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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庄园主全文阅读

作者:玉之泽远     超级庄园主txt下载     超级庄园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6章 听唱辞遂感彻悟 闻出家而生惊诧

    话说这一日,贾物显又为他那势利的岳丈奚落了几句。

    贾物显支撑着病体,拄着一根拐杖,走出门来,踱到街边看来来往往的路人散心。

    刚坐了一会儿,就见从南边来了一个鹑衣百结的道人,看着甚是落魄。

    这个道人还瘸了一条腿,看上去疯疯颠颠,脸上带着嘻嘻笑容,神情异于常人。

    那个道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异样的气味,不等他走近,许多人就掩着鼻子躲开了。

    道人也不在意,依然是笑嘻嘻,一瘸一拐,顺着道路走了过来。

    贾物显此时病体未痊,心中又烦闷,见道人走近了,虽然气味难闻,他也没有起身,只是坐着。

    那道人来到贾物显面前,并没有走开,而是站住了,笑嘻嘻说道:“这位先生,别人都躲了,你为何不躲?”

    贾物显蔼然笑道:“这也不必多说了,不知道长从何而来?将往何处去?”

    道人笑道:“我从来处来,又到去处去。”

    贾物显暗忖,这个道人话中似有深意,好像不是凡人,也不像他外表看着的那样疯癫。

    贾物显笑道:“道人从来处来,到去处来,可自去,不须留。”

    那道人闻言,放声大笑,说道:“你这先生也是个有慧根的,我说几句话,你来解解开。”

    贾物显说道:“道人请说。”

    道人拿起手中的渔阳简板,就唱了起来:“凡人常慕跨鹤好,却有扬洲忘不了。不见朝堂文武将,富贵化作荒草了。凡人又言飞升好,腰缠万贯难弃了。眼前有馀手不缩,待到想缩无路了。凡人又说清虚好,若见红颜则忘了。今日说道君恩重,君离则与人去了。凡人又言方外好,家世累代少不了。世上父母痴心多,至孝子孙哪去了?”

    贾物显细思这道人所说的话,听上去似疯颠之语,仔细品味,却又似别有深意。

    只是,这话中的深意,他却一时未能想通,只是在字面之上留连着。

    贾物显笑道:“道长,先不说你这话道理怎么样,只是你这个用词,就有些不通。你看你,通篇都是‘好’与‘了’。何不换些别的字来用?使其辞通意顺,读起来别有韵味。”

    道人笑道:“你若是能知道这‘好’与‘了’两个字,也就知道这个话中之意了呀。好是起,了是尾,起是尾,尾是起,好是了,了是好。起尾不好,好就是了。你为何不悟得其中之真意?而尚在字面之上留连,何其浅陋哉?岂不闻,得鱼忘筌乎?”

    贾物显听到这个话,突然心中像是响过了一声霹雳,将心中一堵墙豁然崩塌。

    想通了这一节,他顿觉心中豁然开朗,就连久病之躯,那病也似乎轻了不少。

    他放声笑道:“好好好,了了了,道长之言,真是好,也确能了哪。道长,你这个歌不是凡音,而今我也来说几句话,与你听,可好?”

    那道人嘻嘻笑着,说道:“洗耳恭听。”

    道人将渔阳简板收起来,又将身上的鹑衣提了提,在贾物显身边坐了下来。

    他将脚上一双双耳麻鞋脱下来,传出来的味道顺风散开去,熏得众人远远捂着鼻子,更不敢离得再近一点。

    有人悄悄说道:“这贾物显先生真是好耐性,竟然能与这样一个腌污秽的道人相谈甚欢。”

    也有人说道:“看那道人不像是凡人,而贾物显先生又是饱读诗书之人。两个能谈得来,也不乎意料之外。”

    众人说说谈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得近些。

    贾物显却不在意,笑道:“道人听好了,我来说与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唱道:“此房空荡,曾是做朝堂。荒草野塘,曾有歌舞扬。看他画栋积灰尘,又观那朱窗破纱糊了上。何必恋脂粉香,珠玉光,转眼树梢见夕阳。黄土一所埋知谁骨?青纱所宿是谁家鸳鸯。千钟粟,黄金屋,不料流落破落巷。方笑他人命乖蹇,岂料已运也荒唐。望登榜,却不想落草为狠强。钓金婿,未料得寄身青楼上。夤缘将攀龙,囚车之中藏。正叹饥寒冷,又嫌锦衣长。闹腾腾你来我往似戏场,反将浮生认故乡。算机关,实在是为他人甚辛苦一遭忙。”

    贾物显唱了之后,那个道人听得拍好叫好,连声说道:“好呀,先生,你这个解说之辞,可以说是透彻其意了。只是不知道,你是能从字面上解得,还是能深得其中之意。”

    贾物显起身笑道:“道长也是方外之人,奇异之士,我这番话之中的意思,你又如何不明白,如何不理解?”

    那道人听了之后,跳着脚,拍着好,手舞足蹈,连声说道:“好,好,好,你先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自然是知道了。也罢,这就走罢。你随着我去,好也罢,了也罢,胜过你在这污浊之世中身染污秽,鼻闻腥膻。”

    贾物显笑道:“好,好,好,了,了,了,这就去了,就去。”

    他也是手舞足蹈,跟在那道人身后,渐渐远去了。

    众人远远看到了,俱是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

    有人说道:“看,那贾物显贾先生,跟着道人当徒弟去了。”

    又有人说道:“怕不是贾先生让那道人惑了心智,为他所拘去了?”

    更有人说道:“快去告诉封相公,就说他家女婿跟着道人出家去了。”

    众人一呼隆来到封肃家中,将个院门拍得“啪啪”似山响,叫道:“封相公,快开门,你家女婿出家去了。”

    封肃正在家中算账,听到有人叫门,十分不耐烦,并不理会。

    待了一会儿,那叫门之声更加响了,两扇院门也几乎为人推倒。

    他心中诧异,起身去开门。

    他见门外站着许多人,问道:“众位邻居,何事来此相扰?”

    有人说道:“你家女婿出家去了。”

    贾物显闻言,惊得将手中拿着的银钱,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他惊问道:“我家女婿出家了?”

    众人回道:“对,没错,是出家去了。”

第1147章 出院门似遇旧识 进府衙却见新官

    封肃慌慌张张跳出门外,朝着远处张望,哪里还能看得到贾物显的影子?

    他又慌慌张张回来,问众人:“是哪里来的道人?寄居在何处庵观之中?”

    众人都说:“不知道,只见是个破衣落索的道人,看上去疯疯颠颠,也不知是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说什么是从来处去,到去处去。”

    封肃跌足叹气,叫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办好。”

    他倒不是怜惜贾物显,而是可怜他的女儿封氏。

    这贾物显一旦出家,让他女儿封氏又如何过?

    果然,当封氏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哭得呼天抢地,几乎没有哭死。她怨贾物显狠心,竟然丢下了她,独自出家去了。

    她也怨父亲封肃一向势利,若是他不对贾物显日逐冷落盘剥,刁难刻薄,那贾物显何至于走到出家这一步?

    封氏连日里以泪洗面,封肃看看无奈,生怕女儿伤心过度,出了什么差池。

    他就派人去附近村镇市集之上,寻找贾物显。

    派去的人有几十个,将远远近近近百里之内的寺院庵观都寻遍了,回来之后,没有一个人说见到过贾物显。

    封肃见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只能无奈劝他女儿,切不可伤心过度,先收起了心情,再以图后计就是了。

    封氏无可奈何,过了月余之后,心情渐渐平复,就在封肃的操持之下,与她往日里身边的两个丫环一起做些针黹之事,将就着过日子。

    封肃见女儿孤苦伶仃,心里也时常懊悔,往日里不该对贾物显刻薄太甚,至使如今,反而是害了他自已的女儿。

    只是,现在他纵然懊悔,也于事无补。

    且这封肃势利的性子天然生成,一时后悔之后,他也就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斤斤计较于银钱之上蝇头小利,钻谋营求而乐此不疲。

    话说这一天,封氏正在家中做针黹,不料所用的针折了,就对跟前一起做针黹的丫环说道:“你去,到街上铺子里,买些针回来,多买些,以后用得着。”

    那丫环答应了一声,出了院门,转身将门带上了。

    待到这个丫环转过头来,突然见街上鸣锣开道,走来了一对对军牢快手。

    等到这些人走过去,后面几个轿夫抬着一顶纱昵轿子。

    轿帘掀着,丫环看见在轿子之中,坐着一个红袍乌纱的官员,面色严肃,不似寻常。

    丫环觉得这个人十分面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官员坐在轿子里,偶然一瞥,也看到了站在封肃家门外的丫环,连着看了好几眼。

    四目对视,丫环越看越觉得面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她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官员。

    丫环自思道:“好奇怪,为何看他眼熟?我家中也没有当官的亲戚,作宰的朋友,怎么会认得他?”

    丫环想了多时,也没有想清楚。

    这时,锣声渐渐远去,那官员乘着的轿子,也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这丫环带着疑问,去买了针。

    回到封肃家中之后,丫环将此事说与封氏听。

    封氏说道:“也不管他,做我们的针黹营生就是了。”

    主仆三人将此事丢开一边,自去做事。

    不料,到了晚间,突然从官府传来了消息,说是新来的太爷有令,传封肃到官府中去见。

    公差夜间上门,吓得封肃目瞪口呆,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惹得新来的太爷发怒,将拿着他去惩办。

    他忙将公差请进家中,又是倒茶又是沏水,又暗悄悄送上一封银子。

    虽然他暗自心疼,呲牙裂嘴,可是抱着一个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的心思,纵然是十分不舍得,也只能是强装笑脸,将银子送上。

    封肃问道:“不知太爷唤我何事?我一向安分守己,从不作违反王法的事,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个良善之人。”

    那官差说道:“此事,你须得见了太爷之后,亲自问他,我却并不知道。走吧,不可久留,太爷还在府中等着你去问话。”

    封肃见这官差不假辞色,也就不敢再问,和家中人交待了之后,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随着公差到了府中去见新来的官员。

    封肃离开了家之后,合家上下全都担着一份心,不知他此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有家人说得托人去打听消息,也有人说不着急,等到天亮,若是封肃不回来,再去打探消息不迟。

    众人议论不已,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弄得封肃夫人与贾物显妻子封氏,两个人六神无主。

    无奈何,而今事情不明,也只好等着从官府里传来的消息再说了。

    封肃自离开了家,带着不安的心情,随着公差到了府里,见有个鼻直口方的官员,正在后衙之内等他。

    那官员见他前来,眼角皮肤一聚,似笑非笑,问道:“你是何人?贾物显贾先生为何没来?”

    此时,封肃听话察音,方知道这个官员似乎是与他那个出了家的女婿贾物显是旧日相识。

    封肃赶紧跪下叩头,说道:“回太爷的话,贾物显是小的人女婿。他先前在我家中居住,后来却不知为何,突然就随着一个道人出了家,再不见了踪影。”

    那官员听了之后,眉头一皱,说道:“哦,竟有此事?”

    这个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受贾物显资助的,曾在仁丹之中暂时寓居的书生贾村言。

    当时,他得了贾物显五十两银子相助,就去进京赶考。

    他一考即中,先是中了个进士,后来又因才干优长,而为吏部司官赏识,送外放了知府,就到了此处来了。

    他刚上任,正带着众衙役外出巡街,突然见到当日他在贾物显家中看到的那个女子,名叫海棠的丫环。

    他坐在轿中仔细看了几眼,确定自已没有认错之后,就暗中派人打听,知道这个丫环是在街口一家人家之中存身。

    贾村言以为贾物显举家迁到了此处,就派了公差,去将那家主人唤来问话。

    他没有想到,来的并不是贾物显,反而是贾物显的岳丈封肃。

    他更没有想到,贾物显竟然已出了家,不知所踪。

第1148章 答礼谢故交 书信迎侧室

    贾村言闻言叹息不已,连声说道:“想不到自前岁,我与贾物显先生一别之后,到今日尚不到三载,这中间却已发生了这样多变故。可叹,可叹。”

    封肃也不知知府老爷为了什么事在连声叹息,他也只好跟着连声叹息,说道:“可叹,可叹。”

    贾村言冷眼观瞧,已知这封肃是个市侩小人。

    他也不多言,只是笑道:“我与令婿贾物显贾先生,曾是旧交。本想着到此赴任,将他叫来叙叙旧日交情。没想到,却已是物是人非。”

    至此,封肃方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知府老爷,竟然是他女婿贾物显的旧交。

    此时,他未免有些后悔。

    若是当日留住了女婿贾物显,说不定倒可以与这知府老爷攀上交情。

    只是,而今此事想来,却也是不可能了。

    封肃在心中未免懊悔一番。

    贾村言见他眉头微皱,并不知他为了何事心中不快,也不理会,问道:“曾记得贾物显先生膝下有一小女,年幼可爱,而今相必是寄养在老先生家中?”

    封肃说道:“也没有,那年元宵节,观灯之时让家人来宝带着出去,给弄丢了。”

    贾村言闻言,又是深为叹息。

    他与封肃也无甚话可说,就吩咐人送来了二两银子,送于封肃,让差役送封肃回去了。

    封家一家人正在翘首盼望,突然见官差带着封肃回来了。

    再看封肃脸上,喜气洋洋,不像是被官府为难,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一家人俱感稀奇,上前来问。

    封肃将前事一说,一家人方知端的,不由得个个喜上眉梢。

    只有贾物显妻子封氏,听了这个话,不由得想起丢失的女儿,走了的丈夫,心中怏悒不乐。

    次日,贾村言到底忘不了当日,他在贾家府中所见到的寻个丫环海棠。

    他叫来了一个贴身小厮,交于他两封银子,几匹绸缎,吩咐道:“你将这些送到昨日晚间到府中的来封肃家中去,交与贾物显先生的妻子封氏,就说当日贾物显先生故人贾村言,向封氏夫人致意。且请她暂且节哀,那出家的贾物显先生,她丢失的家中小女,日后我都会派人细细察访,若有消息,自会说与她知。”

    那贴身小厮打了个躬,说了声:“是。”

    说罢,这小厮转身走了出去。

    贾村言双将他叫了回来,说道:“你在此稍待,我有一封书信,须由你亲手捎于封肃。”

    小厮在外等待,贾物显转身走进书房,提笔就写,顷刻间写就了一份书信,拿出来交与了小厮。

    他在信中暗向封肃提起,有意封氏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名叫海棠者,可请赐与为洽。

    小厮带着银子、绸缎和书信,来到封肃家,先将银子与绸缎,托封肃交与了贾物显夫封氏。

    他又将书信送与了封肃。

    待小厮走了之后,封肃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信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贾村言在信中托他向封氏提起,想纳封氏身边的一个名叫海棠的丫环,当做二房。

    封肃巴不得寻个理由,好攀附上新上任的知府老爷。

    有此机会,他又如何肯放过?

    封肃和女儿说了此事,也不问丫环海棠是什么意思,当夜就让人用了一顶小轿,将海棠装入其中,乘着夜色,送到了知府衙中。

    那丫环海棠知道是新任知府想收她做二府,又打听得这新任知府,就是当日在仁丹庙之中寓居,时常与家中主人贾物显来往的那位读书人贾村言。

    她心中自然也是愿意。

    且不说贾村言是新任知府,只是贾村言饱读诗书,一表人才,就甚称这丫环海棠之意。

    纵然是去做小,做二府,她又有何不愿意?

    她本身是个丫环,能与府官做二房,已是难得的造化了。

    若是不然,到了婚嫁年纪,也不过是配个市井闾巷之人,人品家世,如何与贾村言相比?

    这个丫环海棠自到了贾村言身边,甚得贾村言宠爱。

    虽是二房,却比正室更宠。

    说来也巧,自她嫁与贾村言之后,过了一年,为贾村言生了一字。

    那贾村言膝下无子,有些一子,自然是喜爱非常。

    又过了不到半年,贾村言的正室妻子突然得了一个急症,请医疗治无效,不久就去世了。

    这贾村言在男女之事上一向不甚在意,也未续弦,遂将海棠扶了正,当了正室。

    且从此之后,贾村言再未娶侧室。

    这海棠遂得贾村言专宠,安安生生做起了正室来。

    这正是,只因当年一回眸,遂使今成人上人。

    由此可知,这世事实在是常人难以预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之事发生。

    机关算尽,反不如一遭巧遇。

    贾村言仕途顺利,家中妻与子皆甚称心。

    若于一般人而言,而此便也可知足了。

    却不料,他却反而有个更加不知足的心思,只想着再青云直上,更官运享通。

    他有才有识,只是性子有些贪酷,心机又多诈,且每每恃才傲物,轻慢上官。

    这一来二去,就惹得一众同僚,各位上司,对他皆侧目而礼。

    贾村言自思早晚可入相,到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些许官员吏目对他侧目而视,又如何放在他的眼中?

    却不料,曾为他轻慢的一个上司,趁着吏部考核官员之机,上了一本,写足了贾村言十余种劣迹。

    或擅纂礼仪,或侮慢上官,或沽清正之名,而为贪弊之实,或待民以酷,扰乱地方等。

    吏部察知了此事,皆是属实之后,又上报了当今。

    当今见本,极为震怒,就将贾村言之知府一职革去,着其辞官还乡。

    贾村言本以为青云可期,却不料为同僚所参,上司所恶,又得当今朱笔御批,亲将他革职察办。

    他心中不免又惭又恨,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他笑嘻嘻将一应手续交接完毕,又吩咐人将家小资财送回原籍,他则是担风袖月,游历山川。山水之中寄性情,遍访各地风土人情,乐得自在和逍遥。

    他听得江南石头城不错,就乘舟来到了这城外。

第1149章 庙中老僧耳非聋 眼前谪人心实热

    话说这一日,贾村言来到石头城外,只见这里龙盘虎踞,气势不凡,隐隐有帝王之气,却山肥水腻,稍显胭脂味浓。

    诚所谓,龙盘虎踞地,金陵帝王洲。

    他顺着十里秦淮,乘舟而下,只见那山环水绕,柳暗花明,果然是景色殊异。

    到一处,山色苍翠欲滴,有古寺一角,于林梢之中透出。

    万千绿中一点红,格外显眼。

    这贾村言就让舟子将舟系在岸边,他信步登岸,循阶上山。

    走了不多时,果然见前面有个古寺,只是庙门颓坏,墙垣倾圯,像是荒弃了已久。

    闻得寺中有木鱼之声传来,似仍有人在,贾村言前步入寺门,来到院内。

    这寺里荒凉破落,也无甚可看之处。

    唯有寺门外挂着的一副对联,那言辞却是甚有新意。

    只见这副对联上写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贾村言突然心中一动,便想到了自已在自知府任上,为同僚所参,被当今亲革一事。

    这一副对联正中了他的心事,使他心中有感,就想着与这寺中僧人相谈一番。

    他自思道,若是当日早见了这事对联,若许事不至此。

    这当中有个翻过筋斗来的道理,却是他当日所不曾理会得的。

    若是这个对联是这墙僧人所写,那必定是个高僧无疑了。

    贾村言走进大殿之内,见一老僧,形容枯槁,面目黧黑,正手捻着佛珠,坐在佛像之前念佛参禅。

    贾村言上前来,说道:“师父有礼。”

    那老僧端坐不动,似无所闻。

    贾村言又说道:“师父有礼。”

    老僧方睁开双目,看看他,目光之中尽是茫然。

    老僧凑过头来,侧着耳机,说道:“啊,施主,你在说什么?”

    贾村言见他是个聋僧,心中便已不快。

    他忍着心中不快之情,指了指门外的对联,说道:“不知这门外的一副对联,可是师父所写?”

    那老僧朝门外看了看,将手拢在耳朵之上,说道:“施主说什么?你想买盐?这里是寺庙,并不油盐铺。施主若是想买盐,可去山下集市之上,那里有盐卖。”

    说罢,老僧又自言道:“而今这个世道,竟有读书人到寺庙之中来买盐,可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唉。”

    他叹息一声,又自捻着佛珠,念起佛来。

    贾村言听他答非所问,又好感叹世事而不通时务,心中更加不快,遂迈步出了这个古庙,顺着台阶下山而去。

    那老僧在贾村言离开之后,脸上微露笑容,摇摇头,看着贾村言的背影,自语道:“本是热中之人,何来寻此由头?热切切一颗心,鸢飞戾天,经伦世务,想从中翻过个筋斗来,非得脱下一层皮,却是不能。”

    老僧言罢,闭目参禅。

    贾村言并不知老僧之言,心中带着些许不快,快步下山。

    到得山下,为那和气一吹,美景入目,这些许不快也就忘在九霄云外了。

    只见眼前红男绿女,绿波泛浪,舟船来往,商贾不绝,实在是个红尘好世界。

    贾村方回到石头城中下处,吃过晚饭,突然觉得身上不适,像是感染了风寒。

    待到晚饭之后,那不适之感更强,鼻息发热,眼皮发涩,头晕目眩,力不能支。

    次日,他便卧床不起,一病近一个月。

    到了后来,请来医生疗治,煎汤吃药,忙了一阵,总算是调养得好了。

    再看看囊中,却已是银铺不足,囊中羞涩了。

    正在这时,恰好石头城来了一位盐政,钦点的新官,姓林名如海,是前几科的探花郎。

    他到此处钦点盐政,将家小也带了来。

    这林如海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唤代玉者,却是聪颖非常,人所不及。

    林如海对此女极为宠爱,视为掌上明珠,将其视为子而养之。

    他欲为此女聘一个老师,托人在城中打听。

    贾村言听人说到此事,便有此意,遂托人向如海提起。

    那林如海也曾听过贾村言之名,知道他是个饱尝之士,就将贾村言请到了家中,以教他膝下小女代玉读书。

    贾村言来到如海家中,教代玉读书识字。

    这是一个极清闲之事。

    那林代玉年纪幼小,所学不多,贾村言就省去了许多力气。

    再加上,林代玉极为聪颖,一学就会,一讲就通,举一反三,可称得上是一点就透。

    贾村言十分欣喜,不意遇到了这样一个省事省力的学生。

    他用心教,林代玉用心学,又有两个丫环伴读,不知不觉,就是一年时间。

    在这一年时间里,贾村言教林代玉读书识字,好林代玉进度进快,让贾村言甚为惊讶。

    贾村言每每在林如海面前提起此言,说道:“若是令爱是个郎君,凭此天资,黄榜题名,科举登第,也是易如反掌尔。”

    林如海闻言叹息,说道:“也是弟命中无儿,此前曾有一字,不到三岁之上,就失去了性命。而今,小女虽然天资聪颖,却也是科登无望。只是使她多读些书,明些事,知书明礼,也就是了。”

    在这之后,也没有过多长时间,那林如海的嫡妻贾氏夫人,尚在四十余岁,就突然病故了。

    那林代女因此事而哀伤过度,触发了幼年之时留下的旧疾病根,请医调治,连日未愈。

    林代玉不能读书,贾村言也就得了个机会,可以到石头城内外去游历一番。

    这一日,贾村言来到石头城外,见野渡荒村,村口有个酒家,挑着个杏黄色酒帘子,远远望过去,十分醒目。

    贾村言自觉此处倒也十分富有野趣,就信步走来,想着在这村店酒家之中饮上几杯酒,也好再平添几分野趣。

    他刚刚走进村店,就听到有人叫他、

    贾村言一看,那人正是冷子兴,是他在京中旧日相识者。

    说到这里,陈宇将手中折扇收了,将醒木在桌子之上一拍,说道:“列位看官,欲知后事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那书馆之中众人就起身,哄哄然散去了。

    他们笑着,议论着,都说这个说书人陈玉陈先生,最近说的这几回书听着很新奇。

第1150章 豆汁方吃能下口 看官乍言为循声

    陈宇说完了书之后,看看观众们都走了,他就到外面来吃饭。

    这里外面有个炸油条的小贩子,将油条炸得金黄焦脆,十分好吃。

    陈宇来到油条摊子前,坐了下来。

    穿越到这里来之后,这几天里,他时常来这里吃油条。

    陈宇坐下来之后,就见那油条摊主,将个油条搓一搓,一拽,放入到了油锅之中。

    此拉,一声脆响,只见油条在锅里滚了几滚,再翻上来之时,已变得蓬松不已,也能闻到香味了。

    那炸油条的小贩拿出两根竹筷子,伸到油锅之中,将油条翻了一翻。

    再看时,只见这个油条已然炸好。

    小贩伸出竹筷子,一夹,将油条从油锅之中夹了出来,放在油网之上滤油。

    滴滴嗒嗒的油,从油条之上滴落下来,落入到了下面的盆子之中。

    待到油条稍凉,摊主就将油条装入盘子里,送到了孙空面前,说道:“来,陈老板,趁热吃。”

    这几天,陈宇一直来吃油条,就与这个老板认识了。

    陈宇从筷篓之中取出两个筷子,倒拿着,在桌子面上一顿,翻过手来,夹着油条吃了起来。

    别说,味道真不错。

    松脆酥香,吃起来又可口又美味。

    陈宇“喀嚓”、“喀嚓”连着吃了几口,一根油条就入了肚了。

    一根油条不够。

    陈宇说道:“摊主,再来一根。”

    那摊主笑呵呵说道:“好,陈老板稍等。”

    不一会儿,又一根金黄酥脆的油条,盛到了陈宇的盘子之中。

    陈宇刚拿起筷子来,正准备吃,就听到摊主问他:“陈老板,喝不喝豆汁?”

    陈宇闻言,放下筷子,笑问摊主:“这里还有豆汁?”

    摊主说道:“有,只是外地人喝不惯。”

    说实话,这个豆汁,陈宇以前也是没有喝过。

    他只是听人说过,这个豆汁,喜欢喝的人特别喜欢喝,不喜欢喝的人,则将豆汁当成了泔水一般,一口也喝不下去。

    陈宇倒是想尝试一下。

    于是,他说道:“好,给我来一碗豆汁。”

    摊主身边有一个木桶,在他车子上放着。

    他身边有个瓢,带着个长把,是后来加上去的,为的是拿着方便。

    摊主抄起瓢把,将瓢拿起来,伸到木桶里,勺了满满一碗豆汁。

    他将勺子放下,两手捧着碗,给陈宇送了过来。

    这碗刚放到陈宇面前,陈宇就闻到了一股馊味,好像是隔夜汤水坏了的味道。

    陈宇不由得眉头微皱,几乎想将鼻子捂起来。

    摊主看到了之后,瞅了瞅陈宇,笑道:“陈老板,恐怕这个豆汁,你喝不惯。”

    陈宇深吸一口气,说道:“别人能喝得惯,我也能喝得惯。”

    陈宇说罢,低下头去,也没有端碗,嘴就着碗边,喝了一小口。

    说也奇怪,那豆汁的味道闻着十分不好闻,可是喝到口中之后,却是异样酸爽。

    这股味道在陈宇的口中发酵,翻转,触发着他的味蕾,迅速将这种酸爽的感觉传遍了陈宇的整个口中。

    喝了一口,陈宇已感觉到这个豆汁并不像别人说的好样难喝,也并非是什么洪水猛兽,那味道倒是具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吸引力。

    陈宇咂咂嘴,回味了一番,对摊主说道:“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会喜欢上这个味道的。”

    摊主对陈宇笑道:“那陈老板你是真不一般,像一般人喝这个豆汁,第一次没人能受得了。不少人都是喝了几次以后,才慢慢习惯和喜欢上了这豆汁的味道。”

    陈宇笑道:“我也觉得奇怪。”

    陈宇端起碗,连着喝了几口,将一碗豆汁全都喝光了。

    他放下碗,有些意犹未尽,说道:“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半蒙在木桶之上的布揭开,伸勺子进去,又勺了一勺,盛在碗里,端到了陈宇面前。

    陈宇正想端起碗,发现放在边上盘子里的油条,还没有吃。

    再不吃,这个油条就凉了,也不会像先前那样酥脆可口,吃起来口感就差了许多。

    陈宇丢开豆汁,先用筷子将油条夹了起来。

    “喀嚓”、“喀嚓”,他连着几口,将一根油条吃掉。

    吃完油条,陈宇一抿嘴,已觉得肚子里有些饱了。

    此时,他未免有些后悔叫了第二碗豆汁。

    只是,叫也叫了,又不好退回去。

    他自忖了一下,觉得肚子里还有空地方,喝下这碗豆汁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陈宇就端起碗,小口慢酌,将这碗豆汁喝下肚去。

    陈宇放下碗,拍拍碗子,笑道:“吃得有些多子,都站不起来了。”

    摊主上前来,笑道:“来,陈老板,我扶你一把。”

    陈宇笑道:“那倒也不用。”

    陈宇从油光铮亮的凳子上起身,从口袋之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和老板结过了账,慢慢朝着书馆之中踱去。

    到了书馆之中,他忽然觉得肚子疼。

    陈宇暗想:“难道说,是方才的豆汁吃多了?吃坏了肚子?看来,这一次吃豆汁,纵然能吃和下口,也不能吃多。”

    书馆里跑堂的过来了。

    他见陈宇眉头紧皱,脸上扭曲,就问道:“陈老板,怎么了,不舒服?”

    陈宇指指自已的肚子,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肚子疼。”

    他刚说出这三个子,突然从书馆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谁在叫我的名字?”

    陈宇一愣,心说:“这是谁呀?我说自已肚子疼,怎么是叫他的名字?”

    他一抬头,见从书馆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商贩。

    书馆里跑堂见了,上前去迎着,笑道:“原来是杜子腾杜老板来了,快请坐。”

    陈宇这才知道,来人名字叫做杜子腾。

    他心想:“这还真是巧了。”

    陈宇向杜子腾点点头,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就捂着肚子,一溜小跑,进了后台。

    杜子腾问跑堂的:“陈先生怎么了?”

    跑堂的说道:“他肚子疼。”

    杜子腾“哦”了一声,说道:“难道见陈先生脸色难看,想必是吃坏了肚子了。”

    陈宇从后台出来之后,见书馆里已坐了不少人,正等着他开书。

第1151章 野店饮酒说异事 贵第衔玉诞奇人

    陈宇将醒木一放,念了四句定场诗。

    穿越实属荒唐言,说来惊诧众看官。

    但听古往今来事,且观清茶袅轻烟。

    说罢,陈宇将手中折扇一展,说道:“书接上回。上回书说到,有个名冷子兴者,正在荒村野店之中喝豆汁……”

    这话刚一出口,下面有个听书人说道:“豆汁?这个书里的人物,也喜欢喝豆汁?”

    陈宇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来,说道:“那是自然,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喝茶,有人喜欢喝豆汁,各有品味,不一而足。”

    说罢,陈宇接着说道:“贾村言信步来到酒肆之中,正见到冷子兴在喝豆汁,于是叫道:‘冷兄,幸会。’”……

    陈宇在台上说书,台下观众们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就进入到了故事之中。

    且说这贾村言见了冷子兴,上前相见。

    那冷子兴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是在京中旧日相识之人,曾中过举人的贾村言,于是就起身相见。

    冷子兴问贾村言:“不知贾先生何时了这石头城?”

    贾村言说道:“去岁已来此了。”

    冷子兴知道贾村言因事罢官,也就不提此事,用虚言将这个话头略过了。

    贾村言又问冷子兴道:“不知兄何时来的石头城?”

    冷子兴说道:“我自去岁,离开都中回到原籍,办了些事,今岁又准备回到都城中去。这石头城中有弟一个故友,我来寻他商量些事。事已说完,敝友又留我在此住了些日子。今日,我辞别了敝友,正准备返京,遂在这村店之中歇脚,且吃碗豆汁再去。”

    冷子兴本是个货易经纪,极有机变,贾村言往日里与他关系甚好。

    此时,贾村言闲来无聊,就有意与冷子兴攀谈几句。

    于是,贾村言吩咐店中小二,送些酒菜上来。

    那冷子兴见贾村言有此意,就让小二将豆汁撤了去,与贾村言饮起酒来。

    饮了个半酣,两个人相谈甚是投机。

    贾村言就问道:“自弟因事离京之后,那京中消息就日渐不通了。敢问冷兄,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异事发生?说来听听,以遣酒兴。”

    冷子兴放下手中酒杯,搛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放下筷子,细咀嚼了一番,咽下去,方开口说道:“在京城之中,有个老先生的贵同宗,是个钟鸣鼎食之家,他家里出了件奇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之中。凡是听到者,咸以为奇,只称这是世上少有,红尘难闻之事。”

    贾村言听到这里,将手中筷子放下,笑问:“是何事?想来,是那都中宁、荣二府了。若是细论起来,弟与这宁、荣二府本属同宗,只是弟本一介书生,他却是候门府第,弟也无心去攀附。故而虽属同宗,却是从未到他府上走动过。”

    冷子兴笑道:“正如老先生言,这件奇事,确也是出现在这二府之中。”

    贾村言问道:“他两府承恩百年,富贵无比,想来这个奇事,也必然是锦上添花之事了。”

    冷子兴笑:“老先生这个话却是差了。这宁、荣二府,虽然而今依然富贵无比,与此前比起来,却是大不一样,显得萧疏了不少。”

    贾村言听了这话,未免诧异,说道:“我在都中之时,曾从他府门前路过。虽未入府,隔着墙垣,却也能见到他府中亭台楼阁峥嵘轩峻,山石树木蓊蔚洇润,皆内蕴生机,将发荣华。且又听得他两府之中子孙甚众,人口极多,何谈萧疏二字?”

    冷子兴举杯笑道:“老先生,你可曾听过一句俗言?”

    贾村言举杯,问道:“是何俗言?请兄赐教。”

    冷子兴饮了杯中酒,放下杯子,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贾家虽然比以前衰败了不少,只是家底甚厚,一时半会儿,却也不会露出衰败之相来。不说与百姓家相比,便是与那等新荣暴发、初登科第者相比,也自然不同。”

    贾村言饮了杯中酒,放下杯子,略略点头,说道:“这样说倒也有理。兄方才所说奇事,是宁、荣二府之中,哪一个府里所发生之事?”

    冷子兴道:“正是荣府之中所发生的奇事。荣府之中政老爹,现在工部任郎官,他膝下原有两字,长子早夭,也不说他了。而今就说这次子,自生下来,口中便衔了一块玉,晶莹剔透,人皆称奇。且那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在怀此子之时,曾梦见一僧一道,说笑远去,又说什么补天无材,入世有缘。当时此子诞生之后,合京城之中所有人,凡听到者,皆称奇异,都以为此子日后必然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者。”

    贾村言说道:“似这般奇怪之人,奇异之事,必秉奇缘而生。若说他日后将会有非凡成就,倒也可信。”

    冷子兴冷冷一笑,说道:“先前,众人皆是这般说。这衔玉而生者自诞生以后,荣府合家上下皆视若珍宝,尤得祖母宠爱。政老爹也曾说过,不可宠爱过度,免致溺爱,而使其性情乖张,不合常理。只是,这话也无人听得进去。且祖母疼爱,政老爹又何敢轻置一词?这也罢了,到了周岁之日,合府上下喜气洋洋,安排抓周。说也也可笑,老先生,你可知那衔玉而生者,所抓是何物?”

    贾村言双眉微竖,问道:“是何物?”

    冷子兴道:“他所抓者,不是笔墨纸砚,也不是刀枪剑戟,却是胭脂水粉,珠钗簪环,你说可笑不可笑?”

    贾村言闻言不由得惊叹,说道:“噫,还有此事?果然是天生异于常人,只是这般禀性,想来难得政老前辈青睐了。”

    冷子兴道:“正是这般。那政老爷见他抓了些脂粉钗环,便生出个恼意来,十分不喜,口中叱道:‘似这般看来,此子将来只恐怕是个酒色之徒。也不说让他光此门楣,不为自已带来些无妄之灾,已是难得了。’而今,这衔玉者已长到了将近十岁,别的还好说,只好与女儿家处,且又聪明乖觉,异于常人。”

第1152章 听书人有疑问

    陈宇说到这里,就有听书人不理解了。

    有一个听书人起身,对陈宇说道:“这个书我有些不理解,陈先生,你帮我解释一下。”

    在茶馆里说书,也就是这样。

    观众有什么想法,马上就说了,然后,你还得回答他。

    若是回答得不好,观众还不乐意,还有买账,而且可能会引得其他观众也不叫好。

    这就是在茶馆之中说书,和其他地方说书,不一样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自已穿越成了一个说书人,在这里为观众们说评书,这也是不由自主之事。

    而且,陈宇也非常清楚,到这里来说书,说评书,可不是只是说书,还有个评说之意。

    所谓评书,就是说一说,评一评,这样才能称之为评书。

    陈宇说了一会儿,听到有个听众问他话,这当然就得回答了。

    于是,陈宇就将书停了下来,然后说道:“这位看官,我知道,若是一般人,但凡听到此处,难免会有些疑问。”

    听书人笑道:“这就很奇怪了,说实话,陈先生,你知道我有什么疑问?”

    陈宇笑道:“这还不简单,你是疑问,为什么荣府之中政老先生的儿子,喜欢在女儿堆之中打转,是不是?”

    那人笑道:“错了,陈先生,你想错了。”

    陈宇笑道:“怎么错了?我错在哪里了?难道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那个听书人笑道:“想倒是这样想,只是,我疑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说,我觉得非常奇怪。”

    陈宇问道:“你奇怪什么?说来让大家都听听。”

    那个人说道:“我是奇怪,为什么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喜欢和女孩在一起玩,就会惹得别人说三道四?这显然不合理,是不是?他才多大年纪,又能懂得什么?是不是?你看,像我家里那个小二,今年九岁了,也好和邻居家的女孩在一起玩。说实话,这件事,我觉得非常正常。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呢?”

    陈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观众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也很正常。

    陈宇能理解,像这些人,什么想法都有,毕竟人和人不一样,又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

    这个观众提出来的这个想法,说起来,其实也和一般人那些想法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很清楚。

    只是,陈宇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说得非常清楚了,还会有人提出来这样的想法,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听书人比较各色,就是与别人不一样,有个性或者说是性子很别扭。

    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陈宇自已的原因了。

    可能是,他说书并没有说清楚。

    也就是说,陈宇说书的功底不扎实。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刚到这个世界来,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之中,马上就为大家说起书来。

    他又怎么可能会对说书这件事,非常熟悉?

    陈宇想来想去,最后想到的原因,应该就是他说书并不是太熟悉,说得不好。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于是,陈宇就决定为这个听书人解释一番。

    陈宇说道:“这位看官,你看,这件事是这样。我说这个书,他所讲的是一个比较奇异的故事。而书中的人,从出生之日起,那性子就和别人不一样。若是他和别人都一样,喜欢和尿泥,过家家,那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难吸引到别人了,你说,是不是?”

    听书人若有所悟,说道:“倒也是这样道理。”

    陈宇又说道:“那荣府之中政老前辈的次子,衔玉而生者,他喜欢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和其他人并不相同。你只看到他和女孩子们玩耍了,你可是没有听到,他说过什么话。”

    听书人问道:“他说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陈宇说道:“你看,我不是还没有说,就让你打断了。我正准备说呢,你安心坐下听好就是了。”

    听书人于是就坐了下来,安心听书。

    陈宇说道:“这个政老衣辈的次子,衔玉而生者,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听起来就是十分稀奇。他曾经说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若是见了女儿,就觉得神清气爽。我若是见了男儿,就觉得浊臭逼人。’列位,你们听一听,一个不到十岁的幼童,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岂非是天生性情就异于常人?”

    台下,众听书了听了这一番话,都不禁连连点头称是,认为陈宇所说,确实是非常有道理。

    于是,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又在安心听陈宇说书。

    陈宇接着说道:“其实,不只是这荣府之中政老前辈家中有这样一个奇异的幼童,在那个江南甄家之中,也有一个幼童,与此衔玉而生者,有着极其相似的性情。为何这样说?列位听众,你们可知道,那秉着一脉灵性而生者,基本上都有着类似的性情,都是奇人,也都有奇事。”

    听书人之中,又有一个人说道:“这个我知道,这不就是像人家平常所说的情痴?是不是?就是对情之事特别在意,然后对其他事就不在意了。”

    陈宇说道:“话也不是这样说。他们虽然号称为情痴,其实,也不怎么痴。是这样,就是他们天生之中,有一种性情,不以功名为重,也非贪色图淫,只是喜欢这样做。别人不能理解,他们却是乐在其中。”

    陈宇说了之后,听书人都连连点头,说道:“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奇人有奇性情,然后又能做出奇事,确实是异于常人。若是不异于常人,又怎么可以称得上是奇人?奇事?”

    有听书人问道:“后来呢?”

    陈宇说道:“后来,就有一个荣府之中的亲戚,到荣府之中来串门。这样一来,可以说是从前之种种前因,到而今,就都因缘会集在一处了。”

    陈宇说得轻松,众人听和开心,不知不晓,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第1153章 穿越回去出关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陈定收了书,散了场,各个听书人也都慢慢散去了。

    于是,陈宇就到外面来吃饭。

    吃过了饭,陈宇刚回到茶馆里,就听到有人叫他。

    他左看右看,也不见人,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过了一会儿,这个叫声并没有停,反而是越来越清晰了。

    陈宇转过头去,前后左右看了看,十分奇怪,并没有任何一个人。

    于是,陈宇就问道:“是什么人在叫我?”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说道:“陈宇,你得先回到闭关的山洞之中,那边有人找你。”

    于是,陈宇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山洞之中。

    而在茶馆里,那跑堂的过来一看,见说书先生睡着了。

    跑堂的说道:“你看看说了一上午书,将陈先生累成什么样了。也好,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来听书,就让陈先生先睡一会儿也好。”

    于是,跑堂的就不打扰陈宇了,就让他茶馆的桌子上伏着睡觉。

    跑堂的并不知道,陈宇看似是在睡觉,其实他已穿越回到了原来的山洞之中。

    陈宇穿越回去之后,猛然睁开眼,仔细一看,原来他是在山洞之中。

    于是,陈宇就知道,他现在又穿越回来了。

    正在这时,陈宇的手机响了。

    陈宇拿着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王大伟打来的电话。

    王大伟说道:“陈宇,我准备送些吃和用的东西,你现在方便不方便接受?”

    陈宇说道:“有什么不方便接受?你想来就来,反正现在山洞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闭关。”

    王大伟答应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然后,没有多久,他就将吃和用的东西,都送到陈宇面前来了。

    再看陈宇,和原来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上去,显得更加精神了。

    王大伟将东西放下来,对陈宇说道:“是这样,我这一次来,也不只是送东西,还是想着,让你到山下去一趟。”

    陈宇问道:“有什么事?你直说。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不会随便下山。我在这里正在闭关,可不能轻易离开。”

    王大伟说道:“那好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之事。是这样,最近咱们不是刚开了个新店,就在城中。你看,你是老总,你若是不回去参加个剪彩什么的,也不是个意思。你说,是不是?”

    陈宇想了想,笑道:“原来是这个事,那也好,我现在就下山,和你到新店中去,剪彩也好,顺便看看也罢,都是应该之事。”

    陈宇说完,就随着王大伟,离开了在山上闭关的山洞,回到山下去了。

    在山下果园里,陈宇和王大伟也没有停留,只是随便四处看了看,就离开了果园,到城中去了。

    不一会儿,陈宇和王大伟一起,就到了城中新店之中。

    只见这里已准备好了,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可以说是非常热闹。

    而当陈宇到了这里之后,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陈老板来了。”

    “他怎么出山了?不是在闭关?”

    “好,陈老板来了,这里的生意必定可以兴旺兴隆。”

    “陈老板,来给众人说几句话。”

    众人邀请,可以说是盛情难却,这也实在是不好推辞,陈宇就欣然接受了。

    于是,陈宇就来到了讲台之上,面对着台下所有众人,开口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而我陈宇,就更加开心。今天,可以说是高朋满座,胜友云集。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各位同事,各位客商,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可以说是非常开心,无比开心。这是个非常难得的好日子,也是个众位与我陈宇在内,都可以看到发财有望的日子。我们依托着陈梁山的果园,做蔬菜果类生产、销售、加工,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我敢说,在我这个园子之中,所有出产的水果、蔬菜,那都是百分之百完全天然绿色食品。无污染,无公害,更没有农药残留。可能会有人问了,说你们这个蔬菜,怎么可能没有农药残留?不管怎么样,多多少少,都会残留一些,是不是?我可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原本就有底气。为什么?我的底气从哪里来?说来,其实也非常简单。我的底气,就来自于我这个蔬菜和水果,根本就不用农药。众位可以想一起,不用农药,又怎么可能有残留?”

    陈宇这一番话说完,台下众听众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众人齐声笑道:“陈老板,你可真是幽默。你这样说话,像是在迈关子。可是听上去,却又不是在迈关子。不错,你这样宣传你的蔬菜和水果,方式确实很特别。我们众人,可是听得非常清楚,听得无比清楚,也都知道了。”

    陈宇将双抬起来,朝下压了压,又说道:“众位同仁,是这样,我们这个园子里的蔬菜和水果,全都是用天然神泉水浇灌。这个神泉水,现在也可以说是名声在外了。众人听到了这个神泉水的名声,也应该了解到,这个水有着无比神奇的功效。现在而言,我已有了一个很好的计划。只是,暂时不方便透露。到时,等到我闭关出来之后,众位就会知道了。”

    陈宇这句话,可以说是成功调动了众人的注意力。

    于是,台下不少人都问道:“陈老板,你所说的计划,是个什么计划?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也实在是让我们大家特别感兴趣。陈老板,你还是说了吧。”

    陈宇说道:“列位,是这样。我这个计划,现在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没有实施,就说出来,未免会让大家觉得,我好像是在说空话一样。现在,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了,也不是不可以。我这个计划,其实就是以后,准备在这里设个社区,名字就叫做神泉社区。一旦这个社区设立了之后,在这个社区之中,众位不但可以品尝到神泉水,而且,还可以在这个社区之中,品味神泉文化。”

    陈宇所想,其实是个系列之事,而并非只是个社区。

第1154章 为听书不避风雨 问来历细说根由

    陈宇的话说出口之后,引得了台下许多观众的注意与看好。

    说实话,像陈宇这样,直接将以后的计划说出来,而且还是应众人要求,大家让说,他就说而说出来。

    这个做法,实在是与其他人极为不同。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陈宇陈老板的性格。

    而陈宇,在向众人说了此事之后,现场气氛迅速变得无比热烈起来。

    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陈宇也就觉得,这个剪彩仪式,他可以说是出席完了。

    于是,陈宇对王大伟说道:“你看,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回到山洞之中闭关去了。”

    王大伟想了想,对陈宇说道:“好,你去闭关也好。现在,这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事了。”

    于是,陈宇就站在台上,身体站得笔直,举起双手,朝着众人使劲挥了挥手,然后,喜笑颜开,说道:“各位朋友们,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事了,我去闭关去了。等到以后,我所说那个社区,正式启动之后,我再来和你们见面,好好聊聊这个事。”

    陈宇说完,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就快步走下了台子,离开了果园,又回到了山洞之中,继续闭关去了。

    且说陈宇来到山洞之中,刚刚进入到闭关状态,然后,他就又变成了说书人,正在茶馆之中,伏在桌子上睡觉。

    陈宇举手投足之间,就由一个陈梁山果园经营者,变成了一个茶馆里的说书人。

    说实话,对于这种变化,他自已也变得奇怪。

    都不知道怎么变,突然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茶馆外,风云突起,天变了,狂风呼啸,高山上流云。

    茶馆里,却是波澜不惊。

    陈宇坐在茶馆之中,看着外面的风云突变,显得无比淡定,十分悠闲。

    而就在此时,从茶馆外走进来了几个人,个个看上去神情慌张。

    他们嘻嘻哈哈来到了茶馆之中,个个将手中的昵帽放在桌子之上,都在说话。

    “你看这个天,眼看就将下雨了。”

    “可不是,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那雨就会下得滂沱不已了。”

    “可是,就算是下雨,该听的书,还是必须得听。不然,岂不是浪费了陈先生说得这样好的一部书。”

    “可不是,说实话,像陈先生说近部书,我从前可是从来没听说过。”

    原来,这些听书人匆匆忙忙来到茶馆之中,就是为了来这里听陈宇说书。

    陈宇虽然不是一个职业说书人,可是能得到大家这样的厚爱,实话实说,他还得觉得非常自豪,非常难得,也更愿意将书说好。

    于是,陈宇就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台上,将醒木一放,说了四句定场诗。

    “南国山水北地风,天生本来各不同。方见柳暗舟不渡,又闻黄莺翠柳中。”

    说完了这四句诗,陈宇就又说接着上回书,说起这个红尘石头劫来。

    书接上回,上回书说到,冷子兴笑言:“政老爹自从这个衔玉所生的次子诞生之后,心中对他着实不甚喜爱。然而此子却甚得祖母宠爱,政老爹每欲严厉教诲,却并不敢多置一言。”

    贾村言说道:“冷兄在别的事上甚有机变,于此事之上,看得却是错了。那政老前辈品行端方,是个质诚君子,在这一件事上,却也是打错了主意。他恐怕是将这个衔玉所生之子,当成一个魔头来看待了。错了,实在是错了。”

    冷子兴见贾村言说得这样郑重其事,就忙整顿了表情,端正坐好,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贾村言说道:“这世上之人,有两个极端,一个是大仁,一个是大恶。像那大仁者,则是在盛世之中而生,辅佐君王,化育黎民,行仁政,施仁治,可以说是有益于当世者甚多矣。而那大恶者,则就应乱世而生。当那帝星晦暗不明,龙蜇于野之际,就有大恶之人,乘乱而起。或蛊惑人心,或惑乱君王,使法纪废施,纲常紊乱,民心不安,而黎民倒悬。除了这两种之外,其余者,大都是普通之人。”

    冷子兴闻言,就问道:“不知老先生所说的大恶之人,是什么人?所说的大仁之人,又是什么人?”

    贾村言抚着胡须,笑道:“那大恶之人,像是共工,蚩尤,王莽,曹操,以至于后世的秦桧,安禄山等,皆是此类也。而那大仁之人,则像是孔子,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皆是此类。”

    冷子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先前想错了。”

    贾村言又说道:“而今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可以称得上是清明盛世。在此时,那灵秀者多所生出。这灵秀之气充塞地地之间,余者又流落于外,或在沟壑之中涤荡,或在草野之中熏吹。而那田野沟壑之中,则又充塞着残忍乖戾之气。这两者相遇,好似风雷激荡,搏击掀发,而流入红尘世中。而那世上的男女,或是乘此气而生者,成不了仁人君子,也成不了大奸大恶,而是聪明灵秀却又乖僻荒谬。生于富贵宅第之中,则可成为似政老前辈与江南甄家之子,或是家世本书香门第,则是逸士高人,若是寒门之子,则或可成为奇优名倡。像世所称之陶渊明,竹林七贤,风流却不称职的天子陈后主,以及倪云林,温飞卿,唐伯虎等人,则皆是此一类人物也。”

    冷子兴听了贾村言这番话之后,不禁连连点头,说道:“还是老先生见多识广。若是让我说,只恐怕就误会了。”

    贾村言又说道:“我方才一听你说起政老前辈那衔玉而生之次子,就知道他是这一流人物了。暴虐浮躁,顽劣憨痴,多是一此类人物之性情也。”

    他这一番话,说是冷子兴连连点头。

    眼看着天色不早,他二人也就早早别过了。

    贾村言别过了冷子兴,正准备回到石头城中去。

    不料,他刚出了荒村野店,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贾村言回过头来,见野草丛之上,站着一个人,正对着他笑。

第1155章 得荐书方除应天 乘舟船已进京都

    原来,你当这个唤贾村言的人是谁?

    这个人,正是当年和贾村言一起同僚,后来又因事而被参革者。

    说起来,此人也有个与众不同的性子,与贾村言极是相得。

    也正因为此,当贾村言被上司因事参革之时,他这个同事,就为贾村言说了几句。因而,触怒了上司,就被一同参革了。

    此人姓张,名唤如。

    说起来,这张如之所以被上司参革,也并非只是因为为贾村言出头说话之事。

    此人也与贾村言类似,有些贪酷之弊。

    因此,纵然他与贾村言一起,被上司参革,倒也属于正常。

    此时,张如偶然从他人处得了一个信,知道从京中传来了起复旧员之事。

    于是,这张如就兴冲冲四下里打点门路,希望早日官复原职。

    而就在此时,他遇到了贾村言,也就顺便,将这个消息说与了贾村言听。

    张如站在草丛之上,将此事详细说与了贾村言听过之后,贾村言十分感激,喜气满面,与张如作别,回到石头城中去了。

    说来也是凑巧,那贾村言现在所教的学生林代玉,其父名林如海,当年所娶者,正是京中贾府之女。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贾村言就决定相托林如海,为他写一封荐书,到京中去营谋此事。

    贾村言看过了邸报,对此事十分清楚,知道决不会有假,因此,其心情也就格外急切。

    林如海倒也没有推辞,很爽快就应答了下来。

    林如海其实也正有事,准备央贾村言帮忙。

    你当是何事?

    原来,自从林如海谪妻贾氏去世之后,林如海就有意将其女,送到京中贾府之中,由其外祖母代为照顾。

    这也是京中史老太君之意。

    那史老太君生怕林代玉幼年失母,林如海又是官职在身,照顾不了。

    因此,她就及早传了信去,告诉林如海,让林如海将林代玉送到都中贾府,和众表兄弟姊妹们一处。

    一来是有人做伴,二来也方便照顾。

    林如海接到了贾母来信,又如何不愿意?

    于是,林如海当时就打点了行装,准备送林代玉进京中去。

    只是,他有官职在身,又不能擅自离开。

    而那林代玉又年纪幼小,若是所托之人不放心,也不敢轻易让人送她去。

    还好,贾村言正好有事进京,要到贾府去,有求于贾府。

    而且,他又是林代玉授业恩师。

    就由这贾村言送林代玉到京中去,那就是再放心不过了。

    于是,贾村言就从林如海这里讨了个荐书,随着从都中贾府来接林代玉的船只,离开了石头城,朝着都中而去。

    林代玉弃父进京,难免心有不舍,只是林如海照顾不及,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林代玉随着贾村言,由几个同船而来的荣府老妇人陪着,并带了其随身的两个丫环,离父进京都去了。

    林如海所写的荐书,是将贾村言推荐给了他在都中的二内兄,就是贾政。

    那贾政现在工部任员外郎,而且又对读书人格外青眼相看。再加上,这是林如海亲自推荐,他自然会特别对待。

    待到见了贾村言之后,林如海见这贾村言相貌魁伟端庄,而且说起话来,有理有据,而且又非空泛之言。

    于是,贾政就对贾村言格外看好。

    贾政帮着贾村言向上题奏,由他从中相助,当今很快就准了。

    说来也是贾村言官运到了。

    就在他题奏之后不久,马上得到了一个候补之缺。而就在贾村言得到了这个候补缺之后,也不过几天时间,金陵应天府知府一职,就出缺了。

    贾村言遂补了应天府之缺,他兴冲冲辞辞别了贾政,离开了都中,去应天府上任去了。

    这贾村言也是偶因一着巧遇,遂得官运亨通。

    若是他不在林如海家中教授林代玉,又如何夤缘攀附,能到贾政的推荐?

    若非他本身才干优长,学识渊博,又如何能得到贾政赏识?

    此事细说起来,也是内因外缘相合而使之发生。

    陈宇说到这里,不由得随口哼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听书人之中,就有人问他,说道:“陈先生,你这个歌谣听着倒也不错,不知是何方小调?为何以前未曾听过?”

    陈宇说道:“此是闽南小调,此处人多不知,没有听说过,其实也很正常。好,闲话休提,书归正传。方才说道,那贾村言带着林代玉进京,进京之后,究竟如何呢?那富贵隆盛之家,诗书好礼之族,又是如何一番景象?列位看官,且听我细细说来……”

    陈宇说起了,林代玉进京之的情景,众人听了,不由得个个全神贯注。

    林代玉随着贾村言入都之后,刚下轿子,就见到渡头岸边,有轿子有车辆。

    原来,这是荣府派来接他的。

    轿子乘人,车辆拉行李,早就安排得妥妥贴贴。

    来接林代玉的,是荣府之中的几个在等仆妇,看上去却是衣着光鲜不,言语不俗。那眼神之中,分明带着隐隐的傲气。

    林代玉自忖:“外祖母家本是承恩百年的世家旺族,与外家确也不同。此事,虽然早就听说,却并未亲眼相见。而今见到了,才知道果然传言不假。到了他家,须得小心在意,不可露了怯,反显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惹得他家中人笑。”

    轿子起来了,几人仆妇围随着,朝贾府之中而去。

    后面,车辆之上拉着一些行李,“支牙支牙”,不紧不慢跟着。

    街道之上人声嘈杂,听上去像是十分繁华。

    林代玉透过窗子,朝外看去,只见这里街上人来人往,果然格外兴隆,确也不凡。

    这时,就听到外面有人说:“到了。”

    林代玉闻言,抬前朝前看过去,只正前方有三间兽头大门,两边有两个青石狮子。

    在门前,坐着几个锦衣华服之人,挺胸叠肚,气势不凡。

    看起来,这里应该就是荣国府了。

    她再抬头看过去,只见三间兽头正门之上,有块牌匾,写着“敕造荣国府”。

    果然没错,这里正是林代玉外祖家。

第1156章 见外祖怀中伤感 睹姊妹陪坐叙谈

    只见那三间兽头大门,正当中,正门关着,却在两边开了两个角门。

    一众的随从仆役,皆从小角门之中进出。

    门前坐着的下人们,见是林代玉的轿子来了,就带着到了西边角门处,轿子就从西边角门进了荣府。

    众婆子们围随着,进了府中将有一百五十步,前面又有一个小门,看上去像是内院模样。

    就有人叫道:“轿子停下来。”

    抬着轿子的轿夫们,就将轿子停了下来。

    小院的门开了,从门里走出来几个衣帽整齐的小厮,看上去都是十几岁模样。

    原来的轿夫们转身出府,这几个小厮上前来,抬起了轿子,进了内院。

    在那院子里,垂花门之前,轿子又停了下来,几个小厮退了出去。

    此时,几个婆子上前来,掀开了轿帘,将林代玉迎了出来。

    林代玉就随着这几个婆子们,走进了垂花门。

    原来,这门里是个院落,正当中是个穿堂,两边都是抄手游廊,设置得十分精巧。

    林代玉朝前看过去,只见穿堂之中,放着个插屏,架子是紫檀木所做,插屏则是大理石。

    插屏之上,是一副氤氲弥漫的水墨山水画。

    看似构图精妙,其实却是天然生成,实在是令人称奇。

    也不知那插屏之后,又是什么模样。

    林代玉正在想着,已由众婆子们带着,转过了插屏。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这插屏后面,是三间小小的敞厅。

    而过了这个敞厅之后,就可以看到后面是正房了。

    正房有五间,雕梁镂空,画栋精巧,那图案或是人物,山水,或是花鸟虫鱼,不一而足。

    两边则是穿山游廊的厢房,皆是青瓦覆盖。

    一阵“叽叽喳喳”鸟鸣之声传了过来。

    林代玉微微抬头,循声看过去,只见两边厢房的屋檐之下,挂着各种鸟雀,有鹦鹉,有画眉,学说人语,逗得那台阶之上坐着的几个小丫头子们,咯咯乱笑。

    林代玉再看这几个小丫头,皆十岁上下,穿红着绿,显然是在内室之中听使唤、做杂事的小丫头。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几个小丫头看了过来。

    她们倒也不认得林代玉,只是见随着代玉来的几个婆子,正是此前派去接林代玉的人,就知道,眼前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贾母外孙女林代玉。

    于是,几个小丫头就忙起来,迎上前来,笑道:“刚还听老太太说,按着时辰,林姑娘也应该来了。可巧,老太太刚说完,林姑娘就来了。”

    有几个小丫头子争着过去,打起了帘笼,向屋里人报信,说:“林姑娘来了。”

    其余几个小丫头子,则随着林代玉朝屋子里走去。

    那几个婆子到了门前,见林代玉已进屋,她们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林代玉进到房内,抬眼观瞧,只见众妇人们簇拥着一个鬓发皆银、面带福相的老太太。

    那老母满面笑容,眼中噙泪,正在看着她。

    这正是贾母,林代玉虽未见过,却也知晓。

    她将双腿一弯,就想上前去施礼,见过贾母。

    不待林代玉将腿弯下去,贾母就将她搂进了怀里,又是欢喜,又是伤感,说道:“可怜见的外孙女,我早盼着你来,日思夜想,你而今来了,我却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贾母将泪拭去,对着林代玉仔细端详。

    从林代玉的眉目之中,隐约可看去她母亲的模样来。

    那贾母因此,又思及早逝的女儿,她不由得又是一阵眼泪,似滚珠一般,“扑簌簌”落了下来。

    围在她身边的众妇人们,也俱是伤感,不住拭泪。

    众人因怕贾母伤心过度,反又伤了身体,就上前来劝解,俱说:“想了多时,而今来也来了,正是个喜事,应当开心才是。”

    贾母为众人所劝,慢慢止住了眼泪,脸上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林代玉离开贾母怀抱,方款款施了个礼,见过了外祖母。

    她见贾母身边侍立之人众多,知道俱是亲戚,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并不敢轻易开口相认。

    贾母指着身边侍立之人,一一说给代玉听:“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珠大嫂子。”

    此时,代玉才知道了几个人身份。

    林代玉上前去,与这几个人一一见过了礼。

    贾母见林代玉年纪虽幼,举止言语却是落落大方,十分有礼,心中甚感欣慰。

    她心中伤感暂去,长出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喜上眉梢,吩咐身边人,说道:“请众姑娘们来与林姑娘相见。”

    身边有人说道:“姑娘们上学去了,这会儿,只怕已不在房里了。”

    贾母说道:“林姑娘是远客,今日刚来,理应来与她相见。那上学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今日不去,明日再去就是了。”

    众人称是,就有人出去叫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帘笼被从外面掀开。

    林代玉看过去,见一众丫环簇拥着三个姊妹走了进来。

    当头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微丰的女孩,她目若点漆,肤凝新荔,鼻腻鹅脂。

    她进来之后,先是聊聊几语见过了贾母和众人,接着,她看向了代玉,虽不多言,神情却也显得可亲。

    第二个进来的女孩,身材瘦削长挑,腰若束素,双肩似削。她进来之后,也和贾母等人见过了礼,再看向了代玉。

    只见她俊目修眉,顾盼之间,不知不觉就显得神采飞扬。

    听她所说的话语,虽然不多,却也显得辞采化赡,语义不俗。

    代玉知道,这不是个凡俗之人,必然有着超迈群伦之气质。

    第三个进来的女孩,则年纪尚小,身量不足,眉目之间略显稚气。

    她由丫环们陪着进来之后,也是先向贾母等人见过了礼,再瞧了瞧代玉,微微一笑,站在一边,并不多言。

    贾母就说道:“这位是林姑娘,是你们姑妈家的女儿,都过来,和林姑娘见礼。”

    得到了贾母吩咐之后,这三个女孩方一一上前来,和林代玉见礼。

    林代玉一一还礼,贾母让众人坐了,就有丫环送上了茶来,众人坐着叙话。

第1157章 料本易反却不易 食量豪气量亦豪

    陈宇说到这里,将手中醒木一放,说道:“列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那茶馆之中的听书人闻听此言,乱哄哄叫了几声好,就都起身出了茶馆,各自散去。

    陈宇只觉得口干舌躁,神情疲惫。

    说实话,说这种家长里短的一部书,比起说那些昂扬激烈的书,更费心力。

    看似平平无奇,却是螺狮壳中做道场,稍有一处不到,事便做不成。

    说这种书,其实更见功夫,也更费工夫。

    陈宇并没有想到,他此前只是一时兴起,想着为众人说一部红尘石头记,料想也不会太难。

    哪里知道,当真说起来之后,却是如此不容易。

    只是,此书已开,纵然再是不易,也得说下去。

    茶馆里的跑堂见陈宇呆愣愣立在台上,站在桌后,似在想心事,就上前来,说道:“陈先生,为何不去吃饭?这也到了饭点了。下午还有一场书,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没个好体力可不行。”

    这个跑堂的也是一份好心。

    他与陈宇同在茶馆之中谋生,陈宇吃的是开口饭,这跑堂所吃的,则是跑腿饭。

    这两件事皆属不易。

    虽然看起来,陈宇似乎比他要好上一些,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到现在为止,只能说陈宇运气不错。

    他所遇到的听书之人,不说皆属懂礼之人,却也不是蛮横无礼之辈。

    陈宇在台上说书,若是他们有听得不顺心之处,最多不过是喊几声倒好而已。

    当付的茶钱,当付的书钱,那是一文不少,全都照付。

    这几天来,陈宇也曾听同行说过,曾有蛮横之人,听书之后稍不顺意,又是叫又是骂,直将一个书场,当成了个战场一般。

    陈宇听到跑堂的问他话,回过神来,面带笑容,说道:“我这就去吃饭。”

    说罢,陈宇走出茶馆,来到了外面一个面馆之中。

    这个面馆名叫燕碗居。

    它本来是叫做蒸碗居,只因那书写匾额之人,将个蒸字写得龙飞凤舞,远远看过去,好像是个“燕”子一般。

    而他这个饭馆外面檐口之下,又有燕子筑巢垒窝,在此安家。

    于是,那一众食客,远近街坊,就将这个蒸碗居,叫成了燕碗居。

    这饭馆里的老板也不在意,任由众人去叫。

    于是,燕碗居的名字,也就这样传开了。

    这个饭馆里,最出名的当属面食。

    刀削面,炸酱面,红油小面,担担面,烩面,炒面,各类面食,几乎都可以看得到。

    只是,这里主打的是炸酱面。

    陈宇来到这个饭馆之中,最常吃的就是炸酱面。

    他刚走进饭馆,就见一个长相清秀,在谦和的笑容之中又略带几分滑稽之意的迎客门童,放声叫道:“一位,请进。”

    这声音清亮悠长,听上去好似唱歌一般。

    陈宇在心中不禁暗道:“好嗓子。”

    他走到饭馆之中,正见到一个矮胖浑圆的跑堂小二,笑呵呵走过来,说道:“陈先生,今天又来吃炸酱面。”

    孙宇坐下来,说道:“对,和原来一样,一份炸酱面。”

    那小二笑呵呵应了一声,说道:“好咧。”

    小二转身,报给了内厨。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喷香四溢的炸酱面就端了上来,放在了陈宇面前。

    这份面是由一个圆乎乎青花海碗盛着,上面浇着汤汁,放着菜码,看上去入眼,闻上去好吃,吃一口,香味满口。

    陈宇正在吃面,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壮汉。

    那人足有七尺来高,看上去满脸横肉,走起路来也是浑身摇摆,显然像是个不好惹的。

    陈宇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绿林道上的,就必然是镖局里的。”

    果然,那人刚坐下来,跑堂小二就到跟前,招呼道:“陈镖头来了,今天吃点什么?”

    陈镖头呵呵一笑,粗嗓门敞开,说道:“来一整只羊,一整只烤乳猪,十斤馒头,十五斤酒。其他的菜,不拘什么,捡些拿手的,再给我来个二十盘。快些,我可等不及。”

    跑堂小二答应了一声,就到后厨传菜去了。

    陈宇坐在一边吃面,心中暗自惊诧。

    他心想:“眼前这个壮汉,他吃得也未免太多了。就算是他身体强壮,是个练武之人,食肠宽,肚子广,特别能吃,恐怕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不说别的,就这些东西,他肚子里根本装不下。若是他将这些东西吃下肚子去,那肚子里其他内脏,又将往哪里放?”

    陈宇心中惊诧,不由得就朝着此人多看了几眼。

    正好,那人也正看着他。

    陈宇对他点点头,继续伏下头去吃面。

    那人倒是将眼一眯,盯着陈宇略略沉思,像是想起了什么。

    跑堂小二端着菜,拿着酒和馒头,送上来了。

    这壮汉就收回了目光,对小二说道:“余下的菜,快些做。”

    小二答应了一声,将酒菜放下,转身离开了。

    壮汉又叫住了小二,说道:“再添两副筷子来,我还有两个同伴,一会儿就来。”

    跑堂小二答应了一声,拿了碗筷过来,放在了壮汉面前的桌子上。

    陈宇听了他这个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壮汉并不是一个人吃饭,而是还有同伴。听他说话的样子,那同伴应该是两个。

    三个人吃这么多东西,倒也能理解。

    不过,就算是三个人吃这么多饭,那也可以称得上是食量甚豪。

    陈宇正在想着,就听到外面迎客的门童叫道:“二位,请进。”

    陈宇抬起头来,看过去,见进来的两个人,也是壮汉,身高没有七尺,也有六尺。

    他两个膀宽腰圆,光着头,青头皮锃明瓦亮,太阳穴鼓起来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有功夫。

    看上去,他两个应该和先来的那个壮汉是一路人。

    果然,陈宇没有猜错。

    这两个壮汉进了面馆之后,直接坐在了此前来面馆的那个壮汉面前,说道:“陈镖头,久等了。”

    陈镖头说道:“赵镖头,王师父,你们来了,请坐。”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这三个人就吃起来。

第1158章 绿林人乐听新书 西域僧笑言旧疾

    陈宇将一碗面刚刚吃完,起身来去结账,那三个人也将他们面前的饭菜都吃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陈宇不禁十分佩服这三个人,觉得他们三个实在是有个好饭量。

    吃完之后,孙空出了面馆。

    在他背后,那三个人也出了燕碗居。

    他们三个人边说边笑,好像十分开心。

    陈宇本来没有想法去吃他们说些什么,可是不听也不行,他们三个嗓门实在是太粗了,一说起话来,半条街上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没办法,陈宇也就只好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只听一个人说道:“两位,吃饱喝足了,我带你们两个去消遣消遣,哈哈哈。”

    听这个声音,说话的像是陈镖头。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只听他说道:“这可不敢乱来呀,陈镖头。你可曾记得,我们这些人在入绿林道之前,都戴过守正戒淫花。在这个事上,绝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不但是同行们笑话鄙视,恐怕就连那鬼神也都不佑。此事,万万不可。”

    陈镖头哈哈笑道:“赵镖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你们两位说,我所说这个消遣,并不是去那些声色犬马之所在。我们习武之人,又怎么能在此事上坏了自已的根基?这一点,不用你们说,我自已就很清楚。”

    赵镖头闻言,就问道:“那你是何意?”

    陈镖头笑道:“我所说的消遣,是去前面茶馆之中听书。最近那说书先生新开了一部书,叫什么红尘石头记,是个好书,听着不错。你们两个也听听,我料定了,你们若是听了,必然也会喜欢上这个说书先生新开的一部书。”

    另外人听了,方知他们此前误会了陈镖头的意思,于是都放声大笑起来。

    孙空听了他们三个的对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准备到茶馆里听自已说书。

    而且,听上去,那陈镖头可能以前已听过自已说书了,只是,自已并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能让这些绿林江湖之人,也喜欢上听自已所说的书,陈宇不禁在心中有了些许成就感,也更愿意将这部书说下去了。

    陈宇快步走进茶馆,到后台略收拾了一番,就来到前台,站在桌子后边,准备开书。

    他朝着台下一望,只见台下坐着的,各色人都有,都正眼巴巴等着他开书。

    陈宇手拿折扇,拱起手来,朝着台下众人一施礼,说道:“列位,有言道,无君子不养艺人。承蒙各位抬爱,我也只有将这部书说得更好一些,方能回报各位。好了,闲言少叙,书归正题。”

    陈宇拿着醒木,在桌子上一拍,说了四句定场诗:“江湖远在天地外,世道近在人心间。守持一点本念存,不涉狭邪乐无边。上回书说道,那林代玉见了外祖母,又见过了三个姊妹,心中虽有忐忑,却也暗自生喜……”

    陈宇用引人入胜的声音,将台下听众代入到了故事之中。

    却说众人见林代玉年纪虽小,言辞有礼,举止有度,也都喜欢她。

    只是,从林代玉的面庞之中,却似乎是带着一种弱不胜风的自然风流态度,众人见了,就知道这林代玉想必是有个不足之症。

    贾母问她:“你这身体调理得也不好,似有病未痊。想来是你父亲忙于公务,疏忽了。”

    林代玉回道:“我这身体从来就是这样,若说是无病,也常常觉得困倦,头晕目眩,不思饮食。若说是有病,请了许多名医调理,也不见效。问他们究竟是什么缘故,也没有人能说出个真正原由来。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补药,也不见效。只是在三岁那年,有个西域来的癞头和尚。他见了我,就说与我有眼缘,想化了我跟着他出家去。我父母怎么肯舍?那癞头和尚见我父母不舍,因说道:‘她这个病,本起在命理之中,而并不是疾出于躯体之上。若想根除,也不须吃药,也不用请药疗治,只是在家中安心养着,不见外姓亲友,也不许惹得她伤心哭泣。约略似这般,方能保得一生无碍。’我父母见他说话荒诞不经,人又疯疯颠颠,也就不信他所说的话。现在,我日常只是吃人参养荣丸来调养。”

    贾母听了林代玉这话,就笑道:“近来,家中也正在为我配药。这个事好办,我让他们多办几味药,将你吃的人参养荣丸一并配好就是了。”

    林代玉就谢道:“多谢外祖母。”

    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从房子外传了进来。

    林代玉正在惊诧,不知来者是谁,又听到一个声音隔着窗子,就从外面传了进来,说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笑声,略带几分放纵,隐隐透着嚣张。

    林代玉心中更是纳罕,暗想:“这里众人在外祖母面前,个个守规矩,不敢高声。就连两个舅母,也是这般。不知来者是谁,竟然敢这样放诞无礼?”

    她抬起头来,见众丫环和仆妇们,簇拥着一个光芒四射、容颜非凡,好似仙子一般的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彩袖织金,神彩飞扬,头上所戴着的珠髻,是由金丝攒八宝而成,颤危危一支珠钗,上面所刻却是五风朝阳之图案。项上有个璎珞,赤金所就,却是仿盘螭之样,显得富贵而又威严不凡。在一条翡翠色撒花洋绉裙边,晃个不住的,一边是豆绿色宫绦垂流苏,一边是双衡比目鱼式样,玫瑰色佩饰。身上是个洋缎质地的窄袄,百蝶穿花图案,显得富贵不凡。外面有个褂子,石青色,五彩刻丝料子。

    只看来人这一身装扮,就知她与人不同。

    再看她相貌,更是不凡。

    柳叶眉下,是两只丹凤眼,看似多情似水,却内含刚强威严。身材苗条,举止阿那。

    粉面之上,满带笑意,却暗含威风;丹唇之中,语出喜人,未语先笑。

    林代玉虽然不知来者是谁,自忖她身份必然不凡,就起身相见。

第1159章 听书人心生疑问 绿林客正遇匪人

    陈宇说到这里,台下就有人问道:“陈先生,这来人是谁?”

    陈宇说道:“你猜。”

    那人说道:“想来是这府中一个管事的人。”

    陈宇说道:“这也不错。”

    台下又有人说道:“纵然是个府中管事之人,他又能管得了多少?竟然连那府中之尊,贾母也不怕?这不可能。”

    陈宇道:“这位听众,你这个话也有道理。”

    又有一个人说道:“或许是恃宠而骄,也未可知。”

    陈宇笑道:“没错,正中其事。”

    一个远在角落里的人起来,说道:“陈先生,你说来说去,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所说是对。”

    陈宇说道:“好,这位听众,你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就有人问:“你准备怎么解释这个事?”

    陈宇说道:“这来这个人,她还就是贾府之中管事,因此,第一个听众所说,并没有错;然后,她虽然是在贾府之中管事,却得听贾母使唤,并不能自作主张;这第二个听众,所说也并没有错;而她为什么在别人都不敢放声笑情况下,她却敢放声笑?没错,正像第三个观众所说,她确实是在恃宠而骄,是因为贾母宠她,故而她方敢这般。”

    陈宇说到这里,将声音顿了一下,又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说,三个听众所说,皆没有错,都是正确。”

    台下众听众听了之后,就都恍然大悟。

    陈宇又说道:“所以说,你们是非常不错的听书人,能从中听出许多细节来,这非常难得。”

    又有一个观众问道:“像这样受到府中最上之人宠爱者,必然可以富贵荣华了。”

    陈宇说道:“这倒也是未必。”

    那人又说道:“为何?你为何这样说?”

    陈宇说道:“你不知道,在此后经过了几年之后,这个府中渐渐衰败了,于是,这个曾经最受家中之人所宠者,却落得了一个非常凄惨的下场。”

    有听众问道:“是何下场?”

    陈宇说道:“这样好了,我用个话,来将这个事好好说一说。列位,你们听好了。”

    于是,陈宇就说道:“曾经有几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曾经恃宠而骄者,后来落了个凄凉的下场。当然,这也并非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说,也正是这个意思。”

    有观众说:“好了,陈先生,现在你来说一说,那几句单道着这个恃宠而骄者下场之话,究竟是个什么话。”

    陈宇说道:“这个话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有观众问道:“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陈宇说道:“这人可以解释得就比较多了。反正一个意思,就是她最后结局不好。所谓金陵十二钗,也不过是万艳同杯,千红一窟。”

    下面又有观众说道:“好,陈先生,你赶紧说这个书,我们接着听。”

    陈宇正准备说,就听到陈镖头说道:“陈先生,你这个书里,有没有快意恩仇的事情?像什么绿林好汉,劫镖车之类的英雄故事?”

    陈宇仔细想了想,这个书里,还真就没有这一类故事。

    这个书里,都是些儿女情长,可以说是些脂粉故事,并没有英雄故事。

    唯一能和陈镖头所说相符合者,就是有个醉金刚倪二,平时是个放债人,类似印子钱,虽然混人,却也有些豪气和义气。

    只是,像倪二这样的人,和陈镖头这样的绿林好汉,其实也没有太多交集。

    倪二是市井之中的混世魔,而陈镖头是江湖之中的好汉,两人也不是一路人。

    陈宇说道:“非常抱歉,陈先生,我实话和你说,这个书中并没有快意恩仇的事。这是个朝廷眷顾的世家大族,后来又得朝廷不喜,而以国法处置了。说起来,这都是富贵人家之事,并不是草莽之事。”

    那陈镖头闻言,有就些兴味索然。

    他对赵镖头和王师父说道:“两位,我看我们还是到郊外骑马去好了。说实在的,这类书并不适合我们这类绿林人听。不痛快,太磨唧了,是不是?”

    赵镖头和王师父说道:“可不是,我们两个听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无聊。像咱们这类人,还是听些金戈铁马的书,那叫一个痛快。像这样小桥流水,儿女情长,真是无聊,听不进去。”

    这也没办法。

    他们不喜欢听,不对品味,又能说什么?

    像东辣西酸,南甜北咸,各有品味,各自有异,也是正常之事。

    于是,陈宇一拱手,对陈镖头、赵镖头和王师父说道:“三位师父,等到我开了英雄豪侠传新书之后,三位师父再来听,可好?”

    陈镖头、赵镖头、王师父三个人听了,都是轰然叫好。

    他们三个人起身,丢了一块碎银子当作书钱,离开了茶馆,不知去向了。

    于是,陈宇就继续向众人说书。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好像有不少人在叫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一个人叫道:“别跑,就是他,上次劫了镖车,可算是遇着他了。”

    听声音,像是陈镖头在说话。

    而就在此后,陈宇就听到刀枪“呛啷”之声,不断响起,像是已经动起手来了。

    有人从外面跑进了书馆里,对陈宇说道:“陈先生,外面几个镖师和几个匪人,当街动起手来了。你不去看看?”

    陈宇还没有说话,就听书馆之中,正在听书者,“忽啦”就跑去了一半,他们都是出去看热闹去了。

    而还有一半没有出去看热闹听书者,也在议论着。

    看样子,他们若不是怕出去不小心被伤到,可能也就出去看热闹去了。

    而现在这个样子,这个书自然是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于是,陈宇就只好说道:“列位,这个书,咱们先停一停,等到外面镖师和匪人相斗,完了之后,咱们再接着说,好不好?”

    这剩下一半观众,此时无心听书,就都说“好。”

    于是,陈宇现在所说这个书,也就暂时停了下来,不再说了,他也和众听众一样看热闹去了。

第1160章 一番好斗拿匪人 半场新书续前言

    陈宇出了书馆,来到外面,只见陈镖头和赵镖头、王师父三个人,正拿着各自原家伙什,和一个光头大汉打得正热闹。

    那光头大汉一颗硕大的脑袋像是个西瓜一般,圆滚滚,光不溜丢,两个耳朵倒像是两个把手一般。

    为什么这样说?

    无他,就是他这两个耳朵太大了,像是招风耳一般,看着忽扇忽扇晃个不停。

    说起来,这个光头招风耳,那能耐也不一般。

    他空着手,没有兵刃,只是顺手从街边拎了条板凳,拿着乱舞。

    可就是凭着这条板凳,他竟然能将陈镖头、赵镖头和王师父三个人挡在身前,不能近身。

    王师父也是个光头,头上光不溜丢,没有一根头发,肉乎乎一张脸。

    他使的是一根九节鞭,抡起来似流星飞舞,“嗖”、“嗖”、“嗖”,像是毒蛇在吐信,离招风耳的面门不到一尺。

    陈镖头使的是双手,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这陈镖头步子走得极为扎实,而且非常灵动。那双刀上下翻飞,亮出一片刀光,试图去将招风耳罩在其中。

    而赵镖头所拿的,则是一根长枪,点、扎、刺、翻,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陈宇见赵镖头竟然拿的是一杆长枪,他就觉得非常奇怪。

    明明刚才赵镖头进到茶馆之中听书,也没有见他拿着家伙什,这杆长枪是从哪里来的?

    陈宇仔细一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杆长枪是由几截组成。

    若是不用时,就拆成几节,收在囊中,随身带着,也看不出是个长枪来。

    若是用得着时,将枪从囊中拿出来,组装在一起,马上就变成了一柄长枪。

    陈宇看了多时,不由得连声叫好。

    说实话,那个招风耳一身本事可以说是真正不赖。

    他就凭着手中一根随手从街边拿起来的板凳,竟然能与对方三个拿着称手兵刃的人,战成了个平手,这就非常难得了。

    陈宇看了一会儿,不禁连声叫好。

    其他一些围观的人,也不禁连声叫好。

    不过,到底是三个镖师厉害一起。

    他们本事功夫不错,而且又占了人手上的便宜。

    斗了几十个回合,那招风耳就有些力拙,渐渐显得力不能支,呼哧带喘。

    王师父将手中的九节鞭一抛,只见那鞭子“呼”一声飞过去,正罩在招风耳的脖子之上。

    又听见“喀啦啦”一阵响声,那九节鞭就在招风耳的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将他缠得直翻白眼,“咳”、“咳”、“咳”,连声咳嗽不止。

    陈镖头趁机将手中的双刀欺进,斩在招风耳手中拿着的板凳之上。

    只听得一阵“乓啷”、“乓啷”之声传来,那招风耳手中拿着的板凳,已被斩成了几段,落在了地上。

    再看招风耳手中,只剩下了两只凳子腿,分别在左右两手之中拿着,已然没有了战斗力。

    赵镖头趁机将手中长枪刺出,那枪尖好似毒蛇出洞,堪堪点在了招风耳的喉头之上。

    若是赵镖头再将长枪朝前送出半寸,就必然刺穿这招风耳喉咙。

    若是再朝前送出一寸,恐怕那招风耳必然得血洒当场,命丧于此。

    招风耳两手拿着两只凳子腿,脖子之上抵着一根枪尖,他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两只眼兀自翻转不停。

    众人看到招风耳被制住了,先是哄然叫好,紧接着,就纷纷议论起来。

    就在此时,官府里的差役出动了。

    他们来到此处,先将招风耳用铁链子绑了起来,再拿脚镣将两只脚踝也铐上了。

    赵镖头见状,就将抵在招风耳脖子之上的长枪收了起来。

    这才对三个镖师说道:“三位师父,跟我们到府衙里走一趟。”

    三个镖师应了一声,随着差役们去官府听候问话去了。

    陈宇看看,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

    于是,他就调转身,回到茶馆里,准备继续说书。

    此时,茶馆里坐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听众,可能都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陈宇坐下来,跑堂的送来了一杯水,陈宇就慢慢喝水,等着听众们回来。

    不一会儿,外面涌进来了一大批人,都是方才那批看热闹的听众们,个个兴高采烈,议论纷纷。

    他们坐在茶馆里,也无心听书,还在说着方才那三个镖师与一个匪人相斗之事,说得个个是眉飞色舞。

    陈宇坐在台上,而带微笑,看着众人,也不说话。

    说实话,大家来听书,不就是图个乐?又不是来上课,还得正襟危坐。

    不管怎么样,让列位听众们开心了,这个事也就成了,这是陈宇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一个说书人之后,一个想法。

    看着众人说得甚是开心,陈宇也就不急着开书,等着众人说完,笑够,坐好了,他这才将醒木一拍,说道:“列位,好了,外面的打斗已然结束,贾府里林代玉见亲戚,还在进行之中。我们接着上面所说的书,继续为众位说这个林代玉进贾府的故事。”

    众听众们听了之后,轰然叫好。

    于是,陈宇就说道:“林代玉见来人衣着不凡,言辞不凡,举止不凡,就知道这必然是个不凡之人。只是,这人究竟是何身份,却是不得而知。就在此时,就听贾母笑道:‘林姑娘,你可别让她唬住了。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破落户,天府人称辣子的凤哥。我叫她凤辣子,别人可是不敢这么当面叫她,最多,也就是在背后叫她。她是你琏二嫂子。’林代玉这才知道眼前来人的身份。她在家中也曾听过贾琏之妻王熙风的名字,知道是这荣府之中的管事之人。于是,林代玉就上前来见礼。王熙凤笑道:‘林妹妹不须这样多礼。哎哟哟,世上怎么有长得这样巧的人,竟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怪不得老祖宗总念叨你呢,也实在是长得可人疼。就连我见了你,也是打心眼里爱不过来。’林代玉带笑谦让,说道:‘琏嫂子过奖了。’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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