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砒霜
正月过去,天子不曾下旨废太子,而是终于要清理户部积欠。
天子下旨,各有司部门必须配合户部清理积欠。
凡是在户部有积欠的人,务必如实将欠款归还户部。
别以为到户部打秋风是不用还的。
首当其冲,便是众多的皇室宗亲。
别管有钱没钱,皇室宗亲,几乎都从户部顺了不少钱出来。
朝廷的钱嘛,就是大家的钱。
你能打秋风,我为什么不能。
不借白不借。
大不了打一张借条,反正户部又不会真的派人追缴欠款。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乎,在各路秋风的打劫下,户部是越来越穷。不能加税,就只能找少府化缘。
少府也在叫苦,你户部一没钱,就跑来打秋风,真把少府当做户部的小金库了吗?
于是乎,户部叫穷,少府叫苦,大家都不容易。
天子一拖再拖,这两年天灾频繁,税赋减少,朝廷用钱的地方却没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年年都要为了钱的事情打官司,实在是头痛。
京官们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
天子一怒之下,干脆着手清理户部积欠。
若是能收回所有欠款,户部今年就能增加八九百万两白银。
这可是一笔巨款。
放着这么大一笔巨款,没人不动心。
天子也是俗人,他也动心。
MMP,这些钱朕见都没见到过,全都进了你们这些王八蛋的口袋里。
朕现在秋后算账,吃了朕的全都给朕吐出来,拿了朕的全都给朕还回来。
别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文武百官,没人能够例外。
不还钱?
朕会让你知道血为什么那么红。大好头颅不要,朕直接给你砍了。
此事由中书省,户部主导。
轰轰烈烈的清理积欠运动,就此开始。
原本这事同顾大人没有关系。
前些年,他一直外放为官。
他就是想找户部借钱,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他也是京城里,少数不欠户部钱的官员之一。
顾大人都做好了看戏的准备,没想到户部一纸文书,就将顾大人架在了火上烤。
户部尚书翻了翻文武百官欠钱名册,咦,发现顾知礼顾大人不在上面。
少有啊!
于是当即发文给京城府尹衙门,要求顾大人配合这次的积欠。
看着文书上,不仅有户部尚书的签章,还有中书省大佬的印章,顾大人心知肚明,这次他是逃不掉的。
无奈之下,顾大人只能应命,开始配合户部从清理积欠。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找他茬,第一单清理积欠,就是海西伯府。
顾大人当着户部尚书的面,都骂娘了。
有这么干的吗?
那可是他的亲家。
这是要让他得罪亲家的节奏吗?
户部尚书冠冕堂皇地说道:“正因为顾大人同海西伯是亲家,此事由你上门更合适。你们亲家,和和气气将积欠问题解决掉,岂不是皆大欢喜。”
顾大人吹胡子瞪眼,“下官可曾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是得罪过您老人家?”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顾大人真会说笑。此前,你我二人并无多少来往,何来得罪一说。本官是信任顾大人,才会委以重任。”
说到底,户部尚书就是不肯更改决定,非要顾大人找海西伯要钱。
顾大人拂袖离去,他也是有脾气的人。
他都想好了,消极怠工,过几天就说此事难办,他力有不逮,请户部派遣能吏前往海西伯府清理积欠。
然而,他才消极怠工两天,就听到一个胆战心惊的消息。
金吾卫出动了,少府狱丞也出动了。
这帮侩子手,不光盯着欠钱的文武百官,也盯着户部的进度。
户部尚书私下里提醒顾大人,“任务已经交给你,若是无分毫进账,本官只能将此事交给少府狱丞处理。届时还请顾大人上少府,同少府狱丞好好谈谈。”
顾大人冷汗津津,他可不想招惹少府那帮人。
那些人都是天子近臣,在天子面前随口说他几句是非,那他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顾大人咬咬牙,表情变得凶狠。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海西伯府死,总强过他死。
于是乎,顾大人亲自带上衙役,将海西伯堵在了家门口。
海西伯眉头微蹙,一脸不悦地看着顾大人,“顾大人是来示威吗?”
“不敢!本官接上命,负责清理海西伯府历年积欠。还请伯爷通融,尽快还钱。如此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海西伯恼怒不已,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若是本伯不肯还钱,顾大人意欲如何?”
顾大人眼中闪过狠意,“如果伯爷不肯还钱,那么就别怪本官不顾念亲戚情分。我这帮手下,都是抄家能手。到时候少不得要进伯爵府叨扰一二。”
海西伯大怒,“你敢!”
顾大人拿出公文,“此乃上谕,陛下许我等便宜行事。伯爷真要同陛下对着干吗?”
海西伯呵呵冷笑,“顾知礼,本伯真不知道你竟然是头狼。”
顾大人面无表情,“本官乃是陛下的走狗鹰犬,陛下指东,本官绝不往西。伯爷与其浪费口舌和本官闲扯,不如想想,怎么凑钱将欠债给还了。否则下次来的人就不是本官,而是金吾卫,还有少府狱丞。”
“少拿金吾卫吓唬本伯。本伯当年血战沙场的时候,那帮人还没断奶。”
顾大人冷冷一笑,“这话伯爷还是留着和金吾卫说去吧。本官给伯爷一日时间,明日此时,本官来拿钱。若是拿不到钱,本官不介意带人抄家。我们走!”
顾大人来得干脆,走得也很干脆。
海西伯站在家门口,气得脸色发青。
在他看来,顾知礼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上来,就咋咋呼呼,半点情面都不讲,简直是欺人太甚。
“伯爷,还要出去吗?”
“出去作甚。”
海西伯府怒斥下人,甩袖回府,让账房准备银钱。
海西伯府,这些年,一共从户部借了十多万两。
这么短的时间,伯爵府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多也只能凑出两万两。
海西伯府皱眉,“才两万两,哪里够。”还不够零头。
海西伯夫人恼怒不已,“二郎媳妇人呢?将她叫来。这个祸害,她在家里祸害一家老小,她老子又来祸害伯爷。实在是可恨。”
海西伯板着脸说道:“这和二郎媳妇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来。闹出事情来,顾知礼说不定会借此机会,让本伯吃个大亏。”
“他敢!”
海西伯夫人拍着桌子。
她明面上听从海西伯的话,不去为难顾玥。
等到海西伯出府,她就吩咐心腹,去顾玥的房里搬东西。
不是要还钱吗?
顾玥身为海西伯府的儿媳妇,理应出一份力。
当顾玥见到如狼似虎的丫鬟婆子在她房里翻箱倒柜,搜罗银钱,她抄起桌上茶碗就朝离得最近的婆子额头上砸去。
这还不甘心,她从角落里翻出擀面杖开始打人。
“姑奶奶打死你们这帮贱婢,敢抢姑奶奶的钱,真当姑奶奶好欺负吗?谁再敢动手,家父定要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全都丢入诏狱喂狗。”
顾玥哪里不知道这帮丫鬟婆子的来意。
户部清理积欠那么大的事情,她身在内宅,也有耳闻。
一大早,父亲带着衙役将海西伯堵在了家门口,她也知道了。
她一直防备着,她就知道海西伯夫人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海西伯夫人派了人过来搜罗她的钱财。
幸亏她学着顾玖,让丫鬟准备了擀面杖,下死力气地打过去。
她就不信,打不死这帮贱婢。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二少奶奶也只敢拿我们下人出气。我们都是奉命行事,你若是不服,找夫人讲理去。”
“我呸!姑奶奶今天将话撂在这里,谁敢拿我一文钱的银子,我让她十倍百倍偿还。姑奶奶就不信,我若是弄死你们,夫人莫非还会让我偿命不成。”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二少奶奶是越来越不讲究,也是越来越泼辣了。
任谁处在顾玥的处境上,都没办法讲究。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歇在隔壁院落的赵二郎。
他拄着拐杖出现在院子里。
正月里,赵二郎出门喝酒,被人打了黑棍,腿折了。
他连凶手的模样都不知道,虽然他可以肯定下黑手的人一定是顾府派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被人引诱,到赌坊赌钱。结果输了五千两,被扣押在赌坊。
后来是府里给了钱将他赎出来。
然后没两天,他就被人打了黑棍。
这一连串的事情,若说同顾家没关系,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有心找顾府算账,结果反被父亲打了一顿。
本是他理亏,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如何能上顾府找人算账?
就算是打官司,没有证据,也休想打赢。
赵二郎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一直憋到今天。
听闻顾玥大放厥词,他冲了出来。
他指着顾玥大骂:“贱妇,害了我不够,还要害伯爵府。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误以为你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顾玥呵呵冷笑,“我若温柔贤惠,早就被你给弄死了。赵二郎,你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你一个断袖,还妄想娶妻生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贱人,今日我非要打杀了你不可。”
赵二郎最恨别人骂他断袖。
他冲上去,一巴掌朝顾玥脸上甩去。
他脚上有伤,脚步不快。
顾玥顺利躲了过去。
赵二郎大怒,“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她抓起来。”
下人听命,四五个上去抓顾玥。
顾玥大叫起来,身边的丫鬟要帮忙,奈何双拳难敌死手,总归还是赵二郎那边人多。
顾玥双手被婆子抓得牢牢的,动弹不得。
就连双脚也有人按着。
她大叫,“贱婢,放开姑奶奶。”
下人们无动于衷。
顾玥的陪嫁丫鬟婆子,全都被压在地上,无一人能幸免。
赵二郎狞笑,走上前,抬手就是啪啪啪,先给了顾玥几个大耳光。
顾玥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皮,出了血。
她目光仇恨地盯着赵二郎,“有种你就打死我。”
赵二郎呵呵一笑,“放心,本公子不会打死你。但是本公子会让你生不如死。来人,搜罗所有银钱,给母亲送过去。”
这回没人拦着那些丫鬟婆子。
顾玥龇目欲裂,眼睛充血。
那些都是她的钱,她的嫁妆银子。
她们竟然敢抢她的钱,统统不得好死。
下人们从箱笼里翻出三四千两的银钱。
赵二郎哈哈一笑,“不错,有这些钱,也能替父亲母亲分忧。”
赵二郎心满意足地离去。
自正月以来,憋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发泄出来。
下人放开顾玥,顾玥跌坐在地上。
丫鬟葡萄爬到她身边,“少奶奶,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顾玥冷冷一笑,眼神凶狠,和顾大人十足十的像。
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吩咐葡萄,“我要砒霜,许多许多的砒霜。”
葡萄大惊失色,还以为顾玥想要寻短见。
“少奶奶,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回顾府,找老爷做主。”
顾玥一把抓住葡萄的手臂,眼神像是要吃人,“能不能弄来砒霜?能毒死上百几百人的砒霜?”
葡萄被吓住,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浑身颤栗,牙齿打架,手指头哆哆嗦嗦,“二少奶奶,你,你要……千万不要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怕吗?”
她指着一片狼藉的卧房,指着丢弃一地的衣物被褥,“区区下人,都能如此作践我,我这个二少奶奶哪有半点体面。在海西伯府,我就是笑话,活生生的笑话。赵二郎,海西伯夫人,他们母子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顾玥是个记仇的人,也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当初仅仅只是因为谢氏偏爱顾珊,她就敢放火杀死顾珊。而且事后没有半点悔意。
由此可见,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天生犯罪者。
宁教她负天下人,天下人休想负她。
谁敢负她,她就杀谁。
她有这个决心,也豁得出去。
如果她肯将这股劲用在别的地方,今天就不是这个处境。
只能说,偏执狂要不得,一不小心就成了神经病。
葡萄哪里敢买砒霜。
药店也不可能出售大量的砒霜给任何人。
砒霜在这年头,属于严管物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砒霜杀人。
葡萄紧张到手心冒汗,一个劲的劝道:“少奶奶,你先起来喝口水冷静冷静。这次的事情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顾玥从地上爬起来,喝了口水。
她的确冷静下来,然而越是冷静越是想要杀人。
她说道:“你说的对,砒霜杀人不是个好办法。我得另想办法才行。”
“少奶奶,你别想了,奴婢求求你。”
葡萄急得都想撞墙而死。
顾玥突然笑了起来,“葡萄,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一直以来,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
“奴婢也不让少奶奶陷入危险中。”
顾玥笑道:“我不会有危险。”
她咬咬牙,脸颊生痛。
“去,打盆热水来,给我敷一敷。”
葡萄去打热水。
顾玥还端坐在椅子上,狞笑一声。
赵二郎,好样的,竟然敢抢她的钱。
此仇不报,她就不是顾玥。
还有海西伯夫人,教子无方,只会一味的叫她忍耐。
她已经忍够了。
赵二郎只是被打折了腿,哪里够。
只有将赵二郎扒皮抽筋,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过去顾玥有多爱赵二郎,如今她就有多恨赵二郎。
恨不得生食其肉,喝其血。
此时,赵二郎正在海西伯夫人面前邀功,一边诋毁顾玥。
他根本不知道,顾玥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要杀他而后快。
惹谁都别惹女人。
尤其是顾玥这种生来疯狂的女人。
第253章 利诱
海西伯凑了三万两银钱,当面交给顾大人。
他满眼怒火,“本伯变卖家产,才凑出这么多钱。若是顾大人还不满意,那么你就将本伯关进诏狱。不过即便如此,本伯也拿不出更多的钱。”
顾大人哈哈一笑。
户部尚书只是让他清理积欠,多多少少要收回一点欠债。
本以为海西伯这边,能有个一两万两就不错了。
没想到海西伯一口气拿出了三万两,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当然,顾大人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三四千两,是顾玥的嫁妆银子。
有了银子,就能交差。
顾大人和颜悦色地同海西伯说道:“亲家太见外了。本官岂会抓人,绝对没这事。”
海西伯满是鄙视,嘲讽一笑,“顾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凭这厚脸皮,要钱的时候一口一个伯爷,拿了钱则是一口一个亲家,顾大人仕途一片坦途,妥妥的奸佞之臣。
顾大人假装没听懂海西伯的嘲讽之意。
他哈哈一笑,“亲家公务繁忙,本官就不打扰你,告辞!”
他一挥手,衙役们抬着一箱箱的银两出了海西伯府,直接前往户部交差。
顾大人从海西伯府收回来的三万两,竟然是最近几天,户部收回来的最多的一笔款项。
户部尚书大喜过望,将顾大人夸了又夸,说顾大人是能吏,京城府尹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屈才了。
顾大人少不得谦虚几句,“老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想着绝不能辜负陛下,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分忧。”
“好!若是人人都如顾大人这般忠心耿耿,何愁不能清理积欠。”
户部尚书给顾大人灌了一肚子迷魂汤,将顾大人哄得晕乎乎的。
然后等时机一到,他就甩出新的任务。
顾大人定睛一看,恨不得自戳双目。
如果说海西伯府是超级难模式,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则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顾大人从迷魂汤里面瞬间清醒过来。
他脸色苍白似雪,“老大人是要陷害本官吗?”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顾大人就是喜欢开玩笑。本官是看好你的才能,故此才会委以重任。这一单积欠,非你莫属。”
顾大人抹了一把脸,“海西伯府还欠着近十万两,下官不能半途而废。下官要继续追缴海西伯府的欠款。”
户部尚书体贴道:“海西伯府那里,已经顺利撕开了口子,接下来的追缴工作会有其他人接手。
本官给你另外安排了追缴任务,也是不忍心看着你同海西伯反目成仇。
好好的亲家,不能因为一点银钱就翻脸。真要那样,你家姑娘岂不是很为难。”
顾大人咬牙切齿。
都说户部尚书老而不死是为贼,老狐狸一个,这话果然没有说错。
他已经和海西伯翻了脸,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才假惺惺地说替他着想,真是虚伪,无耻。
真要替他着想,就不该让他负责海西伯府的积欠。更不应该让他负责宁王府的积欠追缴任务。
顾大人脸色铁青,“请老大人见谅,此事下官无能为力。”
户部尚书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大人,“果真不愿?”
顾大人肯定确定,他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户部尚书轻轻敲击桌面,语气和缓地说道:“今日本官进宫面圣,陛下说京城官员多是尸位素餐之辈,要趁着这次清理户部积欠的机会,将一批不敢任事,不能任事的官员罢官去职,甚至是问罪流放。
同时要提拔一批敢任事,能任事的能吏。以顾大人你的能力,只要你肯拿出清理海西伯府积欠的本事,本官保举你高升。户部侍郎,虚位以待。”
顾大人的脸色连连变幻,眼神飘忽不定。
要如何抉择。
户部尚书继续蛊惑,“机会就在眼前,顾大人切莫错过。错过了这回,你这辈子,极大可能,就要在京城府尹的位置上致仕养老。你,甘心吗?”
顾大人年富力强,当然不甘心仕途就此到了终点。
他还想更进一步,他和无数读书人一样,想要出将入相,进入朝廷中枢,做一品大员,天子近臣。一句话就能让京城抖一抖。
可以说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
户部尚书将诱饵放在了顾大人面前,就等着他上钩。
见对方还在犹豫不决,他干脆下了猛料。
“本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得罪宁王,在朝堂上无法立足。本官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此事无需担心。陛下对诸位皇子早已经生厌,以猪狗比喻。你去找宁王清缴欠款,就算得罪了宁王,也有陛下做你的靠山。就算官司打到陛下跟前,陛下也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顾大人半信半疑,“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如何对待诸位皇子,你就算没亲眼见过,也该耳闻过。自太子以下,没有一位皇子能让陛下另眼相看。”
顾大人皱眉,“陛下如此厌恶诸位皇子,那太子……”
“太子的事情,我们不论。你放心,东宫那边本官已经另外安排人清缴积欠。”
顾大人松了一口气。
户部尚书趁机将公文交给他,“顾大人,拿着吧。这项任务,非你莫属。”
顾大人头皮发麻,薄薄的公文,犹如烫手山芋,感觉双手都不是自己的。
“老大人,下官若是顺利清缴宁王府积欠,之后还请你老人家饶我一命,别再派任务给下官。下官还想多活几年。”
户部尚书乐呵呵的,“瞧你说的,有如此严重吗?”
顾大人重重点头,只会比他说的更严重。
户部尚书答应他:“放心,清理了宁王府的积欠后,本官会安排一些轻省的事情给你。本官对你的承诺,自会兑现。”
户部侍郎,朝廷大员。
顾大人心动。
他咬咬牙,接下了这份艰巨的任务。
这一回,顾大人没有莽撞地带着人直接上王府要钱。
海西伯府是海西伯府,宁王府是是林王府。
这是完全不同的对象,事情的性质也不尽相同。
他敢和海西伯撕破脸,但是不敢朝宁王的脸上啪啪啪地打。
他还想长命百岁,不想哪天死得不明不白。
顾大人左思右想,还是将主意打到了顾玖的头上。
他派人管家去王府送信,就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若是有空,不妨回家看看。
顾玖接到门房的通报后,让人将管家顾全请到东院花厅。
顾全第一次来,还有些紧张。
直到见到顾玖,才终于安定下来。
“小人给夫人请安。”
“免礼。父亲让你来,有什么事吗?”
顾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全躬身回答,“过年的时候,夫人因故没能回去,老爷甚是遗憾。老爷希望夫人能回去一趟,一家人整整齐齐,热闹热闹。”
顾玖笑了笑,“不年不节,这个时候回去,家里人可凑不齐。管家,你还是同本夫人说实话吧,老爷派你过来,究竟有何目的?”
顾全尴尬了。
顾玖心中了然。
她说道:“我听人说,前几天父亲带着衙役将海西伯堵在了家门口,并且顺利要到了三万两欠款。这三万两可是户部这些日子以来,收回的数额最大的一笔欠款。父亲的名字也入了陛下的眼。”
顾全低着头,“老爷这些日子被户部差遣,忙的脚不沾地,每日疲惫不堪。想到过去夫人智谋无双,多次出谋划策,这一回也一定能替老爷化解困难。”
顾玖挑眉,“这么说,父亲接下来要清缴王府欠款?”
顾全惊疑不定,“夫人怎会知晓此事?”
顾玖笑了笑,“本夫人是如何知道此事不重要。我来问你,父亲叫我回去,是不是希望我劝服王爷,让王爷主动将钱拿出来,还清户部的欠款?”
顾全没办法否认,只能点头承认。
顾玖曲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下接着一下,敲击在顾全的心头上,让顾全越发紧张不安。
顾玖如今身份不一般,是王府诏夫人,自有威严。
花厅内,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顾全。顾全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趴在地上,俯首称臣。
顾玖轻声一笑,“你回去告诉老爷,最近府中事务众多,改天得了空我再回去看望他。
至于户部积欠,此事我会找机会同王爷提一声。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证。
不过,用于海西伯身上的手段,千万不能用在王爷身上。海西伯要脸,王爷嘛,就得看谁更不要脸。”
顾全听了这番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听到最后一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张口结舌,不敢置信,“王爷不要……”
“王爷的确很不要脸。”
顾玖帮着顾全,将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顾全胆战心惊,四下张望。生怕这番话传到宁王耳朵里,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玖摆摆手,“无需紧张。别说这番话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就算传了出去,王爷也不会怎么样。”
宁王突破了底线,整个人混不吝,他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
就算知道顾玖吐槽他不要脸,最多就是申斥两句。
不过因为刘诏此时还在宗正寺,王爷心虚,少不得对顾玖更为纵容。
顾全松了一口气。
顾玖突然问道:“海西伯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动静?”
顾玖笑了笑,“父亲从逼着海西伯陶了三万两,海西伯上下岂会对顾玥客气?就没传出什么消息?顾玥没找家里求助吗?”
顾全摇头,“回禀夫人,这些日子,都不曾听说三姑奶奶的消息。三姑奶奶也没派人回府。”
顾玖琢磨了一下,以顾玥的性子,要么是出不了府,要么就是在憋着什么坏招。
她叮嘱顾全,“提醒老爷太太一声,还是该派个人到海西伯府看一看。”
她担心海西伯府弄死了顾玥,同时也担心顾玥将海西伯府的人给弄死。
不管谁弄死谁,后果都不堪设想。
因她一人,将两家都牵连进去,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顾全领命,还说顾玖心善,还会惦记着顾玥的安危。
顾玖也不解释,让邓存礼送顾全出去。
在花厅坐了一会,顾玖问方嬷嬷,“王妃这会在哪里?”
“应该是在春和堂。府里新采买了几个唱曲的伶人,王妃娘娘正在兴头上,叫了伶人唱曲。两位侧妃,诸位美人淑媛也都在。”
这才消停几天,王妃就有兴致听人唱曲。
至于关押在宗正寺的刘诏,果然除了她外,无人关心。
可怜的刘诏,混得忒惨。
她又问道:“王爷人呢?”
“王爷在碧玺阁,同几位先生一起喝酒作画。”
所谓的先生,都是王府宾客。名为宾客,其实都是王爷的谋士。
既然宁王正在和谋士喝酒作画,此时不宜过去。
她站起身,“随本夫人走一趟议事堂。”
她本想直接去账房,思虑一番,还是迂回一点,方能拿到真实的数据。
冒然直接去账房查账,账房一干人等肯定不会卖她的账。
忙完了过年逐项事情后,王妃裴氏没给顾玖安排新的差事。
故此,这段时间,她都很闲。
她也乐意享受这份清闲,暂时还不想揽事。
等到刘诏出狱,看清楚形势后,她再夺权也不迟。
倒是欧阳芙,萧琴儿两人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议事堂,处理各种琐碎的家务事。
不过二人甘之如饴。
这就是权利啊。
只要权利在手,再苦再累也不觉着苦累,反而感到十分得意。
所以,当顾玖跨进议事堂的时候,萧琴儿便做出一副得意地样子。
“大嫂怎么来了?大嫂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吧,你可是稀客。”
顾玖挑眉一笑,“本夫人身为王府嫡长媳,想去哪里,何时去,还需要同四弟妹报备吗?”
萧琴儿掩唇一笑,“大嫂就是嘴硬。要不你去求求母妃,母妃见你态度恭敬,说不定一高兴也会派点差事给你。”
顾玖恍然大悟,“原来四弟妹的差事是求来的吗?不好意思,本夫人做事,从不喜欢求人。”
萧琴儿撇嘴,很是不屑。
顾玖也就是嘴硬,还敢大言不惭说从不喜欢求人。
哼,总有一天,有你求人的时候。
顾玖找到王府家令,“正月已过,过年期间的费用,是不是该结算?”
家令大人点头,“正要找人做个账本。”
顾玖说道:“此事当初由我负责,所谓善始善终,账目结算依旧由我来做。最后由大人查漏补缺。”
“这,会不会太辛苦夫人?”
顾玖笑着说道:“不辛苦。做事就是要有始有终,家令大人无需担心我。”
王府家令很忙,人手本就不够。顾玖肯帮忙分担,他是求之不得。
一大堆账本,放在顾玖面前。
顾玖拿出算盘,心无旁骛,开始算账。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
她不仅将过年期间的所有账目算了一遍,她还替欧阳芙分担,帮忙盘点账目。
靠着这一本本地账目,顾玖抽丝剥茧,算着王府每月的开销,一年的盈余。
以她的估算,王府账房那边,目前应该有不少于四万两的存银。
按照往年的规矩,这些存银会拿出去钱生钱。
然而今年,一开年,形势急转直下,短短两月发生了太多事情。
无论是宁王,还是王妃裴氏,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将钱投出去,就怕被宫里盯上。
但是顾玖,已经盯上了这笔钱。
今天天色已黑,已经来不及。
等到明日,她得找宁王,王妃裴氏讨论一下刘诏的待遇问题。
顾玖将账本交回家令大人,然后带着人离开了议事堂。
萧琴儿伸了个懒腰,望着顾玖的背影,哼了一声,嘀咕道:“装腔作势。”
欧阳芙劝道:“四弟妹,见到大嫂的时候好歹客气点。”
萧琴儿轻蔑一笑,“为何要对她客气?二嫂,你乐意巴结她,可别拉上我。”
欧阳芙微蹙眉头,“大嫂人挺好的,你对她有成见。”
“你没说错,我对她是有成见。所以你也不用劝我。”
第254章 谗言
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阴雨绵绵。
不得不将放入箱笼的冬装翻出来,披风披上,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夫人当心。”
青梅伺候着顾玖出门。
她很担心天气一冷,顾玖会着凉。
顾玖同她说道:“别担心我我。时辰不早了,先去春和堂给王妃请安。”
她带着丫鬟婆子,走路前往春和堂。
走在回廊上,朝花园打量。
虽是早春,枝头已经吐绿。
即便寒风阵阵,却不能阻挡万物复苏。
她哈了一口气,又摸摸自己的手,手心冰冷。
若是刘诏在的话,晚上两人一张床,一定十足暖和。
胡思乱想,终于到了春和堂。
大家都到了。
顾玖同众人见礼。
正说着话,小黄门一声唱喝,王妃裴氏到了。
大家根据各自的身份站好,等裴氏一到,躬身请安。
“给娘娘(母妃)请安,娘娘(母妃)福寿安康。”
“免礼。”
裴氏身穿暗红深衣,往榻上一靠,衣袖一甩,坐了下来。
众人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先是欧阳芙,萧琴儿禀报内务。
顾玖竖耳倾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不过萧琴儿突然提起户部清理积欠,引起这了顾玖的关注。
只听她说道:“母妃,户部清理积欠,我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
裴氏冷哼一声,眼神不屑,“准备什么?户部莫非敢上门要钱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听母妃这么说,儿媳就放心了。”萧琴儿偷偷松了一口气。
顾玖趁机说道:“户部固然没有胆子上门要钱,不过我听说这次清理积欠,金吾卫和少府狱丞都有参与其中。敢问母妃,少府狱丞可有胆子上门?金吾卫可有胆子上门?”
裴氏一脸不满,“大郎媳妇,你想说什么?”
顾玖表情严肃地说道:“儿媳担心户部收不到钱,会到陛下跟前告状,陛下震怒,直接出动金吾卫。届时,王爷会不会受到责难?万一陛下一怒之下,直接将王爷关入宗正寺,那该如何是好?”
沈侧妃和罗侧妃一听,暗暗点头,都认为顾玖的担心很有道理。
沈侧妃率先说道:“娘娘,大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妾身也听说了不少。户部连同有司衙门,如狼似虎。瞧着这阵势,这一次定是来真的。”
裴氏的目光从左到右扫了扫,“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王府主动把欠款还上?那你们知不知道,王府一共欠了户部多少钱?”
沈侧妃微微摇头,“妾身不知。”
裴氏板着脸,恼怒道:“你们当然不知道,所以才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这些年,府中开销大,先后在户部借了好几笔款子。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万两,近四十万。这么大笔欠款,就算是将账房翻个底朝天,也还不了。”
顾玖掷地有声地说道:“那就先还一部分。府中有多少钱先还多少钱,好歹先堵住悠悠众口。事后,父王再趁机到宫里诉苦,只说已经尽力了,王府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如此一来,陛下也不会过于苛责。”
裴氏讥讽一笑,“老大媳妇,你还是太过天真。你以为王爷到宫里诉诉苦,陛下就会免了王府的积欠吗?真是做梦。”
“那依着母妃的意思,一文钱不还,岂不是更严重。陛下震怒,谁能承受?”
顾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直直地盯着裴氏。
裴氏恼怒,“本王妃可曾说过不还钱?放肆!”
顾玖低头一笑,“儿媳不敢放肆。儿媳只是提醒母妃,事情已经到了跟前,逃避是没用的。还是先想想要怎么应对上门讨债的人吧。”
“谁敢上门讨债?”裴氏怒问。
萧琴儿冲顾玖嗤笑一声,然后朗声说道:“回禀母妃,儿媳知道谁敢上门讨债。正是京城府尹顾大人,大嫂的父亲。难怪大嫂不遗余力的劝母妃早做准备,原来都是为了顾大人着想。”
顾玖怼回去,“四弟妹没脑子,听不懂人话吗?我哪一句是在替顾大人着想?明明每句话都是在替王府着想。”
萧琴儿哼了一声,“明着替王府着想,实际上还不是在为顾大人打算。你不就是想让顾大人顺利完成任务,好向户部交差嘛。”
顾玖冷冷一笑,“顾大人顺利完成任务,有什么不好?王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只要还了钱,到了陛下跟前,王爷也有了底气,不至于被陛下责骂。
难道非得听四弟妹你的,一文钱不还,等到金吾卫和少府狱丞上门的时候,四弟妹和四弟要一起硬抗吗?”
萧琴儿一慌,“你少拿金吾卫吓人。你明明有私心,却又做出一副处处替王府着想的样子。你敢做,还不许我说吗?”
顾玖嘲讽一笑,“四弟妹当然可以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误导母妃,害了王府。别等金吾卫上门的时候,你躲得比谁都快,就如上一次一样。”
“你胡说八道。”萧琴儿急了,“母妃,上次不是儿媳不出力,而是儿媳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故此没来得急到母妃跟前尽孝。”
两人口中说的上一次,就是太子中毒,宁王被困皇宫,金吾卫上门将碧玺阁的内侍黄门抓走那一次。
那一次,是顾玖陪在裴氏身边,眼睁睁看着金吾卫抓人。
王府其他人,全都躲着没出来。
别说女眷,就连爷们也没见一个。
裴氏一脸不悦,“行了,都别说了。户部清理积欠,此事本王妃会郑重考虑。到底要不要还钱,还多少钱,无需你们操心。
老大媳妇,既然是你父亲负责王府的积欠,你派人同他说一声,让他拖着户部那边。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顾玖不乐意,“母妃实在是为难儿媳。事关朝廷大事,儿媳哪敢插手。至于家父何时上门,自有他的考虑。”
裴氏不满,“本王妃叫你做点事情,就这么难吗?不就是带句口信,本王妃就不信,能害了顾大人。”
“会不会害了顾大人,儿媳并不清楚。只是,母妃不肯给儿媳一个确切的日期和数目,儿媳实在是为难得很。还请母妃体谅一二。”
裴氏眯起眼睛,“琴儿说你有私心,之前本王妃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你果然有私心。你不如直说,你在替顾大人催债。”
顾玖笑了笑,“世上谁无私心?王府背靠大树好乘凉,顾府小胳膊小腿扛不住陛下的怒火。
儿媳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外加夫君不在,我若没有半点私心,怕是早就被人连皮带骨的吞了去。
我的难处,母妃不是不知道。为何母妃却要视而不见。”
“你是在怨恨吗?”
顾玖摇头,“儿媳不敢怨恨。即便真有怨恨,也是替公子感到怨恨。
母妃可曾去过宗正寺,小小的四方天地,阳光都透不进去,那就是公子的居所。
金尊玉贵的皇孙公子,竟然沦落为阶下囚,却无一人同情怜惜。
如今,母妃还让我带话给顾大人,叫顾大人拖住户部。万一事后上面追责,母妃也打算将我推出去顶罪吗?
我不乐意做那罪人,不想得罪了娘家,也不想得罪王府,这便是我的难处。
因此,我不欲带话给顾大人,除非母妃肯给确切的日期和数目。”
顾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裴氏一时间倒是不好太多苛责她。
毕竟顾玖连刘诏都搬了出来。
裴氏了板着脸,说道:“既然你不想带话,那此事就此作罢。至于还钱的事情,无需你来操心。”
顾玖笑了笑,“我听母妃的。母妃若是没别的吩咐,儿媳先告辞。”
顾玖起身,率先离开了春和堂。
她对邓存礼吩咐道:“替我去问问王爷,问问他何时还钱,打算还多少?”
邓存礼心头一紧,“万一王爷说没钱,不打算还钱,该如何是好?”
顾玖冷冷一笑,“那你就替我问问他,是不是要害死刘诏?想要刘诏死,大可一文钱不还,我也好早点打包嫁妆,离开王府。但凡还惦记着刘诏这个儿子,那就赶紧拿钱出来,早点了结此事。拖到后面,就不是户部派人上门催账。”
顾玖盯着邓存礼,“就照着我的话,一字不改的告诉王爷。”
邓存礼迟疑了一下,“老奴领命。”
顾玖回头看着春和堂。
借钱的时候态度比谁都好,还钱的时候,个个都是大爷。
从古到今,都是这么一副面孔。
借钱需谨慎,催债有风险。
邓存礼硬着头皮来到碧玺阁,求见宁王。
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被请进大厅。
宁王先是将邓存礼打量了一番,“老大媳妇倒是会挑人,竟然挑中了你。”
“老奴见过王爷。”
“本王还以为你死在了宫里,没想到你还活着。”宁王哈哈一笑。
邓存礼低头沉默。
宁王笑过之后,问道:“说吧,老大媳妇叫你来做什么?”
“大夫人吩咐老奴替她问一声,户部清理积欠,王爷打算何时还,还多少?”
宁王冷哼一声,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本王没钱还债。你让老大媳妇转告顾知礼,有胆子就上门收债,本王等着他。”
邓存礼又说道:“大夫人让老奴问一句,王爷想让大公子死吗?如果真想让大公子死,王爷大可一文钱都不还。大夫人也会尽快打包嫁妆,离开王府。如果王爷还惦记着大公子,还请王爷多少还一点。”
宁王噎住,哼哼两声,怒道:“老大媳妇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让你带这样的话。她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
邓存礼躬身说道:“老奴已经活了四五十年,够本了。王爷若是真要宰了老奴,老奴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宁王哈哈一笑,“你这老奴,和当年一样,又臭又硬。难怪在宫里混不下去。老大媳妇是什么眼神,竟然会挑选你到身边伺候。”
“大夫人知遇之恩,老奴定会报答。”邓存礼语气平静地说道。
宁王笑道:“放心,本王不会宰了你。当年没宰你,如今更不会宰你。
你回去告诉老大媳妇,本王不会让刘诏死,所以她也不用急着打包嫁妆离开王府。
老大媳妇真是不像话。男人还在宗正寺关着,不想着去照顾,尽想着打包嫁妆跑得远远的。简直是荒唐。”
邓存礼低着头,权当没听见宁王吐槽顾玖。
他说道:“大夫人想要知道王爷何时还钱,打算还多少。还请王爷实言相告。”
“你说本王能还多少钱?本王现在也是穷光蛋,只能变卖家当还户部的积欠。凑一凑,了不起有个四五万。”
说起钱的问题,宁王顿觉牙痛。
钱这玩意,真不是个东西。
他堂堂王爷,竟然也会没钱花。
想想也是心酸。
邓存礼躬身说道:“老奴知道了,老奴会如实禀报大夫人。”
宁王挥手,特别嫌弃,“赶紧走,本王不喜欢见到你这张脸。”
邓存礼躬身告辞,回到东院上房,面见顾玖,将事情一一禀报。
顾玖得知王爷能凑出四五万两,心情不好不坏,就那样吧。
这一切,基本上都在她的预料中。
“能有四五万两,也能交差了。不过比起三十几万两的欠债,这点钱还不够零头。希望陛下不要催得太紧。”
裴氏还想拖一拖,拖个十天半月,一两个月,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才还钱。或许借钱的人,有类似的想法。
她知道,这次户部清理积欠,无论如何都要吐一点出来,方能在陛下那里交差。
但是她不想这么干脆的把钱拿出来。
顾知礼上门催债,她就乖乖给钱,那多没面子。
堂堂王妃,可不吃户部那一套。
结果午时过后,她就得到消息,说是王爷命令账房准备银钱,还给户部。
裴氏又急又怒,急匆匆赶到碧玺阁。
“王爷,我听说你让账房准备银钱,要还户部的欠款。这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怕那个姓顾的不成?”
宁王随意地靠在榻上,“本王不怕任何人,本王是担心老头子迁怒到诏儿头上。你不会忘了诏儿还在宗正寺关着的吧。”
裴氏气呼呼地坐下来,“我怎么会不记得。可是还钱同诏儿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也没说不还,只是晚些时候再还。王府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处处都要花钱。将钱都给了户部,你是想让全府上下喝西北风吗?”
宁王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还有本王的爵禄吗?放心,喝不了西北风。”
裴氏恼怒,“到底是谁在王爷跟前进了谗言?是不是陈良媛?”
“不要胡说八道。你也太小看本王,本王是会轻易被女人左右的人吗?”
宁王神色不悦,恼怒裴氏看轻他。
裴氏追问道:“那是谁?肯定是有人在王爷跟前进了谗言,王爷才会改变主意。”
宁王矢口否认,“没有任何人进谗言,是本王突然想到了诏儿,故此做了这个决定。”
裴氏面色狐疑,这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眼珠子一转,也不和宁王纠缠,“我去账房看看。”
说罢,就离开了碧玺阁。
心腹秦嬷嬷心领神会,早在裴氏同宁王争执的时候,她就找到碧玺阁内的小丫鬟打听消息。
“在王妃娘娘之前,谁来过碧玺阁?”
小丫鬟回忆道:“上午东院的邓内侍来过。”
“邓存礼?”
“正是。”
秦嬷嬷得了消息,赶紧禀报裴氏。
裴氏一听,“哼!本王妃就知道顾玖不安分,竟然敢派人到王爷跟前进谗言。秦嬷嬷,你去东院走一趟,叫顾玖抄写王府家规一百遍。”
秦嬷嬷得令,“奴婢这就去。”
裴氏又补充道:“告诉她,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东院一步。抄写必须字迹工整,不得让人代替。否则,本王妃让她一辈子都别想出东院一步。”
第255章 套路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屋内,形成了一束束光线。
有细细的尘埃,在光线中飘飘荡荡。
有人穿过光线,尘埃纷乱漂浮。
“夫人,养生汤来了,趁热喝。”
青梅心疼顾玖,特意在小厨房小火慢熬了一碗养生汤。
顾玖神色淡漠,下笔如飞,默写着王府家规。
在她的左手边,是厚厚的一叠稿纸,全都写满了字。
每一张都字迹工整,可以当做范本。
青梅抱怨道:“王妃实在是太过苛责夫人,竟然要夫人抄写家规一百遍。”
王府家规,足有一百零八条,三千字。
一百遍便是三十万字。
全部手写抄完,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顾玖说道:“无需抱怨,我就当是练字。瞧瞧,我的字是不是有了进步?比之过去更有力道。”
青梅细细看了,点头说道:“的确比过去更有力道。只是夫人太辛苦了。要不奴婢给夫人揉揉手腕。”
顾玖摇头,“先等我写完这一页。”
她下笔很快,没有半点迟疑。
一页纸,转眼就被漂亮的簪花小楷给填满了。
等墨迹干透,便放在那叠高高的稿纸上面。
青竹打来热水,替顾玖敷手,又是按摩。
青梅替顾玖揉肩,帮她放松。
顾玖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这日子真舒服啊。
喝着养生汤,有丫鬟伺候,果然她是耽于享受的人,吃不得苦。
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将来刘诏败落,她得陪着刘诏吃几十年的苦。
想想那样的苦日子,真是不寒而栗。
大周朝的皇帝,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主。
对付皇室宗亲,争位的亲兄弟,比对付外域敌人还要残酷。
一旦宁王府和刘诏败落,那么等待他们的绝不是简单的圈禁。各种磋磨,只有想不到,没有宫廷中人干不出来的。
顾玖咬咬唇,打通南边关系,派人出海一事,得趁早进行。
她得给自己,给刘诏,给未来的孩子留一条逃生的退路。
只是刘诏现在还关在宗正寺,没了刘诏当她的靠山,她在府中还真是有不少掣肘。
顾玖喝了养生汤,问道:“老爷有来吗?”
青梅点头,“回禀夫人,一大早老爷就带着衙门属官来到王府。听邓内侍说,王爷一共准备了四万五千两白银。”
顾玖嗯了一声。四万五千两不多,还不够零头。好在总算还了点,用银钱表达了王府对天子的敬重。
天子要求清理积欠,王府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拿钱出来。
这就是王府的态度。
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还钱积极,没让户部操什么心。
同别家王府比起来,单是态度上,就胜了一筹。
此刻,在碧玺阁内,顾大人是坐立难安。
王府下人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箱子里面装着白花花的白银,一共四万五千两。
宁王一副惫懒的样子,“顾大人,点收吧。一共四万五千两,这是本王掏空王府家底才凑出来的。如果你还嫌少的话……”
啪啪!
宁王拍着巴掌,很快,又有下人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都装着珠宝器物,有各种礼器,还有金器,银器,漆器,陶瓷。
宁王指着这些物件,对顾大人说道:“本王凑了四万五千两白银,要是户部尤嫌不够,那顾大人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搬走。本王可是忠臣孝子,父皇下令清理积欠,本王一定全力配合。”
顾大人看着满箱子的珠宝器物,冷汗直冒。
难怪他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这间大厅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博物架上空空如也,竟然没有一件摆件。
敢情王爷是将这厅里面的摆件全都装在了箱子里。
或许换做户部尚书,真的会命人将这些珠宝器物给抬走了。
但是顾大人不敢。
他担心一旦抬走这些珠宝器物,转眼就会传出他带人抄了宁王府的谣言。
这么大的黑锅,他可背不起。
而且宁王的态度也诡异的很。
谨慎起见,顾大人没有妄动。
他笑了笑,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真会说笑。有了这四万五千两白银,无论是朝堂还是宫里面,都知道王爷尽了力。毕竟谁也不会在府里存放几十万两的白银。”
宁王哈哈一笑,“顾大人说的没错,本王当然不可能没事在府里藏几十万两的黄金白银。
府中上下近千口人,年年月月都是入不敷出。还了这四万五千两,王府就要喝西北风了。
哎,本王也是为难啊。本王也不想上户部打秋风,奈何家大业大,钱不够花,没奈何,只能问户部周转一下。
哪里想到,几年下来,竟然欠了户部几十万两。这么多欠款,本王力有不逮,暂时无力全额偿还,还请顾大人替本王解释一二。若是户部不肯接受的话,这些财物,顾大人都搬走吧。折算一下,看看能抵多少欠款。”
顾大人连连摇头,“王爷多虑了。这些物件,还是留在王爷这里,相得益彰。”
宁王笑笑,“顾大人果真不要这些财物?”
“本官岂能随意带走王府的物件。万万不可,不可。”
宁王哈哈大笑,“亲家是实诚人啊。”
这么长时间,宁王第一次称呼顾大人为亲家,把顾大人激动坏了。
“小女嫁入王府,若是做得不妥当的地方,王爷尽管责罚。”
宁王笑道:“亲家多虑了。大郎媳妇很好,贤良淑德,本王岂会责罚她。”
顾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不像之前那般拘谨。
宁王拉着顾大人,东拉西扯,闲聊了足有半个时辰。
顾大人意犹未尽,见时间不早了,才提出告辞。叫上人,抬着数箱银两出了王府,前往户部交差。
户部尚书得知顾大人从宁王府收了四万五千两,虽然相比欠款数还是太少,至少是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想着定要勉励顾大人一番,让顾大人再接再厉,继续清缴欠款工作。
只是话刚出口,户曹前来禀报,“大人,银两不对。”
顾大人大怒,“怎会不对?本官亲眼看见四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休要欺辱本官。”
户曹不卑不亢地说道:“顾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前往检验。你们京城府尹衙门的人都在,可以为下官作证,下官可没有动过那些银子。”
顾大人怒气冲冲来到户部库房。
四万五千两白银正准备入库,结果户曹说他们抬回来的银子不对,不给入库。这就麻烦了。
衙役们见到顾大人,纷纷涌了过来。
“大人,这些银子,的的确确是从王府抬回来的,怎会有问题。分明是户部的人刁难我等。”
“对,分明就是刁难。”
“老大人来了,都让一让。”
户部尚书上前,拿起其中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然后他问顾大人:“你可知这是什么银?”
顾大人有点懵,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赶紧拿起一锭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这是西南银。”
“正是!”
西南那边银矿多,银子开采后,银矿监丞会命人将银子按照模子做成五两一锭,运送到京城。
但是因为西南银杂质多,说是五两,其实不足五两。
这些银子运到京城后,通常会回炉重铸。五两一锭的西南银,能得四两左右的官平银。
户部收银子,只收分量十足的官平银。
顾大人脸色变得煞白。
五两银变成了四两银,四万五千两,一下子就少了九千两,变成了三万六千两。
整整九千两啊。
顾大人着急地问道:“签单呢?赶紧将签单交给本官过目?”
签单上面,只写着白银四万五千两。
顾大人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猛地回头,朝马师爷看去,“本官记得,当时验收白银的时候,亲眼看到是官平银,对不对?”
马师爷连连点头,“小官确认是官平银,每箱都验过。”
凡是官平银,底部都会有年份,炉子号码。
这些西南银,只是一块银子,底部什么都没有。
此时,顾喻站出来,“启禀大人,下官也可以证实,一开始箱子里面装的的确都是官平银。”
顾大人着急,冲户部尚书说道:“老大人,你也听到了,一开始这些银子的确是五两一锭的官平银,本官绝对没有胆子弄虚作假。”
户部尚书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在王府验了银子后,就立马抬着箱子回来了吗?”
顾大人摇头,“没有立马赶回来。王爷拉着下官闲聊了半个时辰。”
顾喻眉头紧皱,“这些银子,显然是在王府的时候被掉包了。”
马师爷连连点头,“期间下官腹部不适,有离开过一段时间。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王府的人给掉包了。”
顾大人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宁王害我!”
他还真的以为宁王真心和他交往,拉着他闲聊了足足半个时辰。
当时他还感觉意犹未尽。
却没想到,全都是套路。
宁王奸诈,竟然用西南银换了官平银。
“不行,我得去找宁王讨要说法。他为何要害我。”
顾喻担心,“王爷不会承认的。”
马师爷也是如此担心,“王爷故意算计大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应付大人上门质问的准备。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指责大人中饱私囊,偷偷换了银子。”
“他敢!”
“他真的敢这么做。”户部尚书叹了一声,“顾大人,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事关银两钱数,你怎么能不盯着点。”
顾大人悔之不及,心中愤恨无比
“还请老大人帮我。”说完,他深深鞠躬。
户部尚书摇摇头,“单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四万五千两。如今你说宁王只给了三万六千两,他岂会认。一个不慎,这个官司就要打到陛下跟前。顾大人,你确定你有胜算。”
“那要如何?”
“只能由你自己掏腰包补上这九千两。”
砰!
顾大人一拳头打在墙壁上。
“本官咽不下这口气。”
户部尚书劝道:“九千两买个教训,不亏。”
九千两是不多,顾大人拿得出来。
可是他不甘心受这冤枉气。
他是真没想到,两家好歹也是亲家,宁王也很大度,主动还钱。结果宁王竟然套路他,足足九千两。
这事传出去,他就真的成了京城的笑柄。
顾大人对户部尚书说道:“此事稍后我来处理。所有人,随本官前往王府催债。”
这一回,他不将宁王扒下一层皮,他就不姓顾。
户部尚书劝道:“顾大人慎重,切莫斗气。”
顾大人却说道:“就算是将官司打到御前,下官也占着理。下官奉上谕清理积欠,谁敢不从,金吾卫伺候。”
户部尚书蹙眉,“宁王此举,着实令人火大。行,本官支持你。若是宁王不肯拿钱出来,本官会如实禀报陛下,届时自有金吾卫招待宁王。”
文官向来看不惯这些皇室宗亲,认定他们都是一群蛀虫。
顾大人既然有胆子和宁王杠上,户部尚书哪有阻拦之理。
他想明白了,趁着这次事情,好好做一篇文章,定要叫这些皇室宗亲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宁王前车之鉴,之后清理积欠定然容易许多。
担心顾大人办不好事情,户部尚书还将户曹派给他,让户曹协助顾大人清理积欠。
顾大人满腔怒火,带着衙役,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宁王府。
“王爷,不好了。顾大人又带了人上门要债。”管事心慌着急地禀报道。
宁王漫不经心,“告诉他,没钱。”
“顾大人还说,如果不给钱,他会将官司打到御前。”
“他敢!”
宁王哼了一声,顾知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王府门前叫嚣。
“去,带上几个侍卫,将他们全都轰走。”
内侍常恩劝道:“王爷,是不是该和缓些?”
宁王轻蔑一笑,“本王就是没钱,他要如何?就算将官司打到御前,本王还是这句话,没钱。实在不行,本王就当街变卖家当还债。”
这……
常恩知道宁王正在气头上,不好再劝。
他对管事挥挥手,“按照王爷吩咐的办。”
管事领命而去。
然而宁王还是低估了顾大人。
王府侍卫同京城府尹衙门的衙役当街斗殴,此事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城,传到了王府内宅。
如今已经是王府侍卫的宋正,急匆匆地来到东院,“夫人,不好了。顾大人带着衙役同王府侍卫打了起来。”
“怎么回事?”
顾玖一脸懵逼。
事情变化太快,她都跟不上节奏了。
宋正喘了两口气,说道:“听那些衙役说,王爷将官平银换成了西南银,顾大人平白要承担九千两的损失。”
顾玖脸色难看,“银子被换,竟然没人发现吗?”
宋正说道:“王爷一直拉着顾大人说话,交谈甚欢。期间马师爷他们腹部不适,纷纷如厕。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银子被人换了。后来,衙役们也没再检查箱笼,直接抬着箱子离开了王府。谁能想到,王爷竟然命人将箱子里的银子全给换成了西南银。”
啪!
砚台被顾玖扫到了地上,墨水溅了一地。
顾玖脸色铁青,“堂堂王爷,玩掉包把戏。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都会忍气吞声吗?”
此时此刻,顾玖真是恨死了宁王。
王府不缺那九千两。
宁王偏偏玩套路,让人掉包箱子里的银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还是冲着顾大人而去?
亦或是调戏户部?
一边主动还债,一边又耍小把戏。将之前积攒的好感,全都败光了。
真不怕陛下问罪?
宁王绝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王府也没有穷到九千两都拿不出来。宁王犯不着为了九千两就败坏自己的名声。
他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恶心人?
顾玖厉声说道:“随我去见王爷。”
第256章 大胆
“王妃娘娘吩咐,大夫人一天没抄完家规,一天不能出东院院门一步。”
婆子拦着顾玖的去路,一板一眼地说道。
青梅拿出一叠厚厚的稿纸,甩在婆子脸上,“看清楚了,这是一百遍家规,还不拿去给娘娘交差。”
婆子愣住,“这才几天,一百遍,哪有这么快就能抄完。青梅,你可别哄我。”
“点一点,这里是不是一百遍?少了一遍,我将这些稿纸全都吞下去。”
青梅叉着腰,极为泼辣,就差直接朝婆子脸上吐唾沫。
顾玖吩咐道:“白仲,拿着这些稿纸去春和堂交差。替我告诉王妃,儿媳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百遍,一个字都不少。”
白仲躬身领命,拿着稿纸,冲拦路的婆子怪笑一声:“还挡着路做什么?身为下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说完,他一把扯过婆子。又躬身对顾玖说道:“夫人请!”
顾玖满意地点点头,白仲很机灵。
等她走远了,还听见那婆子在叽叽歪歪,同白仲抱怨。
白仲则强行拉着婆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中庭,来到碧玺阁。
不出意外,被侍卫拦住。
顾玖说道:“本夫人求见王爷,麻烦禀报一声。”
宋正上前,几个荷包送出去,又说了一通好话。
守门的侍卫松了口,“都等着,我去禀报王爷。”
青梅有些担心,悄声问道:“王爷会答应见夫人吗?”
顾玖点头,“他会。”
没多久,侍卫从里面出来,“大夫人请,王爷在偏厅。”
“多谢!”
顾玖带上王依,青梅,邓存礼,还有方嬷嬷走进碧玺阁。
碧玺阁很大,足有三进院落。
院子套着院子。
小黄门领着他们来到偏厅。
听动静,宁王正在听小曲。
顾玖笑了起来,“外面都快打疯了,王爷倒是好兴致。”
从偏厅出来的内侍常恩,听到这句话,眉眼上挑,“王爷请大夫人进去。”
顾玖看着常恩,微微颔首,“常公公,王爷不欲解决外面的事情吗?”
常恩笑了起来,“一点小事,何须王爷费心。”
“银两掉包,也是小事吗?”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常恩。
常恩面不改色,“王爷说是小事就是小事。”
顾玖了然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常公公实言相告。”
常恩让出门口,请顾玖进去。
顾玖抬步,走进偏厅。
唱小曲的伶人,是个眉眼清秀的青年男子,大约二十来岁。
他眉眼如丝,丝丝缠绵。
眉梢眼角朝顾玖瞥了眼,声音里透着魅惑。
好个男儿身女儿貌。
顾玖站在偏厅中央,拔高音量,“儿媳拜见父王,父王安康。”
她的声音,将伶人的小曲盖了过去。伶人语调一乱,就跟不上节奏。
宁王挥挥手。
伶人和乐师如蒙大赦,急忙退出去。
伶人经过顾玖身边的时候,始终低着头,但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顾玖的双手。
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好想摸一摸。
乐师知道伶人的脾性,狠狠瞪了他一眼,找死滚远一点。
伶人哼了一声,傲娇得不行。
不相干的人离开,宁王才问道:“大郎媳妇,你不是在抄写家规吗?怎么跑碧玺阁来了?”
顾玖微微躬身,说道:“回禀父王,家规已经抄完。我来,是因为有个疑问,一直压在心头,不吐不快。”
宁王点点头,“说吧,什么疑问。”
顾玖抬起头,直面宁王,“儿媳想问父王,刘诏可是父王亲子?”
宁王眯起眼睛,不怒自威,“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请父王明白的告诉儿媳,刘诏到底是不是父王的亲子。”
顾玖执拗,一脸地倔强。
宁王握着椅子扶手,冷冷一笑。在他的眼里,顾玖此刻的样子,和刘诏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夫妻。
“刘诏当然是本王的亲子。你满意了?”
顾玖面无表情,继续质问,“既然刘诏是父王的亲子,为何父王要害他?父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刘诏死吗?”
“大郎媳妇,本王劝你说话注意点。这里是王府,不是顾府,当着本王的面,你口不择言,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顾玖低头一笑,“来之前,儿媳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刘诏名义上是王府大公子,好事却没有他,坏事则全算在他头上。
而王爷你,也从不考虑刘诏的安危。刘诏若死,儿媳岂能有好下场。反正都没好下场,儿媳又有什么可怕的。”
宁王面目严肃,“说了这么半天,你就是想指责本王没有给予刘诏足够的宠爱,是吗?
可你别忘了,刘诏身为王府大公子,享受了大公子的尊荣,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光想要身份地位,却不想承担应承担的责任,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别说王府公子,就是本王,若是朝廷有需要,陛下有需要,一声令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本王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顾玖挑眉一笑,“王爷说的对,儿媳绝对相信这番话都是王爷的肺腑之言。
只是陛下下令,清理户部积欠,王爷忠心耿耿,理应替陛下分忧。为何偏要将银两掉包?
真不怕陛下问责,不怕陛下迁怒刘诏?王爷口口声声赴汤蹈火,莫非只是一句空话。”
宁王哈哈一笑,“果然你是为了顾大人而来。真是孝女。顾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王府的嫡长媳,你先弄清楚自己的立场。”
“儿媳的确是为了顾大人而来,也是为了公子而来。公子身陷囹圄,王爷果然不担心?”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玖,“本王真没看出来,你对诏儿的感情还挺深厚。亦或是,你只是在利用诏儿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好处?”
顾玖一脸坦然,“我所谋的好处,公子也能得益。我曾听人说,对于诸位公子之间的争斗,王爷一直是乐见其成。儿媳秉承父王教诲,要与众人斗一斗,父王不乐意吗?”
“本王没有不乐意。但是你妄想斗一斗本王,简直是胆大包天。你若是识趣,速速退去。看在诏儿的面上,这一回本王就不和你计较。”
顾玖了然一笑,“说了这么多,王爷一直对银两掉包一事避而不谈。来之前,我以为此事同王爷无关,说不定是其他人所为。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银两掉包一事,必定是王爷亲自下令,下面的人只是奉命行事。
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王爷应该不是单纯冲着那九千两去的吧。”
宁王呵呵冷笑,“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掺和,否则本王不介意下令动刑。”
顾玖点点头,“儿媳知道了。来人,将这偏厅的摆件都拿走。这件,这件,那件……”
她指着博物架上一件件摆件,凑足了一万两就收手。
方嬷嬷和邓存礼两个老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话吗,怎么开始搬家了?
青梅和王依完全没有顾虑,顾玖指着哪件,她们就搬哪件。没有因为这里是碧玺阁,是宁王的地盘,就心生胆怯。
常恩怒斥:“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搬王爷的东西。”
顾玖似笑非笑,“自然是王爷给的胆子。照着我的吩咐,全都搬走。”
常恩惊疑不定,朝宁王看去。
宁王表情慵懒,躺在榻上,像是没骨头的人。
只听他说道:“区区死物,都搬走搬走。反正本王正想换一换这屋里的摆件。”
这画风不对啊。
不是剑拔弩张吗?
不是堂堂王爷吗?
怎么顾玖要搬东西,宁王半点反应都没有。
大家全都看不懂,事情的发展太过诡异。
邓存礼没有迟疑,上前,搬起一尊青铜小狮子,一个瓷瓶。
以他的眼光看,这些都是好物件。
瓷瓶少说能折价几百两。青铜小狮子,能折价几千两。
方嬷嬷也拿起了一个玉雕,这算下来也值不少钱。
四个下人,每人手里面都拿着品种不一的物件。
顾玖问道:“都拿齐了吗?”
王依嘿嘿一笑,“都拿起了。”
瞧她兴奋的劲头,要是让她去抄家,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既然都拿齐了,我们就走吧。”
顾玖面对宁王,躬身,准备离去。
宁王则是一脸嫌弃,“赶紧走,赶紧走。本王是怕了你,以后没事别来碧玺阁,这里不欢迎你。”
顾玖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媳谨遵父王教诲,无事绝不敢叨扰父王。”
她带着下人,拿着各色摆件,大大方方地离开了碧玺阁。
下人们见到这一幕,全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大夫人抄了王爷的碧玺阁!
这个消息,就像是风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顾玖走出碧玺阁院门,宋正迎了上来。
他见到青梅几人手中抱着的东西,有点回不过神来,“夫人,这些都是?”
顾玖回头,对邓存礼说道:“将这些物件交给顾大人,算下来,差不多能折算一万两。你交代他,将这些物件带回户部交差,以后别来王府。”
王府水深,顾大人继续不管不顾的找上门来,只怕要陷入泥潭里爬不出来了。
邓存礼隐约摸到了事件真相的边缘。
他躬身领命,“老奴这就将所有物件交给顾大人。若是顾大人追问,老奴该如何回答?”
顾玖想了想,说道:“你就告诉他,不想死,就别瞎掺和。”
顾大人最惜命,听到她的警告后,肯定会迅速冷静下来,赶紧带着衙役们离开。
邓存礼领命而去。
宋正带着人跟上,顺便从青梅她们手里接过所有物件。
“夫人,我们去了。”
“当心点,别将东西摔坏了。”
顾玖叮嘱了一句,然后又对青梅几人说道:“我们也走吧,去春和堂。娘娘差不多该派人叫我过去问话。”
……
碧玺阁偏厅。
内侍常恩给宁王换了一杯参茶。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为何同意大夫人将偏厅的摆件都搬走。”
宁王哈哈一笑,“本王可是很有良心的人,不能让顾大人白白替本王承担九千两的损失。老大媳妇将摆件搬走,也算是替本王了结了此事。”
常恩眉头抽了抽,“王爷既然肯让大夫人搬走那些摆件,替顾大人平账,那一开始就不该吩咐下人掉包银两。”
宁王摇头,“你不懂。倒是老大媳妇聪明得很,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本王一个字都没吐露,瞧她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本王的计划。嘿,女人太过聪明了也不好。诏儿娶了她,也不知是福是祸。”
常恩这才知道,宁王让人掉包银两,另有深意。
就是不知道,宁王此举,剑指何人?
……
王府门外,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帮人,突然罢了手。
顾大人盯着箱子里的各样摆件,心里头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些摆件,着实眼熟。
分明就是之前宁王命人装在箱子里,问他要不要抬走的那些。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尤其是那尊青铜小狮子可不多见。
这么说,宁王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他却没看透宁王的奸计,被宁王一再戏耍。
实在是欺人太甚。
邓存礼见顾大人神色不对,凑近了,说道:“这些都是诏夫人命我等给顾大人送来的,折算下来差不多价值一万两。将这些物件带回户部,足够平账,也能全了大人的脸面。”
顾大人恼怒至极,“本官还有脸面可言吗?”
“顾大人不声张,谁会知道这些物件是诏夫人送出来的?只会认为是王爷心虚,叫人填补了九千两的亏空。”
顾大人神色微微和缓了一点。
邓存礼又说道:“诏夫人还命我转告大人一句话,她让你以后不要再来王府。”
顾大人不满,“这是何意?难道她是在嫌弃本官吗?子不嫌母丑,她懂不懂?”
邓存礼悄声说道:“顾大人误会了,诏夫人是是担心大人的安危。王府这潭水太深,恐波及大人,甚至有性命之忧。在事情了结前,大人千万记得不要来王府。”
顾大人脸色一变,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邓存礼肯定地说道:“只会比大人猜想的更严重。还记得陈驸马吗?那就是前车之鉴。”
陈驸马没死多久,上个月才被腰斩弃市。那惨状,想都不敢想。
顾大人哆嗦了一下,脸色铁青,被吓的。
“本官这就回户部复命。你告诉诏夫人,叫她保重。家里一切安好,她不用担心。不年不节的,也不用回家。”
顾大人这是怕顾玖牵连到顾府的节奏。
邓存礼心中了然,说道:“大人的话,我一定会转告夫人。”
“我们走!”
顾大人一挥手,衙役们抬着箱子,趾高气扬地离去。
这时,顾玖已经到了春和堂。
“大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抄王爷的碧玺阁。”
萧琴儿一脸的幸灾乐祸。
顾玖轻声一笑,“四弟妹的消息倒是灵通。为何金吾卫上门的时候,你却没能及时得到消息?”
萧琴儿被噎了一下,辩解道;“一码归一码。大嫂切莫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顾玖笑了笑,“我也请四弟妹别多管闲事,以免显得面目可憎。”
“你……”
“人到了吗?到了就进来。”
王妃裴氏知道萧琴儿在和顾玖争执。
她瞧着萧琴儿似乎不是对手,于是及时出声,替萧琴儿解围。
顾玖走进大厅,躬身行礼,“儿媳给母妃请安。”
裴氏冷嘲热讽,“本王妃安不了。儿媳妇都已经骑到了公婆的头上,改天你是不是要将本王妃关到柴房里,将本王妃活生生饿死?”
顾玖故作惶恐,“母妃何出此言?”
裴氏厉声质问:“你连碧玺阁的摆件都敢搬走,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第257章 叫穷
“母妃是不是误会了?还是说有人在母妃跟前进了谗言,诋毁儿媳。”
顾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乎是想确定究竟是谁在王妃跟前进了谗言。
不少人在她的目光逼视下,都下意识躲开了。
也有人混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回应她的目光。
啪!
裴氏拍着桌子,指着顾玖,怒道:“你不要攀扯不相干的人。你将碧玺阁的物件搬走,这是事实。那么多人看见了,你还嫌抵赖吗?”
顾玖摇头,说道:“儿媳没有想要抵赖。儿媳的确叫人搬走了碧玺阁的物件,但儿媳这么做,是奉命行事。
若是没有父王的许可,儿媳是万万不敢动一动碧玺阁的物件。
母妃仔细想一想,碧玺阁多少侍卫,多少黄门,多少身强力壮的下人。
那么多盯着,若是没有父王的许可,给儿媳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将碧玺阁的物件搬走。
那些侍卫可不是无能之辈,一出手就能撂倒儿媳。若是母妃不信,可派人前往碧玺阁询问父王,就会知道儿媳所说,没有一句虚言。”
裴氏蹙眉,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
碧玺阁的侍卫可不是摆设,怎么可能看着顾玖搬走东西,却无动于衷。
萧琴儿却跳出来说道:“大嫂巧舌如簧,谁知道是不是大嫂使了什么诡计,戏耍了父王,从而让父王同意你将碧玺阁的物件搬走。”
顾玖回头,盯着萧琴儿,质问道:“四弟妹是在质疑父王的判断力吗?父王年富力强,智谋无双,四弟妹是何居心,竟然诋毁父王年老糊涂,会受我影响?
我何等何能,哪有本事影响父王的判断。四弟妹,我真没想到,你面上恭敬孝顺,私下里却盼着父王早点老去,做个老糊涂。”
“我没有,你别污蔑我。”萧琴儿急了,眼睛通红。
“母妃,大嫂污蔑我,曲解我的话,字字诛心。她就是靠着这一张利嘴,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还敢指责我心思不良,分明是她倒打一耙。还请母妃替我做主。”
萧琴儿跪在裴氏面前,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裴氏眯着眼睛,左右看看,“来人,去碧玺阁询问王爷,大夫人从碧玺阁搬运物件,到底有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下人领命而去。
裴氏继续说道:“此事本王妃会查清楚,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但是,大郎媳妇,你还真是会搬弄是非,本王妃差点就信了你。”
顾玖不卑不亢,说道:“儿媳不敢搬弄是非。若是真要追究,还请母妃问问四弟妹,她到底是何居心?莫非四弟妹以为我家公子身陷囹圄,四公子就能取而代之吗?”
萧琴儿跪在地上,而顾玖始终站着。
两人一高一矮,似乎从气势上就差了顾玖一截。
于是她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顾玖,怒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大嫂,请你不要胡乱揣测,冤枉了好人。”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正是我想同四弟妹说的。请四弟妹心存善心,切莫胡乱冤枉人。”
“母妃!”萧琴儿又哭了起来。
她呜呜咽咽,很是可怜。
裴氏无动于衷。
她这辈子,见过太多人哭。
王府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几个没在她面前哭过。
要是指望哭一哭,就能让她心软,简直是妄想。
萧琴儿哭了半天,结果王妃裴氏却没有反应。
她当时就尴尬了。
她捂着脸,低着头,眼珠子乱动。她到底是该继续哭下去,还是该趁机收声。
好难选择哦。
萧琴儿咬咬牙,这一切全都怪顾玖。
顾玖就是害人精。
去碧玺阁询问消息的下人回来了。
“启禀王妃娘娘,王爷说大夫人是奉命行事。正好王爷想换一换偏厅的摆件,就让大夫人代为处理。”
裴氏皱眉,“王爷真是这么说?”
下人点头,“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退下吧。”
“遵命。”
裴氏朝顾玖看去,“既然你是奉命行事,此事本王妃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下一次,你最好事先禀报本王妃。”
“儿媳遵命。”
接着裴氏又说道:“你们是妯娌,本王妃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不要无中生有,也不要挑拨是非。谁要是调三窝四,不肯安分,本王妃自然不会客气。”
萧琴儿抖了抖,趁机止住了哭声,“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裴氏正想打发所有人,恰在此时,下人禀报,说是湖阳郡主来了。
湖阳郡主依旧住在王府,并没有回郡主府。
她的意思是,不想回郡主府。怕一回去,就会想起惨死陈驸马。
既然湖阳郡主来了,大家便坐着不动。都想看看湖阳郡主过来,所为何事。
没一会,湖阳郡主被请到了大厅。
湖阳公主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她一脸凄苦,“大嫂,我做梦梦见了驸马,他好惨,他死不瞑目啊。”
裴氏皱眉,虽说不待见湖阳郡主,却也不能落井下石。
她安抚道:“你别胡思乱想。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得找点事情来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湖阳郡主连连摇头,“不是的。驸马在梦里同我说,他好惨,尸骨不全,阎王爷还要将他下油锅。大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侧妃建议道:“要不到庙里,给陈驸马做一场法事。”
湖阳郡主眼巴巴地望着裴氏。
裴氏蹙眉,“事关陈驸马,此事该由湖阳你自己拿主意。”
湖阳郡主说道:“我是打算去庙里给驸马做场法事,添几千两香油钱,让驸马下辈子投个好胎。只是,我囊中羞涩,又被父皇罚了三年爵禄,还请嫂嫂慷慨解囊,支援一二。”
裴氏气了个倒仰,敢情湖阳郡主是来要钱的。
她满脸不悦地说道:“府中的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户部清理积欠,王爷将家底都掏空了,才凑了几万两,全被人拿到了户部交差。如今府中除了这个月的伙食费外,是一文钱都没有。”
湖阳郡主却说道:“可我听说,王兄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如此一来,王府应该还剩下四五万两的官平银才对。
既然有钱,嫂嫂又何必在我面前叫穷。王府再穷,还能有我穷吗?还是说,嫂嫂不欲借钱给我?”
裴氏恼怒,“你也说户部在清理积欠,你不想着如何凑钱还给户部只却想着要添几千两香油钱,替陈驸马做法事。你倒是大方得很。
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你也不想想,这些银子都是谁的?事情传到宫里,陛下问你有钱添香油钱,无钱还账,你要怎么回答?你想过吗?”
湖阳郡主眼眶一红,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嫂嫂说的这些,我哪里不知道。可是驸马真的死得好惨啊!嫂嫂就不能发发善心吗,难道嫂嫂真的忍心看着驸马死不瞑目?”
裴氏怒道:“少拿陈驸马说事。陈驸马沦落到今天,都是被你害的。到了现在,你还不思悔改,你是不是想害死王府?”
湖阳郡主猛地拔高音量,嚎啕大哭,“嫂嫂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啊。自出事以来,我是半步未曾离开过王府,每日安分守己。嫂嫂却对我喊打喊杀,还怪我牵连王府。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进宫面见母妃。”
裴氏冷笑一声,“你有胆就进宫去,本王妃还怕了你不成。就怕你刚进宫,陛下就得了消息,叫你过去问话。
我倒是想知道,你会如何应付陛下问话。可别到最后将自己都搭进去了,连带着再罚三年爵禄。”
这也正是湖阳不敢进宫的原因。
她怕天子问罪,怕面对天子。
天子下旨判了陈驸马腰斩弃市,着实将湖阳给吓住了。
她现在是真没胆子进宫。
不过虚张声势,她还是会的。
她腾的从椅子上坐起来,“好,既然嫂嫂欲让我死,那我现在就进宫。父皇真要罚我,没了钱,活不下去,我干脆将郡主府给卖了,换成钱供我们母子三人生活。”
她作势朝外面走。
沈侧妃急忙劝道:“郡主不要意气用事。你替陈驸马做法事,这是应该的。
只是一次添几千两香油钱,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着实太过打眼。还请郡主三思。
不如将香油钱略减一减。现在王府的确很困难,拿不出钱来。
我们陶私房钱,大家一起凑一凑,为你凑一笔香油钱,你看好不好?”
湖阳哭道:“还是沈嫂嫂心疼我。”
裴氏气了个半死,“你叫谁嫂嫂?”
竟然叫沈侧妃做嫂嫂,湖阳该打。
湖阳擦着眼泪,“沈侧妃也有玉蝶金册,而且还替王兄生儿育女,难道不该叫一声嫂嫂吗?”
“别,千万别叫嫂嫂。郡主太抬举我了。”沈侧妃面上惶恐,心里头却乐呵得不行。
瞧着裴氏气得发青的脸色,真是大快人心啊。
裴氏指着湖阳郡主,“就凭你的态度,你还想从本王妃手里拿钱。我告诉你,没门。给本王妃滚回客院老实待着,不准出王府一步。”
湖阳哼了一声,“这是王兄的府邸,你无权干涉我。你不给钱,我去找王兄。”
湖阳郡主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裴氏摸着额头,“气死本王妃了。本王妃摊上这样一个小姑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王妃娘娘看开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同湖阳计较。”沈侧妃一脸真心实意地劝着。
裴氏盯着沈侧妃,“你给本王妃闭嘴。你和湖阳郡主一唱一和,真以为本王妃看不出来吗?”
沈侧妃大叫一声:“妾身冤枉啊!王妃生气湖阳,何必迁怒到妾身头上。”
裴氏一脸不耐烦,“滚,全都给本王妃滚出去。”
她想着,这辈子,她真的会死在湖阳手上。
湖阳绝对是来克她的。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湖阳将王府的钱往外面搬。
“来人,给本王妃盯着碧玺阁。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禀报。”
下人领命而去。
众人这会已经离开了春和堂。
罗侧妃悄声问沈侧妃,“账房真的还有四五万两存银?”
“谁知道了。”沈侧妃不太在意地说道。
罗侧妃小声嘀咕,“王爷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此事若是真的,那么王府必定还存着一笔钱。既然有钱,为何王妃还说没钱,让我等裁剪用度。”
沈侧妃呵呵一笑,“全都是借口。”
罗侧妃想了想,追上顾玖。
“大夫人请留步。”
顾玖回头,“罗侧妃叫住我,可是有事吩咐。”
罗侧妃客客气气的,“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一事,我想求证。”
顾玖心中了然,还是问道:“何事?”
罗侧妃悄声问道:“王爷用四万五千两西南银掉包了官平银,此事是真的吧。”
顾玖点点头,默认。
罗侧妃急忙说道:“这么说,湖阳没说谎,王府的确还有一笔四万五千两的存银。”
顾玖笑了笑,“这事我就不知道了。罗侧妃不如去问问王爷。”
罗侧妃连连摇头,她哪有胆子去问宁王。
“多谢大夫人实言相告。”
说完,罗侧妃追上沈侧妃,急匆匆地离去。
方嬷嬷悄声告诉顾玖,“王妃娘娘借口府中还债无钱,想要裁剪各院的用度。如今看来,沈侧妃和罗侧妃她们肯定不甘心被裁剪用度。”
顾玖轻声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富贵日子,当然没人乐意被裁剪用度。王妃此举,说不定会捅到马蜂窝。”
欧阳芙叹了一声,一脸愁苦,“母妃要裁剪各院用度,首先肯定会拿各位庶出公子开刀。我们院子里,很快就惨了。”
顾玖朝她看去,安慰道:“王妃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要裁剪用度,二弟妹不用太过担心。”
欧阳芙摇头,“大嫂不知,其实去年的时候,母妃就提过要裁剪用度,只是没找到机会。这回户部清理积欠,母妃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哦?
原来裴氏早有这个想法,而不是临时起意。
这样的话,裴氏很有可能会来真的,真的裁剪各院的用度。
顾玖问道:“二弟妹知不知道,王妃打算从哪些方面裁剪用度?”
想要节流,要么就是裁人,要么就是降薪,通常就是这两条途径。
说起来,王府的开销真的很吓人,每月开销都是以万做单位。
近千人的王府,光是月例银子,一个月就要开销上万两。
加上吃喝玩乐,人情来往,一个月没有三四万两的开销,根本不够。
要是遇上三节两寿,那更不得了,怕是十万两都花的完。
还有宁王要养人,自然出手不能吝啬。
这一笔笔算下来,难怪王府年年都要去户部打秋风,几年下来就欠了三十几万两。
裴氏想要裁剪用度,也是理所当然。
开销太大,再不节制,王府就要寅吃卯粮,就如湖阳郡主那般,天天为钱发愁。
欧阳芙说道:“可能会裁剪人手,也有可能减少下人的月例银子。”
顾玖说道:“光是减少下人的月例银子,一个月下来也省不了多少钱。解决钱的问题,还是要开源。”
朝廷制度在这里,王府面积就是这么大。这么大的府邸,就得养那么多人,才能管理得过来。
光是洒扫一项,那么大的面积,又不是上辈子各种吸尘器,各种自动化工具,这年头全靠人力一寸寸的清扫擦拭,想想那个工作量,得安排多少人才忙得过来。
猛地裁剪下人的月例银子,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下人肯定满腹怨气,各种消极怠工。
不能裁剪月例银子,那么就只能裁人。
然而,裁了人,比如洒扫,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清理不到位,地面上必然积灰。
这就不够体面了。
第258章 一起死吧
“谁都知道要开源,可是开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府一年的收入一点都不少,可是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
欧阳芙协理管家,王府一年的收入,她心里有数。
百万两肯定没有,三五十万两,风调雨顺的时候肯定是有的。
只是并非每年都是风调雨顺。
田庄看天吃饭。
铺子也会受到天灾影响。
几条贸易线,也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
最近几年王府的收益,总是入不敷出。
一方面是天灾频繁,另外一方面则是王府人口增加,开销也随之增加。
顾玖看着忧心忡忡的欧阳芙,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真要裁剪用度,也不会只裁剪你们院子里的用度,定然是全府上下,都要被裁剪用度。”
欧阳芙苦笑一声,“大嫂说的对。你们东院人口多,若是要裁剪用度,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
顾玖笑了笑,“不管会闹出多少风波,只要王妃下了命令,我必定依令行事。”
欧阳芙尴尬了一下,以袖遮掩住脸上的尴尬之色,“大嫂说的是。如果母妃当真下定决心要裁剪用度,我们只能依令行事,别无他法。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
“二弟妹慢走。”
青梅悄声说道:“夫人,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奴婢听着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方嬷嬷板着脸,“二夫人想要怂恿夫人同王妃娘娘作对,这你都没听出来?”
“啊?”青梅很意外,“二夫人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顾玖笑了笑,“差不多吧。王妃要裁剪用度,二夫人肯定不愿意。她不想出头,于是来试探我的态度。”
只可惜,顾玖不乐意配合欧阳芙。
方嬷嬷担忧道:“如果王妃娘娘真要裁剪用度,东院上下好几十口人,夫人得早做打算才行。”
顾玖点点头。
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大小丫鬟加上内侍,也就不到二十个。
主要是刘诏身边的下人太多,好几十个。
真要裁剪用度,那就裁剪刘诏身边的下人。
反正他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顾玖走在花园里。
有人迎面而来,躬身一拜,“小人拜见大夫人。”
这声音熟悉。
“抬起头来。”
果然是之前在碧玺阁见过的,那位唱小曲的伶人。
兰湘一身清清爽爽,一改之前在碧玺阁的烟视媚行。
他偷偷的观察顾玖。
大夫人有一双漂亮的手,真令人羡慕。
顾玖问他,“不在房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兰湘低眉顺眼地说道:“王爷有召,小人不敢不从。”
“王爷召你唱曲?”
兰湘点头,“正是。”
顾玖挑眉一笑,宁王倒是好兴致,这会还有心思听伶人唱曲。
她随口问道:“你是南边来的?”
“小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自懂事起,就跟着师傅在江南学唱曲。”
哦!
伶人很多都是自小被拐卖,卖入戏班子。
像谭姨娘那种,自己跑出来唱曲,还被顾大人看中,纳为妾室,那是极少极少的。
可以说,谭姨娘的运气是极好的。
她刚出来唱曲,还没怎么经历社会的残酷,就被顾大人看中,纳进府中享受荣华富贵。她身上那股子傲气,因此也得以保留下来。
顾玖说道:“既然王爷有召,你就赶紧过去。”
“小人遵命。小人恭送夫人。”
兰湘退到路边,埋头恭送顾玖离开。
等人走远了,乐师狠狠瞪了眼兰湘,“若是敢乱来,必定打断你的腿。”
兰湘低眉顺眼地笑了笑,“师兄何必如此紧张,湘有分寸,岂会乱来。”
“最好如此!”
……
树欲静风不止,更何况有人成心搅风搅雨。
京城不太平啊!
宁王用西南银换官平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赵王府。
赵王哈哈大笑,“宁王兄糊涂,竟然干出这等蠢事。等父皇责问,本王倒是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谋士小声提醒,“王爷小心宁王藏有奸计。”
“本王怕他作甚。他敢做,还怕本王说吗?他自己犯蠢,拿西南银掉包官平银,依着本王看,他是穷疯了。”
赵王对宁王多有轻蔑。
谋士还想提醒赵王慎重,赵王却一脸不耐烦,“不用同本王说那些有的没的。明儿早朝,本王只需看戏就好。”
……
东宫。
依旧是那间陋室。
太子妃孙氏揉揉眉心,“本宫今日无心下棋,方少监还是把棋子收起来吧。”
方少监笑了笑,“娘娘因何事烦恼?”
“宁王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本宫不信你会不知道。”
方少监自己同自己对弈,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
“宁王是在自污,娘娘无需在意。”
太子妃孙氏冷笑一声,“宁王还需要自污吗?这些年他干过的荒唐事,可谓是罄竹难书。方少监,本宫希望你能正视此事,而不是随口敷衍。”
方少监抬起头,看着对方,“娘娘到底在担心什么?”
太子妃孙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宁王这人,看似莽撞,却不会无的放矢。他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而且丝毫不加隐瞒,闹到人尽皆知也没所谓。若说宁王此举,背后没有深意,本宫说什么都不相信。”
方少监笑了笑,“不管宁王此举剑指何人,娘娘,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仅有的时间和人力,不能再浪费在宁王身上。”
太子妃孙氏蹙眉,“你想如何?”
“上巳节快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依着咱家对陛下的了解,可能已经忍耐不住要动手了。娘娘可有下定决心?”
“本宫早就下定了决心。”
“为防万一,咱家必须再问一次。娘娘不会再改变主意吗?”
太子妃孙氏一脸决绝,“本王妃绝不会改变主意。”
方少监阴测测的问道:“即便事情不成,牵连太子殿下的性命,娘娘也不动摇吗?”
太子妃孙氏迟疑了不到一秒钟,“本宫早已下定决心,岂会动摇。”
“娘娘态度坚决就好。咱家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助娘娘一臂之力。”
“宁王那边?”
方少监缓缓摇头,“不用去管宁王,我们的目的不是他,希望娘娘能分清楚主次。”
太子妃孙氏深吸一口气,“本宫实在是不甘心看着宁王嚣张。”
“如果事成,宁王嚣张不了多长时间。”
太子妃孙氏暗暗点头,提醒自己切忌急躁。
她悄声问道:“宫里都安排好了吗?”
方少监笃定地说道:“娘娘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太子妃孙氏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东宫数千人的前程和性命,全都寄托于方少监你一人。希望你不要负我。”
方少监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咱家不敢负娘娘。事后娘娘一定会感激咱家。”
太子妃孙氏起身离去。
方少监手里捏着一枚黑子,他盯着棋盘,眼神变幻莫测。
突然,他一把掀翻了棋盘,棋子滚轮在地,满屋子都是。
他仰头,哈哈一笑。
“野心勃勃,胆大包天,果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奈何,咱家的命被人捏着,呵呵……”
方少监低头,看着满地的棋子,眼中闪烁着疯狂之意。
不如一起死吧!
……
今日早朝,好比是菜市场。
早朝刚开始,就有御史弹劾宁王不尊上谕,目无法纪。
不是一个御史,而是十几个御史,火力全开,都将炮火对准了宁王。
赵王也趁机跳出来,“启禀父皇,宁王兄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此事恐有内情。不如先听听宁王兄如何说。”
赵王说完,还朝宁王使了个眼色。仿佛是在说:不用谢我,身为兄弟,这都是我该做的。
宁王:呵呵!
赵王包藏祸心,无非就是想看他的好戏。
谁看谁的戏,可说不定。
开耀帝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清理户部积欠,已经许多天。户部收回来的欠款,却还不足百万两。
大殿内,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个屁股干净的。
尤其是宁王,胆敢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公然戏耍朝廷命官,毫无体统,简直就是藐视上谕,实在是罪该万死。
“宁王,给朕滚出来。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还敢指使王府侍卫同衙役当街殴打,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
宁王干脆得很,干脆地跪在地上请罪。
赵王志得意满,幸灾乐祸。
其他皇子,也都差不多。乐意看见宁王落难。
开耀帝是个暴脾气,直接走下龙椅,一脚踹在宁王的胸口,“混账玩意,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戏耍朝廷命官,藐视上谕?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宁王趁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叫痛,不起来了。
开耀帝气的,又狠狠踹了几脚。他正要叫人将宁王拖下去打一顿再说,此时有人站出来。
“启禀陛下,宁王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如此说来,宁王府至少还有四万五千两的存银。请陛下下旨,令宁王即刻交出这笔存银,尽快还清户部积欠。”
说话的人是李侍中,他曾是睿真崔皇后安插在朝堂上的钉子。如今睿真崔皇后不在了,李侍中同崔家联手,力保太子。
宁王自己作死,那就别怪他落井下石。
开耀帝闻言,深觉有理。
指着宁王,怒道:“逆子,赶紧将银子交出来,否则朕让你好看。”
宁王心虚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没钱了。”
“四五万两的官平银,绝不可能凭空消失。宁王殿下,你莫要哄人。”李侍中死死地盯着宁王。
宁王立马跳起来,指着李侍中的鼻子大骂,“谁告诉你本官有四五万两的官平银,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没有证据的话,休要胡说。”
李侍中被喷,抹了一把脸,默默地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心中对宁王极为厌恶。
赵王痛心疾首,“宁王兄,你就不要执迷不悟啦。你用四万五千两的西南银掉包官平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朝堂和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府里还有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你就赶紧拿出来吧。不要再触怒父皇。”
赵王明着劝解宁王,实则是在落井下石。同李侍中一唱一和,既要逼着宁王交出银子,又要挑拨天子同宁王的父子之情。
以天子暴躁的脾气,只需几个回合,宁王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宁王半点不虚,“谁告诉你们本王还存有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本王明确告诉你们,这些都是污蔑。父皇明鉴,可知道儿臣手里的西南银从哪里来的?”
开耀帝冷冷一笑,“从何处而来?”
宁王先是嘿嘿一笑,“前段时间,儿臣偶然听说了一个赚钱的办法。官平银交出去,转手就能赚两成利润。
儿臣心动,于是将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全换了西南银。
结果那个顾知礼,哼,不识好歹,竟然敢带衙役上王府堵门。改天本王见了他,定要叫他好看。”
“你想让谁好看?”
开耀帝一脚就将宁王踹翻在地上。
然后指着他,质问:“说,西南银从何处换得?所谓两成利,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不说清楚,朕今日饶不了你。”
宁王揉着胸口,“父皇好歹轻些,儿臣骨头都快断了。”
开耀帝眼一瞪,宁王终于老实了。
“启禀父皇,儿臣的西南银从少府铜丞换得,四万五千两官平银,换了六万七千五百两西南银。前脚顾大人抬走了西南银,后脚那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就给少府铜丞送了去。”
所谓少府铜丞衙门,掌盐铁和铸钱。等于后世的人民银行,负责发行货币。
而少府铜丞,就相当于后世的人民银行总行行长兼上市央企老总,权势非同一般。
西南银矿铸造的西南银,按照规定,全部运送到少府,由少府铜丞安排将西南银重新提炼,铸造为官平银,或是铸造成宫廷所需银器。
宁王当着文武百官爆料,说自己用官平银从少府铜丞手上换取西南银,就为了那所谓的两成利。
百官哗然,议论纷纷。
没想到京城还有这等好事,用官平银换西南银,就能获两成利。
不少人暗暗顿足叹息,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说什么也要将家里存放的官平银全都换成西南银。
两成利,可不少了。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
在百官叹息之余,也有人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冷汗津津。
好狠毒的宁王,是要将少府一网打尽吗?
赵王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宁王竟然说出这番话。
他脸色铁青,好啊,不愧是他的宁王兄。他说呢,简单的一件事情,却弄得那么复杂,而且众人皆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噗通!
少府铜丞突然往地上一倒,昏了过去。
开耀帝冷冷一笑,厉声说道,“泼水,弄醒。”
有小黄门端来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少府铜丞的脸上。
少府铜丞醒来,跪伏在地,大呼一声,“臣冤枉啊!”
赵王面目狰狞,突然跳出来,指着宁王,“宁王兄,你自己犯事,却要牵扯不相干的人,你到底有何居心。”
少府铜丞姓温,薛贵妃娘家远亲。
赵王向来都是将少府铜丞当做自己的钱袋子。
宁王想要干翻他的钱袋子,得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宁王眼一瞪,“七弟慎言。本王据实禀报,不敢有任何欺瞒,绝没有牵扯不相干的人。父皇,儿臣手里还有温大人的手书签章。”
开耀帝面目狰狞,“呈上来。”
陈监正陈大昌三步并作两步,从宁王手中取过手书,交与天子。
“该死!该死!该死!”
开耀帝连说三个该死。
大殿内,文武百官,俱都变了颜色。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开耀帝怒火中天,“将温广仁下诏狱,彻查此事。凡是牵连其中之人,绝不姑息。”
第259章 走着瞧
“父皇,此事乃宁王兄编造,请父皇……”
砰!
开耀帝直接抄起砚台,朝赵王砸去。
赵王闷哼一声,他没有宁王躲避砚台砸头那般经验丰富,被砚台砸了个正着,额头眼看着就出了血。
鲜血混着墨汁,黑黑红红,着实狼狈。
开耀帝半点不心疼,指着赵王,怒斥:“禽兽否?”
赵王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后背湿透,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滚回王府好好反省,无朕旨意,不得出王府大门半步。否则朕要你好看。”
开耀帝骂完了赵王后,甩袖离去。
早朝草草结束。
文武百官各种担忧,纷纷离开,赶紧想办法应对。
以免这件大案牵连到自己头上。
已经有人在议论,莫非今年犯太岁?
从正月开始,就没消停过,接连出事。
陈驸马腰斩弃市,太子中毒,如今又是少府铜丞贩银案,全都是要人命的大案。
今年注定不太平,也注定了今年的春天满目鲜血。
宁王来到赵王身边,“王弟,需要为兄扶你一把吗?”
赵王满腔怒火,“王兄好计。”
宁王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张狂得意,“一般一般,没让你失望吧。”
“王兄本事,弟甘拜下风。”
赵王从地上爬起来,这会他已经冷静下来。
宁王大笑说道:“没让你看到本王的笑话,真是过意不去。不如本王请你喝酒?哦,你被下令回府禁足,看来只能下次一起喝酒。”
赵王脸上肌肉抽搐,拳头紧握。
他压低声音说道:“未到最后,论胜负为时过早。别忘了,太子殿下还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宁王笑了起来,“你说对,现在论胜负太早。那我们就,走着瞧?”
“走着瞧!”
赵王怒气冲冲离开。
宁王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他又朝坐在角落,一早上没出过声的太子殿下走去。
“太子哥哥,你还好吗?”
太子抬头,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
“太子哥哥怎么出汗了?这天不热啊!”宁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太子从席位上站起来,面色平静地说道:“父皇动怒,孤心颤之。”
宁王似笑非笑,“少府铜丞贩银,同太子哥哥并无关系,太子哥哥何必紧张?正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除非太子哥哥心里头有鬼。”
太子殿下微微垂首,“宁王慎言,孤还有事,先走一步。”
宁王没有纠缠,他目送太子殿下急匆匆离去,嘴角上翘。
他志得意满走出大殿,没想到李侍中就站在屋檐下。
听到动静,李侍中回头看着宁王,“下官见过王爷。”
“免礼。李侍中不去忙政务,留在此处,莫非是特意等候本王?”宁王面容严肃。
他可以嬉笑赵王,暗讽太子。
但是他不敢对李侍中有丝毫轻视。
就凭睿真崔皇后过世一年,李侍中依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可见此人本事了得。
李侍中同宁王相隔一步的距离。
两人俱都看着前方的宫门,看着鱼贯离开宫门的百官。
李侍中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王爷想要什么?”
宁王嘲讽一笑,“本王说要亲手搅乱这一汪池水,李大人意欲如何?”
李侍中面无表情,“如果王爷真想搅乱一汪池水,下官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宁王惊讶,却没有朝李侍中看一眼,他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宫门。
他说道:“李大人别开玩笑,本王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李侍中笑了笑,“王爷是怕了吗?怕下官是太子殿下的间,会害了你。”
“难道你不会害本王?”
“下官从不害人。”
宁王哈哈一笑,这话说给三岁小儿听听还差不多。
没害过人?因他李侍中而死的人,不知凡几。
当年睿真崔皇后还活着的时候,李侍中就是皇后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指谁杀谁。
就连方少监都被李侍中硬生生压了一头。
“过去所作所为,非下官所愿,还请王爷体谅。”
“别!本王同李大人不熟,不存在体谅不体谅的。有什么目的,你请直说,本王洗耳恭听。”
李侍中眯了眯眼睛,“王爷现在不信下官,但是下官相信,未来王爷一定会相信下官的诚意。告辞!”
宁王皱眉,目送李侍中离去。
这个李侍中,年纪轻轻,位居高位,突然跑来同他示好,到底几个意思?
难道是太子授意?
还是东宫又要憋坏招。
宁王冷哼一声,管他刀光剑影,本王耸然不动,看他如何。
……
太子殿下急匆匆地回到东宫博望园,先是灌了一大杯水。
他惊慌无措,冷汗津津。
咬咬牙,问身边内侍,“太子妃在何处?”
“娘娘这会应该在寝殿。”
太子殿下急忙赶往寝殿,并且将宫人全都轰了出去。
太子妃孙氏见状,心中惊疑,“殿下怎么啦?难道出事了?”
寝殿内,只有夫妻二人,所有宫人俱都被赶了出去。
太子殿下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太子妃孙氏的肩膀,“方少监人呢?将他交出来。”
太子妃孙氏皱眉,一脸糊涂,“殿下在说什么?什么方少监?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休要欺瞒孤。真当孤什么都不知道吗?孤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方少监人呢,赶紧叫他出来见孤。”
瞧着太子殿下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子妃柔声问道:“殿下,你先告诉臣妾,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慌乱?”
太子殿下厉声说道:“宁王告少府铜丞温广仁贩银。温广仁你知道吧。他明面上是赵王的人,实则是母后替孤安插在少府的钉子。
这些年东宫一应开销,温爱卿没少费心。如今他被下了诏狱,万一,此事方少监最清楚,你赶紧将他叫出来。”
太子妃孙氏脸色微变,“温广仁竟然是母后替殿下安排的人,此事臣妾怎么不知道。”
太子殿下脸色铁青,“此事本就是秘密,岂能随意宣之于口。”
太子妃孙氏咬牙切齿,“方少监误我。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臣妾这就带你去见方少监。”
太子妃孙氏恼怒无比。
昨晚上,她问方少监宁王一事要如何应对,方少监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无事。
这个贱奴,果然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蒙骗她。
温广仁这么重要的人物,这么长时间,方少监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太子妃领着太子殿下来到陋室。
方少监见到太子殿下那一刻,分明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今天。
他起身,躬身一拜,“老奴叩见殿下。”
“免礼!”
太子殿下脸色苍白,看着身体很虚。
“方少监,孤总算见到你了。宁王告少府铜丞温广仁贩银,温爱卿已经被下了诏狱,此事该如何是好?母后走之前,可有交代过你?”
方少监哦了一声,显然早已经料到此事。
他说道:“殿下请坐。温大人此时被下诏狱,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供出东宫。”
“那他会吗?”太子殿下紧张地问道。
方少监躬身说道:“殿下放心,温大人没有机会供出东宫。案子查到赵王头上,就再也查不下去。”
太子妃孙氏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你能保证吗?万一温广仁扛不住大刑,攀扯东宫,你能负责吗?”
方少监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娘娘,请尽管放心。温大人没有机会攀扯东宫,最迟今晚,温大人差不多就该死了。”
“怎么会?”太子殿下惊疑不定。
太子妃孙氏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方少监。
方少监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离世之前,早有相应的安排。温广仁受娘娘恩惠,他知道该怎么做。”
“事到如今,方少监,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母后是不是在诏狱安排了人?”太子妃孙氏质问道。
方少监只说道:“具体的情况,咱家并不清楚。咱家只知道,娘娘早已经预料到温大人有可能成为东宫拖累,所以早早地做了安排。”
听到这里,太子殿下明显松了一口气。
“母后算无遗策。既然早有安排,那么孤无忧亦。”
太子殿下如释重负,对方少监说道:“孤不能在此处久留。方少监有何需要,告诉太子妃即可。”
“老奴恭送殿下。”
太子殿下急匆匆离去。
啪!
太子妃孙氏将房门重重关上,“方少监,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宫?”
方少监淡漠一笑,“娘娘为何动怒?”
“明知故问。”
“咱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着想。试想一下,娘娘要是知道了温广仁的事情,岂能无动于衷。一旦娘娘有所行动,必定会被人察觉。今日早朝,宁王也就不用如此迂回。他完全可以利用娘娘同温大人之间的联系,就可以掀翻了东宫。”
太子妃孙氏皱着眉头,并没有信方少监的话。
方少监垂眸一笑,继续说道:“娘娘知不知道,为何宁王在朝堂上没有冒然攀扯东宫?
因为他只是怀疑温广仁同东宫有关系,却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所以他只能先将温广仁还有赵王拉下马,寄希望于金吾卫,能用大刑让温广仁吐露出同东宫的联系。
从宁王掉包银子开始,他的目的一直都是东宫,而非赵王。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逼着天子废掉太子殿下。”
太子妃孙氏眉头不得舒展,“宁王有如此智谋?”
方少监轻蔑一笑,“宁王干的那些混账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娘娘切莫被宁王的外表给骗了。诸位王爷皇子中,以咱家看来,宁王最是狠毒,也最不要脸。赵王还是太过在乎脸面,于是就输了宁王一筹。”
太子妃孙氏嗤笑一声,“照着你这么说,你隐瞒真相,还是为了本宫好,为了东宫打算?”
方少监微微躬身,“这是自然。咱家深受睿真崔皇后的恩德,并发誓一定要保全东宫上下所有人。这一年多来,咱家一日不敢懈怠。”
太子妃孙氏冷冷一笑,“除了温广仁,还有什么事情是本宫不知道的?”
方少监微微摇头,“娘娘切莫再问,知道得越多未必是好事。”
“你就不怕本宫翻脸无情?”
方少监平静地笑了笑,“咱家早就是个死人,每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真是油盐不进。
太子妃孙氏突然大笑出声,“方少监千万不要误会,本宫刚才是在试探你,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大。本宫现在已经知道,你的确是一心替东宫着想。”
“感谢娘娘能够理解老奴的一番苦心。”
“你好好养着吧,本宫还要去殿下那边看看。”
太子妃孙氏出了陋室,叮嘱心腹,“盯死方少监,不准他出房门一步。”
“遵命!”
陋室内,方少监轻蔑一笑。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世人多死于贪心,哼……”
他神情阴狠,眼神越发的疯狂。
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
顾大人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头无比庆幸。
万万没想到,宁王掉包银两,竟然牵涉到少府铜丞贩银一事。
幸亏当日他没有深究此事,而是听从了顾玖的警告,当机立断地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此时此刻,顾大人有种蜜汁自信:本官如此英明神武,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要是顾玖知道顾大人心中所想,一定会狠狠吐槽。
以顾大人的段位,朝堂斗争,绝对活不过三集,就会被人给弄死。
顾大人完全没有活不过三集的觉悟。
他志得意满,早早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回到府邸。
叫来谭姨娘,春姨娘,左拥右抱,喝酒唱曲,好不痛快。
谢氏知道后,咬碎了银牙。
大骂一声:“贱婢!”
……
宁王妃裴氏还是后怕不已。
“王爷,你也太过行险。要是有个万一,陛下降罪,你让妾身如何是好?”
宁王混不在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怕什么!本王算无遗策,说了没事就没事。”
裴氏哼了一声,“拿官平银换西南银,既然有两成利润,当初为何不多换一点。府中都快揭不开锅了。”
宁王瞪了眼裴氏,“头发长见识短,本王拿官平银换西南银,是冲着那两成利润去的吗?本王要是一次换个十万二十万两,你当温广仁是傻子,他还能乖乖上套?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裴氏愣了一下,“妾身不懂朝堂上的事情,说错了话,还请王爷勿怪。但是有一事,妾身必须得说。”
宁王随口说滴:“说吧,又有什么事。”
裴氏朗声说道:“账房没钱了,等到下个月,连下人的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
宁王眉头紧皱,“一点钱都没了?”
裴氏点头,“的的确确没钱了。”
宁王抓头,“本王的爵禄呢?”
“王爷的爵禄,很大一部分都是谷物,布匹,不能当钱花。”
宁王心头恼怒,“本王让你管家,你是怎么管的?不过是调用了几万两,王府竟然会没钱?哪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裴氏委屈,“王爷难道不知道府中开销有多大吗?再多的钱也不经用。”
宁王龇牙,“传家令,长史,账房管事来见本王。本王就不信,偌大一个王府,还拿不出吃饭的钱来。”
“王爷是要查账吗?”裴氏问道。
宁王哼了一声,“废话!王府已经没钱吃饭了,本王不查账,难道要陪着你在这里长吁短叹,就能变出钱来吗?本王得问问账房,那么多钱都去了哪里。王妃,你不会是心虚了吧?难道你挪用了库房里的银钱?”
裴氏脸色一僵,“王爷休要冤枉我。库房里的银钱,我是一文钱都没动过。”
宁王神色和缓了些,“既然你没拿过,那本王就放心了。”
裴氏板着脸,一肚子火气。
第260章 搅屎棍
“夫人,王爷正在查账。”
邓存礼走进小书房,躬身说道。
顾玖意外,“王爷为何突然想到查账?掉包银两的事情,不是已经祸水东引,王爷无事了吗?”
邓存礼说道:“听闻,王妃说账房无钱,王爷半信半疑,于是决定查账。”
顾玖心头一动,“看来王妃娘娘已经打定主意,要裁剪府中用度。”
青梅有些糊涂,不解地问道:“王爷查账,同王妃裁剪用度,有关系吗?”
顾玖笑了笑,说道:“当然有关系。王妃想要裁剪府中用度,必须获得王爷的支持,此事才能开展下去。
即便贵为王妃,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一旦有了王爷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王爷下令,府中无人敢反对。如此一来,王妃才能顺利裁剪府中用度。”
邓存礼说道:“夫人说的没错,王妃此举,分明是为了裁剪府中用度造声势。此事一旦成了,王妃在府中权柄更胜往昔。
过去沈侧妃她们还能私下里搞点小动作,给王妃添堵。一旦王妃势成,沈侧妃等人都得夹紧尾巴做人。”
顾玖连连点头,邓存礼说得没错。
裁剪用度,并不是单单裁剪用度那么简单。此事还关系到王府权利洗牌。
王府这么多人,王妃搞大动作,动所有人的利益,沈侧妃她们能甘心吗?
唯有搬出宁王,才能震慑所有人。
顾玖吩咐邓存礼,多多留意碧玺阁的动静。
也不知道宁王会不会配合裴氏裁剪府中用度。
邓存礼领命而去。
青梅在顾玖身边伺候,问道:“夫人不担心吗?”
顾玖捧着书本,“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是王妃果真裁剪用度,到时候我自己掏荷包把你们那一份补上。”
青梅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顾玖放下书本,继续说道:“王府的生活,的确过于奢靡。想想我们在顾府过的是什么生活,在王府过得又是什么生活?站在王妃的立场上,裁剪用度势在必行。我也不会反对。”
青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玖竟然不反对裁剪用度。
不过对比一下,也就知道这里面的差距。
想当初,在顾府的时候,她们身为大丫鬟,月例也就八百钱。
就算是最体面的嬷嬷,管事婆子们,月例一两到一两五钱不等。
然而到了王府,她和小翠她们都算作一等丫鬟,月例三两,管事婆子从五两到八两不等。外院管事的月例更高。
丫鬟都有这么高的月例,主子们自然只能多不能少。
像是东院,一个月的开销,绝不会少于一千两。这还是没有额外开销的月份。
若是赶上换季,需要制作换季的衣服,首饰,以及人情来往,怕是两千两都不够用。
然而这还只是基本的开销。
公子诏在外面做事,所有的费用,又是另外记账。
青梅问道:“夫人真的不反对裁剪用度吗?”
顾玖点点头,“过去王府人口少,仅有王爷,王妃,两位侧妃。因而王府不缺钱花,尽可能将底子拔高,只求体面。
后来,王爷有了孩子,又纳了新的美人,王府人口眼看着一年年增多。
原先定的底子太高,人口一多,开销就跟着猛涨。
随着朝廷局势变幻,王爷在外面的开销也跟着水涨船高。
开销一年年涨,收入却多年不涨,你说再这样下去,王府还能支撑几年?”
青梅说道:“怕是支撑不了三五年,就得寅吃卯粮。”
顾玖深以为然,“湖阳郡主就是前车之鉴。陈驸马为何冒着风险私铸钱币,盗墓,还不都是钱闹的。钱不够用,才要铤而走险。结果不仅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连带着陈氏全族也丢了性命。”
方嬷嬷开了箱笼,取了布匹,准备交代青竹她们给顾玖做新衣。
她听到顾玖说起裁剪用度一事,就问道:“夫人既然不反对裁剪用度,真等到那一天,东院上下该如何处置?减少月例?还是裁人?”
顾玖很干脆,“既要减少月例,也要裁人。”
青梅心头一震,有些惴惴不安。
顾玖轻声一笑,安抚道:“你们不用担心,就算裁人,也不会裁到你们头上。公子身边的人多了点,真等到那一天,得趁机裁掉几个人。”
“夫人不担心公子震怒吗?”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玖说道:“裁人之前,我会去见他,告知他此事详情。”
以刘诏的脾性,顾玖猜测,他应该不会反对裁人。
方嬷嬷说道:“奴婢唯一担心,公子身边的人会闹起来。”
“她们若是敢闹,本夫人自会派人弹压。”
顾玖神色很冷,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动静,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东院所有人,每个人的脾性,基本了解清楚。
谁做事勤快,谁做事偷奸耍滑,谁整日里一门心思攀高枝,谁又整日里不经允许天天往外跑,她一清二楚。
真等到裁人的时候,她保证一抓一个准。
方嬷嬷问道:“若是王妃点名让夫人协助裁剪用度,夫人会答应吗?”
顾玖笑了起来,“如此权柄,我岂能拱手相让,自然要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现在不去夺权,不代表机会到了面前她就要放弃。
她不仅不会放弃,反而会牢牢的抓住。
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顾玖说,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
这个时代,想要钱,就得有权。
所以那句话可以改成,大丈夫与小女子不可一日无权。
别管这权利是朝堂权利,内宅权利,总归只要是权利,就不能拱手相让。
青梅担心,“只是裁剪用度,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顾玖轻声一笑,“哪件事不得罪人?管厨房采买,不得罪人吗?厨房那些婆子,私下里将厨房采买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就算是四夫人,管着针线采买,不也一样会得罪人。针线房里的人都怎么评价她?”
方嬷嬷笑了起来,“针线房里的人都说四夫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又说她雁过拔毛,不肯给下面的人半点好处。针线房的人都满腹牢骚,只是不敢告状罢了。”
顾玖嗤笑一声,“她们也没资格告状。王府每月按时发给她们月例银子,拿了钱就得干活,天经地义。还妄想薅王府的羊毛,怎么不上天。至于四夫人,本夫人暂时管不了她。不过等到将来……”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时机不到,等将来再说。
方嬷嬷又说道:“倒是二夫人做事做得漂亮,下人都说她的好。”
顾玖笑了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二夫人很清楚,她只需要分薄一点好处给下面的人,自然就能收获人心。”
说实在话,她对欧阳芙的印象一开始非常好,做事爽快又干脆,管家也是把好手。
只可惜,屁股决定脑袋,大家立场不一致,以至于渐渐地有了一些分歧。
不过她还是不想和欧阳芙撕破脸皮。
对方做事很有分寸,也一直守着界限。
一旦她露出丝毫不满,欧阳芙就会及时停止试探。
故此,这些久以来,她对待欧阳芙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只要不涉及立场问题,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旦涉及立场问题,那不好意思,再多的交情,也抵不上利益之争。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掺杂了利益的关系,总是无法长久保持下去。
唯有君子之交淡如水,方能做一世朋友。
方嬷嬷说道:“二夫人懂得明哲保身,她或许不会协助王妃裁剪用度。”
顾玖摇头,“我倒不这么看。一旦王爷下令裁剪王府用度,二夫人发现无法阻止此事,定会果断调转墙头,主动协助王妃。”
“若是二夫人果真协助王妃裁剪用度,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
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盯着碧玺阁。
都知道王爷在查账。
万一账本有问题,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想到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逼着宁王同意裁剪用度。
倒是欧阳芙,隐约察觉到王妃裴氏的用意。
她去见沈侧妃,说了自己的担心。
沈侧妃一听,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叮嘱欧阳芙,“此事先别声张,本侧妃先去碧玺阁看看。”
……
碧玺阁内。
十几个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盘账。
宁王则在隔壁花厅喝着酒,听着小曲。
裴氏不放心,则留在偏厅盯着账房。
下人禀报,说是沈侧妃拜见。
裴氏不悦,“她来做什么?这里没她的事,叫她回去。”
“沈侧妃说,得知王爷查账,她想看看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裴氏嗤笑一声,“告诉她,这里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叫她回房待着,别没事就往外跑。”
下人领命而去。
裴氏心中记了沈侧妃一笔。
沈侧妃站在碧玺阁院门口,吃了一记硬邦邦的闭门羹,却没有生气。
此刻,她可以笃定,欧阳芙的猜测是真的。
裴氏果然是想借王爷的手裁剪王府用度。
沈侧妃冷哼一声,带着人果断离去。同时暗中吩咐人,前往客院见湖阳郡主。
这个时候不祭出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要等何时。
湖阳郡主是宁王的胞妹,由她出面,比任何人都强。
沈侧妃偷偷一笑,她倒是要看看,湖阳郡主破坏了裴氏的计划后,裴氏会不会气得发疯。
天色已暗,十几个账房在家令的带领下,终于将最近半年的账目都弄清楚。
王府家令将总账交给宁王过目。
宁王挥手,叫伶人退下。
他一页页地翻着账目,眉头越皱越紧。
“本王采买伶人,有花到七千两银子?”
王府家令躬身说道:“这只是伶人的身价银子,还没算其余费用。”
宁王哼了一声,“这些戏子,身份低贱,身价倒是不便宜。等等,本王这个月喝花酒,有喝到五千两?”
“不敢欺瞒王爷,的确有五千两。这已经算是少的,都因为王爷这月出门不多。像是去年,最多的时候,王爷一个月喝花酒就能花费三五万两。”
裴氏闻言,板着脸说道:“王爷好歹节省些。把钱浪费在那些贱人身上,还不如还了户部的积欠。”
宁王不高兴了,“本王喝点花酒又怎样?本王高兴。”
他继续往下翻,哎呦喂,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光一个正月,没干什么事,王府就开销了五万两。
二月马上要完了,算上还户部积欠的银子,王府已经开销了十多万两银子。
难怪这银子不够花,开销着实大了点。
他懒得看开销,直接翻到后面看盈余。
年终收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粮食,还有一部分则积压在货物上面。
真正的现银其实还不到二十万两。
光是正月二月,就已经开销了十几万两,马上三月天气热起来,又是一大笔开销。
难怪裴氏开始叫穷,说是没钱了。
宁王合上账本,“这样下去不行啊。得开源节流。”
裴氏一听,正中下怀。
她赶忙说道:“王爷,开源非一朝一夕之功,得慢慢筹谋。唯有节流,是目前能够做到的。”
宁王看着裴氏,正想问如何节流,下人就来禀报,说是湖阳郡主求见。
裴氏蹙眉,“湖阳妹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自陈驸马过世后,宁王对湖阳郡主也多了一份怜惜。
年纪轻轻,死了男人,外加男人一大家子,湖阳也不容易。
于是下令,“将郡主请进来。”
裴氏不悦,湖阳这根搅屎棍,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湖阳郡主被请到偏厅,面对自家哥哥,她是半点不客气。
“王兄,我听人说你在盘账。难道府中传言是真的?”
宁王有些懵,“什么传言?”
湖阳郡主朗声说道:“府中都在说,王兄突然想到盘账,都是嫂嫂怂恿,目的就是为了裁剪府中用度。”
“胡说八道!”
裴氏气得心口一阵阵发痛。
湖阳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一根上好的搅屎棍。
“湖阳,你不知道内情,就不要胡说八道。还有,到底是谁在府中编排谣言?本王妃查出此人,定要将她杖毙。”
湖阳郡主一委屈,就哭了起来,“王兄,你看嫂嫂凶我。我知道,驸马没了,陈家也没了,我又欠了户部好多钱,根本还不起。所以大家都不待见我,都当我是累赘。
嫂嫂要裁剪府中用度,必定是因我而起。前几日,我问嫂嫂要点钱给驸马做法事,嫂嫂就说府中没钱。
我没只想到,嫂嫂会因为此事,就要裁剪府中用度。若是嫂嫂是想借机赶走我,何必如此麻烦,不如直说。”
裴氏气了个倒仰,她怒斥湖阳,“别往你脸上贴金。就你,还不至于让本王妃大动肝火。”
湖阳郡主哭哭啼啼,她也不管裴氏说了什么,反正就是哭。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王雄,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如今我除了依靠王兄,我还能靠谁?
若是王兄也不待见我,不乐意我白吃白住,糟蹋了王府的钱粮,那我,我就命人将郡主府卖了换钱。”
“请王爷明鉴,妾身绝没有要将湖阳赶出府邸的想法。一定是有人在湖阳妹妹耳边进了谗言,让她生了误会。”
裴氏望着宁王,盼着宁王能信她的话,也能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宁王板着脸,不怒自威,“湖阳,你先告诉本王,那些传言你听谁说的?”
湖阳擦干眼泪,“府中下人都在议论,难道王兄不知道吗?嫂嫂想要裁剪王府用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回,正好借着我的事情达成目的。嫂嫂果然好算计。”
呸!
裴氏对湖阳各种鄙夷。还真敢往脸上贴金。
第261章 两千两
“荒唐!”
宁王呵斥湖阳郡主,“听风就是雨,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别说王府没有裁剪用度,就算真的裁剪,也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湖阳郡主一听,转忧为喜。
“王兄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会裁剪我的用度?”
宁王面容严肃,“本王答应你,绝不裁剪你的用度。”
湖阳喜笑颜开。
裴氏咬碎了银牙。
她早就打算好,一旦开始裁剪用度,第一个就拿湖阳开刀。
她早就看湖阳不顺眼,不借机收拾收拾她,实在是不甘心。
结果王爷竟然承诺,绝不裁剪湖阳的用度,真是岂有此理。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王府要养湖阳一辈子?
凭什么?
又不是未婚小姑子。
湖阳有府邸,有田产,有铺子,有爵禄。虽然被罚了三年爵禄,但是等三年过后,她一样能风光。
湖阳自己有这么多收入,还不够,竟然还要王府掏钱养他们母子三人。
这是何道理。
“王爷,这妥当吗?”裴氏柔声问道。
尽管裴氏心里头早已经怒火滔天,面上她还是很平和的,很有王妃的风范。
宁王撒钱撒惯了,怎会在意那一点用度。
在他看来,不就是养几个人,能花费多少钱。
于是他说道:“没什么不妥当的。”
湖阳郡主趁机提出要求,“王兄,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钱,我好给驸马做法事。驸马死不瞑目,夜夜入梦。不给他做一场法事,我心头实在是不得安宁。”
宁王点头,“可以!”
湖阳擦着眼泪,“多谢王兄,七八千两差不多够了。”
裴氏闻言,冷冷一笑。
湖阳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七八千两,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七八两,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
明明是个穷光蛋,欠着一屁股债,却整天摆阔。
裴氏朝宁王看去。
府中没钱了,她倒是要看看王爷怎么应对这七八千两的“小钱”。
宁王一脸严肃,“区区法事,哪里需要七八千两。是哪家庙宇的和尚,竟然敢虚报价格,将你当做冤大头。你说出来,本王明儿就派人铲平那庙宇,将那些和尚统统抓进大牢,严加拷问。”
裴氏低头一笑,心头乐呵。
果然,王爷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湖阳郡主脸色一僵,心虚地说道:“没,没什么庙宇和尚。我是打算多添点香油钱,好让和尚们更用心。”
宁王冷哼一声,“甭管什么庙宇,五百两香油钱不能再多了。若是那些和尚敢不用心,你告诉本王,本王派人铲平寺庙上下。”
嘤嘤嘤!
湖阳郡主又快哭了。
王兄不好忽悠啊!
王兄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何总要斤斤计较。
湖阳郡主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驸马死之前,受了那么大的罪,我只是想让驸马风光的往生。还请王兄能够体谅一二。”
宁王不为所动,“即便要风光往生,也花不了七八千两。本王给你两千两,足够办一场风光的法事。本王相信,驸马收到这些钱,定然能够瞑目。若是还不瞑目,本王亲自和他谈。”
湖阳郡主被噎住,“王兄可别吓唬我,你要如何和他谈?”
宁王嘲讽一笑,“儒释道,一样一样来,就不信那陈驸马还敢随意入梦。他若是再敢阴间作祟,本王派人铲平陈家一族坟茔。”
湖阳郡主大惊失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已经对不起驸马,王兄还要铲平陈家坟茔,这是成心让我做陈家的罪人吗?”
宁王板着脸,“放肆!堂堂郡主,金尊玉贵,陈家算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个样子。既然人已经死了,过个一年半载,你若愿意,本王再替你另外寻一门婚事。”
湖阳郡主愣住,也不哭了,她呆呆地望着宁王,“这是母妃的意思吗?”
宁王面无表情,“不管是谁的意思,总之不要再替陈驸马哭哭啼啼,难看。”
湖阳郡主低头,擦拭眼泪,神情复杂。
裴氏也是首次听闻此事,心道皇家果然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陈驸马死了还不到两个月,淑妃和王爷竟然打算给湖阳另外寻觅婚事。
啧啧啧……
就是不知道陈敏陈律两兄妹会作何感想。
湖阳郡主擦拭了眼泪后,说道:“我现在还没这心思,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就想给驸马做场法事。”
宁王当即给家令大人下令,“拨两千两银子给郡主。”
家令大人领命。
湖阳郡主咬咬牙,问道:“王兄,就不能多给一点吗?”
宁王不悦道:“本王刚还了户部的积欠,哪里还有多的钱。没事就退下。”
湖阳郡主跺跺脚,问道:“王兄是不是被嫂嫂说服,真要裁剪府中的用度?”
裴氏偷偷翻了个白眼。
宁王板着脸,“要不要裁剪用度,本王和王妃自会商量。行了,别多管闲事。下次也不要听风就是雨。下人嘴碎,该狠狠严惩。”
严惩二字,带着一股杀气,将湖阳郡主震了震。
她左右看看,心知肚明,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王兄你忙,我先告辞。”
转身离开之时,湖阳郡主没忘记甩个眼神给裴氏。
裴氏讥讽一笑,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扭转大势。
什么是大势,王府没钱就是大势。
而且此事已经引起了王爷的重视。
湖阳郡主一走,偏厅就安静下来。
裴氏望着宁王,“王爷,账房没钱,该如何解决?”
宁王随意地翻阅账本,“你刚说节流,怎么节流?”
裴氏心头一喜,强做镇定说道:“妾身想来想去,唯有两个办法,一是裁人,二是裁剪用度。还请王爷定夺。”
宁王问道:“裁人,裁剪用度,一月下来能省下多少银钱?”
这个……
裴氏朝王府家令史大人看去。
王府家令忙说道:“这得看裁剪多少人,裁剪用度以什么为准绳。”
宁王盯着裴氏,“你认为要裁剪多少人?”
裴氏小心翼翼地说道:“裁剪一成?”
她本想一次性裁剪个两成,又担心遭到宁王反对,就没那么说。
宁王点点头,裁剪一成人,差不多了。
“王府是该裁剪一部分人,将那些浑水摸鱼,手脚不干净,嘴巴不严实,偷奸耍滑的都裁掉。”
裴氏兴奋难耐,“妾身遵命。”
宁王又问道:“裁剪用度,你打算如何做?”
裴氏忙说道:“妾身对比了各家府邸,王府的各项开支太过高昂。不如就先从下人的月例银子下手。”
王府家令无动于衷,他拿的是朝廷定下来的俸禄。不管怎么裁剪,也不可能裁剪到他的头上。
其他十几个账房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拿月例银子。这要裁剪,一个月的收入岂不是少了许多。
只是人微言轻,不敢冒然开口说话。
宁王也没有具体想法,“你先拿出一个章程给本王过目。若是无问题,就可以裁剪用度。”
裴氏心中大喜,应下,“王爷放心,妾身会尽快拿出一个章程。”
宁王叫账本一扔,又说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王妃可有想好要如何操作?”
裴氏早已经想好了,“妾身带头,领着两位侧妃,还有三个儿媳,各自负责一块。王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宁王问道:“你就不怕有人阳奉阴违,公报私仇?”
“妾身会安排人督查,杜绝此类现象。”
宁王想了想,“你还是先拿个章程出来吧。然后让账房算算,这一个月下来,能省下多少钱。”
裴氏心中了然,章程没出来之前,宁王不会轻易松口。
她应下,“妾身这就下去,叫人商量一个章程出来。”
她起身离去。
王府家令,数十位账房还留在偏厅里。
宁王没让他们离开,他们就得一直候着。
宁王问家令大人,“王妃的办法可行吗?”
家令大人斟酌着说道:“行是行,唯一担心的是王府上下鸡飞狗跳,闹得王爷不得安宁。”
宁王叹了一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么多年,王府的收入就没见到增长,真是奇了怪了。”
家令大人说道:“这几年生意难做,府中开销又大。王妃娘娘想要裁剪用度,也是为王府着想。”
“本王知道。本王问你,照着王妃的打算,一个月能省下多少银子?”
“若是王妃连春和堂的用度也裁减掉一部分,做个表率的话,下官估摸着一个月至少也能省下两三千两。”
才两三千两?
宁王嫌少。
如果只能省下这点用度,又何必冒着闹得鸡飞狗跳的风险去裁剪用度。
家令大人又说道:“若是想一个月省下五六千两的用度,得看王妃娘娘的决心。”
决心够大,怎么样都能省下来。
决心不够大,半途而废,都有可能。
“本王就担心王妃这会热情十足,等到困难重重的时候,又该叫苦了。麻烦,实在是麻烦。”
宁王在偏厅里面走来走去,“还是得想个办法开源才行。”
家令大人出主意,“要不再多开几家铺子。”
宁王哼了一声,“开铺子能赚多少钱?一年两三千两,就算再开十家铺子也才两三万两。而且如今宗亲勋贵纷纷都在开铺子,生意比不上往年,说不定钱没赚到,每年还要亏损。”
家令大人深以为然。
京城开铺子的实在是太多了。
皇室宗亲,勋贵,官宦世家,豪门大族,谁家没几个铺子?
想要靠开铺子赚取暴利,现在几乎不可能啦。
只能走贸易线,往南,往北,往西,往东。
一条线走下来,若是顺利的话,一趟下来,少说能赚个好几万两。
若是海贸顺利,一趟下来赚个一二十万两,都不成问题。这可比开铺子赚多了。
唯一可虑的就是风险大,路上耽误的时间比较长。
宁王盯着家令大人,“就没有别的办法?”
家令大人摇摇头,“下官愚钝,想不出办法来。”
哼!
宁王摆摆手,“都下去,好好替本王想一想。”
再这么下去,全家喝西北风。
裴氏动作很快,两天时间就拿出了一个章程。
与此同时,下人们私下里都在议论王妃要裁剪用度一事。以至于所有人都无心做事,个个忧心忡忡。
不少人甚至想到,马上就要裁人了,说不定就会裁到自己头上,何必还那么勤快的做事。
消极,恐惧,抱怨,牢骚……
全是各种负面情绪。
顾玖在花园里,瞧着下人们都无心做事,摇摇头,不置可否。
方嬷嬷悄声说道:“看来这回裁剪用度是势在必行。”
顾玖点头,王妃这回决心很大,不搞出点动静来岂不是说她没魄力。
既然裁剪用度已经传遍了全府,为了面子,王妃裴氏也会强行推行自己的计划。
青梅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湖阳郡主也没能拦住王爷。”
顾玖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怂恿湖阳郡主当搅屎棍。可惜在金钱面前,别说湖阳郡主,就是淑妃娘娘也不管用。”
“奴婢听说,湖阳郡主从账房领了两千两,要给陈驸马做法事。”
顾玖问道:“什么时候做法事?”
方嬷嬷说道:“还在联系庙宇。听人说,湖阳郡主想在相国寺做法事,说陈驸马生前最喜欢相国寺的梅花。”
顾玖说道:“相国寺做法事可不便宜,两千两够用了吗?”
“少添点香油钱足够用了。只是做完法事后,两千两也剩不下几文钱。”
顾玖笑了起来,湖阳郡主一天到晚寻思着从王府弄钱,结果宁王还是没有松口。
宁王这人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但是要让他慷慨无私的支援湖阳,却不可能。
湖阳郡主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改变了策略,三天两头要一回钱。虽然每次都不多,可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也就难怪裴氏对湖阳郡主满心厌恶,各种看不顺眼。
在花园里碰见了欧阳芙,萧琴儿。
两人心情都不太好,都受到裁剪用度传闻的影响。
“大嫂怎么有空出来?”
“二弟妹,四弟妹,你们兴致倒好。”
欧阳芙笑道:“我和四弟妹在议事堂忙了一上午,着实辛苦,所以出来闲逛,散散心。”
萧琴儿讥讽道:“不像大嫂,每天无所事事,真是羡煞我等。”
顾玖挑眉一笑,“四弟妹就喜欢口是心非。我整日无所事事,你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怎好意思说羡煞我?真让四弟妹同我换一换,你肯定是不乐意的。”
萧琴儿呵呵一笑,“我是羡慕大嫂的清闲,不像我们每天都累得很。”
“能者多劳,四弟妹可别想不开。”
萧琴儿挑眉一笑,“大嫂放心,我绝对不会想不开。”
欧阳芙忧心忡忡,“大嫂应该已经听说了吧,很快府中就开始裁剪用度。我估摸着,今年的赏花宴都会取消。”
萧琴儿皱眉,“王府年年办赏花宴,最最体面不过。真要取消了,岂不是会惹来全城笑话。”
欧阳芙说道:“府中银钱不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难道就不顾王府脸面吗?”萧琴儿咬着唇,她还想着在赏花宴上露个脸。
这要是取消了,可如何是好。
欧阳芙望着顾玖,“大嫂不说点什么吗?”
顾玖轻声一笑,对二人说道:“王府真要取消了赏花宴,不仅不会惹来别人笑话,说不定还会赢得宫里的赞赏。”
“此话怎讲?”
“你们难道都忘了,朝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
“清理户部积欠。”
顾玖点点头,“连户部的钱都还不起,还敢大摆宴席,铺张浪费,真不怕陛下怪罪?不怕金吾卫上门催缴欠款?
取消赏花宴,裁剪用度,此时正是时候。虽说大家要跟着过一段苦日子,但是却能为王爷赢得宫里的夸赞,令户部缓一缓催缴欠款,这便是好处。”
“难得府里还有个明白人!”
一串人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
第262章 名单
“参见父王,母妃。”
从树丛后面出来的人正是宁王,裴氏。
很意外,他们竟然也在花园,还正好听见了顾玖三人的谈话。
原来裴氏拿出了章程,终于说服了宁王同意裁剪用度。
只是裴氏担心事情不顺利,于是说动宁王,请他前往春和堂。
然后召集众人,由宁王宣布裁剪用度一事。
有宁王坐镇,相信无人敢反对。
宁王盯着顾玖,“难为你能从大局着想。别人听见裁剪用度,都是忧心忡忡。”
顾玖趁机说道:“儿媳也想替父王,母妃分忧。”
宁王赞许地点点头,“你有心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值此艰难时刻,王府上下严禁铺张浪费。你们二人都要向大郎媳妇学习,不要整天只惦记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光想着裁剪用度让自己损失多少。得多替王府想想。户部正在清理历年积欠,王府依旧铺张浪费,这像话吗?”
欧阳芙同萧琴儿都是懦懦不敢言。
宁王威严天成,他发了话,谁敢反驳?
裴氏心头高兴,这一回王爷总算站在她这边。如此一来,裁剪用度一事势在必行,无人能阻挡。
宁王又哼了一声,“都随本王前往春和堂议事。”
“遵命。”
宁王走在前面。
裴氏跟上,还不忘提醒萧琴儿,“管好嘴巴,休要乱说话。”
萧琴儿委屈地点头,“儿媳听母妃的。”
裴氏又朝顾玖看去,眼神复杂。
没想到出身最低微的老大媳妇,竟然是三个儿媳妇里面最有见识的那一位。
她想了想,还是对顾玖说道:“你也跟上。”
顾玖颔首领命。
欧阳芙悄悄叹息一声,小声说道:“看来裁剪用度一事,已经是势在必行,无可挽回。”
湖阳郡主也是成不了事的人。让她当当搅屎棍还成,让她左右王爷和王妃的想法,显然是不成的。
顾玖说道:“既然无可挽回,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欧阳芙轻声一笑,“还是大嫂有远见。我等只知抱怨,不如大嫂多矣。”
这话萧琴儿不乐意听。
“二嫂太过妄自菲薄。依着你的意思,我们都是蠢钝之人,唯有大嫂脑子灵醒吗?”
欧阳芙一脸自责,“瞧我,又说错了话。四弟妹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萧琴儿哼了一声,冲顾玖说道:“大嫂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顾玖浅浅一笑,“四弟妹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运气比常人好一点。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萧琴儿脸色变了又变。
顾玖不再理会她,带着人径直前往春和堂。
全府的人都被通知,来到了春和堂。大厅里都坐满了。
就连平时极少露面的三公子同三夫人,难得的,竟然也出来了。
三夫人蔡氏,身体不好,一直在静养。
她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马上就要到三月,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她还穿着厚厚的冬衣,嘴唇青紫,没有一点血色。
再看三公子刘言,同样是一张苍白似鬼的面容,有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
夫妻二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有种小孩子坐大凳子,填不满的感觉。
顾玖过去,同三公子三夫人几乎没有接触过。
甚至在她进门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这两人都没露面。
如今近距离瞧着,这两人的身体,有些不妙啊。
“既然人都到齐了,本王就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全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都朝宁王看去。
宁王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一双深邃的双眸,似乎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不少人在宁王的目光扫视后,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宁王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户部清理积欠,此事你们都知道了。在外,王府欠下户部巨款。在内,王府入不敷出。
若再不想办法遏制,王府就会步上湖阳郡主府的后尘,寅吃卯粮。
湖阳郡主府是个什么情况,不用本王说,你们都清楚。
本王也相信,没有人希望王府会沦落到郡主府那般地步。
湖阳郡主落难,好歹还有本王做她依靠。要是本王落难,谁能做本王的依靠?
届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此,本王和王妃经过讨论决定,从即日起,王府裁剪用度。”
来了!
终于来了!
只是没想到裴氏真的能说服王爷,由王爷出面背书此事。
没人说话,可是每个人心头都不平静。
不少人偷偷交换眼神,又微微摇头。
王爷发话,谁敢不从?
裴氏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关于裁剪用度,从两方面着手。一是裁人,每个院落,最少要裁掉一成的人。”
裁掉一成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
“会不会太多了点?”
“真的要裁人吗?”
“还请王妃娘娘收回成命。”
“妾身院落人手本来就不够用,还要裁掉一成的人手,岂不是乱套了。”
“都闭嘴!”裴氏怒目扫视,“此事由王爷决定,谁敢不服?”
众人面面相觑。
陈良媛朝宁王看去,“王爷,真要裁撤人手吗?妾身院落里也只有十来个人伺候,每人各司其职,并无偷奸耍滑之辈。这裁撤人手,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宁王哼哼两声,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说道:“按照王妃的吩咐做事。”
陈良媛大惊失色。
王爷最最宠她,每每都是有求必应。为何这一次,王爷却无视她的要求。
裴氏内心畅快无比,这些贱人,真以为仗着王爷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哼!
在王府大利之前,统统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见陈良媛丢了脸,原本准备说话的几人也都打了退堂鼓。
“除了裁撤人手,不知王妃娘娘还准备了哪些手段,妾洗耳恭听。”
沈侧妃声音柔柔地问道。
裴氏板着脸,说道:“第二方面,则是裁剪府中所有人的月例,裁剪每个院落的用度三成。”
一下子裁剪三成用度,这是要逼得大家喝西北风吗?
就比如顾玖和刘诏所居的东院,每月定额开销两千两,裁撤三成,便是六百两。
一个月一下子少了六百两,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显得捉襟见肘。
没钱寸步难行,这话用于王府也是一样的。
没有钱,下人都不鸟你。
“裁剪三成用度,这,这会不会太多了点?大家本来都不富裕,手里也没几个闲钱。猛地裁剪这么多,大家日子实在是艰难啊!”
沈侧妃巴巴地望着宁王。
宁王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许了裴氏的决定。
沈侧妃微蹙眉头,裴氏到底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王爷彻底站在裴氏那边。
她却不知,宁王也很无奈。
没钱,英雄气短。
在想到新的开源办法之前,宁王也不敢摆阔,说一切照旧。只能顺着裴氏的话去办。
好歹裴氏的出发点是好的,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替王府节省个五六万两银子。
故此,宁王没有道理不支持裴氏的决定。
罗侧妃问道:“妾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讲。”
宁王点头,“说吧。今日大家畅所欲言,本王绝不追究。”
罗侧妃微微躬身,“那妾就斗胆问一问,这裁剪人员,裁剪用度,可包含王爷,王妃,还有湖阳郡主?”
对哦!
别光顾着裁剪大家的用度,身为王爷王妃,是不是也该做个表率。
罗侧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请王爷,王妃见谅。妾实在是好奇,所以有此一问。若是有不当的地方,权当妾什么都没说过。”
裴氏板着脸,“本王妃正要告诉你们,不光是春和堂,就连王爷的碧玺阁,也会按照要求裁撤人手,裁剪用度。谁还有意见?”
罗侧妃小心翼翼地问道:“湖阳郡主也和大家一样吗?”
“咳咳……”
宁王轻咳两声。
他是悔不当初啊。
竟然一不小心入了湖阳的套。
前两天亲口答应湖阳,绝不裁剪他们母子三人的用度,如今如何能够反悔。
他朗声说道:“湖阳是客,她不在此列中。”
众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心中多有不服。
裴氏同样不满,湖阳那个搅屎棍,白痴白喝,还整日给她制造麻烦。得想个办法,将湖阳赶回郡主府。
又不是没住的地方,整日赖在王府,像话吗?
宁王直接说道:“此事就此决定,不容更改。所有人都要配合王妃,谁敢阳奉阴违,本王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纵然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憋着。
“那个……”
突然有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竟然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三夫人。
三夫人蔡氏连连咳嗽几声,一直捂着心口,嘴唇越发青紫。
顾玖瞧着,三夫人莫不是有心疾?
蔡氏咳嗽完毕,才柔声说道:“启禀父王,母妃,儿媳同公子常年吃药,这笔钱也要裁撤吗?”
裴氏微蹙眉头。
宁王很干脆,“老三院子里,只裁撤人手,降月例,不用裁撤用度。医药一切照旧。”
蔡氏如释重负,“多谢父王怜惜。”
罗侧妃突然问道:“王爷,三个姑娘的用度也要裁撤吗?”
宁王没有任何犹豫,“照着要求裁撤。”
“可是……”
“没有可是。老五和老六,也不能例外。”
五公子和六公子都还没有成亲,也没有领差事。每月靠着月例过活。
一旦裁剪三成用度,他们的日子的确比较难捱。
过去可以大手大脚出门摆阔,以后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时间,大厅里,人人都是愁云惨雾。
世人都喜欢升职加薪,讨厌降职降薪。
奈何,没有永久的富贵,总得未雨绸缪。
事情办完,宁王就准备离开。
他对裴氏说道:“余下的事情,就辛苦王妃。”
裴氏躬身说道:“王爷放心,此事我一定办成。”
“本王相信王妃的本事。”
宁王起身离去,带走一串的人。
众人心思不定,王府真的有穷到揭不开锅了吗?
“咳咳……”
裴氏大声咳嗽,提醒众人,也是彰显她的存在。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裴氏这才说道:“三日内,每个人将各自院落要裁撤人员的名单交上来。届时,本王妃会安排人统一料理。”
沈侧妃问道:“三日时间,会不会太短?”
裴氏板着脸,“身边哪些人能留,哪些人需要裁撤掉,沈侧妃,难道你心头没数吗?若是你拿不定主意,本王妃替你做主。反正名单就在账房,按照名单直接圈人,如何?”
沈侧妃尴尬一笑,“不敢劳烦娘娘操心,此事妾会按时办理。”
裴氏点点头,“日此甚好。”
温侧妃又问道:“请问王妃娘娘,厨房,针线等等地方,该如何裁撤人手?又该由何人负责?”
萧琴儿和欧阳芙全都竖起了耳朵,这也正是她们关心的事情。
裴氏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只听她说道:“此事本王妃已有打算。老四媳妇负责针线房,老二媳妇负责院落,沈侧妃,你负责门房洒扫,罗侧妃你负责库房。外院和中庭,自有家令大人负责。至于厨房……”
厨房乃是重中之重,也是最难处理的地方。
众人都很好奇,莫非王妃打算亲自处置厨房那些人?
裴氏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顾玖的脸上。
“大郎媳妇,厨房交个你,你能办好吗?”
顾玖颔首领命,“儿媳自当竭尽全力,不敢辜负母妃的期望。”
裴氏点点头,“如此甚好,本王妃就将厨房交给你,由你负责厨房一应事情。另外,本王妃会派人各处检查,若是发现有人徇私舞弊,公报私仇,借机生事,一定严惩不贷。”
“遵命!”
众人躬身领命。
裴氏摆摆手,“都退下去,三日后将各自院落的名单交上来。”
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无心说话,出了春和堂,就急匆匆地走了。
欧阳芙没急着走。
她留下来等候顾玖。
“大嫂可有为难的地方?”
顾玖点头,“我家公子不在,单是裁撤人手,就有许多麻烦。更别说厨房那边,我是半点不熟。二弟妹可有教我的地方?”
欧阳芙面色为难,“我也想帮大嫂,奈何我对厨房也不熟悉。此事,大嫂应该请教母妃身边的秦嬷嬷,她是府中老人,府中没有她不清楚的地方。”
顾玖含笑点头,“多谢二弟妹指点。”
欧阳芙借口还有事情忙,急匆匆走了。
青梅悄声问道:“夫人,真要请教秦嬷嬷吗?”
“自然不用请教秦嬷嬷。”
东院有现成的人不用,舍近求远去请教秦嬷嬷,顾玖可没那么糊涂。
“二夫人建议夫人去请教秦嬷嬷,不知安的什么心。”
方嬷嬷冷哼一声,对欧阳芙很是不满。
顾玖摆手,“嬷嬷不必置气。今日时辰还早,准备准备,我们去宗正寺见公子。”
要裁撤东院的人,顾玖先得和刘诏商量一下。
有的人表面看起来无用,说不定就是刘诏特意养着,准备将来留做大用。
所以,她不能冒然裁撤掉东院的人,必须先和刘诏通气。
回到东院。
青梅她们忙着准备衣物,书籍,吃食,要带到宗正寺去。
下人禀报,说是孙大娘求见。
孙大娘是刘诏的奶嬷嬷,顾玖少不得要给对方一点体面。
她吩咐下人,“将孙大娘请进来。”
片刻之后,孙大娘被请到了偏厅。
顾玖笑眯眯,“大娘请坐。今儿怎么有空来本夫人这里?”
孙大娘有些不安,“奴婢听闻府中要裁撤人手,此事定了吗?”
顾玖微微点头,“已经定了下来。”
孙大娘仿佛屁股下面长了钉子,左右晃动。她紧张兮兮地问道:“夫人可有想好裁撤谁?”
顾玖摇头,“还没想好。大娘可有什么意见?”
孙大娘身体前倾,“夫人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这里倒是有一份名单。全都是平日里最爱调三窝四,偷奸耍滑,不守规矩的人。”
“哦?大娘真是忠心耿耿,这么早就备好了名单。”
顾玖始终笑眯眯的,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第263章 小算盘
孙大娘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顾玖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知大娘准备的名单在哪里?可否给我过目。”
“可,可……”
孙大娘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将纸面摊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请夫人过目。”
顾玖笑眯眯地接过名单。
纸张上,字迹娟秀,像小姑娘写的字。
她朝孙大娘看去,“这是大娘写的?”
孙大娘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回过神来,又赶紧点头,“是奴婢写的。”
顾玖笑了笑,撒谎不打草稿。她怎么听说孙大娘不识字,倒是她的闺女春娟会读会写。
不过顾玖没有拆穿孙大娘。
她先看看这名单上的名字。
哎呀,不得了,前面的名字全都是刘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侍琴,侍棋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春娟这是想要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顾玖收起名单,笑着同孙大娘说道:“大娘果然是忠心耿耿。你放心,你的名单我会慎重考虑。”
孙大娘一听,心中高兴坏啦。
她非常热心地同顾玖建议,“夫人要是不方便动手,此事可以交给奴婢。奴婢保证将那些小贱蹄子都赶出府邸,以免败坏了院中的风气。”
顾玖含笑说道:“此事就不劳烦大娘。本夫人身边几个小黄门正愁没事做,这回就让他们锻炼锻炼。”
“夫人想得周到。那,奴婢就先告辞?”
“小翠,替本夫人送送大娘。”
“好嘞!大娘,请这边走。”
小翠扶着孙大娘,将她送了出去。
青梅笑了起来,“夫人,孙大娘私心可不小。”
方嬷嬷说道:“依着奴婢看,这份名单不是孙大娘弄出来的,而是春娟那死丫头弄的。”
“方嬷嬷慧眼如炬。”顾玖笑了笑,将名单点燃烛火,丢在火盆里烧成了灰烬。
青梅意外,“这份名单,就算不用,夫人也可以用做参考。”
顾玖摇头,“不用参考这份名单。要裁撤谁,本夫人相信公子定有主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那就出发吧。”
在二门坐上马车,出了王府,直接前往西边的宗正寺。
到了宗正寺,出来迎接的并非前两次熟悉的官吏,而是换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小吏。
“下官见过诏夫人。”
顾玖意外,她看着眼前的年轻小吏,“你认识本夫人?”
年轻小吏笑了起来,“下官还曾喝过夫人的喜酒。”
咦?
顾玖不由得仔细打量对方。
二十来岁,年轻,无须,长得挺周正的。再看他穿的鞋子,家底子应该不错。
可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此人。
小吏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下官姓陈,陈崇威。”
顾玖恍然大悟,“原来是陈表哥。陈表哥怎会在此当差?”
陈家,已经过世的顾老太太的娘家,顾大人的外祖家。两家还有来往,不过只限于顾大人那一代。
到了顾玖这一代,来往就很少了。或许大哥顾班同陈家人毕竟熟悉。
但是二房的人,除了顾大人外,正儿八经都没和陈家人打过交道。
她记得,她成亲的时候,顾大人的确邀请了陈家人喝喜酒。
陈崇威说道:“我自两年前就在少府当朝。半个月前,奉少府内丞的调令,来到宗正寺。诏夫人可是来见公子诏,这边请。”
“麻烦陈表哥。公子这些日子可好?”
陈崇威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道:“除了不能出院门外,其余都还好。”
顾玖又问道:“最近可有人来过宗正寺?”
陈崇威随口说道:“十三皇子,十五皇子府中的人都有来过。另外,宫里也派了人过来。”
哦?
难道天子打算放人了吗?
“到了。诏夫人里面请,下官就不进去了。”
顾玖点点头,“多谢陈表哥。”
“诏夫人客气。”
邓存礼留下来,同陈崇威说话。
顾玖带着下人走进小院。
那颗老槐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这回来,已经长出了新芽。
顾玖顿时笑了起来。
“夫人?夫人来了!”
小厮洗墨惊呼一声,一脸兴奋。
正屋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内侍林书平走了出来。
“参见夫人。”
“公子可好?”
“公子正在里面候着夫人。”
顾玖提步,走进正屋。
刘诏席地而坐,正在案几前奋笔书写。
他头都没有抬起,直接问道:“今日不是初一,你却来了,可是府中出了事?”
顾玖席地而坐,在刘诏的对面坐下。
她扫了眼刘诏书写的内容,似乎是策论。
她说道:“我难得来一次,你看都不看一眼。”
刘诏笑了,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
他停下笔,终于舍得抬头看着顾玖,“吃醋了吗?”
顾玖直接甩他一个白眼,“我可不是小心眼的女人,整日里吃醋。”
还说不是小心眼。
哼哼!
在刘诏的心目中,顾玖就是最最小心眼的女人。
他握住顾玖的手,真是想念。
“这个时候过来,难不成是府中没钱了?”
顾玖抿唇一笑,“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府中的确没钱了。父王和母妃决定裁剪用度,还要裁人。每个院落都要裁撤一成的人手。我过来问问你,哪些人可以裁撤,哪些人不能动?”
刘诏突然有些情动,想要将顾玖拉到自己的怀里。
然而,他眼神一变,顾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可不能乱来。你何时能出去?”
刘诏一腔炙热的情感被浇灭,他低头笑笑,顾玖依旧喜欢煞风景。
笑过之后,他才说道:“还得再等一等,不过应该很快了。”
“你还没说,到底要裁撤谁?”
刘诏身边男女仆人加起来足有六七十号人,加上顾玖身边的下人,光一个东院就有近百人。
按照裁撤一成人员的要求,至少得裁撤八九个人。
这个名单要如何拟定,还得看刘诏的意思。
刘诏笑着问道:“难得来一次,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吗?”
他抓着顾玖的手,力气陡然加大。
顾玖蹙眉,有些痛,“你抓痛我了。”
刘诏抬手,轻抚顾玖的脸颊,小坏蛋,果然心如铁石。等本公子出去后,再教训你。
他收起了力气,轻轻地握着顾玖的手,却不至于让顾玖能够挣脱。
天气很好,有阳光透进来,映照在两人身上。
光线强烈,顾玖感觉自己已经看不清对面的人。
只感觉到嘴唇上被人轻轻一碰触,是熟悉的气息。
只是,有点喘不过气来。
等到她终于能够呼吸的时候,阳光已经隐藏在厚厚的云层里。
“或许会下雨。”
顾玖突然出声。
“本公子不忍心你淋雨。”
顾玖脸颊绯红,臭男人,就不能轻一点。
刘诏笑了起来,“我给你一个名单,你照着名单裁撤人手。”
顾玖点头,“放心,我定会将事情办妥。”
顿了顿,她又问道:“再过几天就是上巳节,你能出来吗?”
刘诏抬手,在顾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我已经成婚,莫非你还想到渭水河畔春浴?”
顾玖摇头,“上巳节,外面景色极好。在王府困了几个月,想出门踏春。若是你不在,只怕不太方便。”
刘诏说道:“今年上巳节我没办法陪你,但是我保证,明年上巳节我定陪你一起春浴。”
呸!
才不要和你一起春浴。
刘诏提笔写下名单,交给了顾玖。
顾玖拿着名单一看,咦,春娟,孙大娘的名字都在上面。
她望着他,“孙大娘可是你的奶嬷嬷,裁撤她,会不会引起非议?”
刘诏却说道:“她必须裁撤掉。”
顾玖狐疑。
刘诏捏捏顾玖的脸颊,真嫩。
顾玖瞪了他一眼,能不能温柔些。
刘诏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孙大娘名义上是本公子的奶嬷嬷,实际上她是听命于母妃。趁着这个机会,将她裁撤掉吧。”
“她既然听命于母妃,早几年,你为何不将她打发走?”
“因为那时本公子还没娶亲,按理身边得留个嬷嬷。与其换一个不知根底的嬷嬷,不如就留着她。”
顾玖心中了然。
顾玖还在名单上见到了门房婆子,两个常随的名字。
这些人,平日里看起来都还老实本分,做事也算勤恳。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不应该裁撤。
然而,刘诏反其道行之,偏偏裁撤了这些人。
她很是好奇,有心询问,刘诏却说道:“知道得越多未必就好。将他们裁撤掉,余下的事情你交给钱富去做。他知道怎么处理。”
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又在玩什么花样。
顾玖收起名单,“我会照着名单上裁撤人员。”
刘诏突然说道:“今年户部清理积欠,我估摸着,上巳节皇祖父不会出宫,王府也不会大肆准备。你若是想出门踏春,不如约上顾家的姐妹。”
顾玖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在府中太闷。母妃让我管着厨房,裁剪厨房的用度,上巳节正是忙的时候,或许根本没时间出府。”
“厨房也要裁剪人手?”
“正是。”
刘诏笑着问道:“有眉目了吗?”
顾玖身体前倾,富有曲线的身体,很有冲击力。
刘诏看得目不转睛。
顾玖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乱看。”
刘诏笑了起来,咬着顾玖的手,“我没乱看。”
顾玖赶紧收回手,臭男人。
她端正身体,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刘诏闷笑两声,然后才说道:“高见谈不上,厨房一干事情,你可以询问钱富,这方面他最清楚。他可以给你建议。”
哦?
她还真的忽略了钱富。
“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会和钱富好好谈一谈。”
顿了顿,顾玖好奇地问了一句,“今儿我见到了三公子和三夫人,我瞧着他们二人,身体都很虚弱。莫非他们都有心疾?”
“心疾?”
刘诏蹙眉,摇头,“不曾听说有心疾。三弟的身体,虽然不够强壮,却也是无病无灾长大。”
“可是今日我瞧着三公子,如同三夫人一般弱不禁风,说话都在喘气。”
刘诏想不明白,“知不知道太医怎么说?”
顾玖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询问。”
刘诏看着顾玖,“本公子可以肯定,三弟没有宿疾。虽然不够强壮,不合适习武,却足够健康。”
顾玖微微蹙眉,“或许是我看错了。”
“你可能没看错。倒是三弟妹的身体,自进门后,一日差过一日。”
“你是担心三夫人的病会传染,传染给了三公子?”顾玖意外。
刘诏摇头,“若说三弟妹的病情会传染,那为何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没事?为何太医从未提起?”
咦?
那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刘诏郑重说道:“小玖,我与三弟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我们自小感情不错。你可否替我查一查,三弟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顾玖点头,“我答应你。改天我找个机会,去看望三弟妹,趁机给她检查一下。”
“谢谢你!”
“不用客气。”
顾玖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刘诏的感谢。
眼看着快要下雨了,刘诏没有多留顾玖。
两人告别,顾玖带着丫鬟离开了小院。
陈崇威迎了上来,“诏夫人要走了吗?”
顾玖微微颔首,“多谢陈表哥,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家公子。”
陈崇威笑了起来,“诏夫人放心,职责内的事情,我会尽量为公子诏提供一些方便。”
“太感谢了。”
邓存礼奉上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大面额银票。
陈崇威说什么也不收。
顾玖劝道:“还请陈表哥务必收下。你若是不收,下次我可不敢麻烦你。”
“这,这如何是好?”
顾玖笑道:“就当是我请陈表哥喝茶。”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
……
三日后,众人齐聚春和堂。
王妃裴氏坐在主位上,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裁撤人员的名单,可有拿定主意?”
无人说话。
裴氏直接点了顾玖的名字,“大郎媳妇,你们东院可有决定裁撤谁?”
顾玖微微颔首,“回禀母妃,名单已经准备好了。”
裴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她又盯着沈侧妃,“沈侧妃,你呢?你那院子里,至少得裁撤四个人,名单准备好了吗?”
沈侧妃抿了抿唇,“敢不听王妃吩咐,名单就在这里。”
丫鬟接过名单,交给裴氏。
裴氏扫了眼名单上的名字,眉头微蹙。
好一个沈侧妃,这是趁机排除异己。
名单上的人,都是裴氏安插在沈侧妃身边伺候的下人。
裴氏冷冷一笑,收起名单,“如此甚好。就照着名单裁撤人手。”
沈侧妃低头一笑,同罗侧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回裴氏算是吃了个闷亏。
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琴儿的名单则实在多了。
她直接将公子议身边那些妖妖娆娆的丫鬟裁撤掉,免得留下来碍眼。
裴氏见了萧琴儿拟定的名单,有些恼怒。
这个萧琴儿,真是半点不容人。几个丫鬟,就让她大动肝火。
老四也是个废物,萧琴儿说要裁撤谁就裁撤谁,他自己就没有半点主张吗?
一份份名单,将裴氏气了个半死。
也从中看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问欧阳芙。
欧阳芙赶紧将名单交上去,“请母妃过目。”
欧阳芙就很有手段,她并没有像萧琴儿那样,简单粗暴地将妖妖娆娆的丫鬟都裁撤掉。
她反倒是将令人厌恶,又爱多管闲事,仗着资历老整日指手画脚的婆子给裁撤掉。
其中有一个婆子,还是裴氏安排给公子评。
裴氏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欧阳芙,一个个全都奸猾似鬼。
顾玖也将自己的名单交了上去。
她的名单就很耐人询问。
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大丫鬟,竟然一个都没有裁掉。
裴氏不由得多看了顾玖几眼。
“大郎媳妇,这份名单是你的主意?”
第264章 裁人
“是我和公子商量后,一起定下来的。”
哦!
裴氏心情复杂。
妖妖娆娆的丫鬟一个都没被裁撤,莫非刘诏存了纳妾的心思?
可是既然要纳妾,为何要等到现在?
“你去看望诏儿,他可有说什么?”
顾玖柔声说道:“他说裁剪用度一事极好,早该如此。”
“是吗?”
裴氏总算听到了令她高兴的话。
还是刘诏有见地,知道从大局出发,替王府着想。
不像在座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借着裁剪人员的机会,排除异己。
裴氏心中气恼,却没有发作。
是她要求裁撤人手,此刻不能出尔反尔。
她将名单收起来,说道:“稍后,本王妃会将名单交给家令大人,由家令大人出面,安排这些人出府。若是谁还想修改名单,现在还来得及。”
无人应声。
也就是说无人打算修改名单。
裴氏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
“请教王妃,不知春和堂会裁撤多少人?”沈侧妃突然问道。
裴氏大怒,“放肆!本王妃的事情,哪轮到你来过问。”
沈侧妃尴尬一笑,“妾只是好奇。”
“出去!”
裴氏厉声呵斥,完全不给沈侧妃脸面。
沈侧妃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青,扭身就走。欧阳芙迟疑了一下,急忙追上去。
……
顾玖回到东院。
刚进院门,就见孙大娘迎了上来。
她谄媚一笑,“奴婢拜见夫人。”
“免礼!大娘有事吗?”
孙大娘笑笑,“奴婢听说,各院裁撤人员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就想过来问问。夫人不知道,东院上下个个人心惶惶,都担心被裁撤掉。”
王府上下,没人愿意被裁撤掉。
王府就好比后世全球五百强企业,还是排名前五十的优质企业。
福利好,待遇高,生个病也不用担心,王府自会安排大夫诊脉开方。就连吃药也不用自己掏钱。
一年四季,四套衣服。外加逢年过节各种打赏。
婚丧嫁娶,王府也包了。
结婚有添妆,死了有王府帮着出钱办丧事。
所需要做的就是卖身给王府,勤恳做事。
要是能得主子重用,那体面,好比是王府半个主子。走出去,比朝廷五六品官员还要体面。
主子身边的大丫鬟比正经官宦小姐还要尊贵。
这就是王府的下人。
就这待遇,全天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要是被裁撤掉,等于这一切都没有了。
试问,哪个下人不怕?
也因此,王府从上到下,打从心里头,都在抵制裁撤人手。情愿少拿点月例,也不希望被才撤掉。
然而,王爷发了话,胳膊拗不过大腿,莫可奈何。
一成的裁撤名单,无人能否决。
孙大娘会来事,第一时间就跑到顾玖身边打听消息,似乎有意做东院的包打听。
顾玖轻声一笑,“名单已经交上去了。很快家令大人就会派人处理此事,大家不用慌乱。”
“那,那,到底谁被裁撤掉?”孙大娘好奇地问道。
顾玖笑眯眯的,“到时候大娘就知道了。”
她不欲多说,让孙大娘猜测去。
孙大娘琢磨着顾玖话中的意思,她交上去的那份名单,应该被采用了吧。
就算没有被全部采用,至少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大丫鬟,是跑不掉的。
听说四夫人直接将公子议身边的丫鬟给换了一茬。
孙大娘想着,大夫人肯定也见不惯侍琴她们几个大丫鬟。明明是丫鬟身子,还整日拿乔,正当自己是小姐吗?
哼!
孙大娘心中笃定,来到文书苑。
“哎呀,真难为你们,还舍得动针线活。可惜啊,临时抱佛脚,晚了。”
孙大娘冲着侍琴她们一顿讥讽。
侍书是个暴脾气,“大娘没事做,回房喝你的酒去。真当公子不在,这文书苑就能你做主吗?”
“小贱蹄子,老娘弄死你。”
孙大娘火气上头,冲上去就要打侍书。
侍琴几人急忙拦住,“青天白日,大娘还没喝酒就犯浑,你要是有本事,你把我们都弄死得了。”
侍书挨了几下打,心头委屈得不行,大叫起来,“让她弄死我。老不死的,仗着奶过公子几日,整日里摆主子派头。
我呸!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人老心黑,真当公子会留你吗?
这回裁撤人员,我们跑不了,你也休想留下来。我这就去见夫人,在夫人面前狠狠告你一状。”
说着,侍书就要出门。
侍琴她们又赶紧将她拉住,“你何必同她置气。她老糊涂了,整日里就知道挑拨是非,恨不得我们都死了才好。”
孙大娘怒骂,“一个个贱蹄子,公子将你们惯成生养了。丫鬟就是丫鬟,一会家令大人过来,统统将你们赶走。”
哇……
侍书趴在床上大哭出声,“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就收拾包袱出府去。”
“说什么胡话。名单还没有公布,你怎知我们会在名单上。”侍棋劝慰侍书。
孙大娘哈哈一笑,又得意又张狂。
她得意洋洋地对几个丫鬟说道:“我可是听说,四夫人将四公子身边的丫鬟全都裁撤掉。你们在公子身边伺候,早就碍了大夫人的眼,大夫人岂能留下你们。”
侍琴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她对孙大娘说道:“大娘别急着幸灾乐祸。你说的话不算数,要大夫人说了才算数。大夫人没法话,我等还是会在文书苑继续当差。”
“就知道嘴硬,你们都等着瞧吧。”
孙大娘骂骂咧咧地走了。
春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几位姐姐,我娘就是那个脾气,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
侍书指着春娟,呵呵两声,“猫哭耗子假慈悲,少假惺惺的。真当我们不知道你的打算吗?你老早就盼着夫人将我们都打发出去。到时候公子身边,以你为首,你就可以天天伺候公子。说不定哪天公子兴致来了,抬举你,纳你为妾室。到时候你可就风光了。”
春娟跺脚,“我好心好意替诸位姐姐说话,结果你们却不领情。”
“少来!孙大娘整日里找我们麻烦,三天两头就要来闹一场,你敢说你什么都不清楚?说不定就是你在背后说我们闲话,孙大娘替你来出气。”
侍书嘴巴厉害,三言两语,将让春娟急红了眼。
她红着眼眶,“我真心实意待几位姐姐,却没想到,你们全都误会了我。我不与你们说了,迟早你们会知道我的真心。”
春娟走了。
侍书还不甘心,跑到门口,冲着春娟的背影大骂了一句:“假惺惺!”
“行了,侍书你别闹了。都这个时候,消停点吧。”侍棋一脸烦躁不安的样子。
侍画小声问道:“你们说,夫人真的会将我们裁撤掉吗?”
大家都默不作声,面上凄苦。
侍书哭了出来,“我不愿意出府。我若是被裁撤掉,我哥嫂肯定会将我嫁给老头子做妾。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情愿一死了之。”
“别开口闭口就死啊死的,还没到那地步。名单没公布之前,你们都别乱想。”
还是侍琴稳重。
侍书却说道:“侍琴姐姐家里有父母疼爱,自然不用担心。就算出了府,靠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银两,也能嫁给好人家。”
侍琴叹了一声,“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就算嫁给好人家,还不是每天要操持生计,哪有在王府自在。”
众人俱都沉默。
这世上哪有比王府更好的地方。
就连皇宫都比不了。
皇宫太大了,规矩太多了。哪里比得上王府自在又富贵。
只是一想到大夫人已经将名单交上了上去,几个丫鬟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她们一定会被裁掉吧。
就如四夫人那般,将公子议身边的丫鬟都给换了一茬。
“四夫人真够狠的,偏偏四公子还同意了。”
侍画突然说道。
侍琴叹了一声,拿起针线活做起来,“离府之前,好歹将公子的鞋袜做出来。”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丫鬟也都拿起针线活,埋头做起来。
类似的情况在王府各个地方上演,全府上下都不得消停。
直到半下午,家令大人派出的人来到了东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等着消息。
侍书扯着针线,针线打结,越扯越是团成一团。
侍琴劝她不要那么紧张,看开点。
侍书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侍画起身,“我去收拾行李。”
要走了,也挺舍不得的。
她独自一人,默默地收拾起行囊,背着大家默默流泪。
侍琴叹了一声,“我出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侍棋站起来。
两人一起出了门,前往上房。
上房。
顾玖看着来人,“怎好劳李管事亲自走一趟。”
“家令大人吩咐,由小的将人带走。还请夫人照着名单,将人叫来。”
顾玖点点头,吩咐钱富,“你是院子里的老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钱富躬身说道:“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将人带过来。”
钱富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还有小厮,前去叫人。
若有不从者,直接强行拉走。
没一会,东院就响起了怒吼声,“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我可是公子的奶嬷嬷,谁敢动手?我要见夫人,让我见夫人。我不服!夫人,奴婢不服。”
侍琴和侍棋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孙大娘的声音?”
“难道她也被裁掉?”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急忙赶到上房。
顾玖从屋里走出来。
春天来了,吹来的风都是暖暖的。
她站在屋檐下,朗声问道:“大娘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有事说事,无事退下。”
孙大娘大声问道:“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该裁掉的人是侍琴她们,而不是奴婢啊。奴婢可是忠心耿耿,是府中的老人啊。”
顾玖轻声一笑,“大娘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吵闹。”
紧接着,她脸色一垮,板着脸质问道:“大娘是在质疑本夫人的决定吗?”
孙大娘大呼道:“究竟是谁在夫人耳边进了谗言?明明该裁掉的是侍琴那几个狐媚子。夫人,你可不能受人蒙蔽啊。”
“放肆!”
顾玖呵斥道:“本夫人要裁掉谁,还需要同大娘商议吗?本夫人虽然年轻,却也不是毫无主见,能被人随便拿捏的主。
大娘说话最好客气点,本夫人还会允许你将所有行李带走。
若是再口无遮拦,那么大娘也不用带行李了,本夫人直接让人将你丢出去。”
孙大娘愣住,紧接着又大呼起来,“奴婢不服。”
顾玖嗤笑一声,“本夫人做事,不需要你服气。你只需要听命行事就成。
而且,决定裁掉你的人并非本夫人,而是公子。公子亲口说,其他人不要紧,孙大娘你,必须裁掉。”
孙大娘如遭雷击,完全不敢置信。
她摇着头,“奴婢不相信。公子怎么会裁掉奴婢,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顾玖笑了笑,“大娘过去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头应该最清楚。”
孙大娘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似乎还是不能接受现实。
春娟拿着行李,扑到孙大娘身上,“娘,娘……”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被?”孙大娘回过神来,看着春娟手里的行李,一脸懵逼。
她朝顾玖看去,“夫人裁掉奴婢就行了,为何还要裁掉春娟?她没有错啊!”
顾玖轻声说道:“大娘,春娟有没有犯错,你不是最清楚吗?”
孙大娘顿时愣住。
顾玖走下台阶,来到她的身边,又说道:“大娘平日里吃的,用的,不都是春娟带回去的吗?”
“你,你……”
孙大娘冷汗津津,她没想到春娟私下里顺东西回家的事情早就被知道了。
顾玖说道:“大娘毕竟奶过公子,所以我给大娘体面。大娘若是识趣,就带着行李安安静静的离开。若是不识趣,那只能将春娟交给官府法办。不知道大娘选择哪一种方式?”
孙大娘脸色灰白,再也没有那股子心气。
她说道:“不劳夫人费心,奴婢这就带着春娟离开王府。”
顾玖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孙大娘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春娟,“走,替为娘收拾行李。”
“娘,我们真的要被裁掉吗?”
孙大娘瞪了她一样,“听我的,不要多嘴多舌。”
她强硬地拉着春娟离开。
春娟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解决了孙大娘,就等于是解决了东院最大的刺头。
顾玖吩咐钱富,照着计划做事。
钱富领命而去。
侍琴和侍棋二人站在院门口面面相觑。
侍棋胆子大,走进院门,“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
顾玖点点头,“想问什么,说吧。”
侍棋斟酌了一下,然后大着胆子问道:“夫人不裁掉奴婢等人吗?”
顾玖似笑非笑,“虽说你们对本夫人不是那么尊重,不过看在你们尽心伺候公子的份上,这一回就放过你们。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将来若是对本夫人再有不敬,不用王妃发话裁掉人手,本夫人自会收拾你们。”
侍琴和侍棋如释重负,紧接着又是惴惴不安。
侍棋躬身说道:“奴婢不敢对夫人有任何不敬。”
顾玖嗯了一声,“下去做事吧。针线活好,就多做点针线。”
“奴婢遵命。”
侍琴和侍棋二人,犹如逃出生天,急匆匆地离开了上房。
顾玖回到小书房,听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就准备看会书。
邓存礼从外面进来,“启禀夫人,王爷这会正在碧玺阁大发雷霆。碧玺阁的下人,好些都被打了板子。”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碧玺阁的下人闹腾得太过厉害,触怒了王爷?”
顾玖也不看书了,好奇地问道。
邓存礼摇头,“碧玺阁的下人不敢闹腾。王爷之所以大动肝火,是因为少府铜丞温广仁死了。”
第265章 上巳节
“死了?”
顾玖明显愣了一下。
邓存礼躬身说道,“已经确定死了。前少府铜丞温广仁被下诏狱的第一天,就妄图吞毒自尽。被人及时发现,救了回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死了。”
顾玖紧蹙眉头,“怎么死的?”
“据说是伤势过重而死。”
顾玖嘲讽一笑。
“伤势过重而死,谁信?”
邓存礼说道:“王爷也不相信温广仁因伤势过重而死,这会正在大动肝火。好几个被裁掉的人因为吵闹打扰了王爷,被王爷下令打板子。”
顾玖轻声说道:“王爷的脾气真够大的,何必拿下人出气。温广仁死之前可有交代什么?”
邓存礼摇头,“什么都没交代,一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顾玖蹙眉,“难不成是赵王动的手?”
邓存礼在诏狱没有关系,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他说道:“王爷一番筹谋,算是白费了。赵王只是损失了一个温广仁,从今以后却会一直警惕王爷。”
顾玖突然问道:“王爷辛苦筹谋,借着户部清理积欠的机会掀翻了温广仁,真的是为了针对赵王吗?”
明明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将东宫太子拉下马。
这个时候,宁王需要同赵王精诚合作,一起将太子拉下来。之后两兄弟再来斗一斗,分出一个胜负。
为何太子还在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着,宁王就急不可耐地同赵王撕破脸?
不合理!
以宁王的智谋,不会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
除非温广仁背后除了赵王,还有别的人。比如东宫太子。
想到这里,顾玖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宁王的目标,果然是剑指东宫吗?
可惜,温广仁死了。
难怪宁王大动肝火,拿下人出气。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结果被人弄死了,谁甘心?
顾玖说道:“吩咐下去,这些天没事别往外跑。撞到王爷手上,神仙也救不了。”
“老奴遵命。”
顿了顿,他问道:“夫人打算何时动手整理厨房?”
顾玖看着邓存礼,“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找你说情?”
邓存礼笑了起来,“不光是老奴,方嬷嬷,青梅她们都有人找。都是托关系说情的。”
顾玖笑了起来,“把托人说情的人全都登记下来,我有用。”
“是!”
之后,顾玖将方嬷嬷,小翠,青竹叫到跟前。
“接下来,我要开始整顿厨房,裁撤厨房人员。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去厨房给我盯着。无论事情大小,全都记录下来,我会一一过目。若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你们就去找钱富。”
“奴婢遵命。”
“厨房采买,也要动吗?”方嬷嬷问道。
顾玖点头,“都要动一动。既然王妃娘娘将厨房交给我负责,我自然要尽心做事。”
方嬷嬷迟疑了一下,“启禀夫人,负责厨房采买的人,是王妃娘娘安排的。真要动了采买,王妃娘娘那边很可能不会同意。”
顾玖笑了笑,“这事我知道。王妃那边,你们不用操心,先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她要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王妃裴氏的底线。
方嬷嬷她们领命而去。
顾玖想着几日后的上巳节。
王府今年要节俭,要做样子给宫里看。不能像往年那样,大张旗鼓全府出游。
然而顾玖想借着大好春光,出门走动走动。
她将青梅叫到跟前,“替我回一趟顾府,叫顾喻顾四哥想办法给我下一张帖子。上巳节,我们出门踏春,看年轻未婚男女春浴去。”
青梅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京城的上巳节,传闻中极为热闹。
只可惜,去年的上巳节错过了。还以为今年的上巳节也会错过,没想到夫人早就打算好了。
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奴婢这就回一趟顾府。”
……
东宫,陋室。
太子妃孙氏坐在方少监面前。
她表情极冷,“温广仁死了。”
方少监神情平静,“娘娘难道不舍得他死?”
太子妃孙氏冷哼一声,“他死的太晚。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下诏狱当天她必死无疑。结果却拖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已经被人顺藤摸瓜摸到了东宫。”
方少监笑了笑,“娘娘杞人忧天。这些天温广仁一直昏迷不醒,他能交代什么?”
“那为何陛下突然取消上巳节春游?”
方少监笑笑,“自然是因为没钱。”
太子妃孙氏目光阴森森地盯着方少监,“你别忘了你的计划。陛下取消上巳节春游,那我们要等到时候?留给东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少监平静地说道:“娘娘稍安勿躁。陛下取消了上巳节春游,我估计等到五月,天气热起来,陛下肯定会去行宫避暑。届时娘娘和殿下伴随左右,自有机会动手。”
太子妃孙氏呵呵一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让本宫失望。如若不然,本宫固然没有好下场,但是本宫死之前一定会先将你碎尸万段。”
方少监微微颔首,“娘娘的威胁咱家收到了。就算不为了娘娘,为了殿下,咱家也会拼上这条性命。断不会让陛下有机会下旨废掉殿下。”
“你最好说到做到。”
太子妃孙氏起身,甩袖离去。
陋室内独独剩下方少监一人。
他呵呵呵的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狂。
……
顾府给顾玖下了帖子,邀请顾玖在上巳节这一天,出门踏春游玩。
趁着请安的时候,顾玖同王妃裴氏说了声上巳节她要出门。
裴氏蹙眉,“府里忙得不可开交,你还要出门?”
顾玖说道:“原本正月初二该回娘家,因为意外没能回去。这回上巳节,娘家下了帖子,姐妹们都会出门游玩一天。
儿媳就想着也去凑个热闹,同娘家人亲近亲近。
至于厨房的事情,母妃放心,儿媳已经有了眉目。过完上巳节,就会将整改章程交上来,请母妃过目。”
裴氏问道,“照你这么说,侯府的姑娘也会出门?”
顾玖点头,“正是。”
裴氏说道:“既然你要回去,届时见了侯府老夫人,替本王妃问候一声。”
顾玖欣然答应,“儿媳遵命。”
还是老夫人的面子的好使。
萧琴儿眼热,她也想出府。
事先她怎么没想到让娘家下个帖子。
这两个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心情郁闷得很。春光大好,若不出门,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她试着问道:“母妃,儿媳也想在上巳节那天出门游玩。”
裴氏甩了个眼神给她,“不要整天就顾着玩,差事做完了吗?上巳节,未婚男女春浴踏青,与你何干?”
萧琴儿气苦,心里头又憋闷又难受。
等回到房里,她就和刘议诉苦。
“上巳节那天,大嫂可以出门游玩,为何我不能。说到未婚,难道大嫂也是未婚吗?母妃太过偏心。”
刘议哈哈一笑,“偏心这话,该大嫂说才合适,你说不合适。你自己想一想,自你进门后,母妃是不是一直都很照顾你?”
萧琴儿板着脸,怒气冲冲地问道:“既然照顾我,为何上巳节却不让我出门?要不你去和母妃说一声,上巳节那天我们两一起去渭水河畔戏水。”
刘议一听,倒也心动。
曲水流觞,未婚青年男女相处,多美好啊。
他说道:“我试着和母妃说一声,争取上巳节我们一起出门玩耍。”
萧琴儿顿时高兴起来。
“那你快去。还有两日就是上巳节,趁早将此事定下来。”
刘议被催促着出了门,来到春和堂请示裴氏。
裴氏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刘议。
“整天被萧琴儿蛊惑着做这做那,你自己就没想法?”
刘议笑了起来,“不瞒母妃,儿子也想出门游玩。”
“没钱!”裴氏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刘议。
刘议忙说道:“我们自己出钱,不用公中出钱。”
裴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会倒不叫穷。”
刘议尴尬一笑。
裴氏说道:“既然你们自己掏钱,那就去吧。”
刘议心满意足地去了。
裴氏想了想,叫来丫鬟荔枝,“吩咐下去,上巳节谁想出门,一律自己掏钱,公中不负责一文钱。”
荔枝问道:“那吃食,马车,各类开销也都要独自承担吗?”
裴氏点头,“正是!”
荔枝领命,到各个院落传话。
欧阳芙一听,只要自己掏钱就能出府,哪有不答应的。
她有嫁妆。嫁入王府后,也攒了不少钱。
出门游玩一趟,这开销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萧琴儿却不乐意。
她同刘议抱怨,“出门一趟能花多少钱。这点钱母妃都不肯出,我就不信王府真的穷到这个份上。”
刘议不耐烦,“你少说两句。”
萧琴儿凑到他身边,靠着他,“我还不是替我们小家着想。你如今领了差事,每个月都要有额外的开销,这个不会也给你裁掉吧?”
刘议摇头,“不用担心。差事上的开销,府中会足额给我。”
萧琴儿抿唇一笑,“这还差不多。一下子减了我们院子三成的用度,将来你还想吃鸡舌,那可不行。”
刘议喜欢吃鸡,但是他只吃鸡舌。
每次吃一份蒸鸡舌,就得杀上百只鸡。
过去王府是敞开了供应,反正庄子上养了足够多的鸡。
如今裁剪了用度,刘议还想吃美味鸡舌,就只能自己掏荷包提前问厨房预定。
在萧琴儿看来,那鸡舌有什么好吃的。
又费工又费钱,味道也就那样。
吃过一回后,她就不爱吃了。
刘议却百吃不厌。
刘议搂着萧琴儿,“下次我要吃,我自己拿钱出来。”
“你有多少钱?莫非是瞒着我存了私房钱?”萧琴儿掐了把刘议的胳膊。
春装薄,这一掐,刘议就皱起了眉头,“你总爱动手掐人,这个习惯得改改。”
萧琴儿笑容娇俏,“掐痛你了啊?”
“废话!”
“我给你揉揉。”
萧琴儿果然温柔体贴。
刘议一把抱住她,压了下去。
……
上巳节。
渭水河畔。
这一天,未婚的男男女女,来到河畔戏水,共浴。
当然,不是想象中的男女共浴。
年轻未婚男子,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洗刷刷,展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大姑娘们则在不远处,洗一把脸,踩个水。胆子大一点的,直接放下头发在水中清洗。
大姑娘们聚在一起,指着不远处的赤膊年轻男子,嘻嘻哈哈,品头论足。
年轻男子们也都偷偷打量不远处的大姑娘,谁美谁丑,便一目了然。
若是有谁看对了眼,使个眼神,便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私下里交流。
在这一天,这样的行为是得到支持的,无人会阻拦。
上巳节这天,也是一年当中,唯一不用讲究男女大防的日子。
年轻男女们,尽情的释放自己的青春热情。
若是看对了眼,禀明双方父母,男方择吉日上门提亲。
当然,前提也要是门当户对。
当顾玖来到渭水河畔,看到热情的男男女女,感慨一声,“这分明就是古代版大型露天相亲现场。”
古代男女也愁嫁娶。
未婚男女很多,可不是每一个都适合自己。
又要门当户对,又要郎情妾意,又要男才女貌。不现场相亲,哪里拿得准?
顾玖又感慨了一句,“京城的风气竟然比西北还开放一些。”
在西北过上巳节,根本没有这些名堂。
来到京城,顾玖才听人说上巳节如何如何。
原本去年的上巳节,顾玖早就打算好了,要出门见识见识。
结果她被指婚给刘诏,不属于未婚男女,又担心出意外,没让出门。
好歹今年,她借着出门踏春理由,终于见识了古代单身男女狂欢日。
皇室宗亲,达官显贵,占据了上游最好的河段。
其他身份的人,只能在数十里外的河畔戏水。
如此,也就有效的隔绝了家世不匹配的人出现在同一河段。
“二姐姐,我们在这边。”
顾珊兴奋地冲顾玖招手。
顾玖笑了起来,多久没看见大家这么欢快了。
她提着裙摆,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直接跑了过去。
不远处,萧琴儿见到这一幕,十分鄙夷,“亏她天天说规矩,最不守规矩的人就是她。”
欧阳芙偷偷一笑,“我娘家人来了。四弟妹,你自己玩,我先告辞。”
萧琴儿四处寻找萧家人,一直到见到娘家人,她才笑出来。
顾珊,顾琳,顾珺,同侯府的姐妹一起戏水。
大家嘻嘻哈哈的,指着远处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那些男人身上的肌肤,竟然比女人还白,那还算男人吗?”
“那些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之乎者也。”
“还是自家哥哥们更好看。”
顾府的男儿,侯府的男儿,全体出动。势要在上巳节,寻觅到自己的姻缘。
顾玖在那一群男人里,找到了顾珽的身影。
顾珽在军营锻炼了一年多,今非昔比。
浑身的腱子肉,十分打眼。
甚至连顾琤这个读书人,身上也有肌肉。
她还看见了苏政苏表哥。
苏表哥没下水,就站在岸边。
他似乎是感应到了顾玖的目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遇。
苏政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大姑娘兴奋得不行。
“别瞎说,那是苏家少爷。”青梅急忙介绍。
一听是苏家少爷,顿时大家又都失去了兴趣。
顾玖哈哈一笑,等苏政走近了,便调侃道:“苏表哥也该下水表现表现,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苏政有点不好意思,“未取功名,不敢言婚事。没想到小玖表妹也来了。”
顾玖笑道:“我就是出来凑凑热闹。”
“大好春光,的确不该被辜负。”
顿了顿,苏政又关心地问道:“公子诏无事吧?”
“累苏表哥操心,公子他还好,宗正寺的官员不敢为难他。”
“那就好。最近户部清理积欠,京城上下都不得安宁。你们王府可要紧?”
“第一关算是顺利度过。只是苦于没钱,还不清剩下的欠款。”
第266章 撒气
“王府该让你管家。由你管家,多少欠款都能还清。”
苏政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
顾玖笑道:“苏表哥别夸我。这么大个烂摊子,我可不想接手。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成了众矢之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苏政点点头,“说的也是。王府可有人为难小玖表妹?”
“多谢苏表哥关心。你看我像是会受欺负的人吗?”
苏政一声大笑,“是我杞人忧天。”
顾玖说道:“今日机会难得,苏表哥就真的没看上一个姑娘?”
提起这个话题,苏政还显得不好意思。
他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只当是出门散心。”
顾玖抿唇一笑,知道苏政是抹不开脸面,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搭话。
她说道:“苏表哥别着急。晚些时候,几位侯府在高台上置办了宴席,苏表哥可随顾珽三哥,顾琤六哥一起参加。曲水流觞,绝对拦不住苏表哥。只要抓住机会,绝对能大放异彩。”
苏政双目一亮,“没想到京城的上巳节有这么多节目。”
顾玖好奇一问,“去年上巳节,苏表哥也没出门吗?”
苏政坦然说道:“囊中羞涩,岂敢随意出门。”
顾玖笑道:“去年我也没机会出门。”
苏政感慨道:“当初上京城,我以为京城是全天下规矩最森严的地方。来到京城快两年,我才发现,京城比许多地方都要开放,新鲜事物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京城。”
顾玖笑道:“京城的确是天下规矩最森严的地方。”
说着,她指着皇宫方向。
然后又继续说道:“同时又是全天下最不守规矩的地方。”
这回,她同样指着皇宫方向,“京城始终是那个京城,苏表哥犯不着将京城神话,平常心看待这一切就好。”
苏政心头一震,躬身一拜,“多谢小玖表妹教我。枉我年长,却没有你看得通透。”
顾玖急忙避开,故作严肃地说道:“苏表哥这是做什么。大家闲聊几句,你动不动就躬身一拜,下次都不敢同你说话。”
苏政愣了下,尴尬一笑,“达者为先。小玖表妹教我平常心看待,自然该拜。”
顾玖连连摆手,“要努力读书,却不能尽信书。若是凡事都按照书中那一套行事,几人能受得了。苏表哥,你还是改改,别太书生气。”
苏政若有所思,“小玖表妹说的对,我得去去我身上的书生气。只是该如何做,还请小玖表妹教我。”
顾玖指着不远处那群在河中洗浴的男子,“学着他们,你看顾琤都跳进了河里。”
苏政迟疑了一下,“那样做就能去掉书生气吗?”
“不能!但是能让你放下身上的担子。出门踏春游玩,就是要彻底放松。然而苏表哥却依旧紧绷着,这样不好。劳逸结合,方是上策。”
苏政皱眉深思。
顾玖冲他说道:“苏表哥慢慢想,我去找姐妹们说话。”
顾珍和顾玫都到了。
两人都挺着肚子,孕相十足。
顾玫朝顾玖招手,“小玖妹妹,过来坐。”
丫鬟在草坪上布置了地毯,顾玫直接往地毯上一坐,浑身都舒服了。
顾玖走过去,瞧着她的肚子,“玫姐姐快要生了吧。”
顾玫摸摸自己的大肚子,“还有两个多月。我整日待在房里,哪里都不能去,实在是憋闷得很。听说今天大家都要来踏春,我就求了婆母。这不,特意出门凑个热闹。小玖妹妹,你替我看看,我的胎像可好?”
顾玖蹲下来,伸手诊脉。
她笑道:“脉象强劲,是个健康的孩子。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了,玫姐姐注意少吃多走动,生的时候会容易些。”
“谢谢你,小玖妹妹。胡太医也是这般叮嘱我。我一直记着,不敢贪吃贪睡,就怕生的时候艰难。”
她拉着顾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最近总想起大嫂,想到她为了生一个孩子,连命都搭进去。我心里头就怕得很。”
顾玫口中的大嫂,指的是侯府大少爷顾瑞的妻子贾氏。
贾氏从怀孕就开始保胎,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她自己也抑郁而终。
说起来,顾玫当初亲历此事,难怪会有阴影。
顾玖安慰道:“玫姐姐千万别自己吓唬自己,多看看书,得空就做做《九章算术》,会让孩子变得更聪明。”
“真的吗?”顾玫一脸惊喜地模样。
顾玖笑道:“母亲的心情和思绪,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宝宝。玫姐姐自己也会有体会吧。”
顾玫连连点头,“我心情平静地时候,孩子就特别乖,不踢我。我心情烦躁的时候,孩子就会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闹腾。”
“那是因为孩子能够敏锐的感受到母亲的情绪。”
“那我回去后,得空就多看看书,按照你说的,做做《九章算术》。别像他小叔父似得,不通经济营生,整日只知道吟诗作对,不切实际的空想。”
顾玖眨眨眼。
顾玫解释道:“我那小叔子,自小就混在脂粉堆里,府里老太太又宠他,很是无法无天。
年纪不大,却贪花好色,做事荒唐,只知夸夸其谈,却办不成一件事情。
偏生大家都夸他聪慧,机敏。就因为他会做几句酸诗。
我实在是看不起他,偏生我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每次瞧他一双贼眼滴溜溜的乱转,就要生一回闷气。喏,那就是我家小叔子。”
顾玖顺着顾玫手指的方向,朝远处看去。
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只因为那少年长得着实唇红齿白,很是好看。
“那就是你家小叔子?”
顾玫点头,“就是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今日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为了他害相思病。”
顾玖闻言,噗嗤一声笑起来。
“他长得不像韩家人。”
顾玫嫁给了韩大郎。韩家靠军功发家,一家子都是武将。
这位韩五郎,唇红齿白,同韩家一贯的军人形象大相径庭。
顾玫说道:“可不是。偏生老太太宠他,将他当做心肝宝贝。公爹和婆母要教训他,老太太都不让,只会一味的护着。”
顾玖随口说道:“太过宠溺也不好。”
“没办法。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没人敢动。不过家里也不指望他继承家业,随他去吧。能保他一世富贵就成。”
顾玖点点头,“玫姐姐别和不相干的人置气。你这时候情绪波动比较大,尽量静养。”
顾玫点头,“我听小玖妹妹的。”
顾珍在远处,顾玖同她招手,“大姐姐,到这边坐。”
顾珍笑眯眯地走过来。
她肚子还不算大,比顾玫小了两个月份,这个时候还挺轻松的。
不像顾玫,身形已经显得格外笨重。
顾玖拉着顾珍的手,不动声色地诊脉,顺便问道:“大姐姐这些日子可好?许久不见,大姐姐圆润了些。”
顾珍摸摸自己的脸,笑容很灿烂,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舒坦。
“府里老太太还有婆母都很照顾我,每日叮嘱厨房给我做好吃的。二妹妹在王府可好?没人为难你吧。”
顾玖笑道:“大姐姐不用担心,我很好。”
顾珍的脉象很好,就是吃的稍微多了点。
顾珍说道:“我听说公子诏被关进了宗正寺,一直替你担心。今儿见你一切如常,我就放心了。”
顾玫也问道:“小玖妹妹,公子诏不会有事吧。”
“多谢两位姐姐关心,他没事。很快就会放出来的。”
“那就好。公子诏早点放出来,你在府中也不会那么艰难。”
顾玖抿唇一笑,“你们就别替我操心。先顾着肚子里的宝宝吧。”
顾珍同顾玫齐声笑起来。
“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小玖妹妹,等公子诏放出来,你也要早点要个孩子。”顾玫真心说道。
顾玖笑道:“这事以后再说。”
她没打算这么年轻就要孩子。她想再等一两年,等身体养得更健康,再说孩子的事情。
顾珍问道:“二妹妹,你有看到三妹妹吗?”
“你说顾玥?我来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看见她。”
“我下马车的时候,看见了她。她好像是和海西伯府的女眷一起来的,得派人找一找。”顾玫说道。
顾珍挨着顾玖坐下来,“正月的时候,二妹妹你没回娘家,我和顾玥都回去了。”
顾玖好奇问了一句,“她有说什么吗?”
顾珍悄声说道:“顾玥去见太太,关起门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听说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母女两人当场翻了脸。”
顾玖眨眨眼,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顾珍又说道:“此事四妹妹应该最清楚。”
顾珊正在和其他姐妹一起戏水,兴致正高昂。三人一致决定,不打扰她。
说曹操曹操到。
顾玫指着不远处的山坡,“那个是顾玥妹妹吧?”
还真是。
顾玥也看到了她们三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朝她们走来。
“三位姐姐,怎么坐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顾珍笑问:“三妹妹果真在找我们吗?你怎么没和海西伯府的人在一起?”
顾玥屈膝坐下来,“和她们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和诸位姐姐们在一起更自在。”
顾玖仔细打量顾玥。
顾玥明显变了。不仅是清瘦了些,更多的是气质上的改变。
过去的顾玥,嚣张狂妄,一双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等闲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今,她身上少了那股狂意,眼中却多了一股子狠意。让人心中一冷。
是要经历多少磋磨,才会发生这样巨大的改变。
顾玥眉眼一瞥,朝顾玖看去,“还没问候二姐姐。自过年以来,王府一直不太平,二姐姐还好吧?”
顾玖含笑说道:“多谢三妹妹关心,我还好。倒是三妹妹你,赵二郎还给你委屈受吗?”
顾玥抬手,以袖遮面,笑道:“二姐姐真不会聊天,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儿姐妹相聚,就别提他,可好?”
三人面面相觑。
顾玥的变化真大啊。
换做过去,顾玥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她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说赵二郎对她如何的好。
顾玖点点头,“好,今日我们不提他。”
顾玥垂下手臂,“春光大好,光是晒着太阳,就觉着很舒服。”
“玥妹妹脸色略显苍白,是该多晒晒太阳。”顾玫好心地说道。
顾玥眼波流转,“玫姐姐,你怀着孩子,比我更需要晒太阳。”
说完,她咯咯咯地笑起来,“玫姐姐快生了吧。不知道是哥儿还是姑娘?我倒是盼着玫姐姐生个哥儿,多点喜气。可是万一生了个姑娘,玫姐姐要怎么办?玫姐姐不会因为是个姑娘,就嫌弃自己的孩子吧。”
顾玫心头不高兴,说道:“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我的孩子,也是韩家的子孙。玥妹妹多虑了。”
顾玥抿唇一笑,“玫姐姐说的对。不过我听人说,若是第一个孩子是姑娘,很大几率第二个孩子也会是姑娘。万一玫姐姐连着生两个姑娘,那可怎么得了?韩家姐夫会不会嫌弃?会不会抬举姨娘?万一宠妾灭妻,如何是好?”
顾玫脸色一沉,“会不会说话?我与玥妹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故意气我?”
“玫姐姐,你消消气。”
顾玖握住玫姐姐的手腕,时刻留意着脉象。
顾玥咯咯咯地发笑,“聊天嘛,当然是畅所欲言。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关心玫姐姐,提醒玫姐姐早做准备。并不是要故意气你。玫姐姐,你可不能误会我的一番好心。”
顾玫怒极反笑,“好心?我看你是包藏祸心。就凭你这张嘴,海西伯府不肯善待你,也都是你咎由自取。”
顾玥毫不在意,随口说道:“我会稀罕海西伯府善待我吗?即便我做个乖顺的儿媳妇,嘴甜心善,海西伯府真会善待我?呵呵……三位姐姐,想看我的笑话就直说,何必口是心非。”
“三妹妹,管好你的嘴巴。”
顾玖盯着顾玥,“大姐姐和玫姐姐都是孕妇,你若是将她们气出个好歹,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韩家和许家非撕了你不可。
还有,今日大家在这里平平常常说着话,无人招惹你。
结果你一来,冷嘲热讽,说话带刺。你若是心中有怨气,有种,你就冲海西伯府,冲赵二郎发泄去。
逮着自家姐妹撒气,算什么本事?还是说你只敢窝里横?”
顾玥既然是个狠人,那就拿出狠劲同海西伯府上下斗一斗。
在自家姐妹面前逞凶斗狠,朝自家姐妹撒气,算什么本事?
顾玥冲顾玖轻蔑一笑。
“哎呀,好久没被二姐姐教训,真是想念。二姐姐,要不你再骂我两句?”
顾玖眯起眼睛,顾玥今天发神经病吗?
顾玥见到顾玖疑惑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
“随口说说,二姐姐莫非当真了。可惜没有酒,不然我就自罚三杯,给二姐姐赔罪。”
顾玖猛地抓住顾玥的手腕。
顾玥“啊”了一声,“二姐姐,你做什么?你要打人吗?我可不经打,被你打坏了,你可要负责的。”
顾玖一把推开顾玥,“还以为你病得不轻,结果是我想多了。”
顾玥一脸嘚瑟地笑起来,“我头次知道二姐姐还会请脉。”
顾珍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顾玥,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没有啊!我好得很。”
顾珍又问道:“可是受了刺激?”
“你才受了刺激。”
顾玥没好气的骂了回去。
顾珍捂着自己的腹部,“哼,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心头却想着,再这么下去,顾玥迟早会得失心疯。
顾琤注意到顾玥,走了过来。
“三妹妹,你没事吧?赵二郎可有陪你过来?”
顾玥瞥了他一眼,“六哥干什么提赵二郎。”
顾琤蹙眉,“你和他又闹翻了?”
顾玥低头一笑,“我何时和他和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