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又打又拉
秦东厌恶地看看王亮,带领一班人走进办公楼。
“厂长。”王亮急行几步,就要抓住秦东的手,黄波眼疾手快,闪身挡在了秦东前面。
“厂长,我冤枉。”王亮大声喊道,喊声引来了许多工人的围观,“我,就是个司机,也没拿过厂里的东西,我就是给你开车……”
“冤枉?”公安小许笑了,“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坏人?大家都瞅着王亮,雷喜光时代他就是厂里的司机,到了秦东时代他还在开吉普车,平时留长发戴墨镜,以前眼里就雷喜光一个人,现在眼里除了秦东谁也容不下。
平时谁要用个车,他也是爱搭不理的,这不,到了关键时候没有人替他说话。
“去吧,去了说清楚了,”秦东转过身来,“这些日子给我开车也委曲你了,你即要给我开车,还要给雷喜光通风报信,厂里的情况他知道得比我这个厂长还清楚……”
他对王亮的怀疑其实从在沈南时就开始了。
雷喜光这种人平时用车是用惯了的,王亮开车跑到沈南,还说雷喜光不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这些日子,秦东每晚都是从二分厂到鸣翠柳,再从鸣翠柳到总厂,路线只有家里人和王亮一人知道,可巧杜旭东就埋伏在他必经的山路上……
昨晚,他故意让杜小树把王亮送回家,王亮是知道小吴坐在车上的,只不过他不能再给杜旭东报信而已……
“我,我没有……”听秦东这样讲,王亮赶紧否认。
秦东却不再与他多啰嗦,小许当着满厂的职工就给他戴上了一幅市局刚刚配发的银手镯,两人把他推到挎子上,在众人的瞩目中,挎子就轰隆隆地开出了门外……
看着一脸死灰的王亮,许多科室的骨干,原本都是高明一手提拔起来,现在[连城.lcdsw.biz]态度立马改变了,大家恭敬地簇拥在秦东身后,好象时刻等待着秦东发话作指示一样。
“对了,厂里不能没有司机,”秦东大踏步上楼,走得意气风发,“高虎,让高虎来当这个司机班班长。”一般来说,厂里开小汽车的都是司机班班长,小汽车也都是一把手用得最多。
“高虎会开车,还没驾驶证,”黄波对高虎很了解。
“去学一个,摩托车都需要驾驶证。”秦东一笑,后面的一众厂领导和中层干部马上也笑起来,待在会议室坐定,秦东扫视了一圈,包括厂领导和所有的中层干部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刘燕、杜旭东、王亮的下场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刘燕、杜旭东、王亮!
“老邹。”秦东开始点名。
邹玉臣马上抬起头笑了笑,他心里一沉,合上了本子,现在来看,厂中层干部的序列中不会再有他的影子了。
高明、老钱……所有的中层干部都盯住了这个平时不笑不说话的中年男人,大家都知道,雷喜光当厂长时,刘燕、邹玉臣就是他的哼哈二将,是站在明面上的,杜旭东就是他的打手,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王亮呢,就是那只哮天犬,不时汪汪几声。
现在王燕被撵到了工会,杜旭东被刑拘,王亮刚刚被带走,现在轮到皱玉臣了。
邹玉臣在秦东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秦东,等待着他免去邹玉臣财务科长的职务,但大家都好奇,秦东会如何安排邹玉臣。
“坐,”秦东看一眼邹玉臣,“老邹这个人,业务能力没得说……”这些日子,通过黄波他也了解清楚了,邹玉臣这人心眼不错,骨子里是个好人,跟雷喜光走得近,因为雷喜光是厂里的一把手嘛,作为财务科长,跟一把手走得不近反而不正常了。
“嗯,最近区局要对各厂进行审计,老邹,你配合好。”
“好的。”邹玉臣看着秦东,秦东却再无他话,邹玉臣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哦,这就过关了?
有人看看秦东,有人看看邹玉臣,一朝天子一朝臣,秦东竟然没有拿邹玉臣开刀!
高明面色严肃,心里却长叹一口气,他还是太小看这个十九岁的厂长了!
撤王燕、抓杜旭东、逮王亮,纯属杀鸡给猴看,不动邹玉臣,却是想收买人心,收买那些原来跟雷喜光走得近的职工的人心!
甚至,他不寒而栗,还能收买那些跟自己走得近的中层干部的人心,大家都会这么以为,邹玉臣是雷喜光的铁杆都没撤,他们投靠新厂长也来得及!
这又打又拉的手段,真是高明!高明不禁想到自己的名字!
“老邹,我听说,杜旭东在审讯中交代出一些厂里的经济问题,嗯,你随时跟刑警队沟通……”秦东却不理会高明想什么,对邹玉臣说道。
邹玉臣面色一变,他已是明白,刀仍然在高高举起,不过仅仅是没有砍下而已。
杜旭东交代的经济问题肯定涉及到雷喜光,而对雷喜光的经济问题,知道的最清楚的莫过自己,如果自己“配合”,那这个财务科长仍是自己的,如果自己不“配合”,那财务科长肯定保留不了了,甚至……他不由想到了被戴上银手镯的王亮!
嗯,都说,这位小秦厂长的老丈人是派出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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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高明想当厂长想疯了,把秦东的车错认成是彭长兴的车,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区!
如此富有戏剧效果,再改编一下都可以当成相声来说了,全区不论哪个系统,不论机关还是工厂,都笑疯了!
“这个高明是近视眼吗,自己厂的车看不清?”武庚把这事当笑话说给陈世法听,本来高明自作主张邀请彭长兴,却不经过总厂,他就有意见。
“这就是官迷了双眼……”陈世法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嗯,这件事得让从军局长知道……”
“他恐怕早知道了,”武庚知道陈世法的心思,他是想给秦东助力呢,“这件事就是从二分厂传出来的,是不是秦东授意的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区工业局局长王从军中午吃饭时就听说了,当听说彭长兴专程带着两个局里的科长给高明打气时,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是什么,往轻了说,这是彭长兴在收买下面工厂的人心!往重了说,这是彭长兴背着他搞工业局的独立王国!
吃罢午饭,王从军已经考虑给高明换个地方了……比如说肥皂厂,皂质产品滞销,但听说上海、北京等大城市,这些家用日化用品正在涨价……
“让他去造纸原料采购供应站。”王从军打消了让高明去肥皂厂的念头,毫不犹豫地吩咐局里的人事科长。
八十年代,中国造纸原料主要靠国外,如果没有外汇,木浆一点儿都没有,因为我们自己的原料不达标。
如果你有幸到供应站里看看,里面麦秸、破布、破鞋帮子在仓库里堆着,大卡车以平均四分钟一辆的速度拉麦草进城……
说到底,这个供应站就是收破烂的,市二轻局其实年初已经决定要撤销这个供应站。
王从军就是要给那些与彭长兴走得近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局里的一把手!
“那二分厂的支部书记?……”人事科长小声提醒道。
“让二分厂自己往上报。”王从军算是给了秦东面子,当初秦东在沈南提出糖厂改成啤酒厂,他还欠着秦东一份人情呢。
很快,嵘啤二分厂党支部书记的名单就报到了局里,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钱益民!
也就是工会的老钱,在点火仪式上,在所有的厂领导中,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秦东!
第239章 连环计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的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我的牛跟着我……”
杜小树提着一台单卡录音机戴着墨镜就进了院子。
“小树,瞧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见到儿子,小桔妈眉开眼笑,“别西北风东南风了,过来帮妈擀皮。”
“又吃饺子啊!”杜小树摘下墨镜,把遮眼的长发往后一甩,我不擀,我姐快回来了。”
“你姐上了一天的班了,你就不能让你姐歇歇?”小桔妈作势拿起擀面杖,可是却没舍得落在儿子身上,“烧包!饺子还不愿意吃?!三鲜馅的,妈里面还加了木耳,这些木耳还是你东哥过年时厂里分的……”
“现在想起我东哥的好来了?”杜小树却是个闲不住的角色,又在院里跳起霹雳舞来,“早干嘛去了,我爸不是说不管我东哥的事了吗?”
“能真不管吗,你爸拿你东哥当儿子看,比对你还亲……”小桔妈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唠叨,“去,打电话让你东哥过来吃饺子。”
“我怎么找他?妈,现在人家都配传呼机……”
“你甭想!”小桔妈回绝得很干脆,不给杜小树留一点念想,“你爸配了吗,你东哥配了吗?所长和厂长都没配,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配那玩艺有什么用?”
杜小树一边横胯扭腰一边朝屋里移动,“砰”,不知什么时候杜源回来了,他一把关掉了录音机,又看看穿着一身牛仔服的儿子,“整天不学好,跟个盲流似的,再跳这种垃圾舞,我把录音机给你砸了。”
他面色不善,小桔妈赶紧放下面团就迎过来,杜小树打完电话也出了屋,“妈,二分厂的人说秦厂长已经下班了,不在厂里。”
嗯,鸣翠柳饭店也没安装电话,再往嵘啤总厂打电话,小桔妈还觉着心疼,“你到胡同口等着,看你东哥回来,就叫他过来吃饺子。”
吩咐完儿子,小桔妈的精力就用在了老头子身上,“又办案子了?这两天不回来你就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老夫老妻在一块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小桔妈递过香皂和毛巾,“我听前院的刘桂芝说,肥皂、火柴、卫生纸都要涨价……家里幸亏大东他们厂过年分得多,用到明年也用不完……”
杜源洗了把脸,脱下警服就在院里的小马扎上坐下来,“嚓——”,他用火柴点燃一根烟,火柴和烟也都是秦东送的。
“爸,喝水。”杜小树很有眼力价地又端过茶水来,“东哥送的茶叶。”
嵘山茶,与嵘山矿泉水、嵘山耐冬花并称“嵘山三绝”。
这茶是秦东托茶厂的朋友搞到手的,这棵茶树树龄600多年,茶叶条索挺直肥大,色泽油润有光,杜源喝了一口,嗯,汤色金黄,香气浓郁,果然是好茶。
喝着嵘山水泡的嵘山茶……再看看眼前的儿子,杜源长叹一口气,这辈子知足了。
“去,到胡同口看看,看看你东哥回来了没?”杜源嚼着喝进口中的茶叶。
“爸,”杜小树走到门口又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家里用着东哥给的肥皂火柴,吃着东哥给的木耳蘑菇葡萄干,喝着东哥给的茶叶,你还不说东哥一句好。”
“熊孩子,你知道什么?”杜源眼睛一瞪,张着嘴又象咝咝吸着凉气,“我这几天忙什么?还不是为他?那个杜旭东,我审了他一天一宿,没抗住,他全撂了。”
哦,小桔妈闻言又笑着从里屋里走出来,“你不是说过,大东的事你再也不管了吗?”
“我徒弟被打能不管吗?”杜源这次没有爆跳如雷,他悠悠地喝口茶水,“这熊玩艺,他还跟我玩心眼,嘴上的毛还嫩着哪!”
“那,到底是徒弟重要还是女婿重要?”小桔妈不依不饶地问道。
杜源看他一眼,“女婿?他是我祖宗,你们都是我祖宗,活祖宗!”
……
杜小树蹦跳着走到胡同口,恰好就碰到吉普车慢慢在胡同口停下,胡同太窄,吉普车开不进来,看着秦东和杜小桔并肩下车,几个更小的半大孩子就跟着在后面瞎起哄起来。
“去。”杜小树饶有兴趣地看着秦东和杜小桔,直到杜小桔看到他,才不慌不忙地上前解围。
“姐,好看不?”一边走,杜小树一边跳着霹雳舞,这还是从电影《摇滚青年》里学来的,影院受到电视剧的冲击,早已不是前年场场爆满的时候了,可是这部电影,杜小树愣是看了足足五遍。
“不好看,小心爸看见,又说你盲流。”杜小桔只看一眼弟弟,满眼都在秦东身上。
三人走进院里,看到杜源,秦东把军绿色的挎包递给杜小树,就慌忙上前给杜源的茶杯里续水。
“别,”杜源本想捂住茶杯口,可是又怕烫着,“你现在是厂长了,管着三百多个人呢……还是大学生……给我倒水,我不敢当!”
“去,你还没完没了了?”小桔求助似地看着母亲,小桔妈立马就出头了,“他别说管三百人,就是管三千人、三万人,也得管你叫叔,大东,你饿不饿,饿的话有饼干先垫一下肚子。”
秦东笑着摆摆手,接过杜小树递过的马扎就恭敬地坐在了杜源跟前。
杜源脸上这才松歇下来,可是口里仍不饶人,“行了,行了,你一肚子心眼,就别在我跟前装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大东,别想一步登天,先把三百人管好就行……”杜源忍不住教训道,“别老想一口吃个胖子,胖子不是那么好吃的。”
“我东哥又不是妖怪,再说,猪八戒有什么好吃的,吃也要吃唐僧肉。”杜小树胡搅蛮缠道。
“去,”这次轮到秦东呵斥杜小树了,他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瓶杜康,“叔,我们喝点?”
见到酒,杜源脸上冰山就慢慢融化了,他嘴里咝咝地吸着凉气,口气已是软化下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啧啧,没菜怎么喝?”
“我去炒几个菜。”杜小桔赶紧道。
看着杜小桔忙碌开来,杜源打开瓶盖闻了闻,“嗯,好酒,……大东,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当了厂长就跟我玩心眼了?”
嗯,又来了,杜小桔在厨房里笑了。
“我不管,我不听你解释,你别以为你的小心眼我看不出来?你说你拉着小吴讲什么课?让杜旭东把小吴的头给砸了!砸了小吴我不能不管是吧?你这是将我的军!”
杜小树眨眨眼,好象也想明白了,他大笑道,“好招。”
杜源气极,端起酒来就想泼他,可是终究没舍得,酒杯拿在手里又放在嘴边,一口干了。
见杜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东干脆痛快承认,“叔,我只是让小吴代你去讲课,谁让他是你徒弟,也想让他帮我一把,他回去总要跟你说,可是他受伤我真没想到……”
“你啊,”杜源满意地看着秦东又把酒给他倒满,杜小桔已是端出一盘酸辣海带丝来,“搞得挺急,好在你步步踩在点上,你撤掉杜旭东,又断定他肯定不来上班,然后直接开除,这家伙肯定又会报复,嗯,又让他打伤小吴,这下他就完了,进去后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就会把雷喜光拉下马,嗯,你这是一条连环计……”
还有,杜源没说,秦东早知道王亮是雷喜光派过来的内奸,可是还是利用他给杜旭东通风报信!
打扫卫生也是一着妙棋,通过打扫卫生,看谁跟他是一条心,即打击了对手,也顺势提拔了自己人。
前天,高明下了着臭棋,这小子竟然马上借势搞倒高明……
这还是秦东吗?还是那个从草原回来时整天抹鼻涕的秦东吗?还是那个经常逃学打架进派出所的秦东吗?……
杜源象不认识似地打量着这个大侄子,未来的女婿。
“嗯,我给刑警队的人说了,好好审一审,看看能不能审出有用的东西来。”他说得含蓄,秦东知道,这是要审出雷喜光的犯罪证据来。
“叔,我敬你。”秦东笑着端起酒杯,杜源看他一眼,得意地一口干了。
海带丝又酸又辣,很是开胃。
嗯,杜旭东也是一道开胃菜,下面,大菜就要上桌了,好戏就要登场了。
第240章 扳倒我的人没出生呢
“今天凌晨三时许,第九号台风中心登陆秦湾,平均风力10级、阵风12级、瞬间最大风速30.4米/秒,并带有暴雨。这是秦湾继1939年后的第二次强台风……”
关掉家里的收音机,看看外面如黑夜一般的天色,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家里的电话也打不出去了,估计是哪段的电话线断了……
“大东,小心。”秦东穿上雨衣,柳枝小心地叮咛道,秦南却是一幅乐天派的形象,“哥,要不我跟你到厂里去玩吧?”
玩?
今天,受台风影响,市区几乎所有的学校都放假,许多工厂也停工,二分厂本来没有生产任务,这样的天气又不能打扫卫生,也在停工之列,可是作为厂长秦东不能不到厂里去,没办法,工厂刚刚走上正轨,总有想象不到的问题突然出现。
吉普车冲进了暴风雨中,就有如汪洋肆虐的大海中的小渔船,秦东感觉四周一片水雾,即使把雨刮器开到最大,依然看不清路上的行人。
台风天气带来当然不止是雨水,还有狂风、海潮及洪水,海浪呼啸着涌上公路,导致港口、公路长途运输全部停运。
吉普车小心地绕过一处倒在地上的电线杆,又接连躲过几棵匍匐在地上的树木,旁边小麦田里,全是淹没在水中的小麦,匍匐在麦田里,只露出刚刚抽穗的麦穗。
吉普车辗过厂前刚刚铺好一半的路,终于开进了厂区。
哦,秦东不由暗自感叹,车间幸亏安装上了门窗,否则,这样的暴风雨,车间非淹没不可,那些还要出售的榨糖、制糖机械才刚刚收拾干净。
哦,一处房屋损坏,围墙倒了一段,不过,这在秦东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厂长来了。”
“秦厂长来了。”
……
从车上飞快跑进办公楼,秦东心里不由一热,一半的厂领导和中层干部都到了,在自然灾害面前,有人就有力量,人多力量才大。
“秦厂长,嵘山水库水位越过警戒线了,已经开闸泄洪了。”
“海浪能有七、八米高,堤坝都冲垮了……”
“村里都进水了,我知道,好几个村的村民正在转移……”
……
村庄里进水了,幸亏厂里没进水,但是厂区内也是一片泽国,“老钱,伤着人没有?”
“万幸没有伤着人。”钱益民笑了,“高占东说,这段围墙是五点钟左右倒塌的,那处厂房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下这么大的雨,保卫科仍在尽心履职,秦东很是欣慰,“暴雨过后,立即开展生产自救,家里有困难的,厂里买机器的钱可以挪用一部分……”
挪用这部分钱是需要担责任的,“这责任我担着,跟大家没关系。”秦东特意又加了一句。
“怎么能没关系,”老钱说是戒烟了,可是只戒了不到一个周就又复吸了,“我也是知道的,责任算我一个……”两个副厂长也笑着指指自己,那意思是责任同担!
……
风雨交加。
火柴厂一处楼房内,雷喜光兴奋地打开了窗子,外面的雨刮进来他也浑然不在意。
“关窗,关窗。”躺在床上的刘燕不乐意了,她还没穿衣服呢,大风这么一刮,窗帘就刮开了。
“谁能看见,这天黑得跟晚上似的,你就是光着站在窗口,对面楼上也看不清!”雷喜光一抹头上的雨水,兴冲冲跑过来照着刘燕的脸上就亲了一口,“大灾,大灾啊,全市大灾,救我一命!”
这几天,杜旭东进去了,王亮进去了,邹玉臣几次到区刑警队接受谈话,雷喜光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到处托关系,找路子……
他也算是从特殊年代大风大浪里滚过来的人,糖厂这几年搞成这样,他压根没想要把这个厂搞好,他只是把糖厂当成自己的提款机、脚踏板,自己在下面县市里还搞了一家食品厂,糖厂这几年的资金都让他悄悄地转移到自己的食品厂了,就是厂里生产的糖,也成了他自己食品厂不花钱的原料……
当然,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发现他的猫腻,也有举报信告到了上级机关,可是都让他通过各种手段摆平了,摆平这些事他不但没有张狂,反而开始逐步销毁证据……
别人都说刘燕和邹玉臣是他的哼哈二将,可是他真正信任的还是床上人,只有床上人,他相信才最忠于自己。
但是杜旭东替他摆平的烂事,王亮作为贴身司机更是知道自己的底细,邹玉臣嘛,有些账目还是他在处理……
虽然也防着这几人,但人总有麻痹大意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三人到底能咬出什么事来,嗯,进了刑警队,就没有问不出的案子。
“我得出去一趟,趁着这个空当,我得再找找大领导,我得扳回这局。”雷喜光边说边动手穿衣服,“妈的,秦湾想扳倒我的雷老虎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全市大灾,警力肯定不够,自己的案子就得往后拖。
灾后救助,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正是自己扳回局面的好时候!
“打个伞,快去快回!”刘燕抬起身子,“不能让秦东太得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雷喜光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却突然又回过身走进卧室,在刘燕脸上狠狠咬了一口,“等我回来,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
暴风骤雨,直到天黑,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一辆挎子冒雨驶进了区公局安,穿着雨衣的杜源跳下挎子就大步跑进楼里。
“嗯,杜旭东指控雷喜光,可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对他的指控,雷喜光也概不承认……王亮作为司机,知道一些事,可是雷喜光说那些腌臜事都是王亮干的,他作为厂长管理不严,什么也不知道!”刑警队赵队长与杜源很熟,两人说起话来也不绕弯子。
“邹玉臣,就是糖厂那个财务科长?”杜源拿出烟,烟已经湿透,连同火柴一并湿了个透彻。
“对于邹玉臣的指控,雷喜光只承认多吃多拿多占,并且还说送给了一些领导,这些领导……,其余的什么转账和自办工厂的事,雷喜光也不承认,这雷老虎,”赵队长给杜源点上烟,“所有的账上他都没签字,这是早防着有这一天!”
“那老赵,还得上点手段……”杜源吐出一口烟来。
“上手段也需要人手,”赵队也不拿杜源当外人,“你也知道队里有多少案子,今天又抽调出不少人手抗灾,”他看看窗外,“就这天气,就是雨停了,我们也得出去救灾去,这是市里的大事……”
他看看门外,突然小声道,“上面,有人说话……”
噢,杜源明白了,这场台风加上上面有人,雷喜光这案子恐怕要拖,刑警队每年案子这么多,这案子一拖怕是要拖黄了……
第241章 大姑娘小媳妇
风雨中,总厂的轻卡开进了二分厂,陈世法也很关心二分厂的厂房和车间能否抗过这场台风,总厂和分厂,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怎么样?秦厂长,”可是,二分厂除了倒塌一段围墙倒塌一处厂房外,没有更大的损失,这让武庚很是高兴,可是高兴之余,他就拉下脸来,“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
“嗯,雷喜光的事就算了吧,是不是这话?”秦东把武庚让到自己办公室。
“嚯,这么大的办公室,还是皮沙发,比老陈的办公室都气派!”武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夸张似地弹起身子,又夸张似地躺倒在上面,“要不都想当厂长呢,这个雷喜光,还真会享受,嗯,我就是传话的,你的事你自己定。”
果然,还真是这么回事。
武庚在市里和区里交友广泛,肯定是雷喜光人托人传话,一层一层就找到了武庚,外界也知道,嵘啤的两个分厂厂长好的象一家人似的。
秦东笑了,“那就不查了吧,我叔午午来了一趟,”杜源是冒雨过来的,中午时,二分厂的电话线也断了,“刑警队人手也不足……”
“嗯,杜所这样说?”武庚摩擦着自己铁青的胡子,“那……这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了,”他虽然大大咧咧,可是也是吃透了这个社会的,“行了,这就么办吧,唉,可惜了,放走一条老虎……”
……
“好好好,”火柴厂小区内,雷喜光双眼笑着眯到了一起,还真是他托人找到了武庚,现在一层一层又把秦东的话儿传了回来,“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兄弟你给老哥出力了,你放心,老哥就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关键时候你帮我,以后老哥的半条命都是兄弟你的,你随时可以拿去……”
刘燕笑着看着雷喜光,这找了大领导又托人找到秦东,这双管齐下显然是起作用的。
“嗯,我看他怎么办!”雷喜光笑得咧开嘴,嘴里就更加含糊不清,“过去这个槛,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我非整死他不可……”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嵘啤二分厂,只有几盏灯亮着,偌大的厂区一片沉寂,秦东那辆212吉普车仍静静地停在办公楼前。
“高明平时就跟雷喜光不对付,他手里肯定有雷喜光的材料。”钱益民沉吟道,他看看秦东,又看看沙发旁的另一人,正是糖厂前任副厂长余则成。
“高明不会往外拿这些材料,”余老头拐棍点地,“要是他有过硬的东西,早把雷喜光告倒了。”
“嗯,听说雷喜光有句名言?”秦东问道。
“有路子托路子,没路子脱裤子……嗯,还有一句,是上炕还是下放,是脱裤还是解雇?”钱益民笑道。
老余头手中的拐棍却不言声地戳戳地面。
“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听说不少……”钱益民又摇摇头,“但这种事,当事人不好声张,声张出去还在不在厂里干了?”
这种事,就是派出所也没有报案,秦东今天中午还特意问过杜源,“有没有确切的……嗯,受过雷喜光欺负的妇女?”
钱益民看看老余头,老余头也在看着他,“这个,老钱,你知道。”
钱益民脸上闪过一丝不忿,“邱惠英……”
哦,这个女人秦东有印象,孤儿寡母一个,平时自己一人带着孩子怪不容易,这样的人容易成为雷老虎的对象,因为家里就她一分收入,在脱裤与解雇之间,在饭碗与清白之间,有时很难选择。
“嗯,老钱,你做一下邱惠英的工作……”
“秦厂长……”钱益民急了,“这样的话,邱惠英就不用活人了!”
“你告诉她,”秦东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我替她出头,她报了仇,我也能除去这头老虎,……让她放心,厂里的职工不会知道她告了雷老虎,……以后嘛,她也不要待在秦湾了,黑龙江和广州随她挑,这事,我看,厂里的职工未必不知道,她离开这里还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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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秦东搅动牙缸,把刷牙水吐到地上,看着眼前的钱益民,他又吐了一口牙膏沫,昨晚老钱和老余头就去找邱惠英了,现在才回来复命。
“黄波。”秦东把牙刷一扔,大声地喊道,“去,报告派出所,老子今天要扒了雷老五的皮!”
很快,挎子伴随着凄厉的警报声就响彻了街头,两名派出所民警小吴和小许敲开火柴厂家属楼的一处房间,就把雷喜光带到了二分厂保卫科。
“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雷喜光嘻嘻哈哈地看着戴着纱纱布的小吴,嗯,没有去刑警队也没有去派出所,看来事情不大。
“雷喜光,”小吴坐在桌子后面,完全跟派出所里审问犯人的架式一模一样,“没有误会,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告你xx有夫之妇……”
“啊,没,没,没有的事,”雷喜光心头一阵惊慌,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太多,平时缺德事也没少干,他想不出是哪个人这样不顾脸面地要来告他,“我都多大岁数了,平时操劳这个厂子还忙不过来呢,是谁在害我?”
看他就要吹嘘自己的功绩,小吴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要管是谁,谁如果不是受了委屈,也不会拿这个说事,”他看看手上一份笔录,“嗯,去年清明节那天晚上,你说是给解决抚恤金的问题,把人家叫到家里,到了家里,就你一人……”
……
保卫科里的审讯紧锣密鼓地进行,保卫科门外,却是人头攒动,厂里很多职工都知道雷老虎有这个毛病,刘燕是已经公开化了的,那些没有公开化受到欺负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很多。
“听说有人把雷老虎告了!”
“真的呀,真有人豁出去了?”
“哎,这事怎么到我们厂保卫科来审?是不是还不确定吧?”
……
外面的议论声音太大,看一眼窗外嘈杂的人群,雷喜光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你们这是私设公堂,我要告你们,告你们,你们等着……”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嗯,保卫科是私设的吗?”高占东一把拦住他,“了解情况有错吗?”
小吴也笑了,他咬着牙摸着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脑袋,“雷老五,根据被害人证词,下面向你了解一项重要情况……”
第241章 给脸不要脸
“你要老实回答,明白吗?”人高马大的小许站起身来,一把把雷老五摁回到座位上。
“嗯,雷喜光,你把人家叫到家里,威胁人家,先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怪不容易的,以后厂里有事可以找你,你也会照顾她们……”
“嗯,有这么回事。”这是好话,雷喜光忙不迭地点头。
小吴轻蔑地看看他,“可是,上一秒你还说得好好的,下一秒你就动手动脚了,人家反抗,你说你的规矩就是上炕还是下放,是脱裤还是解雇?”小吴看看雷喜光,这个浑蛋,这摆明是在威胁邱惠英,要么服从,要么就开除。
邱惠英刚死了丈夫,全家就指着她一份工资,这个雷喜光……浑蛋!
“没有的事!”雷喜光面红耳赤的喊道,喊完,他心虚地看看外面,保卫科玻璃窗外围满了人,“我是叫她到家里,就是谈工作,谈完就走了……”
“去去,里面在审案子呢。”窗外,黄波笑着推搡着人群,可是哪能推得动!
“哗——”
众人正眼睛不眨地朝玻璃窗里面看着,突然就下起雨来,许多人朝头上看看,白花花的水柱正往头上浇洒,再看一边,黄波端着一根胶皮管笑得正欢,胶皮管的一头就接到了水龙头上。
“黄波,滚蛋……”
“高占东,我们要进去看看!”
“对,我们要旁听……”
……
水流却阻断不了工人的好奇心,直到小许拿着警棍出去,在警棍的作用下大家才退后,保卫科的人赶紧拉了一道绳子……
“雷喜光,你还说,有路子托路子,没路子脱裤子……”保卫科里,小吴的审讯还在继续,“你就用强,强行……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雷喜光马上喊道,噢,他算是明白了,说什么秦东同意这事算了,这根本就是他的缓兵之计,其实雷喜光自己也没闲着,也在想着怎么对付秦东。
“如果有这么一遭,为什么去年不报案?现在拿出来,是有人指使,要整我,我要告他去!”雷喜光按捺不住又要站起来,“你们私设公堂,谁指使的你们?你们安的什么心?”
他看看高占东,高占东是秦东提拔起来的保卫科长,这已经不言而喻了嘛,背后的人肯定是秦东。
“坐下。”小吴一拍桌子,现在审讯室就他与高占东两人,秦东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至于“召来”这许多工人,他们秦东自有用处,“没人能指使我们,我们安的也是公心……”
小吴看看一脸不服气的雷喜光,这个雷老虎在高占东和自己跟前,竟没有动手,本来他打算雷老虎动粗,就给他铐上手铐,“嗯,人家说去年,你在用强的时候,她反抗的时候在你腿上抓了几把……
雷喜光马上来了精神,“这好办,看看我腿上有没有伤不就知道了?”他说着就要卷起自己的裤腿卷。
小吴嗤笑道,“你当我们是彪子呢?都过去一年了,哪还有伤?”
“那我就没办法了。”雷喜光心一松,看来这个女人也没有什么证据,嗯,就是有证据,他都想好了,那就反咬一口,就说邱惠英勾引他呗,反正是在他自己家里,人家上门,他总不能把人家撵出去吧。
“嗯,证词上说,你跟人家说,你长得真俊,你从进厂就惦记着人家了……”
“胡说。”雷喜光一脸气愤地转过脸去。
“你说她现在在你的手心里,就是孙悟空都蹦跶不出你的手心,你没路子只能脱裤子……”
雷喜光突然打断了小吴就骂开了,“我知道是邱惠英,她有什么凭证?妈的,说不出来,我扒了她的皮。”
啪——
高占东在雷喜光跟前的桌子一拍,桌上茶杯瞬间跳得老高,这个雷老虎,到了现在还这么猖狂,怪不得厂里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复辟”,嗯,秦厂长就是想彻底打消这些人的念头。
“不要着急。”小吴一句一句地念着材料,活活就象猫戏老鼠一样,“人家说你肚子上有个大痦子,上面长着红毛,你不干那种事,人家能知道你的隐私?嗯?……”
“这个厂里人不少人知道。”雷喜光道,“嗯,我的司机王亮就知道,夏天穿得少,看见的人不少……”
“可是,她还说,”小吴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走到雷喜光身边,“你那里长了一个两分硬币大的红斑……”
雷喜光不说话了,他张着嘴咕噜了几句,小吴才听清他说什么,“……她不知听谁说的……”
“你这里的东西也有人看到?”小吴不听了,“我们问过几个工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看看高占东,高占东示意自己准备好了,“雷喜光,今天叫你来,其实就一个目的,我们想亲自验证一下,如果没有那东西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脱裤子,当着全厂工人的面儿?
雷喜光血往上涌,“你们敢?”他作势一拍桌子就想站起来,可是马上被高占东死死地压住。
“别,这位小同志,我跟你们家李局长……”眼看挣扎不动,雷喜光又换了一幅面孔。
“少拿领导压我们……验!别给脸不要脸!”小吴突然出手,雷喜光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反剪到身后,高占东已是解开他的腰带。
“哎哟,我日你娘,高占东……”雷喜光挣扎着,终于露出了无赖本色,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保卫科用于拦截职工的那条绳子就被撤掉了,全厂职工呼啦一下全涌到了保卫科窗前。
“呀,扒了雷老虎的裤子了!”
“好,雷老五,糟蹋了多少女人,他也有今天!”
“骟了他!”……
……
群情激奋,屋里的雷喜光破口大骂,象杀猪似地挣扎,屋外的职工却是开心地象过年,男人兴奋地看着骂着,女人红了脸转过脸去挤出人群,可是还站在远处观望……
“也不知是谁把雷老虎告了,说他那个地方有个红斑,好了,这下有证据了,雷喜光,就等着蹲大狱吧!”
……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喊出了内情,工人们都作恍然大悟状,这种事,向来传得很快,站在办公楼走廊上的秦东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他相信,没有人再敢保雷喜光!
“便宜了他了,退回几年,他就得枪毙!”钱益民走到秦东身旁,无限感慨地说道。
“天道好还,你看,老天爷饶过谁?”秦东看着小吴和小许给雷喜光戴上手铐,押进挎子,在全厂职工的哄笑声中,雷喜光狼狈不堪,尊严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好,厂办通知下去,明天,全员竞争上岗!”秦东用力地拍了拍栏杆,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
第242章 威信已经达到了巅峰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要论这个四月,嵘崖区谁最出名,各厂的厂长都会提到前糖厂厂长雷喜光,可是各厂的职工尤其是那些青年职工都会提到了一个人——迟志强。
此时,嵘崖区大街小巷都在忏悔,厕所门口都会飘来他的深情独白:“我没有响亮的嗓音,也不具有动人的歌喉,但我有一颗诚挚的心……”
“这会儿雷老虎是不是在里面唱铁窗泪?”
“那是,他现在啊可比当初差远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几滴油……”
……
大家玩笑着打闹着走进厂里的小礼堂,谈论着迟志强也在谈论着雷喜光。
当秦东带头,几个厂领导走上主席台的时候,不用黄波招呼,小礼堂里立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位年轻的厂长。
昨天雷喜光成功戴上了银镯子,住进了铁笼子,秦东在二分厂的威信立马冲上了巅峰!
厂里的职工恨的就是这种铁腕式的领导,可是怕的也是这种铁腕式的领导,有时,希望来的也是这种铁腕式的领导,这种领导能整治“刺头”,也能管得住工人,但是也能提高厂里的效益,给大家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秦东扫视了一眼会场,前世,几万名职工的啤酒集团,年终大会都是在体育场里召开的,他走上主席台,也是万众瞩目,鸦雀无声。
“同志们,肃静,现在开会。”钱益民在台上敲了一下话筒,其实他不用说,台下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吸烟的人也没有,他看看旁边坐着的秦东,秦东点点头,当仁不让地接过话筒,“我简单讲两句。”
“嗯,根据前期厂长办公会研究意见,除我和钱书记以外,嵘啤二分厂上到副厂长中到车间主任下到工段长、班组长,全体免队,全员竞争上岗……”
秦东停顿了一下,台下依然没有人说话,台上也没有人说放,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
钱益民看看这位年轻的厂长,低头继续在本子上作记录。
从副厂长到班组长,全部免职!
这样的大手笔、大动作,搁以前,这些副厂长、车间主任、班组长能翻了天!
现在,大家都在台上台下好端端地坐着,这除了前期秦东已经让黄波放出风去,大家有了心理准备以外,就是秦东现在在厂里的威信,不容他人撼动的威信!
钱益民不由抬起头,治沉疴需要猛药,秦东就是这剂猛药!
“我已经让人事科拿出一个方案,重点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二分厂需要办哪些事,需要几个机构?
第二,每个机构需要多少人,这些人要做什么事情,方案出来后,原有的干部全部就地免职,然后通过个人申请、公开竞选、民意取向、党委会评议等程序重新任命……”
秦东边说边看着台下,大家的表情都很怪异,虽然前边已经听说,但是从厂里嘴里说出来,这第二把火还是一下把全厂烧懵了!
如果说,抓捕雷喜光、杜旭东等人是他砍下的“第一刀”,那么这“第二刀”他就先砍在了这些“当官的”头上,他要砍掉二分厂在干部任用上的“排资论辈”和“任人唯亲”的弊病,然后,从管理岗位到生产一线岗位,岗岗“动刀”,定岗定员、双向选择,优化组合……压缩科室,把力量充实到生产和销售一线!
钱益民见秦东讲完,自己也拿过话筒,“竞争上岗是下阶段我厂的主要任务,秦厂长的计划是一个星期内结束,今天是礼拜一,礼拜二我们正式下发竞岗方案,礼拜六正式竞岗……”
“老程,老孙……?”钱益民讲完,秦东礼貌地征求着台下其他几位副厂长的意见,没有人有异议……甚至连小声的反对都没有!
“好,散会。”秦东拿起本子,迈着大长腿走出会议室,直到他的背影从小礼堂消失,小礼堂的职工才嘻嘻哈哈往外走。
“把邱惠英叫过来。”秦东回到办公室,立马吩咐黄波。
很快,邱惠英就来到秦东办公室,仔细打量着,秦东发现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
“我兑现我的承诺,”秦东亲自倒了杯水放到邱惠英面前,“三个地方任你挑,我事先都打电话确认过了,……嗯,一是我们山海省沈南市的北冰洋啤[.baquku.]酒厂,二是北疆乌苏啤酒厂,三是广州粤江啤酒厂……”
秦东又看一眼邱惠英,“嗯,我不是要赶你走,如果你愿意留在厂里,我没有意见,如果你愿意到别的地方工作,这三个地方你随意挑选。”
邱惠英抬起头,眼睛里有痛楚也有绝望,她低头喝了一口水,当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的痛苦已经不见了,绝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东不作声地看着她,前世,他也见过许多女人,他知道,有时,女人的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坚强。
“我再补充一点,北冰洋啤酒厂你如果过去,马上就是正式工,乌苏啤酒厂也差不多,粤江那边你要从临时工干起……”
“秦厂长,我,我想选择去粤江啤酒厂。”
哦,这倒出乎秦东的意料了,放着正式工不干,先从临时工干起,还是离家几千里之外。
“我想好了,我先把孩子放在公婆家,明天,明天我就去买去广州的火车票。”邱惠英站了起来,“其实我也早想离开这个单位,秦厂长,感谢你给我报了仇,也给我重来的机会,我们家一辈子感谢你……”
她突然弯下腰去,深深地给秦东鞠了一躬。
秦东却不好去扶她,他看看这个女人,“既然你做出决定,我支持,我给广州设计院的李简打个电话,你到了广州人生地不熟,可以让他接一下你,平时照顾一下……”
“还有,”秦东掏出三百块钱来,“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穷富路,身上不能不带钱,拿着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他突然想到,即使家里安装了电话,厂里有了电话,杜源、杜小树有时还是找不到自己,嗯,是该有所改变了……
第243章 火花
嵘啤总厂,一周一度的中层干部例会。
当秦东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是烟气腾腾,他笑着推开窗子,清凉带着咸味的海风立时就吹进了屋子。
“哎哟,秦大厂长来了。”看到秦东,嵘啤技术副厂长方令宪竟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笑着朝秦东伸出手来。
嵘啤作为秦啤的联营厂,他本身是秦啤派驻到嵘啤的,再加上他技术过硬,为人随和,在厂里威望很高,见他伸出手来,秦东赶紧笑着跑过去,用力握住方令宪的手,又用力地晃了晃。
“秦厂长,”看秦东在寻觅自己的座位,糖化车间车间主任焦正红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你得到前面坐,你现在都是厂领导了。”
包装车间主任张庆民也笑着递过烟来,秦东却执着地摆摆手,张庆民就取笑道,“不抽?哪有当了厂长还不抽烟的?噢,是嫌我的双马不好,要抽大前门?”
“中华也不抽!”秦东找了个位子放下自己的挎包,他笑着用手点了点会议室里的一圈人,“你们几个老烟枪,真是一点不顾及我们女同志,罗玲,以后开会他们再抽烟,你就到妇联去告他们去。”
“对,”罗玲也笑眯眯道,“有厂长给我撑腰,我真的去告你们,张主任,焦主任,把烟交出来。”她开玩笑似地伸出手来。
中层干部例会,科室和车间副职也都参加,调度室的徐真,销售科的罗玲,团委副书记徐金铭,都是秦东的副手,见秦东坐下,三人都坐在了秦东身后。
秦东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分厂副厂长还只是中层干部,不象武庚那样,是厂领导兼着南厂的厂长,所以他不能坐在前面。
“哎,怎么着,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罗科长跟你们要烟,你们还不拿出来?”坐下之后秦东也开起了玩笑,“你们谁想走后门买啤酒,以后别怪我们罗科长不侍候!,你,老林……”
秦东站起来,顺手夺过动力车间车间主任林勇刚手中的火柴,“拿来!老焦,你的火柴……”
这些日子,秦湾正流行收藏火花,秦南也迷上了这玩艺,所谓火花,就是火柴盒上的画片。
你可别小看这小小一枚画片,后世都是收藏界炙手可热的宝贝,有些火花有价无市,你永远也买不到,只存在于传说中。
“我这里有一盒……”
“我也有,这是云海火柴厂的火柴……”
……
大家热情,秦东也不客气,什么双喜、蝴蝶、三穗、执火猫等几个主要的出口产品的贴标,还有嵘山风景、飞天、历代女杰……等火花,一时竟收集了不少。
罗玲笑着看着秦东在会议室里穿梭,大家也都乐呵呵地“贡献”出自己的火柴,有人生怕秦东没有看到自己,隔着桌子就把火柴扔了过来。
这份热情,差点就把会议室给点着了!
罗玲笑了,如果秦东在二分厂干得不好,哪能一句话就把大家的火柴全部给收缴了?
就是因为他在二分厂干得轰轰烈烈,干出了肉眼可见的成绩,这些人才这么捧他!
其中有些人,当初,信誓旦旦地要看秦东的笑话,包括某些厂领导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只等着一年以后他灰溜溜地滚回厂里来。
现在呢,他们自己成为笑话了!
“我妹妹啊,”秦东手里在的火柴放不下了,罗玲笑着接过来,她眨眨眼睛,看着这个一手把自己从商业局挖过来的男人,“对火花真是入迷了,好嘛,晚上不睡觉,写信写到凌晨两点……”
“写信?”众人都愣住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秦东。
“是啊,照着我的通讯录,给我那些大学同学写信,找他们要火花……”
省轻工学院的函授班,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几乎各个省份都有,这样秦南就能收集到全国的火花!
不过,秦东是知道的,火柴的辉煌,就象它燃起的霎那一样,很快就会走向熄灭。
那个著名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会有孩子理解什么是火柴了,没办法,再给孩子讲这个故事,只能讲《卖打火机的小女孩》了。
前世,一路走来,他见惯了行业的生死,轻工系统的许多行业,三十年不过只是跨越了一个河东与河西之别,而滚滚浪潮却始终奔流不息……
……
当陈世法、周凤和和武庚走进来的时候,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陈世法看到秦东,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秦厂长……”他笑着扶了扶自己的茶色眼镜,“这么大的领导,到前面来坐。”
哗——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笑声。
陈世法是不轻易开玩笑的,今天却破例了,难得一见的破例,看来今天心情是极好的!
“坐,到前面来坐。”见秦东笑着推辞,陈世法又用手指指副厂长下首的座位。
哦,大家都明白了,本来总调度就是仅次于副厂长的中层干部,现在陈世法更是通过座次明确了秦东在总厂的地位——仅次于厂领导,也排在其他中层干部前面。
“……下个周的工作,我们计划邀请x海舰队的同志,对我们二分厂的职工进行军训,同时,我们从德国订购的机器已经准备装船启运,总厂对二分厂的职工的岗前培训提上议事日程……”
陈世法没有说话,只是频频点头,大家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位爱将的要求,所奏皆准。
“还有,陈厂长,周书记,”秦东看看周凤和,“新机器从港口再转运到我们二分厂,周边的马路不行,这些原装进口的大设备,路太难走了……我们需要人手和机械……”
陈世法本来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可是听到这里,马上抬起头,“这都不是问题,人,我们有的是,总厂、一分厂和二分厂的全体职工,就是肩扛手抬,也要把设备抬进二分厂的厂区!”
……
等到所有的车间主任和科长汇报完毕,陈世法开始点评,对二分厂和秦东的工作说得最多,表扬得也最多,“嗯,二分厂过去这两个月的工作很有成效,提前两个月完成了总厂提出的提出的半年脱困的目标……”
“……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今年的劳模的问题……,周书记?”他看向周凤和,自己倒不说话了。
“嗯,这次呢,区里的劳模,我们准备推荐焦正红同志,市里的劳模……”周凤和低下头,却没有看秦东,“我们有两位人选……”
第244章 省劳模
“周书记,我就算了,还是让秦东上!”周凤和还没有说完,武庚就笑着插话了,“咕咚咕咚”他端着水杯喝了几大口,“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周凤和也笑了,“什么年轻人?你也是年轻人!”他看看会议室里的一众中层干部,“我跟老陈研究的意见,武厂长和秦东,你们一个是副厂长兼一分厂厂长,一个是二分厂厂长,老武去年和今年为一分厂出力很多……”
这不需周凤和提醒,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自打南厂筹建,武庚风里来雨里去,每天戴一顶破草帽,人晒得乌黑干瘦,又因为糖业烟酒公司卡脖子住进了医院……
“我选武厂长!”秦东高高举起手来,“来,大家都举手,”他看看大家,身后的罗玲、徐真等人却没有举手,“周书记,让武厂长请我们吃客好了,如果你心里真不过意的话。”
周凤和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收敛了,他很严肃地望着秦东,“秦东,市级劳模,怎么在你心目中就是请客吃饭?嗯,市级劳模,还不顶一顿饭?我看,同志,你的思想有问题!”
这顶大帽子一下就给秦东扣上了!
秦东也不怕,大家也不担心,周凤和的为人大家也都知道,根本就不是那种整人的领导!
“请客吃饭跟劳模没关系,”武庚摘掉黑框眼镜,掀起衣襟擦了擦又戴上,“不过,我整天在鸣翠柳饭店吃饭,别家饭店也吃不惯,到了鸣翠柳,大家说,是我请秦东,还是秦东请我们?”
他戏谑地笑着开始发动群众,立马有几个车间主任开始附和、响应、起哄……
厂里人都知道,两人关系本来就好,现在根本没有为一个劳模的名额生分,陈世法也就放心了。
“嗯,秦东同志,去年和今年的工作,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去年在我们厂紧急关头,发动了胡同战役,今年又把濒临破产倒闭的二分厂带上了正轨……”周凤和又笑了,“我们也争取过,可是名额只有一个,今年就先给老武吧……”
陈世法端起茶杯,正要宣布散会,厂办的谢大姐就急匆匆走了进来,“陈厂长,梁区长和王局长到东厂了……”
一分厂、二分厂听起来拗口,嵘啤的职工更习惯称呼南厂、东厂。
噢,微服私访,陈世法道,“这也不是正式视察,老周,我们俩去一趟,秦东一块去……”
虽然陈世法名义上也没有去过一次二分厂,可是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好多个晚上他出去遛弯,好多个早上他出去散步,都会走到二分厂门前,厂里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一变一化,都在他的眼睛里看着,都在他心里装着。
好几个晚上他都在厂外待到十点多,看到高占东带着一班人拿着手电巡夜,他才满意地回家。
“大东……”
秦东跟在陈世法和周凤和身后急匆匆下楼,迎面就碰上了二狗和学海叔,都是钟家洼的邻居,知道他们到厂里找自己肯定有事,但此时也不便细说,“晚上回去再说,有事你们先找大光……”
秦东边说边钻进吉普车,待点火发动起车来,吉普车开向厂外,学海叔的声音就顺着窗户追了进来,“大东,我那房子……”
……
说实话,梁永生和王从军是临时起意到来二分厂来的,两人在在市里开完会一商量,谁的招呼也没打,就直接过来了,所以陈世法、周凤和还有秦东都不知道。
“下车。”
小轿车还没有开到厂门口,只是从马路上拐下来就被保卫干事给拦住了,透过车窗,前面正在施工,要是施工的工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青年人。
人群中,几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很是扎眼,老头们没有去搬运碎石块,却是不断地给这些工人们倒着开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梁永生摇下车窗问道,他看向厂里,可以看到干净清洁的厂区,还有崭新的二分厂的牌子,更有精神面貌完全变了样的二分厂的职工!
“修路。”作为厂办主任,黄波是认识梁永生的车的,“我们的设备就快进场了,门前的路太烂,秦厂长组织大家修路,六备运输大设备……”
哦,是这么回事,看着这条由碎石块铺成的大路,一直连通到远处的马路上,梁永生就很高兴,黄波马上道,“我们秦厂长说了,现在我们的厂子是一穷二白,我们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这一句话,说得梁永生和王从军眉开眼笑,“梁区长,下来看看?”属下的工厂给自己脸上增光,王从军就很高兴,他笑着介绍着秦东推行的竞岗方案,“我们局里批了,这个礼拜天就进行。”
竞争上岗,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新做法,当听说全厂上下没有一点反弹,梁永生又是交口称赞,“不容易啊,才短短两个月,一个破败的工厂重新焕发生机……”
“这都是区长慧眼识人,选择了一个好干部……”王从军不失时候地笑道。
“路线定了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梁永生看来对自己的眼光也很满意,对王从军的恭维照单全收,“你们厂长呢,让他出来见我。”
“他到总厂开会了……”黄波笑道,可是他眼睛一亮,“我们厂长回来了。”
我们厂长?
梁永生和王从军对视一眼,他们都从黄波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个厂的工人对秦东的态度。
“嗯,老王,今年劳模的名单,二轻系统上报的都有谁?”梁永生突然问道,他一边问一边注视着开近的吉普车。
“嵘啤上报的是武庚,市级劳模,”王从军马上答道,“秦东是去年市里的劳模……嗯,嵘啤推荐武庚,一分厂他出力很多……”
“那就推荐秦东成为省级劳模!”这事不是工业局能左右的,也不是区里能定的,可是梁永生发话了,他是区长,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秦东去年还是全省二轻系统先进个人,去年又发明了酶法糖化技术,今年又带领二分厂脱困,确定为省劳模没有问题!”梁永生一锤定音!
第245章 多好的同志啊!
“可是,秦东才十九岁,还不到二十啊!”王从军看着远处的军绿色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碾过滚滚红尘,飞速驶来。
“你又来了……”梁永生拉开夹克上的拉锁,这个话题以前在提拔秦东时,在他的办公室也谈过。
“哦,对了,不说秦东我差点忘了,材料装到包里正准备跟你汇报呢,”王从军笑着拉开人造革提包的拉锁,从里面取出两份材料递给梁永生。
梁永生接过来,黄波看到,只看到标题,这位领导的脸上就笑得乐开了花。
什么东西,能让领导乐成这样!
他正考虑着,吉普车绕过工地,慢慢在梁永生跟前停下,陈世法、周凤和、秦东相继走下车来。
“看看,你们也看看。”梁永生快速地翻看完两份材料,笑着又把两份材料递给陈世法与周凤和。
“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周凤和抬头看看领导又看看秦东。
国家级的科学技术进步奖今年五月份举行,凭借酶法糖化技术,秦东拿奖已经没有悬念!
还有,省里传回来的消息,酶法糖化科研成果代表国家参评日内瓦和南斯拉夫的国际发明博览会,还有保加利亚青年发明成果展览会,估计也会获奖。
“小伙子,看来你要去北京,还要再次出国!”梁永生看着秦东就感觉很亲切,这里面固然有自己女儿的原因,可是里面更有秦东的能力因素,无论是啤酒技术还是啤酒销售,甚至工厂管理,秦东已经远远超过了老一辈的厂长们。
在梁永生心目中,他就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梁区长,厂里还有许多事,德国的设备已经在路上了,北京我就不去了,南斯拉夫和保加利亚我也不去了,我就在家里,等着调试安装设备……”
哦,众人的面色都发生了变化。
进京出差,不是人人都会遇到的,出国,更是可遇不可求,有人终其一生,别说出国,就是出省都困难。
周凤和欣赏地打量着秦东,虽然秦东嘴上拿劳模开玩笑,可是人家的思想真的没有问题!放弃进京开会和出国领奖,一心考虑工作,这样的同志,思想真的没有问题!
梁永生笑着看着秦东,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意气风发,嗯,多好的同志啊,一心扑在工作上!
“但是省里的表彰你是要去的,并且要风风光光地去,风风光光地回!”梁永生重重地说道。
省里的表彰?
陈世法、周凤和都很是不解,王从军笑着解释道,“对,省里的表彰一定要去,梁区长亲自推荐你参评省劳模,”他看看秦东,“你是我们省二轻系统先进个人,去年又发明了酶法糖化技术,并且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成果还参加了保加利亚和南斯拉夫的展览会,今年又带领二分厂脱困,二分厂原来是什么样子,那是满眼的窟窿满屁股的补丁,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我感觉就是走在希望的田野上”他看看远处的青山绿田,“……市总工会那里肯定没有问题的……”
哦,省级劳动模范!
陈世法和周凤和都说不出话来了。
八十年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在这个年代中,能成为劳模不容易,能成为省级劳模更是非常不容易的,也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当然,六七十年代的劳模与八十年代的劳模也不一样,六七十年代的劳模大都是苦干实干的典型,进入八十年代,技术改革和企业管理类的劳模日渐增多。
陈世法和周凤和对视一眼,呵,早知道,市级劳模直接推荐武庚,他们俩也不用为这个劳模要推荐谁而商量半天了。
虽然把市劳模的荣誉让给了武庚,可是梁永生和王从军推荐他担任省劳模秦东还是高兴的,“梁区长,王局长,我只是作了一点我应该做的工作,”秦东推让道,“有许多同志工作比我努力,也比我取得了更多成果……”
梁永生不言语了,多好的同志啊,不计名利,一心奉献,他摆摆手,“这个省级劳模,在我看来,非你莫属,小秦,列宁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二分厂的工作现在看来势头很好,你就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两天,你的事情我会亲自跟市总工会沟通……”
几人一边说一边朝厂里走去,看着干净整洁的厂区,走进窗明几净的办公楼,梁永生就更加满意,“小秦,你住在哪里啊?”
“钟家洼。”秦东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哦,”梁永生眉头皱了皱,全市都知道这片脏乱的棚户区,“嗯,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姐姐,在杀人街上开饭店,还有一个妹妹,在十二中上学,今年参加中考。”
哦。
梁永生不再言语,带头朝车间走去……
……………………………..
……………………………..
又是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厂长,局办打来电话,让你马上到局里去一趟,找一下王从军局长。”黄波敲响秦东办公室的门。
秦东笑了。
自打上次梁永生和王从军从二分厂离开,他就不担心劳模的问题,自己的成绩摆在那里,即使不提酶法糖化技术,但就让糖厂脱困并转产啤酒一项,他也有资格参评省劳模,何况还有梁永生力保。
“秦东,进来。”
吉普车在工业局大院停下,秦东快步上楼,王从军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看到秦东,他马上笑着站了起来,办公室里,王从军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也笑着站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的团区高官也站起来,局里的团高官也亲热地冲秦东笑了笑。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团市委的王部长和李主任,这是区团委的林书记,这是我们嵘啤二分厂的厂长秦东同志。”
“你好。”秦东笑着伸出手来,依次与三人握手,最后握到局里团高官时,对方笑了,小声说道,“有好事。”
好事?秦东好象明白了。
“你就是秦东?”梳着整齐的分头的王部长打量着秦东,笑了,“买啤酒找秦东,喝过你们嵘啤的啤酒,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
第246章 新长征突击手
秦东笑了,许多人认识自己,都是从啤酒开始的。
“嗯,十九岁的厂长,全省乃至全国也不多见。”王部长满面春风,“我听说,你还是嵘啤总厂的团支部书记?”
“是的,”秦东大致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从去年开始从事团的工作。”
“好,好,我们团委系统出人才,”王部长一连说了两个好,“刚才你的情况王局长已经介绍过了,你成功当选今年的省级劳动模范,也是我省惟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省级劳模,祝贺你!”
哦,秦东笑了,他看看王从军,王从军也是一脸期许。
王部长突然又笑着伸出手来,“祝贺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马上就要五四青年节了,经团区委和团市委推荐,向团员和青年广泛征求意见,团省委已经初步审核通过,你作为我们秦湾市推荐的新长征突击手候选对象,当选山海省新长征突击手……”
新长征突击手?秦东颇有些意外。
“全省的新长征突击手一共才四百多名,从全省千万个团员青年中选出,”区团委的林书记也笑着伸出手来,用力地握住秦东的手,又用力地摇晃着,“祝贺你,秦东同志!”
“祝贺你!”王从军也走上前来,用力地摇动着秦东的手。
争当新长征突击手,是八十年代开展的一项建功立业、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进军的活动,也是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重要形式之一。
秦东知道,仅在当年,全国就有100多万青年、7000多支青年突击队参加了竞赛……
“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王部长果真言简意赅,“五月四日,我们一起到沈南参加表彰大会。”
“五一还有省劳模的表彰大会,”王从军计算着日程,“那你后天就得出发了,到时,局里为你搞一个欢送大会。”
“还有,”王部长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每位新长征突击手要拍摄一张标准的人像照,你们赶紧拍,把照片送到团市委。”
“工会也通知,省劳模也要拍照,”王从军笑道,“那两好就一好,一齐拍了得了,”他看看局团支部书记,“你马上联系东方红照像馆,请最好的师傅来为秦东拍照。”
送走王部长一行后,见秦东也要离开,王从军笑着又把秦东拉回自己的办公室,亲自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他也坐在秦东一侧,看着这张年轻的脸,似乎很是感叹,“十九岁的劳模,十九岁的新长征突击手,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全国恐怕也是独一份。”
“对了,”他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你看一下,这是市里对省劳模的政策……”
哦,秦东接了过来,当选省劳模奖励二百元奖金,可以提高一级工资,还有春节慰问金,单位每月还有十几块钱的补贴……
“怎么,不满足?”王从军亲切地笑了,“我知道你每年都有专利费,你们家还开着饭店,就是你那个啤酒摊一年也能挣不少钱吧,你早成了万元户了,对不对?”
这个秦东倒不否认,“嗯,放在别人身上,提一级工资,还有二百块奖金,高兴得都要睡不着觉,你啊,……”王从军笑着点点他,突然又道,“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
“嗯。”秦东心里一动,柳枝对于自己和秦南,亦姐亦母,她甚至从没跟兄妹俩说过一句重话,脸上也总是一幅温暖柔和的表情,正所谓有爱心必有和气,有和气必有愉色,有愉色必有婉容。
“我侧面打听了一下,你姐是农村户口,你现在是省劳模了,根据政策,可以把你姐的户口转到城里来。”王从军舒服地把身子倚在沙发上,笑着看着秦东。
“真的?那可太谢谢局长您了。”秦东马上站起来,“这可解决我们家的大问题了。”
八十年代计划经济下,户籍还是分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的,王从军所说的把户口转到城里来,就是把农业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也就是常说的“农转非”。
在这一代人的观念里,“农转非”之后,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再也不用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也可以在城镇工作,每月拿工资,单位还可能分房,退休后有退休金。
退回几年去,城镇户口还可以领到布票、粮票、油票,招工只能找城镇户口人。
柳枝虽然嫁给了秦东的父亲,可是她是农村户口,所以只能在春和楼当一名临时工,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王从军笑着让秦东坐下,显然他对秦东的态度很是满意,“那就抓紧时间办了吧,别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岔子。”
“行,那我这就去办。”秦东马上又从沙发上站起来。
“别急,我还没说完,你看你,急什么?”王从军又笑着让他坐下,“你姐的户口问题享受的是你的省劳模的政策,还有,梁区长知道你家的情况,还亲自出面给你协调了几件大事,怎么样,这个劳模当得不亏吧?……算了,我看你是坐不住了,这样,你先去照像,市总工会和团市委等着要呢!”
……
光影之间见乾坤。
当秦东再次回到二分厂,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他评选上省劳模的消息,可是二分厂再次轰动了。
“秦厂长,我们到哪拍?”东方红照像馆的老师傅举着像机和三角架征求秦东的意见。
刚才,在东方红照像馆,秦东与其他劳动模范一样,披红戴花、精神抖擞,拍摄了标准人像照。
他记得以前的劳模都是黑白照,那时还没有进口的柯达、富士彩色胶卷,只有国产的黑白胶卷。
照像馆为了尊重劳动模范,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在黑白人像照的基础上先用药水将照片提成淡黄色,俗称‘提黄’,然后再用国画颜料,像画画一样,把照片着成彩色照片。
“到厂门口行吗?辛苦了。”秦东很是客气。
“不辛苦,为劳模拍照,我也光荣,”秦东客气,老师傅更客气,“厂门口啊?当然可以,我们多拍几张,最好有工作照。”
那这样的照片只能到总厂去拍了,二分厂的啤酒设备还没有进厂呢。
当他的吉普车开进总厂,厂里的工人都围了上来,看着他在糖化车间摆好姿势,厂里的老爷们、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个个象看西洋景一样瞅着他,瞅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劳模同志,笑一个。”
“小秦,不能笑,面对镜头……”
“小秦,别眨眼,新长征突击手不能眨眼啊……”
……
焦正红、张庆民等老车间主任不断地打趣着,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秦东也笑了,罗玲笑着走过去,帮他扯平崭新的衬衫,秦东手扶糖化锅,“仔细”地查看。
在岁月的滤镜下,专注的神情更添了一份对啤酒事业的深情。
“咔擦——”
镜头就此定格!
很快,秦湾市省级、市级劳动模范和新长征突击手的照片新鲜出炉!
秦湾还专门建了两处“工人画廊”,用于张贴光荣榜,展示劳模和新长征突击手的先进事迹。
这些宣传画廊中的劳模照片,成为此时街头一道美丽的风景。
“嗯,照片拍得不错。”当梁永生在市里开完会,特意让司机把车停下,他走到画廊前仔细地端量着,两处画廊上都有秦东的照片,他即是省劳模还是新长征突击手,照片上的秦东,英气勃勃,但一看就很是年轻!
“到照像馆给我搞一张照片……”梁永生突然叹口气,他想到了北京的女儿,她肯定希望看到照片和照片上的人……
第247章 一人劳模,全家光荣
户籍,在每个国人的生活中,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你也想象不到户口的意义,想象不到城市户口册里那几张纸有多金贵。
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八十年代,比登天还要难。
从今年开始,嵘啤才陆陆续续有了农转非的指标,但条件异常苛刻,要求是直系亲属,获得市级以上劳模或先进,申请人把材料递交上去,经过层层审批,才能得以落实。
秦东不是没有提交过柳枝的材料,可是周凤和几次都把他的材料压下了,周凤和的理由似乎也很正当,“你是厂里的中层干部,还是大学生,要发扬风格,厂里还有许多五十多岁的职工家属……”
对这个老古板,一时间,秦东只能说是又敬又恨。
柳枝也知道,农转非的指标非常吃香,不过,钟家洼的邻居们象她这种“黑户”也不少,她心里也不着急。
“柳枝,柳枝……”
杜源推着自行车,还没进屋就先喊上了,他支好自行车,拿下挂在自行车车把上的人造革黑色皮包就进了院子。
鸣翠柳饭店今天关门很早,柳枝也早早回到家里,杜源的喊声马上惊动了全院的人。
“看,介绍信。”杜源笑呵呵地拿出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接着又把包里的两瓶嵘山可乐和一瓶长桥白酒递给杜小桔,还有两包菠萝豆,他笑着就递给了秦南。
“老杜,什么介绍信啊?柳枝……”同院一个婶子打量着柳枝,这些日子,听说一直有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柳枝店里吃饭,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别想岔了,”杜源赶紧让她打住,接着,他就笑得咧开了嘴,“这是办户口的介绍信,柳枝啊,成了城镇户口了!”
他嘴里说着,手里可不停歇,那人造革提包里,又变戏法似地变出了一包猪头肉和一只五香扒鸡,百香居的熟食,秦湾人都知道。
“柳枝,成了城市户口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还能什么时候,现在呗,人家杜所长的介绍信都开好了!”
……
同院的邻居们都从家中走了出来,碗也不洗了,电视也不看了,这张薄薄的纸在大家手里传递着,那些户口还在农村的人手都颤抖了,这可不是一张纸啊,后面还有这个城市可以享受到的各种福利、便利!
“柳枝,怎么着,一下子转成城里户口了?”
“人家大东是省劳模,还是什么突击手,这不,柳枝跟着沾光……”
“唉,我们家也出不来一个劳模,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柳枝,问一下你们大东,还能再转一个人的户口吗?……”
“转不了,”杜源是这方面的权威,他是派出所副所长,“要求必须是直系亲属……”
“可是柳枝也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嘟囔道。
秦南马上怼了回去,“枝姐就是我姐,我亲姐。”她笑着倒出几颗菠萝豆,正要填进柳枝的嘴里,却看到柳枝看着介绍信,眼中已是涌出泪花来。
“枝儿姐……”秦南举着菠萝豆担心地问道,又狠狠瞪一眼那个妇女,妇女赶紧扭过头去,可是,柳枝却破涕为笑了,“没事,没事,姐就是高兴,真的,高兴……”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杜源马上说道,“你们吃饭了吗,大东呢,还没下班?谁陪我喝点?”他举起手中的长桥白酒,牙齿用力一咬顺嘴吐出了瓶盖。
他是真的高兴,今天趁着到市局办事的机会,他特意跑到市里的“工人画廊”看了一眼,没想到,画廊前的人还真不少,他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嗯,还嫌不过瘾,他又跑到市总工会,在总工会的宣传栏里也看到了秦东的照片……
其实,他还想到团市委的,可是团市委跟市委在一个大院里,他进不去!
“来,老孙,陪我喝一口,小桔,拿几个酒盅。”杜源乐呵呵地拉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又喊住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胜子兄弟,陪你哥哥喝一盅,菜都是现成的。”
在市里办事时,他的酒瘾就犯了,看到秦东披红挂彩的照片,酒瘾就更不可遏制。
他接过杜小桔递过来的刀,亲自切好猪头肉,又把五香扒鸡撕开,“来,干。”
吱溜——
一口白酒就喝进了肚里。
“这115喝起来就是地道!”三人把酒盅一亮都笑了。
长桥白干是六十二度的白酒,价格一块一毛五一瓶,老秦湾人都亲切地喊它为115。
秦东还没有回来,看着院里杜源开怀畅饮的样子,杜小桔在屋里收拾着,眼睛却已是弯成一道月牙。
前天,厂里的团支部书记刘晓光还特意把总工会和团市委的文件给她看,“省级劳模,省级新长征突击手,你们家秦厂长,这可是放了双卫星啊!不过,人家也有章程,糖厂那个烂摊子不是谁都能收拾的!……”
“你看你,笑什么呢?”在杜源的醉话中,秦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进了院子,他靠近杜小桔,“明天跟我到姥娘(姥姥)家,把枝儿姐的户口办了。”
“嗯。”杜小桔笑得更甜,她很愿意在秦东的朋友圈、亲戚圈里露面,可是在本地,柳枝儿娘家就是秦家在本地惟一的亲戚。
……
清早,吉普车载着一家人就出发了。
一路上,秦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柳枝只是不时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中满是爱怜,满是满足。
驶过条石铺就的大街,驶过窄窄的胡同,四合院门前,姥娘、大舅、二舅、三舅都迎了出来,甚至出嫁的大嫚、二嫚也都拖家带口地迎候在门前。
见吉普车开进村,追鸡撵狗的孩子、耄耋白发的老人、手里有营生的邻居都围了过来,很快,柳枝家院子前已是聚了半个村的人。
海风缓缓地吹着,阳光照在这一大家子的脸上,也照在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上。
“咦——”秦南古怪地笑了,她拉住柳枝的手,“枝儿姐,怎么看怎么象红楼梦里的元春省亲啊!”她笑得更得意,“那,枝儿姐就是元春,我呢,就是探春,我哥呢,当然是贾宝玉,小桔姐,你是林黛玉还是薛宝钗?”
第248章 贾宝玉的传呼机
去年,电视剧《红楼梦》热播,就像片头那块飞来石,哐当一下降落在生活中,谁都不能对它无视。
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关系更是妇孺皆知,杜小桔看看秦东,她似乎有些犯难,林黛玉的结局是凄惨的,薛宝钗虽然嫁给了宝玉,可是,宝玉并不喜欢她。
秦东停下了车,朝后面看看笑道,“不管薛宝钗还是林黛玉,贾宝玉都不喜欢,他现然喜欢的是杜小桔。”
哇——
秦南张大了嘴,这么直白?
柳枝笑着看看甜蜜羞涩的杜小桔,自己推门下车,马上,她就陷入了的一片热情的海洋之中。
“枝儿回来了?”
“姑,你可回来了,你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枝儿,以后别忘了常回来看看,家里人都想着你呢……”
……
无数张笑脸,无数声问候,姥娘手把手拉着自己的闺女,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她不住地打量着柳枝,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象生怕柳枝突然走掉似的。
早得知柳枝要回来,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很是干净,秦南、杜小桔把啤酒和点心放到了院子中间的石磨上,秦东掏出烟来热情地散发着。
“嚯,大前门!听说柳枝在城里开饭店,早就是万元户了。”
“饽饽就往油里滚,人家有钱,现在还成了城里户口,也吃上商品粮了,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
“我听说,她是跟着她对象的儿子沾光,就是那个!”有人指指秦东。
柳枝家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甚至墙头上都爬满了人,大家议论着,说笑着,小姑娘羡慕地看着杜小桔和秦南,调皮的男孩就已经爬上吉普车假模假式地开起来。
“对,就是跟着我外甥沾光,我外甥,现在是省劳模,还是什么突击手……”大舅也高兴地发着烟,毫不避讳地夸奖着这个外甥。
“省劳模啊?”有人笑着接过大舅手里的蓝金鹿,又接过秦东手里的大前门,就夹在了耳朵上,“不得了啊,全县都没几个吧?”
“全省都没几个!”大舅母在旁边帮腔。
“唉,当初家里人不同意柳枝嫁到城里呢,现在看来还是人家柳枝有眼光。”
又有人小声议论着,当初柳枝嫁给秦东的父亲秦世煌,满村的人都在看笑话,岁数比柳枝大不说,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就是姥娘和大舅也打心眼里反对,谁知现在沾了拖油瓶的光!
“娘,你看你,高兴事,你哭什么?”柳枝亲热地拉着自己母亲的手,揩去她眼角的泪花。
“高兴,高兴,”姥娘笑着抓起一把虾米塞进杜小桔和秦南手里,“吃,吃,真俊,别闲着……”
“柳枝家是住在这里吗?”门外的人群突然象潮水一样分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哪位是嵘啤的秦厂长?”来人打量着院子里,见到秦东,他似乎有些犹豫。
“我是。”秦东笑着上前递烟。
“哎,你就是啊?这么年轻就是厂长了?”来人也不客气,接过烟叼在嘴上,“我是咱们乡派出所的,上午局里就打电话来了,说是区里要求协助办理,对劳模的事要特——事——特——办!”
特事特办,这还了得!
大舅赶紧用烟卷式打火机给这名公安点上烟,这还是秦东送他的打火机,不是重要节日重大场合他舍不得用。
“行了,户籍材料都在这里了。”公安吸一口烟,笑着拍拍大舅的手以示感谢,“好事啊,农转非,有人磨破了鞋底子办不成,你们这就成了城里人了,户口迁出来了,……我可是跑了一上午,你们村儿连条象样的路都没有,我扛着自行车在路上走了四五里……”
柳枝接过自己的户籍材料,眼圈也红了,大舅二舅三舅似乎也很是感慨,几位舅母和大嫚、二嫚赶忙前上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姑姑。
……
中午没有在村里吃饭,载着满满一车的海鲜又赶回到派出所,杜源已经在这等着了,当柳枝的户籍页重新填好,户籍警笑着问道,“是把户口落到钟家洼吗?嗯,秦东,秦南,秦东是户主吗?你们跟柳枝什么关系?”
“我姐。”秦东和秦南毫不犹豫地答道。
……………………………………
……………………………………
马上就要去省城了,秦东想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吉普车载着杜小桔一路风驰电掣向市里开去。
“枝姐……也不容易。”杜小桔似乎很是感慨,“前屋的老冯家婶子,都在钟家洼住了三十年了,还是农村户口……”她看看秦东,“要不是你,枝儿姐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看来这劳模也不是白当的。”
“当然不白当,”秦东笑了,“小南,不是在十二中吗,王从军局长答应替她转到二中上学,”二中是区里首屈一指的初中,升学率很高,“将来初中升高中还能加分。”
“加分,这是好事啊,大东,你不想让小南考中专?”杜小桔问道。
“上大学,”秦东丝毫没有疑问,“必须上大学。”
嗯,杜小桔温柔地答应着,“大光歌舞团那个女人听说下海了,据说在倒卖钢材……”
挖社会主义墙角吗?
与秦东在一起,杜小桔想把一肚子的话都说给他听。
哦,秦东对这个女人印象不错,现在正是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的年代,这个女人敢迈出这一步去,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嗯,小树想买传呼机,还想开录像厅……”杜小桔抬眼看看秦东,杜小树跟着秦东干是有工资的,可是工资却都被杜源“保管”了。
秦东也不问钱是从哪来的,柳枝、杜小桔都可以给他钱,但是想法是好的,知道挣钱了,还掐准了这个时代的鼓点!
中国在这时还处于刚刚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十年,国民生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海外的潮流信息也通过各种港口涌入大陆,其中在文化娱乐方面最大的影响,就是港台影视音乐的冲击……
“可以,把饭店东面的平房给小树用。”这样,饭店会给录相厅带来客流,录相厅也能给饭店招来顾客,可是,录相厅开起来,看那种打打杀杀的黑帮片真不是什么好事。
“我爸我妈还是想他有个正经工作。”杜小桔叹了口气。
“是吗?”秦东笑了,“劳模还可以照顾一名家属,解决一个职工名额,这样吧,以后小树就到二分厂上班,”秦东下定了决心,他在社会上“历练”的时间也够长了,是时候接触一下正规的工厂了。
嗯,杜小桔面泛红晕,杜小树的工作始终是杜源两口子的一块心病,虽然个体户赚得多,但是两口子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杜小桔的脸上有些泛红,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悄悄地抓住了秦东的手。
第249章 别在腰间的传奇(求订阅)
中国五千年华裳汉服的优良传统里,男人腰间总得环佩叮当挂点啥。
先秦的玉佩、两汉的印绶、唐宋的佩剑、明清的香囊,无一不是显摆身份的物件儿。
到了八十年代末,传呼机再次当仁不让地出现在腰间,这东西还不能被外衣遮住,否则就如锦衣夜行。
腰挂传呼机,灰西服红领带,袖口的洋文商标舍不得撕掉,就是八十年代末土豪的时尚style。
秦东其实早就想买一台传呼机了,就象上次高明夺权,黄波都找不到自己,杜源找自己还得到厂里来,就是小桔妈让回家吃饺子都找不到他。
有了这玩艺,就可以进入没有时空距离的年代,时时处处可以被找到,可是当后来大街上滴滴声响起,行人纷纷停下捂腰,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国男人普遍肾有问题呢。
把吉普车停在门前,进入邮电局,杜小桔就好奇地打量着玻璃柜台里的一台台传呼机,这两年多来,跟着秦东,她似乎已经习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夕,“大东,这东西太贵了。”
看到价格,杜小桔暗暗咋舌,好家伙,一台传呼机售价2858元!
她看看秦东军绿色的挎包,里面是刚从银行提的现金,都用报纸包着呢。
秦东也在看着柜台里的东西,这是一部日本产的“古董”:咖啡色的机身,外带小卡套,一根不长的银色链子可以别在裤腰带上。
这部寻呼机机身竖向和数字单排置顶,并且只能显示数字,如果有人留言,显示出来的都是像早期电报码一样的“暗语”。
但饶是这样的古董,也是这个年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动辄三四千的价格成了此时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那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在游览长城时,尼克松的身上突然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看着杜小桔在价格面前有些紧张,秦东就开起了玩笑,“我方陪同人员都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向上级汇报,才知道这东西就叫传呼机。”
秦湾的寻呼台,是山海省第一家数字寻呼台,而早在1984年,广州就开通了全国第一家数字寻呼台,次年11月,北京市电信管理局无线寻呼通信系统正式开通使用。
“寻呼年代”的星星之火,就此燎原!
“同志,拿这个我看看。”隔着柜台,秦东点了点一台传呼机。
柜台里边站着的中年妇女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接话,却是打量着秦东和杜小桔,她的眼光把两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两人的胸前。
今天,秦东是趁着中午吃饭时间把杜小桔从厂里接出来的,两人都还穿着工作服,嵘啤和饼干厂的字样,让这位中年妇女就好象没有听到秦东的话似的。
“大姐,能拿这个我们看看吗?”杜小桔又一次轻声问道。
“看看,看坏了怎么办,是你们赔还是我赔?”中年妇女再也不瞅他们,转身又懒洋洋地坐回到椅子上,手里就差一包瓜子了。
“我们不光看,买。”秦东不想自己的心情被打扰,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一下柜台。
“买,一般人买得起吗?”中年妇女嗤之以鼻。
杜小桔有些尴尬,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俩呢,两人蓝色的工作服在这一群夹克、西装中很是扎眼。
“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是二般人。”秦东取笑道,“二般人买得起!”
哗——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中年妇女狠狠地瞪他俩一眼,不再搭理他们。
秦东是真的没有想到,有钱他还买不着一台传呼机!
“大东,走吧。”杜小桔扯扯秦东的衣袖,秦东还想理论,可是杜小桔却拉着他往外走,正好,这东西太贵,人家不给看正合适。
“买不起还要瞎看……”中年妇女盯着两人的背影,又加了一句。
“哎,你扯我干嘛,”秦东拗不过杜小桔还是跟了出来,“我们是来买传呼机的,东西没买着,哪能回去?”
两人的争论却吸引了门前一个白胖的中年人,他打量着秦东,又看看一旁的吉普车,“秦厂长?”
“你是?”秦东看看他,并不认识,见中年人盯着他俩,杜小桔的手就放开了。
“我姓郭,”中年人笑着自我介绍,“买啤酒找秦东,你的大名市里都知道了,记不起来?去年你给我们送过啤酒!祝贺啊,当选省劳模了,”他笑着作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局长让我在这等你,领导很重视,说劳模过来买传呼机,一定要享受政策。”
“郭主任。”当三人重新走到柜台前,中年妇女立马陪着笑脸站了起来,身上的那种懒散劲就不见了,可是看到秦东和杜小桔,她笑得就尴尬了,可是还得笑,不笑不行!
“我这个二般人能看看传呼机吗?”秦东也不与她计较,笑着问道。
二般人?
郭主任马上知道,这里面有事情,可是他没有现场去问,只是亲自给秦东介绍,“这几台传呼刚刚上市不久,嗯,”秦湾市,能买得起的人,还不是很多,“五月份世界电信日我们搞优惠促销,给你一个优惠价格,嗯……”
他靠近秦东,轻轻说出一个数字来,杜小桔立马睁大了眼睛。
1858元!
一下子就省掉了她一年的工资!
可是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这个优惠,你首先能拿得出几千块人民币去买这玩艺,还得是省劳模!
“服务费每年450元,入网费每年700元,总共三千块钱。”郭主任又笑着介绍道,秦东的事他听说过,家里开饭店自己卖啤酒,不差钱!
杜小桔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本以为优惠了,可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名堂!
“好,”秦东把挎包放在柜台上,从包里取出报纸包着的钱来,“给我拿四台。”
郭主任看到秦东打开报纸,看着一撂撂大团结,立马说不出话来了。
中年妇女却只觉得心口窝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一口气堵在胸间,气都喘不动了。
第250章 师傅,你不会是特务吧?
四台传呼机,齐刷刷地摆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人开始睁眼打量外面的世界,崔健也在唱着: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是啊,做生意嘛,在这个变化的世界上,信息灵通最重要,呼机与商机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管秦东心里在想什么,中年妇女很热情地介绍着,“这是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有人留言后,传呼台就把相应数字显示到你的传呼机上……
数字呼机都附带着说明书,上面列举了几十种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比如说‘速回电’是123,“事已办妥”是223。
别人看不懂,提前背过说明书,一看就能翻译出意思。
“这是数字代码对照表,”中年妇女又笑着拿出几张卡片,“这是代码本,你把对照表贴在传呼机后面,方便得很。”
传呼机机身上贴上数字代码对照表,里面列出了每个姓氏所对应的数字,比如:陈姓,显示016、李101、朱036、周034、张024等。
当收到电话号码以外的数字时,被呼的人就马上掏出小本子,根据代码本来“翻译”,就像谍战片里的收报员一样,所以很多人索性把代码列表贴在bp机的背面,方便查找。
“秦厂长,选号吧,”郭主任更加热情,“选个吉祥号,不收你的选号费。”
办个传呼机得排队,想弄吉祥号还得交选号费,可是现在本子上的吉祥号码任秦东挑选。
秦东笑着把本子递给杜小桔,“你来选。”
……
明天就要去沈南领奖,杜源照例又做了一桌子菜,月牙弯弯,晚风吹来,槐花的清香就飘荡在夜色下的院子里。
“这还不是一个牌子?”四台传呼机拿出来,杜小树眼疾手快就抢过一台,“摩托罗拉?”他突然笑得贼头贼脑,摩托罗拉,翻译过一就是“一摸就脱啦”。
可是当着杜源的面儿,他愣是把几个字咽进肚子里。
“叔,这台孝敬你。”秦东双手把一台传呼机递给杜源。
杜源马上摆手,“不用,我用不着,我要这个玩艺干嘛?你说你,花多少钱?我真用不着,单位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
“叔,你拿着,”秦东把盒子硬塞给杜源,“枝儿姐,这台给你,饭店有事,以后打个传呼就行。”
柳枝笑笑,她接过传呼,仔细地看起来。
“我跟你姐一人一台,你,以后再说吧。”秦东拍拍杜小树的肩膀。
杜小树的脸上立马现出失望的神色,“东哥,我……,姐,你这台先借我几天。”他一把抢过杜小桔手里的传呼。
“小桔姐,不借给他,借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秦南站起来想把杜小桔的传呼机抢回来,可是杜小树早跑出门外。
显摆,不显摆还叫杜小树吗?
杜小树把金色的金属链子拴在腰间裤带上,在小勇、小军等人羡慕的目光中,他得意地学着港台影片的口气说道,“有事call我呀!”
爽!
这句话一说,杜小树感觉有面子极了。
“小树,”院里,秦东喊了一句,杜小树寻摸着进来,却看到父亲杜源一口干了杯中的啤酒,并没有让他归还姐姐的传呼机。
“你东哥说了,他是省劳模,可以解决你的工作,等你东哥从沈南回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东哥到二分厂上班。”
这小子也就秦东能管得住他,把他放到秦东的厂里,杜源两口子放心。
“大东,吃饺子。”杜小树的工作是杜源两口子的一块心病,临时工不愿干,正式工杜源也解决不了,现在一下子成了国家正式工人,小桔妈那高兴劲全在脸上了。
“嗯,”秦东夹起一个饺子,杜源就举起杯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大东,高高兴兴地去,顺顺利利地回,来,咱爷俩干了!”
……
激扬的锣鼓,殷殷的嘱托。
大家敲锣打鼓把秦东等劳模送上开往沈南的火车,从火车站入口到月台上过道两边站满了人,大家举着花热烈地摇晃着……
从火车站回到所里,杜源一身轻松。
他解下腰间的传呼机,仔细地对照着说明书研究着,嗯,他走到桌前拿起暖瓶,暖瓶里却没有开水了,他哼唱着就到开水房去打开水。
滴滴滴——
呼机响了……
一名老公安寻声找到杜源办公室,见多识广的他表情立马变了,他大呼一声:“定时炸弹,快扔!”
整个派出所里一片响动,胆大的拿着传呼机一下扔到了窗外,所有人做匍匐状……
“哎,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杜源提着两瓶开水回到办公室时,却看到几个人仍然趴在地上。
“师傅,有定时炸弹。”小许高声喊道,“卧倒。”
“炸弹?”杜源看向自己的办公桌,却看不到传呼机了,他快步走到窗前,却见自己的传呼机可怜地躺在花坛里。
“别给我摔坏了,什么定时炸弹,这是传呼机!”杜源快步跑出去捡起传呼,传呼机落在花坛里,只沾了一些泥土倒没有摔坏。
杜源小心地拂拭着,又仔细地看着,这小玩艺,顶他三年的两年多的工资呢。
“师傅,这就是传呼机?”大家笑着都走进杜源办公室,杜源眼花,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却拿出了密码本。
“密码?”小吴惊讶地问道,“师父,你不会是特务吧?”
杜源嘴里立马抽起了凉气,他抬手在小吴头上敲了一下,骂了一句,“你才是特务。”
“师傅,我是特务,你还是特务啊,因为我是你徒弟啊,呵,师傅,我看看传呼机,听说很贵吧……”小吴小心翼翼地接过传呼机,几个人小心地端详起来。
……
滴滴滴——
今天,杜小树一天都把传呼机别在腰间,等待着清脆悦耳的“嘀嘀”声。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一天时间他也没有听到滴滴滴的声音。
凌晨两点多,全家都睡了。
突然,传呼机忽然划破宁静的夜空,“滴滴滴滴”地响起来。
杜小树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半夜惊醒的他非但没生气,反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杜源两口子的房间。
他拿起电话,待拨通电话后,他激动地问:“刚才谁呼我?”
只听到一位男士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对不起,呼错了!”
我靠!
灯光下,杜小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骂谁才好了……
双节愉快,问一下大家
这两天,收藏不涨,反而一直在掉,是因为情节不好,大家不愿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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