!”

    几个丫鬟围着顾玖,看着上了色的设计图。

    “这样的首饰,一定很贵吧。”

    顾玖点头,“以珍宝斋的定位,最便宜的首饰,也要一百两。最贵的首饰,价值万两。”

    “哇!可是夫人从哪里进珠宝原石?没有珠宝原石,这些首饰可做不出来。”

    顾玖轻声一笑,“目前珍宝斋以赤金首饰为主,之后珍宝斋会推出各色珠宝首饰。”

    饭要一口一口吃,生意也要慢慢来。

    指望一口吃成胖子,不太现实。

    顾玖对珍宝斋设计了两个条路。

    第一条路,头半年以赤金首饰为主,珠宝首饰为辅。珠宝原石从京城的珠宝商手里进货,虽说价格偏高,压缩了自己的利润,但是能帮助珍宝斋迅速打开市场。

    与此同时,派人下江南,寻找海商。同海商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从海商手里进货,压缩成本,提高利润。

    等到她有足够的资本的时候,下一步,她就要组织货物人员出海,她也要做海贸。

    如此一来,她手上的人根本不够用,她还要培养更多的人才。

    若是有机会,她还要染指盐铁生意,从小富婆摇身一变,变成大富婆。

    从早上忙到傍晚,顾玖一口气绘制了十张设计图。

    明儿继续。

    凑够二十张设计图,然后让工匠们先照着设计图打造收拾。

    等到珍宝斋装修好,就可以开门做生意。

    小翠同她说道:“奴婢听说四夫人哭了一下午。”

    顾玖笑了起来,“损失了一万五千两,她不哭才怪。”

    “四夫人怀有身孕,这么哭下去不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吗?”青梅有些担心。

    顾玖说道:“你们别瞎操心,四夫人这么哭下去,王妃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派人请太医,还会亲自去看望她。”

    顾玖没说错,等到太医进门的时候,裴氏随太医一起前去看望萧琴儿。

    婆媳两人关起门来,说了许多话。

    等到裴氏离开,萧琴儿破涕为笑。显然裴氏将她给哄住了。

    一大早,顾玖才画了两张设计图,门房来报,代侯府世子夫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玫姐姐的信,快拿进来。”

    小翠将信件放在顾玖的手中。

    顾玖急忙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她眉头紧皱。

    玫姐姐的闺女高烧不退,还伴有咳嗽,太医也束手无策。她病急乱投医,求到顾玖跟前。请顾玖务必过府一趟,替孩子诊治。

    顾玖不敢耽误。

    当即命人收拾行李,随她前往代侯府。

    坐马车到了代侯府,在二门下了马车。

    代侯府的人,只当她是来看望顾玫,并不知道她会医术。

    顾玖也懒得和代侯府的人啰嗦,“前面带路,快带我去看玫姐姐。”

    婆子不敢拖延,领着顾玖前往后院。

    “小玖妹妹,你可算来了。”

    “玫姐姐,你多久没休息了?孩子还好吗?”

    “孩子不好,你快替孩子看看。”

    两人见面,顾不得寒暄。顾玖跟着顾玫直接进了卧房。

    小小的孩子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额头滚烫。

    她立马吩咐,“开点窗户透气,准备滚热的水,还有高度酒。不相干的人全都出去。”

    顾玫着急无措,“小玖妹妹,孩子还有救吗?”

    “玫姐姐你先别急。你先告诉我,孩子烧了多久?”

    “从昨儿上午发烧,一直到现在,还不曾退过烧。昨晚上又开始咳嗽。太医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给孩子退烧。我都快急死了。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顾玫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第295章 打就打了(三更)

    顾玖提笔挥毫,写了两张药方。

    一张退烧,一张止咳。

    “照着药方抓药,煎药,快!”

    下人领命而去。

    热水和白酒都送进了卧房。

    顾玖掀起棉被,将孩子的衣服全脱了,准备用物理手段给孩子降温。

    孩子太小了,还不到半岁。

    这么小的小孩子,很多治疗手段都不能用,因为孩子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只能有相对保守的治疗手段。

    无论是用热水擦拭身体,还是用酒精擦拭身体,都是为了给孩子散热。

    一寸寸,连指缝都没有错过。

    药煎好了。

    顾玖拿捏着分量,给孩子服下。

    顾玫一直守在床边给她打下手,着急发慌得不行。

    服了药,又擦了身,孩子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点。

    虽没有温度计准确测量,但是有手触摸,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孩子的体温降了下来。

    顾玫激动得大哭出声,拉着顾玖的手,“小玖妹妹,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

    顾玖忙说道:“玫姐姐先别急着感谢我。小孩子发烧,最容易反复。必须安排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

    一旦有烧了起来,就用我刚才的办法给孩子降温。

    我给开的药方,继续吃着。一定要控制药量,是药三分毒,这么小的孩子绝对不能多服药。

    就我刚才用的小银勺,两勺药量就足够了。这一点格外重要,玫姐姐切忌。”

    顾玫连连点头,忍不住问道:“孩子吃多了药会怎么样?”

    顾玖郑重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发烧,吃多了药很容易致聋,严重的话会影响到孩子的智力。”

    “啊?”

    顾玫吓住了。

    顾玖安慰道:“按照我刚才说的办法,就我用的小银勺,不超过两勺药,就不会出问题。”

    顾玫如释重负,“谢谢你,小玖妹妹。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手足无措了。”

    说到伤心处,顾玫又哭了起来。

    顾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不知什么时候,顾玖已经比顾玫高了几公分。

    想当初,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比顾玫矮半个头。

    她没忍住,问道:“孩子生了这么重的病,韩世子人呢?”

    顾玫擦着眼泪,说道:“他早上还在的,后来婆母使人来唤他,就出去没回来。”

    顾玖说道:“现在孩子烧退了,该派个人给韩世子报个信,也叫他放心。”

    顾玫点头,“小玖妹妹说的对,是该派人报个信。不过这府中真正关心妞妞的人也没几个。”

    话语中透着心酸和疲惫。

    突然之间,顾玖特别同情顾玫。

    为什么没人关心妞妞,不就是因为妞妞是姑娘,不是哥儿。

    顾玫身为世子夫人,没能为代侯府生下承重孙,自然有许多人不满。

    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少奶奶,世子回来了。”

    顾玫一阵高兴。

    然而丫鬟却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顾玖替顾玫问道,语气有些严厉。

    丫鬟莫名地有点怕顾玖,听到她质问,忍不住浑身抖了抖。然后才小声说道:“曲姑娘也来了。”

    顾玫一听曲姑娘,脸色变了变,眼神透着凶狠。

    顾玖蹙眉,“曲姑娘是谁?”

    顾玫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家姑太太的闺女,韩家表亲。”

    代侯府老夫人有个亲闺女嫁到了曲家。

    曲将军原本在南方任职,曲夫人带着儿女跟着曲将军一直在任上。

    半年前,曲将军调往战事频繁的北方军,曲夫人无法随行,又不想回曲家祖籍西北伺候公婆。

    于是,曲夫人就带着儿女回到了娘家,打算一直住在娘家不走了,直到曲将军回京为止。

    代侯夫人自然不愿意小姑子带着儿女住进侯府。

    可是架不住老夫人心疼闺女。

    老夫人下令,让下人收拾院落,方便曲夫人一家在侯府住下。事已至此,代侯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这还只是乱子的开始。

    曲夫人有个闺女,已经及笄,但是还不曾说亲。

    自从住进侯府后,曲姑娘每日都在代侯府老夫人跟前承欢膝下,深得老夫人的喜欢。

    也时常来顾玫所居住的牡丹苑做客,十次里面总有三四次会碰上韩世子。

    一来而去,曲姑娘就和韩世子熟悉了起来。

    韩世子同曲姑娘,表哥表妹,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这话不对。

    可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也不对。

    闹来闹去,顾玫生了一肚子闷气,人家屁事都没有。

    顾玫一听两个人一起来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立马就冲了出去。

    韩世子见到她,急忙问道:“妞妞怎么样?”

    顾玫呵呵两声,“你还知道关心妞妞吗?我一个人为妞妞着急上火,你身为妞妞的父亲,你去了哪里?”

    “母亲那里有事情吩咐,你不是知道吗?”

    “是,我知道婆母有事吩咐。可是为何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侯府有这么大吗?来回需要这么多时间吗?”

    顾玫咄咄逼人,韩世子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小丫鬟在旁边小声说道:“多亏了诏夫人,妞妞已经退了烧。”

    韩世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曲姑娘突然站出来刷存在感,“妞妞退烧了吗,太好了,谢天谢地。我都快担心死了。表嫂,你别同表哥置气。表哥他是真的很忙,府中许多事情都需要表哥出面料理,没能及时回来看望妞妞,你别见怪。”

    “你闭嘴!”顾玫指着曲姑娘,“你凭什么说这番话?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这番话?”

    曲姑娘似乎受了惊吓,一副怕怕的样子,“表嫂,我只是好意。”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顾玫没有给曲姑娘留半点面子。

    曲姑娘眼看着就哭了出来。

    但凡有点志气的姑娘家,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捂着嘴跑出去吗?可是曲姑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可怜兮兮地朝韩世子打望。

    韩世子蹙眉,对顾玫不满,“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为何要冲表妹发火。表妹是客,你这样子哪里是待客之道?”

    顾玫呵呵冷笑,“那你问问你的好表妹,她有好好做客吗?妞妞为什么会生病,全都是因为她。

    昨日就是她抱了妞妞后,妞妞就不舒服,紧接着就开始发烧。我怀疑,就是她过了病气给妞妞。

    明知自己有病,还敢将病气过给妞妞,她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得庆幸妞妞现在退了烧。如果妞妞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姓曲的偿命。”

    “表哥,我没有病,我不可能将病气过给妞妞。表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曲姑娘哭得可惨了,眼泪啪塔啪塔地落下来。

    韩世子眉头一直皱着,自始至终就没舒展过。

    他对顾玫说道:“你不要胡乱攀咬人。妞妞生病是意外,小孩子生病是难免的。而且妞妞已经退了烧,你该高兴啊。”

    “呵呵……姓韩的,到了现在你还在替姓曲的说话。我问你,在你心目中,到底是妞妞重要,还是你的曲表妹重要?是不是妞妞死了,你也无动于衷。”

    “谁说我无动于衷。自昨天开始,我同你一样着急难受。”

    “你既然替妞妞着急难受,那你就将姓曲的赶出去啊!这里是牡丹苑,是我的地盘,我不欢迎她,叫她滚。”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顾玫震惊地看着韩世子,“你说我无理取闹?姓韩的,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说我无理取闹?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在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我?你说啊?”

    “当然有你。你是我的发妻,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关心你。”

    “呵呵,所谓最重要的人,就是所有的委屈都让最重要的人承受。这个女人,不那么重要,却可以站在这里被你一再维护?韩世邦,你还是男人吗?”

    韩世子一脸苦恼,“你不要一直纠缠曲表妹,她是无辜的,她是好意来看望你。你看你,说了她那么多坏话,她却一句都没反驳,你还要如何?”

    顾玫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韩世子有些担心。

    “你闭嘴!我不想看到你。滚,带着你的表妹,统统滚出去。”顾玫咬牙切齿,眼中全是恨意。

    韩世子张口结舌,似乎还真打算同曲表妹一同离开。

    “真是荒谬!”

    一直沉默的顾玖终于说话了。

    顾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刺向曲姑娘。

    “来人,将曲姑娘拖出去。”

    容信同白仲两人上前一步,抓起曲姑娘就往外拖。

    曲姑娘受了惊吓,“干什么,放开我。表哥,表哥救我。”

    “住手,谁敢动。”

    韩世子冲顾玖怒目而视。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着,世子要同本夫人动手?”

    韩世子压抑着怒火,“不敢同夫人动手。不过也请夫人理解,这里是代侯府,而非王府。代侯府的事情,轮不到王府的人插手。”

    顾玖嘲讽一笑,挥挥手,容信同白仲放开了曲姑娘。

    曲姑娘立马躲到韩世子的身后,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顾玖指着她,问韩世子,“韩世子之前说了许多话,总结起来,意思就是曲姑娘是个善解人意,知情知趣的人,绝不会带着病抱妞妞,对吗?”

    韩世子点头,“那是自然。”

    “既然曲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那我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什么疑问?”

    顾玖轻蔑一笑,“最善解人意的曲姑娘,为何明知道玫姐姐不欢迎你,可是你却不肯知情知趣的主动离去?

    你明知道自己留下来,会刺激到玫姐姐,让她情绪失控,口不择言,为何你不肯善解人意的离去?为何偏要留下来?

    还是说曲姑娘只肯在别人面前善解人意,却不肯在玫姐姐面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善解人意?

    我不得不怀疑你这么做的目的。

    此时此刻,你装傻充愣不肯善解人意的离去,就是为了刺激玫姐姐,令她情绪失控,口不择言。好让韩世子见到玫姐姐最不理智,最疯狂的一面。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理由,可以让一向善解人意的曲姑娘忽视玫姐姐叫你滚出去的话,执意留下来。

    曲姑娘,本夫人想问问你,你这么做是何居心?刺激玫姐姐,与你有何好处?你和玫姐姐有仇吗?还是说,你见玫姐姐生的是女儿,就妄想嫁给韩世子,从而取玫姐姐而代之。”

    曲姑娘连连摇头,否认。

    韩世子紧蹙眉头,“诏夫人,请不要信口胡说。”

    顾玖嗤笑一声,“事实摆在眼前,韩世子还要自欺欺人吗?那你告诉我,向来善解人意的曲姑娘,为何偏偏不肯体谅玫姐姐的难处?明知道留在这里会刺激玫姐姐的情绪,却不肯离开。说到底,她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世子皱眉深思。

    曲姑娘一脸无辜地大叫起来,“我没有,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要故意刺激表嫂,这一切都是误会。”

    “闭嘴!本夫人许你说话了吗?”

    顾玖厉声呵斥。

    方嬷嬷走上前,直接一巴掌抽在曲姑娘脸上。曲姑娘脸颊立马红了。

    曲姑娘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其他人也都惊住了。

    曲姑娘可是侯府的娇客,说打就打,好大的威风啊。

    方嬷嬷一张严肃刻板的脸,呵斥道:“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下次再敢插嘴,就不止是掌嘴。”

    曲姑娘要哭,又不敢哭。

    顾玫只觉大快人心。

    还是小玖妹妹做事干脆利落。

    下次她不再和姓曲的瞎叨叨浪费唇舌,直接动手将人打出去,比什么都干脆。

    也好教全府的人知道她的态度。

    “诏夫人好大的威风,在侯府打人,是没将侯府放在眼里吗?”韩世子阴沉着一张脸。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韩世子,“你们侯府纵容一个外姓女欺负到玫姐姐头上,真当顾家无人吗?我作为玫姐姐的娘家人,今日我就替她出气。怎么着,世子要同本夫人翻脸吗?”

    王依挽着袖子站出来:翻脸,来啊!本姑娘好久没找人练了,正好今日拿你韩世子练练手。

    韩世子朝顾玫看去,指望着顾玫说句话。

    顾玫说了。

    她说道:“还是娘家人心疼我。别的人,巴不得我家妞妞死了才好。谁要害我家妞妞,我就要她偿命,我顾玫说到做到。不信邪的人,大可以试试看,试试我顾玫敢不敢杀人。”

    话音一落,顾玫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震天响。

    顾玖努努嘴,吩咐道:“将这位曲姑娘拖出去,不准她踏进牡丹苑半步。

    方嬷嬷,你替本夫人敲打敲打门房的人,以后谁敢放曲姑娘进来,侯府不办她,本夫人也要办了她。

    本夫人堂堂皇孙妻,收拾一个侯府下人,就不信谁敢拦着。”

    容信同白仲领命,撸起袖子,拖起曲姑娘往外面走。

    方嬷嬷紧跟着。

    “表哥救我,表哥,快救我啊。”

    韩世子刚动了一步,王依就挡在他面前。

    想救曲姑娘,先过了她这一关。

    韩世子一脸愤恨,“诏夫人,你不要太过分。”

    顾玖轻蔑一笑,“本夫人替玫姐姐出气,怎么着,世子有意见?世子不心疼玫姐姐,我心疼。玫姐姐看不惯的人,不拖出去,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韩世子深吸一口气,“谁说本世子不心疼她?诏夫人,你不要胡乱揣测。”

    顾玖面露讥笑之色,“今日所见所闻,本夫人只看见韩世子一味的维护曲姑娘,不曾有半句话维护玫姐姐。

    到底玫姐姐是你的妻子,还是曲姑娘是你的妻子?亦或是,你们代侯府的传统,外人比家人更重要。

    家人受了委屈不去维护,外人受了委屈,倒是一个劲的维护。”

第296章 放飞自我

    韩世子另找地方冷静去了。

    顾玫喘着气,有些不舒服。

    顾玖为她诊脉,“玫姐姐的身体还是有些虚,我上次交给你的药膳方子记着按时服用,能帮着调养身体。”

    顾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多亏了小玖妹妹,药膳方子我会记着吃。要不是有你,今日我肯定要吃亏的。自从生下了妞妞,就感觉这脑子不太好使。”

    顾玖抿唇一笑,“玫姐姐这是一孕傻三年。”

    顾玫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你说的对,我这是一孕傻三年。”

    顾玖握住她的手,“玫姐姐不用担心,出了事情,就算没我,还有整个顾家替你做靠山。”

    顾玫摇摇头,“虽说娘家就在京城,咫尺距离,可是有时候我还是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但是今日不同,小玖妹妹替我出了一口恶气。那个姓曲的,我早见她不顺眼,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翻脸。

    今日我拉下脸来,叫她滚出去,她竟然不知羞还要留下来。可见这个女人,年级不大,心眼倒是一大堆。”

    “玫姐姐,我有个疑问,你别见怪。”

    “小玖妹妹尽管问。”

    顾玖斟酌了一番,才问道:“韩世子同曲姑娘之间什么吗?”

    顾玫摇头,“世子对曲姑娘肯定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是曲姑娘对我家世子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可说不准。”

    顾玖一脸古怪,“曲姑娘堂堂将门之女,总不能嫁给韩世子做妾吧。她这么折腾,莫非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说她有别的打算?”

    “不好说。说不定人家指望着将我气死,好取而代之。”顾玫话语中充满了怨念。

    顾玖安抚她,“玫姐姐看开点,你得这么想,你是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如今的世子夫人。

    拿出你世子夫人的派头来,要是谁敢欺辱到你的头上,无需顾忌脸面,直接打过去。

    真要闹大了,正好让侯府,老夫人她们替你出面,为你做主。”

    顾玫反手握住顾玖的手,“小玖妹妹,你说的对。我以前就是对人太客气,别人当我软弱可欺。从今以后,我对那些人再也不用客气。”

    顾玖重重点头。

    顾玫叫来丫鬟问了一声,“世子去了哪里?”

    “世子去了小书房,关起门来,不让人近身伺候。”

    “姓曲的呢?”

    “曲姑娘哭着去见曲姑妈。少奶奶,奴婢担心曲姑妈会到老夫人跟前闹一场。”

    “随她闹去,我还怕她不成。”

    顾玫哼了一声,转眼又同顾玖笑起来,“今日让小玖妹妹看了笑话,真不好意思。”

    “玫姐姐诶千万别和我客气。”

    她又进房照看妞妞。

    妞妞额头上的热度一直在退,这是个好现象。

    顾玫见到妞妞,突然又生出一股新的怨气,“他为了同我置气,连妞妞都没看一眼就出去了。我都怀疑,他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妞妞。”

    顾玖说道:“男人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不会像女人一样,见到孩子生下来那一刻就充满了父爱。你得让韩世子亲自带带妞妞,带多了就有了感情。”

    顾玫深以为然,“你说的对。男人不用经历十月怀胎,性情凉薄的人自然不会对孩子有感情。”

    “玫姐姐,别钻牛角尖。有的男人感情来得慢,得慢慢培养,并非天性凉薄。”

    顾玫笑了笑,握住顾玖的手,“小玖妹妹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我只是将一些事情看得更透彻。”

    丫鬟盼春进来禀报,“少奶奶,曲姑妈到老夫人跟前告状。老夫人叫你过去。”

    “我同玫姐姐一起过去,事情毕竟因我而起。”

    “不用。今日已经麻烦小玖妹妹诸多,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小玖妹妹对我要有信心。”

    顾玖笑了起来,“那我就先回王府。孩子身边不能没有人,如果发烧反复,记得照着我教的办法退烧。一天三顿药,宁少勿多。”

    顾玫一一记下。

    她亲自将顾玖送到二门,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前往正院见老夫人。

    ……

    顾玖对顾玫有信心。

    顾玫可是侯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嫡长女,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不过过去吃亏也就是吃在面面俱到上,想要什么事情都做好,却苦了自己。

    如今经历了妞妞发烧一事,玫姐姐吃一亏长一智,想来定能收起圆滑,露出锋芒。

    顾玖坐着马车回到王府,小翠告诉她,“陈敏姑娘来了,正在王妃那里做客。”

    “陈妹妹许久没上门了。今天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上门。难不成湖阳郡主出了什么事?”

    “奴婢没打听到。夫人要去春和堂吗?”

    “等等吧。我先洗漱换一身。”

    将自己浑身上下重新收拾了一遍,顾玖才来到春和堂请安。

    还没进门,就听见陈敏的哭声。

    她忙走进大厅,“陈敏妹妹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裴氏板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老大媳妇来得正好。你去告诉诏儿,叫他去郡主府看看。湖阳郡主太不像话了,竟然纵容外人欺负自己的闺女。”

    这话从何说起。

    陈敏擦着眼泪,没作声。

    有丫鬟替顾玖解释,她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湖阳郡主老毛病没改,又养了两个面首。

    不过这一回,湖阳吸取教训,不再和世家子弟纠缠,养的两个都是模样英俊身体壮会伺候人的良民,左二郎,左三郎。

    还是两兄弟。

    这两人仗着湖阳郡主的宠爱,大有将自己当做郡主府男主人的架势。

    左家也随之鸡犬升天。

    左二郎的侄儿有一天上郡主府,估计是装傻,也有可能是真傻,竟然敢言语无礼,轻薄陈敏。

    陈敏到湖阳跟前告状。

    一开始湖阳还义愤填膺,说要替陈敏出气。

    结果几个时辰后,湖阳郡主一改先前的态度,反而责骂陈敏多事。屁大点的事情,都要闹到人尽皆知。

    此事叫陈律知道了。

    陈律带着人打上左家,将左二郎的侄儿打得半身不遂。

    湖阳郡主大怒,替左二郎出气,竟然派人去抓陈律,说是要对陈律动刑,打板子。

    陈敏急得不行,只能上王府求救。

    顾玖蹙眉,如果陈敏的遭遇是真的,湖阳脑子不清楚了吧。

    为了一个面首,连亲儿子都打。亲闺女的名誉也不要了吗?

    “此事可有禀报王爷?”

    “王爷不在府中。”

    顾玖深吸一口气,对裴氏说道:“还请母妃派十个二十个侍卫给儿媳,此事儿媳来料理。”

    裴氏蹙眉,“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料理。叫诏儿来。”

    “母妃忘了吗,公子昨日去了军营,要等到下次休沐才能回来。”

    裴氏还真的忘了这茬。

    刘诏回来后,在王府休整了快一个月,她都忘了刘诏一直背着军营的差事。

    裴氏问道:“你要如何料理此事?”

    顾玖说道:“此事无需儿媳亲自出面。将侍卫分为两路,一路前往陈府,如果陈律表弟没被抓走,正好保护陈律少爷。一路前往郡主府,要是陈律被抓去了郡主府,直接将人抢出来送回王府。”

    裴氏蹙眉,“这样能行?十来个人,能从郡主府侍卫中将人抢出来。”

    “儿媳料定,郡主府侍卫不敢同王府侍卫拼命,说不定还会放水。”

    哦?

    裴氏想了想,“我给你三十个侍卫,赶紧将陈律带回房王府。湖阳实在是太过荒唐,这才消停了几个月,竟然又闹出这么多事情。我看她就是欠教训。”

    顾玖叫来宋正,还有白仲二人。

    “你们两人分别带领一路人马,分别前往郡主府,还有陈府。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吗?”

    “夫人放心,小的定不会给夫人丢脸。”

    “好好办差,事后有赏。”

    二人领命,分明带队出王府去了。

    陈敏走到顾玖跟前,“多谢表嫂。”

    “敏妹妹不用客气,你受委屈了。”

    陈敏摇摇头,“我不委屈,我就是替哥哥担心。母亲正在气头上,真的会下令打哥哥板子。哥哥都是为了我才会遭受无妄之灾。”

    顾玖安抚她,“不用自责。这件事分明是湖阳郡主处置不公。”

    陈敏咬着唇,神情黯然。

    自从陈驸马死后,除了最初一个月的惊慌失措外,湖阳郡主一直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

    之前因为养面首的事情,被罚了三年爵禄,大大的郡主府也被少府收回去,才作价六万两,而且一文钱没落到口袋。

    这一些列的教训,只是让湖阳郡主收敛了一些,却没有挡住她对男人的渴望。

    玩个面首玩出了各种花样。

    之所以要收拾陈律,是因为陈律对她不齿,令湖阳很火大。

    当然,这和左二郎,左三郎两兄弟卖力伺候,用力取悦她也有关系。

    三人正在屋里荒唐的时候,下人在门外着急地说道:“郡主,不好了。王府派人将少爷给抢走了。”

    “什么?”

    湖阳郡主一把推开左家两兄弟,披着外袍打开房门,“怎么回事?”

    “就刚才,王府十几个侍卫冲进郡主府,将少爷给抢走了。说是奉命行事。”

    “反了他吗?竟然敢到本宫的郡主府抢本宫的儿子。伺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王府讨要说法。”

    趁机敲诈王府一笔,弄点银子来花花。

    陈律被送回王府,裴氏见陈律没事,放心下来。

    她吩咐下人将陈家两兄妹安顿好,同时派人去催促宁王。

    闹得这么大,以她对湖阳的了解,要不了多久,湖阳就得带人杀到王府。

    裴氏不想和湖阳打交道,只想让宁王去应付刁蛮不讲理的湖阳。

    顾玖带着人,将陈敏两兄妹安顿下来,下人就来禀报,“启禀夫人,湖阳郡主刚进王府。”

    陈律腾地站起来,“我去见她。我要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良心?我甚至怀疑,父亲的死,说不定就是她告的状。父亲死了,她就可以公然养面首。”

    陈敏拉着陈律,“哥哥别去,你不是母亲的对手。一个孝字,就能让你翻不了身。这件事就交给舅舅和舅母处理,好不好?”

    “敏妹妹说的对,湖阳郡主毕竟是你们母亲。陈律,你不要冲动,耐心坐在这里等消息。我先过去替你们瞧瞧。”

    “辛苦表嫂。”陈敏感激道。

    顾玖安抚道:“别担心,这点小事很快就能解决。”

    陈敏点头。

    宁王还没回府。

    湖阳郡主直接冲到春和堂找裴氏的麻烦。

    裴氏一脸烦躁,“你为了面首打自己的儿子,还有理了。”

    湖阳呵呵两声,“我打自己的儿子,嫂嫂干什么多管闲事。”

    “别忘了,我是陈律的舅母。他遭受无妄之灾,本王妃岂能袖手旁观。还有,你干出这等荒唐事,本王妃还没呵斥你。”

    湖阳大怒,“以前我住在王府,嫂嫂干涉我的事情,我忍了。如今我住在自己的郡主府,你管我怎么生活。嫂嫂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点,小心本宫一刀宰了你的手。”

    裴氏大怒,“你敢!”

    湖阳郡主冷笑,“嫂嫂若是再干干涉我的事情,你看我敢不敢。”

    “好好好,本王妃现在是管不住你了。等王爷回来,我叫王爷收拾你。”

    “王兄那里,本宫也要告个状,叫王兄好好管管你,手别伸得太长,惹人嫌恶。”

    裴氏气了个半死,恨不得一巴掌抽在湖阳的脸上,叫她知道好歹。

    幸亏宁王回来了,避免了姑嫂二人直接干起来。

    宁王进门就听说了事情的原委。

    他怒气冲冲来到春和堂。

    湖阳见面,就要告状,“王兄,你快管管嫂嫂,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连我的内务她都要插手,未免管得太宽。”

    宁王板着脸,“湖阳,你皮痒了吗?”

    湖阳郡主委屈坏了,“王兄为何这样说我?明明是嫂嫂过分,王兄为何不骂嫂嫂。”

    “王妃今日做得很好,本王为何要骂她。倒是你,你是欠收拾吗?”

    湖阳郡主张嘴大哭起来,“王兄干脆派人弄死我得了,你们全都见不得我痛快。”

    裴氏嗤笑一声,“正经男人不找,养两个面首在身边。你出门打听打听,你都成了京城笑柄。”

    “谁敢笑话本宫,本宫饶不了他。”湖阳眼泪一擦,恶狠狠地说道。

    宁王眼一瞪,“本王也在笑话你,你是不是连本王也要收拾。”

    湖阳委屈地摇头,“还王兄替我做主。”

    宁王怒道:“不想让左家两兄弟身首异处,你最好给本王收敛一点。竟然敢让外人欺辱本王的外甥女,外甥,你当本王死的吗?再有下次,无需废话,本王亲自下令宰了左家上下所有人。连带你身边的人全部清理掉。”

    湖阳郡主浑身哆嗦了一下,“王兄不如连我也清理掉算了。”

    “你如果不是本王的亲妹子,本王懒得管你死活,早就叫你有多远滚多远。”

    裴氏趁机插话,“敏敏跟着湖阳,实在是令人不放心。王爷,不如就叫敏敏住在王府,无非就是多添一副筷子的事情。”

    宁王深以为然。

    湖阳跳起来,指着裴氏,“好你个裴氏,你安的什么心,你竟然连我的闺女都要抢。王兄,你亲眼看见了,嫂嫂实在是太恶毒了。”

    裴氏直接翻了个白眼。

    宁王怒斥湖阳,“你闭嘴。陈敏跟在你身边,我怕她被你祸害了。从今以后,陈敏就住在王府。来人,去郡主府将陈敏的一应物品全都搬到王府,搬干净。”

    内侍领命,赶紧派人替陈敏搬家。

    湖阳郡主见状,大哭起来,“王兄,你不如弄死我算了。我要进宫见母妃,我要告状。”

    宁王呵呵冷笑,“你尽管去,本王绝不拦着你。正好叫父皇撞见你,趁机再收拾你一回。”

    湖阳傻愣住,眼泪一滴滴落下。

    呕!

    湖阳突然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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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医妃有点毒介绍:
皇孙刘诏选妻,提笔一挥,圈下顾玖的名字,坚定地说道:“我要娶她!”
皇上下旨赐婚。
众人纷纷上门恭喜顾玖,果然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皇孙。
面对大家的祝福,顾玖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顾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病逝后居然中大奖,穿越到古代,开启第二次生命。
而她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是遇到了皇孙刘诏。
传闻皇孙刘诏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待人谦逊有礼。
顾玖:呵呵!
世人眼瞎。那个男人明明是个腹黑,狡诈,阴险,狼子野心,头生反骨的大反派。电视剧里一路嚣张狂虐男主女主,到大结局才会被编剧写死,还能引来无数粉丝心疼的那种人。
传闻顾家二姑娘顾玖是个温柔贤惠的病娇。
刘诏:什么温柔贤惠还病娇,都是假的。那个女人明明是个傲娇,自私,脾气大,爱记仇的小吃货。侯门医妃有点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医妃有点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医妃有点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