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四师徒苦詈骂 两道童惊树倒
三藏法师只是不言,但垂首瞑目听尔。骂够多时,两道童气喘而稍歇。三藏法师又言之:“实不知两仙童所为何事?可言之,吾若有过必将请之,若吾无过亦何伤也?”一道童言之:“汝尚在此妆样也,吾两者赠汝而不食,反背吾而偷食之,此果沙门中之为乎?汝名是师,实为盗首,窃吾仙家之宝,何敢言无过?”三藏法师问之:“所窃者何?”一道童言:“前赠之仙宝草还丹也。”三藏法师者:“实不曾食,纵视之亦心惊,亦何敢偷食也?汝冤枉吾矣。”一道童言:“汝徒自言之,岂非受汝之指使乎?”三藏法师言:“此事吾实不知,若言吾徒为之,可唤而问之。”两道童俱言:“唤之。”
三藏法师就唤之:“徒弟们前来,为师有话问者。”悟空与八戒并沙僧三个在厨内,听得师父唤其,又闻两道童詈骂之声不绝,隐隐有“草还丹”之名者,知其事已发。沙僧言:“此必是唤吾等对质也,想是此事已走漏了风声矣。”悟空言:“引虽仙宝,亦是饮食,若说出去,有贪馋之名,甚不好听。吾自不认,汝等亦莫认之。”八戒言:“喏,不相认也,吾亦不认,只可昧了。”三个商量已,出厨而至殿。
三藏法师问之:“此两仙童言有草还丹者,为汝等偷食之,可有此事欤?”八戒言:“师父所说者何?汝唤吾等,意讯斋饭可食否,不想为此事也。此事吾实不知,问他两个可也。”三藏法师又问悟空:“草还丹者,人参果也,其看似个未满三朝之婴儿也,汝知之否?”悟空言:“此事何须问吾?”两仙童指其而言:“其言而笑,必是彼偷食也。”悟空言:“吾此笑脸天生就成,纵大闹天宫时亦是这般模样。汝观内丢了果子,不许吾笑乎?以此指之,何谬之甚!”
三藏法师又言:“悟空汝莫恼,此事若果是汝等所为,赔了其就是。”两道童言:“何赔者?纵有钱亦无处买也。”三藏法师言:“仁义二字值千金,若果食了,便赔礼亦属当然。悟空,汝实言之,此果食也未食?”悟空听三藏法师之言,遂言之:“此果确是吾三个食之。非干吾事者,是八戒听其两个言有人参果者,奉于师父食而师父辞不敢食,其遂自食之。八戒意其事,此果若师不食,自当分吾三个食之,而其自食之,八戒意甚不平,遂言于吾,并请吾再取三个分而食之。吾遂于园中取三个果子,已分食矣,就是此者,还待怎么?”
悟空言已,两个道童言:“汝言谎也,此果汝等实食四个,而言三个,何诳吾两个也?”悟空言:“实是三个,多一个也无。”道童言:“实是四个,非是三个,汝何欺也。”悟空为其言所激而恼,已忘曾有果落于树下,直言是三个,非食四个。八戒言之:“猴哥竟已先食一果,欺得吾狠,果是个偏手者也。”悟空嗤之,八戒方不敢嚷。两童观其内讧,又知其确曾偷果而食,愤而骂之,言辞不堪听。沙僧并八戒皱眉而听,无言以抗之,三藏法师垂首无语,若入定者,悟空听得心内火起,躁而不能忍。
其暗自思之,受得这般狠骂,不若将其果树拔而毁之,方出得这口气也。悟空立定,将毫毛一吹而成其身,真身化清风而离殿内,直到后园中。至人参果树前,悟空擎棒而击之,树叶粗叶纷落。其不解气,又将树干连根拔出而倒于园内草上。树上所余者二十二个草还丹,遇金箍棒之击而俱落,又遇园中之草下所隐之土而俱没矣,无可寻者。见其树已毁,果已无可寻者,悟空自言:“似这般两相偿矣,大家好看。”其遂又化清风而至殿内,将毫毛收回,真身复立于殿中。
两童骂够多时,见其师徒四人无一还者,心中之愤稍解,转出殿去。一童言:“此四个僧人听吾骂而不还,亦属有修为者也。”另一童言:“或吾两个骂错矣?或是枝叶相遮之,而果实在叶后,吾等未见也。不若再数之,若果数错了,实吾冤枉其师徒也。”另一童以之为然,俱至后园视果。
方入园,两童俱惊呆不能言。见果树已顷,枝叶多所折,果子一个无。枒分枝断根露出,仙家已无草还丹。一道童见此景而骨软筋酥,跌于草茵毯上,一道童瞠目结舌,骇极而不能言。这也正是,三藏师徒至仙山,童遵师命送仙丹。不想个中又生事,叶落根枯丹不见。良久,两道童方能言,无他,亦只是在言:“似这般可怎生是好?若师父回转时,将以何言之?”其恐其师责而无计施,颠倒语言,魂飞魄散,对视而愁者。两个相扶想,一童言之:“此事已非吾两个所能料者,除却吾师不能处也。吾与汝不若思一计,将其师徒留在观内,等师父自弥罗宫内转回,视其事,可否?”另一童言:“此言甚妙,然计将安出?”一童言:“吾两个言容转恭,与其师徒四个言之,方是数错了,果子实不曾少,再奉茶果以待之,使其不疑也。待其懈之,将其锁于房内,其不得出,自是无虞其逃。待师父回而放其出,由师父处之,方可稍赎吾两个之过,若何?”另一童闻言许言,言:“此计可也,就便为之。”两个道童遂整装而出,又作出礼让之貌,至殿内见三藏法师并悟空等三个。
三藏法师见其去而复还,不知其将何为者,八戒与沙僧亦是心中有忧疑之意,悟空瞠目视之暗自戒备。不想见这两个道童至藏法师前,恭身而礼,言之:“圣僧见谅,是吾等错了也。园中果子实不曾丢,只因枝叶繁密,数而未确,至使吾两个错怪了汝等。罪过,罪过,赔礼圣僧。”另一童亦言之:“莫怪,莫怪,给圣僧师徒赔礼了。”
第712章 关门落锁师徒困 脱身出观童子眠
三藏法师视其二童子赔礼,心下生疑,不知三个徒弟是否偷食草还丹,抑若确为二童子错怪。其带疑而还礼,只待二童子离开便问三徒。八戒见两童子赔礼,自是得了礼般言辞之上只不饶人者:“汝两童子俱年幼不知事者,冤枉吾等三人,实是不当人子。”悟空不似八戒般混赖,并不言语,不知其两童子此番所为何所从来,自思:莫非其有起死回生之仙方乎?不然,其树已为吾所倾,何若无事者也?沙僧亦疑其事,然未能猜得二童子之计也。
三藏法师命徒弟盛饭,只待食了斋饭再作分晓。八戒至厨下盛饭,将其碗中盛得山尖也似,沙僧在房内整理桌椅,悟空陪三藏法师侍立于侧。斋饭至,师徒四个方坐,两童子已殷勤奉上小菜,数碟皆为观中自腌之蔬也。三藏法师谢过,念了起斋经,师徒四个举箸食斋,两童子出。其视三藏法师不备,将门落锁,迅疾而离。八戒闻之,不知何事而锁门,言:“不知此方之风俗,食斋而锁门,防何者来?”悟空已知事不对,三藏法师亦将斋饭放下,视外已不见二童矣。未几,两童将里外山门俱锁也,意三藏法师再无能逾此者,遂于殿外又厉声詈骂之:“尔等实也可恨,偷食吾果,又毁吾树,已非擅食田园瓜果之罪可当也。尔不肯认,至吾师返而自有术惩之。尔等为西天取经者,若视尔等所为,至佛祖前亦难得真经也,除非倒转为人再轮回。”两小童实也恨极,骂之不休,至天晚方罢。
三藏法师默然无言,两童子离,言怨悟空,言:“悟空实为惹祸精也,亦连累为师至这境地。汝食偷其果,其骂汝自是当然,受其骂而冀其气消,则此事自已可了也。然汝竟至倾其树毁其宝,纵为师亦知甚谬也。汝老子作官,遇到这般官司,亦不得偏汝,实可恨也。”悟空言:“师父莫怨,必不至使汝困于此也。此两童子晚间睡时,则可脱身。”八戒言:“以何脱身者?言之甚轻也。”沙僧言之:“二师兄所言者是也。此内外门俱已落锁,将以何脱?”
悟空言:“纵门锁亦难不得吾。”八戒言:“自是难不得汝,或化为清风,或变为蚊虫,汝脱身无碍也,自是有术。然吾三个不似汝般有此变化之术,只在此待其师返而受惩也。”悟空言:“呆子何言此者。吾脱得身,汝等亦脱得身,自是无碍,不须怨也。”三藏法师言:“悟空莫拿大话唬八戒,若汝自走之,则为师念起旧话经,有汝受者也。”八戒言:“师父想是气恼而心迷也。只闻有《楞严经》者,有《法化经》者,有《金刚经》者,有《观自在菩萨心经》者,有《孔雀经》并《弥陀经》者,未闻有旧话经也。”
悟空言:“八戒不知,此经有个前因。观音菩萨送师父一顶小帽,赚吾戴于顶上,不想其中有金箍一,若生根者,不能取也。”八戒视其头是金紧箍,言:“是此乎?”悟空言:“正是。菩萨又传师父《紧箍咒》,念起时吾头箍紧,若将裂者,实是难受。此《紧箍咒》便是师父所言旧话经也。”言已,悟空又言于三藏法师:“师父无虞,亦不须念甚么旧话经也。吾若出之,必将携汝,俱出此观,决不负也。”
食罢斋饭,师徒四个端坐无言,只待二童子歇息也。至新月上而夜色浓,悟空度其两童子者必已歇也,言于三藏法师:“万簌无声冰轮转,夜色方浓童子歇,师父,可离此观也。”三藏法师言:“然门已俱锁矣,怎可离也?”悟空言:”师父看着。”其使了个诀,将口吹气,倏尔门锁已落,其门自开矣。八戒见门已开,知可逃得此观,甚喜而言之:“实是有个好手段也,吾曾见小炉匠使箝子,亦无汝之爽利也。”悟空言之:“此何言者,南天门吾自可来去自然,况此观中之门乎?”八戒自树上解了马,扶三藏法师上马,沙僧又着担子挑起,悟空在前探路,师徒四个悄无声息离了此院。
将出得观,悟空又返,三藏法师问:“悟空何转回观中?”悟空言:“师父莫忧,非为他者,欲使两小童睡得好也。”三藏法师言:“莫伤其命,纵其骂得狠,亦是汝等有错在先,不可造此恶业也。”悟空言:“自不伤其命,只将瞌睡虫布于其身,助其好睡也。”此虫非悟空所变者,本是其在天上为齐天大圣日,与增长天王相赌斗时所赢,向未曾弃,至今则派上用场矣。
悟空悄然至两童道房外,将瞌睡虫两自窗隙弹之,飞而落在两童鼻下,未几,已闻两童鼻息雷鸣,睡之甚沉。悟空出观使云步,赶上三藏法师三人,师徒四个急匆匆顺山路向山外奔行,至天明方至山外。马蹄得得,后无追者,四人放下心来,缓步而前。三藏法师怨而言之:“直是汝作得好事,带累为师一夜未眠,甚是苦也。”悟空视路旁有林子,言之:“师父可于此林中稍憩,将养精神,再行赶路不迟。”八戒牵马入林中,沙僧将担卸于大石上,自于石上歇处。八戒亦枕着松根而眠,三藏法师倚树干而歇息。只悟空犹有精神,在林间攀枝跳跃,甚乐其趣。玩够多时,见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未醒,其亦于枝上卧而稍歇。
三藏法师师徒四个在林中歇息,只为已脱得险境,不意镇元子大仙已自弥罗宫中返矣。其带徒有四十六个,皆乘云自天上返,至五庄观外,见悄无人声,意清风并明月两童子尚偃卧未起,言:“此两童儿犹似往日者,非日升而不起也,此惰之性于修为有碍,吾须唤之。”言已,镇元子大仙带徒落于观中。至殿外,闻两童鼻息似雷,不若寻常睡者,知其事有异
第713章 山中夜晓力有尽 袖里乾坤法无边
大仙着两徒到前叩门,并无应者,遂令余徒将门撞开,入而视之,两童犹酣然卧,若无闻也。大仙近前视之,已知其中了术矣。“徒儿,拿水来。”言已,一徒奉水至,水仙将水洒于两童颊上,又将两个手指轻弹,瞌睡虫已弹飞矣,而两童自醒。见师父在前,两童顿时惶恐而拜,言之:“师父已回,徒儿正有事愿禀。”大仙言:“汝莫急,自去清洗,待精神回转,细细言于吾听。”
两童子至院中,汲清水而洗脸,再无倦意,言至殿内,立于大仙前。大仙问之:“何事使汝昏睡?”两童子言:“有师父旧人唐国三藏法师得,携三徒至,吾两个待其甚谨,然不虞其皆为强盗也。吾奉师命拿草还丹两个奉于唐僧,其当面不食,背后纵徒偷窃果实,窃得果实四个,然问又不认。问得急时,其又生恼,不知用了何法,将观中人参果树倾倒,树上再无一果子矣。根出叶落,树亦毁了。”两童子言之,哀哀而泣,神情凄然。
大仙闻之亦恼,言:“汝责之,其甚恼,然只倾果树乎?可有无打汝两个?”两童言:“并无缠斗,只言语相责也,亦不曾打吾。”大仙闻之稍慰其心,言之:“想此事必为唐僧大徒弟孙悟空所为也。此孙悟空者,太乙散仙也,彼有神通并诸多变化,想是汝等责之甚切,其恼而倾吾之宝树也。此事好办,吾必将着其回而当面对质。其四个之面目,汝尚记得否?”两童俱言:“记得。”大仙言:“这便好办,汝两个随吾来。”又令余徒整治干柴大锅,并诸般绳索等器具,只待将唐僧师徒拿住便惩治也。
镇元子大仙带两童子腾云而追,未几已于两童子已于云端见唐僧师徒四个于林中歇息也。镇元子大仙识得确是三藏法师师徒四个,便其于云端停住,按落云头,令两童子先返至观中。大仙化身一道人,拿渔阳简板,穿青布道袍,着两小童于外稍待。只见这大仙,百袖道袍着身,吕公长绦飘巾。塵尾轻晃拿在手,渔阳简板声真。草鞋本是三耳,九阳巾子垂鬓。飘飘似仙风满袖,唱着仙家清音。镇元子大仙化成了个道人模样,来到了林中,见了唐僧师徒四个,就起了个道,问了个礼。
三藏法师忙还了礼,言:“不知道长从何方而来者?实是失瞻。”镇元子大侧言之:“听经方回也,圣僧从何而来者?”三藏法师言:“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此是吾三徒弟,亦是随吾取经者也。”镇元子大仙又问之:“此山中有观名五庄观者,不知圣僧可曾于此观过?”三藏法师未答,而悟空已代为言之:“不曾过,不曾过,只在山外走,未曾入山歇。”镇元子大仙言之:“汝实泼猴也,汝所为之事吾已尽知之,尚在此混赖也?吾观中之人参果树为汝所倾,果子尽失,枝断根出,树已毁矣。汝又将吾两个童子困于酣眠之中,此事可遮掩乎?汝不还吾树,休想离得此山。”悟空知事不妙,其道人必为五观庄观主镇元子大仙也。
悟空大呼:“师父快走。”其便将棒擎起,照定镇元子大仙打来。大仙将身躲避,悟空稍顿,视其已腾云至半空中矣。悟空亦腾空起而逐之,镇元子大仙不再示现化身,而显真像也。只见镇元子大仙,紫金冠束发髻,无忧氅满清气。双足所着是仙履,腰间丝带来系。童颜本是寻常,神完气足亦是。黑须飘然甚悠闲,只将塵尾相击。悟空擎着棒子照定了镇元子大仙上下左右相击,镇元子大仙气定神闲,只将手中所拿塵尾还之,丝毫不乱。过得两三百合,镇元子大侧将袍袖展起,使了个袖里乾坤手段,风声大作。悟空只觉脚步踉跄,不由自主已入了镇元子大仙袖中。林中三藏法师与八戒、沙僧并龙驹宝马,亦为此激荡乾坤之仙风所吹而腾空落入了镇元子大仙袖中。
师徒四个俱入了镇元子大仙袖中,八戒慌而视之,不知身在何处,言:“此是何方?想是进了个什么袋子不成?”悟空言:“汝视前言,天在外,此是吾等俱入了这大仙袖中也。”八戒言之:“不想这镇元子大仙这般有手段,这却怎生是好?”其意大仙道袍之袖必为布所做也,将耙子一顿乱筑,只想筑得个窟窿也好逃也。只这耙子落在袖上,觉其甚软然亦不为耙所伤,八戒虽有钉耙亦无能为者也。
沙僧扶定三藏法师,于袖中坐稳,不使其跌出摔而伤也,龙驹宝马亦四蹄相攒而卧。悟空颠倒反复,不知在这袖中跌了几交,方立得稳,大仙已袖其四个返五庄观也。其将袖甩而展之,三藏法师师徒四个俱于袖中跌落于观中。已有观中大仙之徒众者,将三藏法师并悟空、沙僧、八戒俱以绳索捆之。又有数徒将龙驹宝马牵出,以草料饲之。
大仙令其徒取鞭来,言:“吾等化外之人,纵惩其过亦不须用刀兵者,只以此鞭之,可也。”一徒拿鞭于水中蘸之,问大侧曰:“先打何者?”大仙言:“唐三藏为师,而教徒不谨,自是其四个之首,可先鞭之。”其徒将鞭上之水甩了甩,声音甚响,三藏法师惧而瑟缩。悟空声大而言之:“可先鞭吾,此前之事皆吾所作也,吾师并不知情,何鞭吾师者?自是鞭吾,并无怨言。”悟空知三藏法师肉体凡胎,禁不得这蘸了水之鞭子鞭之,恐鞭坏了,便是受了其所累也,因此言之。
镇元子大仙笑而言之:“汝这泼猴虽为事乖张,然亦是有担当者,且为师受过,可也。便鞭汝,以代鞭汝之师。徒儿,将这猴子鞭三十,着力鞭之,不可轻饶。”大仙令下,就有其徒将这鞭子举起,照悟空而鞭之。其声甚响,三藏法师不忍闻,而悟空若无知觉者。
第714章 思量已然逃出观 不想又再绑于台
悟空见大仙令其徒以鞭鞭三藏法师,言而愿代师着此鞭。大仙之徒将鞭蘸水,照定悟空两只腿上打去。悟空见其鞭己之两个腿,并不慌忙,念了个诀,则腿已变为熟铁腿矣。鞭子击之,啪然有声而悟空自不觉疼痛,反视之而笑。三十鞭已了,半天已过,拿鞭之道人喘而稍息,悟空自是休闲视之。
大仙又言:“再三十鞭当击唐僧也,其为师而不教徒,至惹此祸,正堪惩之。”其徒拿鞭至唐僧前,将欲鞭之。悟空又言:“且慢,听吾一言。”大仙问之:“汝有何言?”悟空言之:“偷果了是吾,食果者是吾,便折枝倾树者亦是吾也,吾师实不知情。若再加鞭,还可鞭吾,莫鞭吾师。”大仙闻之,言:“汝也有几分情意,好,便依汝言,此三十鞭再着汝受之。”
又是三十鞭鞭之,悟空视其腿,熟铁之表已自光滑,若砂石之磨砺者,自是为鞭所抽之故也。又半天已过,天色已晚,大仙言:“将其此人绑于此台上,留明日再鞭之。”其徒领命,用三股麻绳浸水而将三藏法师师徒四人牢牢绑之,大仙拂袖而返,众徒亦离,唯三藏法师四人在柱上不得脱。
视三仙并众道徒已离此院,三藏法师怨而言曰:“汝作得好事,带累吾也。悟空,此番定将为这镇元子大仙羞辱矣。”八戒言:“岂是羞辱?明日吾与沙师弟必将受鞭,想之甚苦,皆孙悟空所惹之祸也。”悟空言:“师父莫怨,呆子莫嚷,待夜定更深,可离此院,再西前而取经也。”八戒又言:“汝将以何离此?汝不视绑吾等皆浸水之麻绳也?且有三股,甚牢,不可脱也。”悟空言:“莫言三股,纵有十股又有何病也?昔有天上之捆仙绳者,亦困不得老孙,此三股浸水何患哉?”
未几,夜色渐深而观中人皆歇,再不闻有喧哗者。悟空言于三个:“汝等莫作声,吾自走也。”言讫,其轻吹口气,而绳已自落,悟空又对三藏法师依法为之,三藏法师身上绳亦落之。悟空扶起三藏法师,看似将出,沙僧急言:“师兄救我。”八戒亦嚷:“救我,汝何自走也?”悟空转身而言:“悄声。”其将三藏法师扶起,又转身去了沙僧并八戒所系之绳。八戒走至树边将马解下,沙僧至廊下弯腰将胆子挑起,师徒四个相携而出,离观转上山路。
悟空带八戒转回观内,八戒将衣袖甩开,言:“汝何为者?恋此方乎?”悟空言:“悄声,莫为人觉者。汝可将四松取来,吾自有用。”八戒依言,至径边林内,俯身以齿啮根,顷刻而四松已倒,其倒拽至悟空前,言:“已取矣,此何用者?”悟空以金箍棒变为刀锯,加于树上,未几而枝皆削落,唯余其干。其言:“八戒,与我将此四者绑于台上,吾使法以其代吾等也。”
干已绑于台上,悟空照其各吹气又念诀,则四松皆化为人之貌,是其师徒四个之貌也。非止貌似,便与其言之,亦可发声,与其师徒之声相若也。此事已了,悟空与八戒方离此院,赶上三藏法师马区,往前而去。天将晓矣,三藏法师困而于马上瞑目打盹,山路崎岖,几颠于马下。悟空见而言之:“师父实不济也,若老孙便千晚不睡亦是无碍。若颠下马,不惟为他人笑,亦将伤汝矣。不若在此歇息片刻,再前可也。”言已,悟空上前扶三藏法师下马,于山凹避风之处歇息。
天已晓矣,五庄观内众道皆起,镇元子大仙带众徒又至院中,令其师徒以鞭惩师徒四个。其徒拿鞭,至三藏法师前,言:“将鞭汝。”松干所化之三藏法师,便言:“自鞭之可。”其徒举鞭而加其身,其松干所化之假三藏法师亦呼甚惨,若真人者。又至八戒前,沙僧前,言而有应,鞭而惨呼,鞭其之道更无疑者。唯至假悟空前,方鞭之,则其已化为松干,现了真貌也。原来松干所化之假身,虽为假者,然鞭之悟空自有应,只觉浑身寒颤,甚是不适。其自度离观已远,不忧大仙之追也,遂收了法术,而假悟空自显真相也。
拿鞭之道惊而呼之,言于大仙。大仙举足近前视之,果松干也,知是悟空施法而至此也。其言之:“孙悟空果是有神通者,人曾言其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若非真有能耐,断不能也。然汝逃则逃矣,何作此以诈吾乎?实可恨也,可再将汝师徒捉回惩之。众徒听令,随吾前去捉拿唐三藏师徒也。”大仙令下,众徒皆应,随大仙腾云而起,追三藏师徒。
大仙携众徒驾起云头未久,已见三藏法师并三徒俱在山凹避风之所歇息。大仙在云端言:“汝师徒何往?未还吾之仙家之宝,可离得此方否?孙悟空,汝使诈岂可得计。”三藏法师听得真切,见云中现出大仙并众徒之影,惊而不能起。八戒视而言之:“祸事了,不想这道人又追至此。”沙僧亦言:“恐又将其所收也。”悟空言之:“似此这般,只好作个恶斗了。若胜得时,方可脱得身。”
悟空将金箍棒举起,腾云而上邀斗大仙,八戒并沙僧各拿兵刃跟上相助。大仙之徒近不得身,大仙一个独斗其三个。这是个好斗,悟空大闹五庄观,不想惹了镇元仙。毁了仙家之宝树,又带师父赶路远。不想大仙已追至,兄弟三个与其战。纵有六手三个刃,取胜亦是难上难。
悟空并八戒并沙僧三个与镇元子大仙相斗,其三个各使手段,大仙只一塵尾轻甩,飘飘然已自是可敌得了,并不须其众徒助阵。斗得多时,大仙趁个机会又展其袖,又使袖里乾坤之术,将其师徒四个重又笼入袖内,腾云而回观内,其徒亦跟在后。至观内,大仙按落云头,将袍袖一甩,三藏师徒四个并马匹行李俱落于院内,众仙道上前又将其重绑于台上。
第715章 炸而非愿只为树 言之是信可求方
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俱绑于台上,独悟空绑头捆脚,将全身层层缠得棕子也似,丢于台下。悟空倒躺于地,言:“将独审吾乎?”大仙令其徒取数丈布来,展而分为三,将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缠了数层,裹于其内,只头脸露出。八戒言:“此何为者?露头亦须将其尾露之,不然若出恭可怎样?”悟空笑言:“不见其将汝俱生殓了?此个裹法,何用出恭。”八戒闻言便嚷,然并无用。
裹之已毕,大仙又令其徒拿生漆出,将其三个所裹之布外俱漆了,放于台上晾之。悟空不知其将以何待己,只冷眼观之。只听大仙言:“抬大锅来。”悟空笑言:“烧水与吾洗澡否?实也多日未曾得空洗澡,于此锅中荡之,自是可感汝之厚情也。”大仙言:“令汝于油锅中洗澡。”悟空言:“甚好,甚好,并未洗过此油里澡者。”
众道徒将大锅拿出,大仙又令架起大锅,其中堆薪,锅入注油。火起而油沸,若滚泉者。守火之徒言:“油已沸矣。”大仙言:“架起孙悟空,于锅中炸之,为吾仙家宝树报仇也。”悟空本不怕热油滚沸,纵在其中翻滚,亦似寻常水中之浴也。其曾于太上老君八卦炼丹炉内受三昧真火而不惧,何惧此滚油乎?然其知大仙非常人者,实有无边道法。所虑者,此大仙若以术加油中,悟空至其中纵有神通而不能施展,事将坏矣。
悟空虑至此,未等油弹已寻了替身,一石狮也。其于众人所不察之时,将舌尖咬破,喷于阶下石狮之上,则石狮已化为其身,亦带绳索而绑于台下。而悟空真身则已脱出,飞上云端而视之。油已沸,大仙令众徒抬悟空投锅内滚油之中。然此悟空实石狮所化者,两道徒抬而不起,又叫两至,亦不能起,复叫数个道人至,犹不能起。众道人至二十个,方半悟空抬起。一道人言:“此孙悟空恋土者也,何重至此。”
至油锅前,众道徒叫个口号,齐齐撒手,将悟空投至锅内。只听得喀啦一声,油锅已为砸破,油泄于薪而火大盛,众视之,石狮也。悟空自空中视之,笑不能自禁。镇元子大仙知又为悟空使诈而脱身,言于众徒:“这孙悟空实有手段,不能制者。也罢,由他自去。众徒儿听令,将唐三藏架起于油锅内炸之,为吾之仙树报倾覆之仇也。”众道得令,将三藏法师漆布解下,架至油锅前,将欲投之。
悟空自空中视之,自忖三藏法师肉体凡胎,一炸便死,再炸则焦,三炸则恐难见形貌矣。悟空思之至,遂于空中落下,急止之言:“莫炸这老和尚,莫炸便还炸我。”镇元子大仙见其至,问之:“汝愿受炸,为何逃也?”悟空笑言:“方解溺矣,若不出此锅,恐污了这油,成不得了好饭菜了。今已清矣,可就炸也。”镇元子大仙言:“好猴头,汝自恃能耐不惧此热油锅里滚三滚,然想脱得吾手亦难也。此非吾欲炸汝,实为吾仙家宝树复仇。汝若还得吾仙家宝树,自可免此一难。若不还吾树,休怪吾之炸汝也。此是吾之理,纵你那佛祖在前,汝亦强不得也。”
悟空笑言:“汝为大仙,何小心眼乎?汝只求还树,这有何难?若早言此,何至于此?吾自还汝树则可,且将吾师解下台来。”大仙言:“说得好大话,汝有何方何还吾树?汝以何取信于吾?”悟空言:“老孙本领,你自晓得,且老孙曾在天上做过神仙,四海之内八荒之外神仙多有交游,于汝寻个还树之方有何难哉?”大仙言:“若汝果医得好吾这仙家宝树,吾不惩汝并汝师汝师弟,亦可与汝结为八拜之交。”悟空问:“当真?”大仙言:“当真。”
悟空言:“这样就好,可将吾师解了,吾自去寻医树之方。”大仙言:“然则汝去而不返,吾将奈何?须说个准,不可推脱。”悟空言:“只在三日内,便寻得医树之方,定将此树还你。”大仙就令众徒解了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三者得脱,沙僧言:“不知师兄何方寻得医树之方?”八戒言:“何方寻得?只是自其脱身之计也,当面做得人情,背后也不知是何捣鬼哩。”三藏法师言:“其自不敢捣鬼者,问问便知。”
三藏法师唤悟空而问之:“徒弟,汝将去何方寻医树之方?”悟空言:“十洲三岛,海外仙山,尽可寻者。师父莫忧,必能寻得方而还他。”悟空又言于镇元子大仙:“可好生照看吾师,莫轻慢者,吾这就去了。若回转时,视其衣服脏了,人饿瘦了,必是不依。”大仙言:“汝可自去,不须虑此,观内吾徒照顾汝师,必无饥馁之忧也。”
悟空安顿已了,又与三藏法师知会,便出了五庄观,使了个筋斗云,须臾之间已至了东洋大海之上,实是快若流星,疾逾掣电,蓬莱仙山已然显前。悟空按落了云头,早落在这仙山之下,四下看着,实是个好山,只见,蓬莱仙山海上飘,背托不沉有巨鳌。分合列圣波浪卷,层阁瑶台光影照。晨起雾气见五色,夜沉星月在九霄。王母蟠桃盛宴开,仙子来此亲送桃。这仙山之上景色实也是好,悟空看个不住,不觉已至松荫之下,云泉之边。有三老正在对弈,这三个对弈之老者正是福禄寿三星也。寿星观局,福星和禄星对局,正深思无语,举子而未落,目视棋盘者。
悟空前至而礼之,言:“三老好清雅,老孙有礼了。”闻悟空之言,三圣方抬头视之,俱惊而回礼,并问言:“大圣何来?”悟空言之:“此话说来也长,来此非耍者,实有事相求也。”福星言:“知大圣已随唐僧取经,不知至此有何事相求?”悟空言:“于那个万寿山五庄观之镇元子大仙实是有些纠缠。”
第716章 仙山寻仙方 三圣见三藏
闻三仙问至此山何为者,悟空言只因在万寿山五庄观上,与那镇元子大仙实是有些麻烦纠缠之事也。三仙听之,俱惊而言,不知大圣随三藏法师西去取经,为何却与此大仙有了纠缠之事也?悟空将前事言之,三仙俱各惊叹,直言悟空实也惹祸非小者。此事想是须臾之间解不得矣,不知大圣将以何应之。
悟空言:“三圣实是不知,吾曾言于彼,三日则可寻得仙方,还其树矣。知此仙山上有仙方妙术,实是世间所无,便是天上也罕,故而至此寻个仙方也。”三仙感叹言:“汝这猴子实也不知好歹者,这草还丹实是天地少见之异珍,莫言世人,便是仙家若无机缘亦不得食。汝食则食之,又坏其树,实是大祸也。且此个大仙道行非吾等所及也,汝惹得他恼,又不知将以何处之。”悟空言:“然则实已坏矣。”三仙言:“天下唯此灵根。”悟空言:“然则灵根已为断根矣,三圣可有仙方以教吾?”
听悟空以言相求,三仙言:“似汝与吾等,虽已成仙,然是太乙散仙之数也,彼大仙者实地仙之祖也。汝若医不得他树,将脱不得他手,此事实难办也。”悟空言:“知事难办,故而相求。”三圣言:“然则吾之仙岛上亦无方矣。”悟空言:“人言‘方从海上来’,何方无方者?”三圣言:“天下灵根,实难医也。然则大圣亦勿须忧烦,此山无方,或他方有之。”悟空问之:“此山无方,天下恐难有医树之方也。吾自是无事,只苦了三藏老和尚并八戒与沙僧也。若三藏老和尚念起紧箍咒来,吾亦难禁,实是烦恼。”三圣言:“此方好也,若非此法,实也拘不得汝,只恐汝钻上天去也。”
悟空转而起智,言:“若此山无医树之仙言,然吾有事相求者。吾曾言三日可还,似此度之,恐三日亦寻不得医树之言也。相烦三圣至五庄观,言于大仙,吾自寻仙方,其则宽限几日,可好?”三仙俱言:“自然可代汝言之,大圣勿忧,吾等便起程至五庄观,见与大仙言之也。”悟空言:“这般有劳了,甚实谢也。”
悟空言已,腾云而起离仙山,又寻方术。三老自仙山至五庄观,落云头而至观内。这五庄观内众道人忽听仙乐阵阵,又闻异香袭来,并见天有五色云,举目视之,三圣已落矣。只见,霞起缭绕周身护,香郁悠远霄汉馥。雾分五彩天上现,云只一朵托仙足。青鸾偕飞有丹凤,袖满清风异香扑。杖似金龙自不凡,长髯童颜世所无。脸带悦色人见喜,体壮气雄更是福。海屋添筹世所愿,纳吉宝箓并葫芦。福寿绵泽长久远,仙山宝方常驻足。百姓求者是千祥,三圣送之有万福。乾坤之内掌福禄,万福万寿有缘付。因受悟空相求事,来见大仙为嘱咐。三圣自空中放瑞气千条,祥光万道,观中道人俱已见矣。有道人至殿内谒其师,言:“有三圣至观内。”大仙闻之而出,望空而迎之。
三圣至大仙前,执礼而见,大仙亦还礼。八戒曾与寿星有旧,执其手而言:“向日不见久矣,不意汝之顶尚无帽乎?戴吾之帽可也。”言已,将其帽取而戴于寿星顶上,两掌遂之相抚而笑之言:“实也是个好彩头者,可言加官进爵矣。”寿星将帽弃于地而言之:“夯货本性未变也,仍此似不知事者。”八戒相讥而言之:“吾为夯货,当岂非为下之所者奴乎?”寿星言:“何为此言者?”八戒言:“不闻人常言,增福,增寿,增禄,皆家下之使人乎?”
三藏法师至前,言:“八戒不可僭妄言之,可退下。”八戒遂拿帽而退,三藏法师与三仙俱见了礼。大仙请三仙至殿内坐下,与其相叙,言:“承蒙三圣下顾,敝观增光矣,然不知至观内,有何事者?”三圣言:“因孙大圣至吾仙岛求医树之方,然吾岛上实无此方,大圣恐至限不得方,为大仙所责,遂请吾三个与大仙言之,可宽限几日否?”大仙不意悟空已至蓬莱仙山求方,闻之而言:“至三日限时再言之。”
正言间,八戒至殿内,翻福星之衣若寻物者,三藏法师言:“汝何为者?”八戒者:“翻翻是福,好口彩也。”福星言:“汝实呆子也,不可为之。”八戒停下,将出殿而回头望福星,其视甚狠,福星诧而言之:“何为此者?吾向未得罪于汝也。”八戒言:“此回头是福也。”方出得殿门,正有小童奉茶至,盘上放匙,八戒取匙而至殿内,击磬而听之。大仙亦奇之,言:“猪八戒何为者?”八戒敲了一番,放匙而言之:“四时吉庆,亦好口彩也。”八戒只是胡乱打诨,三圣并大仙俱笑之,三藏法师亦笑,言之方退。
悟空已嘱蓬莱三圣为其于大仙前代言,其驾起云又至方丈仙山也。此山景色不输蓬莱,亦是甚好,只见,方丈巍巍有洞天,所驻者是太元仙。三清所步现紫光,诸圣常居浮彩烟。蕊中自有金凤守,芝田方用玉膏灌。新桃旧李果已熟,仙信不移是万年。悟空至仙山,此景色自是好,然悟空有事寻仙方者,非赏此景,并无这意也。其至仙山之前,信步而前,早又见一仙者,只见,东华帝君有仙缘,烟霞岛上悟空见。光射牛斗紫气足,雾盈十洲五色艳。飞凤衔朵异卉新,舞鸾负果实罕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青松健。悬壶所藏不老丹,腰系不失长生卷。曾降吉祥在世上,又消灾厄于人间。汉武因感加寿龄,天人相请赴仙宴。僧听其教脱俗语,众闻所说得道念。跨海至祝千秋岁,灵山与会参佛面。悟空为求救树方,见此帝君方丈山。
悟空见此帝君正在方丈仙山之上,趋前起首而礼,言:“帝君有礼了。”
第717章 已寻仙岛方未获 又登普陀术或存
悟空至得这仙山上,方向前几步,已见帝君之面矣,遂趋前而起首礼,帝君见是悟空礼,奇而还礼,言之:“失迎,知大圣已随三藏法师至西天取经,为其徒也,何为至此者?非是取经之途上有闲暇而至此叙乎?”悟空言:“实与帝君言之,非为叙者,实有事而相请也。”帝君言之:“请大圣至荒居内,可奉茶而叙也。”悟空谢过,言:“有劳。”遂与帝君入殿。
此是帝君所居者,实是珠宫贝阙也,玉殿琼楼有似,悟空见之,甚喜。方入此殿之落得座,已有童子自翠屏后转出奉茶,此童子亦是不俗者,只见,青布道袍将身裹,软绦束腰正堪着。纶巾上现星斗纹,芒履曾在五岳过。炼就真元蜕去壳,功果已成自有乐。识得本源精气神,再不认了主人错。名已逃出生天去,五行三界无着落。曾登九霄赴瑶池,食得仙桃并诸果。转出屏风悟空见,正是诙谐东方朔。
悟空见有童子奉茶,着眼一瞧甚是眼熟,再视之,东方朔也。悟空笑而言之:“不想汝至此乎,小贼,汝识得吾之面否?于帝君所尚偷桃而食乎?”朔亦戏而言之:“老贼请茶,至帝君所偷食仙丹也?然则此非老君之仙宫也,无丹而食,汝错认了。”帝君言之:“曼倩莫谑也,看茶正可。”朔闻帝君之言,不言而退。悟空指而笑之,朔方入而遽出,张口吐舌以对,悟空复笑,朔入再不出矣。悟空饮已,言:“实是好茶,异香入口而身心俱泰。”帝君言:“大圣谬赞,不知大圣此来,所为者何?”
悟空言之:“来实有事请帝君助也。”帝君言:“何事可助大圣者?”悟空言:“吾随三藏法师西去取经,至万寿山五庄观,适镇元子大仙不在,两小童迎之。其背吾三徒而以草还丹者奉吾师也,然吾师不食,两童自食之。吾听师弟八戒之言,遂自取而食之。为想为这两童所知,骂吾之甚,吾不忍听而将其树倾矣。为此事而吾师徒四者为镇元子大仙所拿,唯吾走脱,与其言三日为限,医此树而救吾师并两师弟。此来仙山见帝君,实为此事也。”
帝君闻而笑之:“汝实狂为也,此五庄观之观主者,镇元子大仙也,号为与世混同君,为地仙之祖,非汝能惹也。汝食其丹则犹可,坏其树则实非也。其自是非肯干休,汝实种祸矣。”悟空言:“此事没奈何也,已知之矣,若帝君有医树之言,还请慨然,与吾而救吾师并两师弟也。”帝君言之:“此是世间灵根,此树者,天地分而生,非凡俗之方可医也。吾只有太乙九转还金丹,此丹可生世间生灵之坏者,然救不得此灵根也。”
悟空听其言,已知在此留而无方,遂言之:“老孙去也。”帝君言:“再饮清茶。”悟空言:“不劳,不劳,事急而不敢滞也。”言已,悟空与帝君别,驾云离方丈而至瀛洲,三仙山之一也,亦是有个好景色,只见,玉树成林笼轻烟,重阁楼宇摩九天。山似青黛远望绿,水若惊雷绕岛还。霞升云起凝五彩,鸾飞龙腾守一山。壶中自有逍遥界,象外本真非流年。悟空亦是不视此岛上之美景,而前至山下,只寻方救树者也,见有几个皓老于山下而谈者,有棋有酒,且笑且言,悟空见之,实是神仙,祥光满天,紫气凝霄,青鸾飞祝寿,玄鹤舞前头。桃香李甜可伴酒,火枣交梨仙家寿。个个皆是世簿不录,仙符有持。自在任逍遥,清闲亦清幽。甲子虽繁只在外,天远地旷任遨游。山猿奉果,已开灵明知所为;林鹿侍立,更了玄法世无俦。
悟空见得这众仙正在饮酒自乐,前而言之:“带契老孙可好?视汝好耍也。”言之迈步而至。众仙闻之,弃子放酒起而迎之。正是,悟空为倾灵根断,为访仙术将师换。云霞五彩宝林绕,瀛洲之上见九仙。九个瀛洲之仙见悟空至,起而迎之。悟空言之:“好自在逍遥也,甚是羡煞老孙。”九老言:“大圣随唐僧取经,听闻将至佛祖前得正果也,何至此见吾等也?”悟空言:“正是为救那唐僧也。”其将前事具述之,瀛洲九老闻而骇之,言:“大圣实是惹了大祸也。”悟空言:“特至此寻个救树之方,不知可有否?”九老言之:“此主实无。”
悟空见此岛上亦无救树之方,言之:“无方则吾自去矣。”九老捧杯而言:“大圣吃酒将息再去,何遽匆忙也。”悟空言之:“实是误不得。”其拿杯而饮,辞谢而别。三老方视,已渺然矣。悟空自思,三仙山无救树之方,他所更无方矣,唯普陀落伽山观世音菩萨所在之方可试寻之。思及至此,悟空急转云头,稍顷已至普陀落伽山矣。其落云头而至山,见有龙女并木叉及诸天之神,在紫竹林听菩萨说法。正是,紫竹林中祥瑞浓,菩萨说法意无穷。千般世象千般念,一点灵心一点明。四圣已证功果具,六凡可出樊笼中。少林滋味品得后,在世可超凡成圣。悟空至菩萨知,着后山之守者黑熊尊者前而迎之。此黑熊尊者,正是悟空在黑风洞中所降之窃袈裟者黑熊怪也。其见悟空至,喝之,言:“孙悟空,此非汝可乱闯者,将至何方?”
悟空视之,叱之言:“此悟空之名者,非汝可唤之也。想汝在黑风山为怪,窃吾师袈裟,若非老孙听菩萨之言饶了汝,汝焉能有今天乎?菩萨慈悲,收汝在此守山,此亦是得了正果矣。汝不言谢老孙,反直言相呼者,所为何者也?论理汝当呼老孙一声“老爷”,方是正理。”这黑熊怪确也是因遇悟空而受菩萨点化,至此方得正果,在落伽山守后山也。闻悟空之言,其笑而言曰:“此是旧事,不须提也。且君子不念旧恶,不知大圣此来落伽山者,所为者何事?”
第718章 杨枝甘露已遍洒 枯枝败叶又重生
悟空听其言,方不责也。遂随其至紫竹林中,见菩萨正在讲经说法。悟空至,菩萨言:“悟空何来此方?”悟空走上前而礼,言之:“与吾师去西天途中,至五庄观,与吾师并八戒、沙僧俱为其缚,只吾得脱。吾与其观中大仙相约,三日内寻得仙方,若救得其树,则前事可略。此至菩萨前,正为此事也。”菩萨言:“泼猴实也无知,彼树者,天地方辟之世上之灵根也,彼仙者,实地仙之祖也。纵诸天神佛,见其亦须礼遇之,汝何为此妄作耶?”
悟空言之:“此事实非早知,因至其观中,大仙不在而两童子迎,并奉两个草还丹于吾师食之。然背吾等三人,不料吾师不食,其童自食之。而事为八戒知,又言于吾,遂于其观内园中取草还丹三枚而食之。童子知而骂,不堪入耳者,吾虽愤而倾其树。未增逃远而大仙自弥罗宫归,使袖里乾坤之法将吾师徒四个俱笼之归观,绑于台而以鞭鞭之。吾受其六十鞭,天昏而其众散,吾使法走脱。然又为其缚而归,遂与其约而寻救树之方。然寻海外仙岛并无所得,思菩萨普陀山或有医树之方。故志心朝礼,祈菩萨发慈悲之心,赐一方而救吾师并两师弟。若是救得,自可早去西天取经也。”
菩萨言之:“汝何此刻方至普陀?何先至仙山寻方而后至此山耶?”悟空听其言,知其有救树之方,心中甚喜,自思,实是造化,此番有救矣。遂前而恳之,其言甚切,其色甚躬。菩萨言之:“悟空可视吾这羊脂瓶,所藏者何?”悟空视之,言:“此所藏甘露水也。”菩萨言:“此甘露水者,善治世间草木之苗,若仙家之宝树,亦可医得也。”悟空问:“然则此甘露果有验乎?曾试之否?”菩萨言:“曾试,昔老君曾试将吾瓶中之杨枝放于其炉中炼,纵三昧真火只烧得叶枯枝干,未曾化。”悟空问:“其后若何?”菩萨言:“后取此杨柳枝复放于瓶中,得甘露水而复现青枝绿叶。”
悟空知菩萨之言自是无虚,遂言:“实是造化,想吾所倾之树,得菩萨以此甘露之水沃之,自可得复生矣。菩萨,请至其山救其树也。”菩萨点头,着山上诸神并木叉、龙女、黑熊守山,和悟空前去五庄观医树。悟空喜之不禁,驾云自后随之。正是,金身玉毫世所尊,慈悲度厄甘苦论。无数劫已证功果,方成菩萨观世音。五蕴皆空见微妙,一念可明脱凡尘。羊脂甘露神仙方,医得树生救灵根。菩萨与悟空至五庄观上,大仙与三圣并三藏法师正叙。
悟空自云端言之:“菩萨已至,为医树而来也。”言已,其与菩萨俱按落云头而至观中。大仙闻之,与三圣并三藏法师俱迎之。大仙见礼,菩萨见礼,三圣见礼,菩萨见礼。三藏法师携八戒并沙僧至前而拜,菩萨以礼待之。并有观中大仙之徒者,皆前而拜之。叙礼已毕,菩萨言:“知悟空已倾汝观中仙家宝树,应其请而至此,将医此树也。”大仙言之:“蔽观凡根,小可勾当,敢劳菩萨大驾。”悟空言:“莫多言,设香案谢菩萨可也,若得菩萨相助,汝树自无忧矣。”菩萨言:“不须叨扰,唐僧吾门下弟子,孙悟空亦是,彼坏汝树,救之份内事也。”大仙称谢,三圣请菩萨至园中医树。
已有弟子递大仙之命,于园之中设了香案,请菩萨移至。菩萨并大仙、三圣及三藏师徒俱至后园中,视其树倾叶落,根枯枝折,知为悟空所害而至此,叹而言之:“果悟空所作之祸也。”悟空言:“请菩萨医之。”菩萨言:“悟空伸手。”悟空不知菩萨所为者何,听菩萨言而伸其手。菩萨在悟空手中画了个咒符,言:“此咒有起死回生之妙用。”悟空言:“此咒可救得树?”菩萨言:“自可,汝将手伸至树根之下,再观之。”悟空依言,走到树根之前伸手而至根下,未几,见有清泉自根下涌出。
菩萨言之:“此泉中之水,医树之仙露也。然与五行相逆,须以玉瓢盛之,以此浇这个仙家之树,则自可救之。”悟空遂令观中道人取玉飘至,舀水出。然观中无玉飘,众道人以数十个玉盏和玉盘代之,舀水至菩萨前。菩萨从甘露瓶中取杨柳枝,蘸甘露水而洒于树上。未几,见叶复青而叶复绿,根皮相合,叶底芽生,此仙家之树复立而得救矣。风过之后,可见树上叶间所隐者人参果甚多。清风明月两童子前而数之,二十三枚,非此前之二十二个也。
两道童甚奇,悟空言之:“前番为汝骂得狠,曾忘有一枚果子落于树下,遁入土中。此番汝可查得清楚,实是食了三个,而非四个。”两道童至此,方知确也曾于数字上冤了悟空。大仙见观中草还丹树死而复生,人参果实落而又得,欢喜不禁,就令道童取金击子,于树上摘取果实有十个,开了个果会以待菩萨并三老、四僧。菩萨食一,大仙食一,三老各食一,三藏法师至此知此果确非婴儿,实是仙果,亦食一。悟空并八戒、沙僧各食一。尚余一者,为观中众道人所食也。
大仙又忆大圣曾言之言,若悟空果寻得医树之方,其自可与悟空结为兄弟。至此,仙树已救,大仙记前言而与悟空八拜为交,约为兄弟。这正是,万寿山上五庄观,仙家宝树世罕见。本是天下一灵根,若见果熟九千年。悟空偷果又毁树,菩萨仙露复保全。三老四僧各食果,可得长生不老仙。大仙与悟空结为兄弟,并开了仙果会,观音菩萨并三圣俱离观回转。三藏法师与三徒又得大仙款待,与大仙辞而离观,复西去取经。不知三藏法师在取经之途,又将遇到何事,可请见下回分解可也。
第719章 岭上有桃大圣摘 涧内无斋妖怪送
悟空与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自离得观,西去而至一座山前,其山连绵险峻,正阻其师徒之前路。三藏法师视而叹言:“此是实也险者,不若将以何路可登之?且吾马上山甚难,此又遇一关矣。”八戒言之:“若山上只走兽尚且无碍,若有妖魔,则又自是一番磨难也。”沙僧言之:“二师兄之言是也。”悟空言之:“师父莫忧,八戒沙师弟好生看好师父,待老孙去寻个路径,好越过此山。”三藏法师言:“须小心在意。”悟空言:“吾自知是事。”
悟空言已,腾空而起越来山峦而至崖顶,俯视此山,只见,峰峦相聚,深涧清泉。猛禽结队游,麋獐凑群玩。鹿狍甚众成簇簇,狐兔无数跑满山。蟒似长龙,蛇若千环。蟒口吐毒雾,蛇睛射赤焰。径边杂草丛丛,崖际青石盘盘。藤满障目,草远延天。影可落北极,云升七斗南。鸿蒙已有元气蕴,青峰巍然寒气染。悟空看这山,只觉山险峻而气幽清,且有冷冽入骨之感,知这山是个非凡者。然亦未曾于山中见妖气怪氛,其将棒拿起于空中猛喝,声震林越而兽惊,四散奔走而无敢复聚者。
悟空视此山路已开,遂收了声将棒变小入耳飞至山下见三藏法师,于前领路,带三藏法师越此山。过了一岭又是一涧,日已至了午矣。三藏法师这半日只在山上赶路,至此,其觉腹中甚饥,而言:“悟空,可化斋饭也,吾馁而饿,且日已中矣。”悟空视前后皆山,左右全岭,言之:“师父不若越此山,再化斋饭而食可也。似此山中之涧,前无村店,后无镇市,化斋将何往?”三藏法师言:“汝惰矣!吾将汝于五界山下救出时,汝尚食铁丸饮铜汁也。至此吾将使汝化斋而不可得,何惫懒也。”悟空言:“实未曾有惫懒之心,亦不曾生怠惰之意,师父何言此者?”三藏法师言:“若非怠惰,何不领吾令而前向外化斋饭者?本已疲困,山又多瘴气,无斋饭充饥恐无力越此山也。若越不得此山,纵大雷音有真经不得至也。”悟空言之:“知师父性本是个傲者,若不遵从汝之言化斋,只恐师父又念起旧话经咒,实难以受也。师父莫怨,吾自去化斋,可在此方待之而待吾还也。”
悟空腾空而起,立于崖顶远视,所见者非山便是岭,更无人家。方圆百里内,只见草木不见人,山多岭多只无村,并无任何可化斋饭之所在也。然悟空见其南有向阳岭上,似有红点入目,极目视之,似有桃子也。悟空自思,若无斋饭,此可充饥也。其纵身下而言于三藏法师:“师父,南岭有桃子,吾摘而奉汝食之。”三藏法师言:“无斋饭而有此桃子,亦是可也。出家人在外,有此桃可食自也是好事也。”悟空言于三藏法师已,遂起了个筋斗云,自去南山岭上摘桃。至南山岭上,悟空见果有桃林一片,结硕大果子,甚喜,遂摘而食之。且食且摘,以衣襟裹之,将转而奉三藏法师也。
不言悟空在山上摘桃食桃,只言三藏法师并八戒、沙僧在数峰之外涧内等之,见有人前来。三藏法师见而讶之,只思这山中并无人家,为何却有人来?其不知,这来者非人,实是妖也。只因这山深藏妖魔,岭峻有鬼怪。这个岭上也自是有个妖怪,其认得三藏法师,知其是金蝉子转世,十世童子身,元气不曾泄,且愿习得大乘佛法。视其肉体凡胎,然若食其肉身则可得长生不老之术。这怪见而垂涎之,将食三藏法师。然惧沙僧并八戒,自不敢贸然捉之。这怪将身晃了晃,变成了个女子,前来见这三藏法师并两徒弟。
三藏法师所见之人,便是这怪所化之女子。只见这个女子,喝是农家妆扮,又有几分姿色,左手拿水罐,右手拿酒瓶,正是,三藏法师歇山涧,忽见农家女进山。袖短不掩春笋指,裙晃又见金莲显。粉颊带露微汗密,蛾眉轻扫目有烟。尚未闻其何所来,已见近身在眼前。三藏法师心中讶异,然亦带谨慎之心,言于八戒:“此何来者?方圆百里无人烟也。”八戒言:“师父无虑,吾可询之。”沙僧言:“谨慎。”八戒言:“无忧。”八戒整衣襟而至前,视之。这怪见八戒前而视,又见八戒故作正经之态,已知其贪色者,而有姿态露矣。
三藏法师远远言之:“八戒不可唐突,吾出家人者,言辞须恭,态度须谨,心念须正。”八戒应之:“知矣。”虽言而其犹视此女子也,只见这个女子,肤若凝脂玉若骨,杏衫微显是胸酥。黛眉柳叶神气飞,银星两点是杏目。朦朦胧胧似月样,清清澈澈性格殊。婀娜轻移身若柳,微启轻言牙似珠。海棠春山迎风展,芍药晴光样也无。这八戒看个不住,女子则是似个羞怯之农家女子也,不敢视其。八戒见其俏而生凡心,又视而言之:“不知女菩萨将往何方去?又所拿着是何物也?”
其言本是轻佻者,然亦以三藏法师之言宽己心也。三藏法师言其,出家人之言,须恭敬之。八戒自言,此自是恭敬之语也。然其亦自知之,此言之恭敬,非三藏法师所言之心念正也,是凡心也。女怪听八戒问,言之:“吾曾于向者许愿,若得遂心而必斋僧也。今吾心已遂,吾愿已了,故而将斋僧也。此罐中所盛者,香之米食也,此瓶中所装者,面筋者是也。”八戒闻此女子言将斋僧,喜之不尽,急回转而言于三藏法师:“实是好运也,师父,吾等有斋饭可食了。”三藏法师问之:“斋饭自何而来?汝非诳吾也?”八戒指着彼女子而言于三藏法师:“这正是个斋僧之人也,其罐中所盛者,香米之饭食也;其瓶中所盛者,面筋者是也。”
第720章 乐善好施妖怪骗 火眼金睛悟空识
三藏法师听八戒言有农家女送斋饭于其前而欲斋僧也,起面视之,果有农家女将罐携瓶已至前也。三藏法师礼之而言:“贫僧有礼,不知女菩萨自何方而来者?家在何方?又为何事而至此将斋僧也?想是菩萨许了汝之愿心故也?”若是悟空在此,其有火眼金睛自可识之。然三藏法师本是凡胎肉身,自是不识也。沙僧亦不识,八戒亦不识,只视彼果为斋僧者也。
三藏法师问而彼农家女子言之:“长老不知,小女子便在此山下住也。此山之名唤兽怕蛇惊。”八戒言:“好个怪名也,想此山必甚险恶,方得此名也。”彼女子方:“正因此因。小女子家中有父母两者,因好佛经而常诵之。父母年已长而无后,遂于佛前许下愿者,若可得后则必还愿也。后果得了便是小女子也。又得菩萨助而招得称心夫婿,便是人家也。”三藏法师又言之:“汝父母尚在,何斋僧之施汝自为也?抛头露面非妇人之当作,此似斋僧,汝夫自可作之。”此女子闻之而言:“长老实也不知,本非斋僧而至此,拿饮食将送于小女子之夫也。然于此见三长老,故生斋僧之念,祈长老纳之。”三藏法师又问之:“汝夫何在?”女子言之:“只在山下与庄客耕作也。此暑天甚热,父母不便远至此山中,而小女子又思夫或饥渴,故送此饮食。然见长老,忽已曾许之愿,请长老纳之,以还小女子父母之愿也。”
三藏法师见其言辞甚躬,且有诚心奉斋,然其终为忠厚之人,不愿纳之。何者,此女子言饭食是奉其夫者,长老若食之,则其夫无可食也,故长老辞而不纳,言:“多谢女菩萨之厚意诚心,然此斋饭实非贫僧之当食者。且请女菩萨送饭食至田,想汝夫必等之久矣。”女子言:“长老远来至此,想是不曾食得斋饭,且请食之,则小女子再整饭食,奉夫可也。”
三藏法师言之:“实不可食了,贫僧之大徒弟已摘果子去也,不久必还,吾等食果可也。”女子本是妖怪,以饮食将赚三藏法师也。见其只是不肯食,复劝而言之:“长老莫虑,小女子之夫,亦好善乐施者也,且常有斋僧之心。此饭食长老食之,纵小女子之夫知之,亦甚称其意也。”
三藏法师只是不食,然猪八戒早已饥肠难耐,其言之:“师父何辞者?此亦是这女子之一片诚心也,辞而不恭,何不食之?大师兄摘果子不知何时方归,若其至晚不还,待晚无食,岂非苦也?师父不食,吾将食之。”女子见八戒愿食,将罐并瓶俱放于前,八戒拿而欲食,三藏法师劝而不止,女子妖立于侧而暗窥之。
不想悟空已于此时摘得果子回,见八戒拿罐至口,将倾而食,视其罐中皆蛇蚁污秽,又见其旁又女妖立而窥伺之。三藏法师并猪八戒、沙僧皆不见之,独悟空可见之,皆因其有着火眼金睛也。悟空举棒将罐捣翻,又擎棒照定女妖打去。女妖不觉失色,将逃而未及,翻身跌倒。三藏法师拦前其前而言:“悟空,此是良善人家女子也,汝莫伤她。”悟空恨而叱女妖,又言于三藏法师:“师父好没眼力,此非凡人,实是妖怪也。”
三藏法师言:“悟空冤枉好人矣。此女子在山下住,将送饭于其夫食,然见吾等三人而将饭斋僧,实好人也。汝何言妖怪?若是妖怪,岂有斋僧之心乎?”悟空言:“师父凡胎,不识得妖怪之作也。吾于山中为王之往昔,也曾妆作多种模样,或为醉人,或为女色,若有迷者,自是入吾彀中,可将其食之矣。想师父见此女颜色甚好,可是师父动了凡心乎?若是有此心者,则吾三个自可在此作房架屋,成其好事,若何?”三藏法师闻而羞惭满面,不意悟空竟有此言者,无言可对也。
悟空自上前,将棒举起照定女子之顶击之,只听得这女子惨叫一声,翻身倒地,已无有生还之理。然此本是妖怪之脱身术也,此术唤作尸解之法,妖怪真身已离此还洞,而留假相以惑人也。三藏法师不知,只道悟空将一良善人家女子打死,甚是怨也,言之:“汝已为出家者,何行此凶事乎?良善女子汝不识之,只言其为妖怪也。一棒而击之,汝视其为何妖者?然已无命矣,此实汝之所作之孽也。”八戒亦不识女子为妖怪,亦以为悟空所伤者凡人也。且怨悟空将其罐捣翻而不得食,言之:“猴子又害人矣,好好女子汝自害其命,何其狠心。其本为奉斋尔,何言此妖怪乎?”
悟空将曾所捣翻之罐翻之,言:“师父,八戒,视此罐中为何物也。”三藏法师并猪八戒视之,罐中早蚁爬出,污秽之物也。八戒犹自不信,只言悟空作了障眼法,实是为脱其伤了这无辜女子之命之罪也。三藏法师见之,半信半疑,只是念佛不止,口中称:“阿弥陀佛,善哉也,善哉也。”八戒只觉肚中饥火难熬,又言:“师父莫信,彼惧汝念紧箍咒也,故而作此法糊弄师父。”三藏法师听之,甚觉有理,又见女子头破血流而倒于地,实恨悟空之擅伤无辜者,遂念起了紧箍咒。
悟空只觉头疼难忍,哀求三藏法师言之:“头疼,头疼,师父莫念,已知错矣。”三藏法师言:“汝这猴头甚是乖滑,纵言知错,亦须念咒以惩之。”悟空又求之而言:“停下,自是有话说。”三藏法师问:“还有何话可说?汝见命则伤,且是良善之人。吾僧家有慈悲之心,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此汝之心,实非吾之徒也。”又念不止。悟空言之:“师父再念,吾将离此而回山作大王也。”三藏法师言:“去则便去,吾何惧之。”悟空言之:“只未曾报得师父之恩耳。”
第721章 方将真身脱开去 又以假相现前来
三藏法师听其言,问之:“吾有何恩与汝也?不期报也。”悟空言之:“想徒弟在五界山下受五百年之苦,若非师父至山上将佛贴揭去,吾自是不得脱矣。此是师父脱徒弟苦厄中之大恩也,常思感报,故而随师父左右。若就此离开,未报得此恩,吾心中实不安也。知恩不报非君子,便凡人亦言之,望师父知弟子之心也。”三藏法师自是心软,闻悟空之言,遂起了回心转念之意,停下紧箍咒不再念,言之:“汝有此心,吾岂不知?然此后须听吾言,不可再妄害生灵也。若再犯之,必不宥之。”
悟空言之:“必不敢再犯,若再犯之,自甘受师父之罚也。”悟空将所摘之桃拿出,奉于三藏法师之前,言:“此是徒弟于山中岭上所摘之桃也,师父食之,可稍充饥肠。”三藏法师食之,悟空、八戒并沙僧亦食之。师徒四个食桃,不意妖怪于洞中稍歇之后又出,自空中视之,甚恨悟空之坏其事也。其自思,不意孙悟空果有手段者,竟识得其所化之假相。若非孙悟空从中有碍,其自已食得唐僧矣。这个妖怪是甚恨悟空,而又不舍得让三藏法师自此离得这山,只欲食得三藏法师一块肉,好得长生不老之术也。其又思一计,遂化面为一龙钟龙妇,一步步捱至山涧中来。
三藏法师方食得桃,正休憩间,听有哀哀哭泣之声传来,举目视之,一老妇也,已至前矣。只见,这怪变老妇,皓首并昏目。走来身轻晃,至前蹒跚步。面枯皱纹多,气弱力不足。举首视三藏,声悲若甚苦。三藏法师慈悲之心生,怜而问之:“不知这个老人家,何事而此伤也?”老妇方:“家有小女送饭于其夫,至山中不见,因而寻之。不意见其躺于此涧中,已是没命矣,故而哭泣。”八戒听之,言:“师父听之,吾言不错也。此本良善人家女子,师兄将其命伤之,此彼之家中亲人寻也。”三藏法师闻而又恼,悟空却言之:“呆子胡说,此老妇者,年有九十矣,想是六、七十之岁方生其女乎?非常理也。”
悟空之言,为这妖怪听之,其亦甚惊悟空之言,知其所化者实有缺也。其急欲出言以辨之,期惑三藏法师。不想悟空早已火眼金睛识得此为妖也,不待其方,则已将其金箍棒举而击之。不料这怪又使了个旧法,真身脱去而假相留存,只现一龙钟老妇躺于三藏法师前也。三藏法师不知悟空所击者实为妖,只意悟空又害一命矣,几惊而从马上落也,恨而言之:“汝猴头实可恶者也,方伤其女,又伤此老妇,顷刻之间汝已害两命矣。吾再信汝之言,只将这紧箍咒念起,惩汝之恶。”
悟空闻而言,急止之,言:“师父莫念。”三藏法师不管悟空,只是念起紧箍咒。悟空觉头疼将裂,翻倒于地,金箍棒亦弃于草上。咒声响起,悟空翻腾跳跃,大呼小叫,疼不可忍,竖蜻蜓,又倒立,沙僧看之不忍,上前而为之求情。三藏法师言:“这猴头其性甚恶,不念此咒不足以此恶。”悟空伺其稍歇,前而言之:“师父不可再念,有话自可说与徒弟听也。”三藏法师言:“尚有可言可与汝言乎?汝伤一命,吾劝之不听,再伤一命,若此之恶性者,不知将伤多少命矣。”悟空言之:“师父实也不知,其为妖精也。”三藏法师言之:“汝言其是妖精,然妖精何在邪?作恶而不认,自是恶而不知悔也。吾非山中大王,食人肉之辈也。吾是取经之人也,留不得汝这恶徒,可自去。”
悟空前而言之:“师父若不收留,吾自可去,然有一事相告。”三藏法师言:“汝尚有何事可告者?”八戒言之:“师父不知,其视包裹中之衣衫眼热,将分之而还。”悟空闻之,暴躁而叱之,言:“汝实夯货也,呆而蠢者,何在师父前弄口舌也?吾岂分衣之辈乎?吾向未有此心,师父自是知之。”三藏法师问之:“然则汝何以何言相告?”悟空言之:“徒弟向在山中为王,也曾结得众妖作友,皆是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之辈。若师父不收亦可,徒弟自可回山中再为王也。然此头上之金箍者,可除之否?师父若不除之,不惟难见彼等故交旧识,又恐师父心不顺时又念起,则虽在千万里之外亦受苦也。若师父念个松箍咒,将吾顶上之金箍去之,则老孙自是感激师父之恩也。”
三藏法师言之:“吾向只学得紧箍咒,未学松箍咒也。”悟空言之:“若无松箍咒,去不得此箍,只好跟师父再去取经也。”三藏法师言之:“再宥汝这次,且跟吾前去取经,若再为恶者,必逐汝也。”悟空言之:“师父勿虑,已记之矣。”悟空见三藏法师颜色稍霁,自是又扶这三藏法师上马,师徒四个前去西天取经,于山中徐徐而进。不想这妖怪见又计未得,又生个计。其暗道悟空有本领,能识得其真面目者,然终不死心,复化为个苍颜翁者,至前而将再戏三藏法师。只见这个妖怪化者,长髯皓首翁,似赛彭祖公。眼昏不辨物,耳中乱音鸣。龙头杖来拿,鹤氅袍带风。项带佛珠串,口中弥陀声。
三藏法师见而喜之,不意在此山野之中见有好佛之老公公也。其言:“此老公公路也前进不称便,徒弟们可前而将其扶之。”八戒言之:“不可扶,不可扶。”三藏法师言之:“何有此言?”八戒言:“大师兄已将其女并妻击之,其来寻之,师父将以何对?论起王法,师父自是首罪,吾与沙师弟皆从罪,非从军就流放,只大师兄可使个筋斗云轻轻脱身,岂非师父并吾两个之祸也?自是不可扶。”悟空已知此实为妖怪所变,然虑及三藏法师肉眼不识,故而不敢再轻易以金箍棒击之。
第722章 妖怪确属骷髅身 三藏实是凡俗胎
三藏法师见有个老翁自山路蹒跚而来,且颈挂佛珠,似个好佛者,心自欢喜,不意在此山间野外竟还见此好佛之人。三藏法师言徒弟们上前扶之,八戒言不可,恐其为祸。若是寻妻女者,其妻女皆已为悟空所伤了性命也,又何寻者?悟空已知这个看上像是个好佛者老翁,实也妖怪所变也。然其不敢贸然以棒击之,只恐为师父三藏法师所责也。悟空识得其是妖所化,三藏法师只是肉眼凡胎,并不识也。
悟空至前,言之:“老丈何所来?”这妖怪见悟空问,意悟空未认得其真身是妖也,只以已诳得过悟空矣。作态而言之:“吾有老妻并小女,至山中为婿送饭,多时不归,吾恐其为山中猛兽所伤,故至此寻也。”八戒闻听,远远言之:“怎样,怎样,吾言其必为寻妻女者,果不差矣。师父,祸事了,师兄打杀人家妻女,人家寻上门来了,只恐师兄带累吾等俱吃官司也。”三藏法师自是烦恼,言:“悟空,汝作得好事。”
三藏法师这言为妖听见,其就借势而作也,言:“老妻并小女俱为汝所伤矣?安在哉?”言之泣下。三藏法师见而下马,将欲劝者。这妖已暗使手段,只待三藏法师近前,便就摄之去也。悟空看得清楚,未等三藏法师至前,其已擎棒将妖击杀矣。只见火光闪处,这妖倒身而化成了一具粉骷髅矣。
三藏法师惊而不敢前,骇而问之:“悟空,此是何因?此老丈为何化为粉骷髅?”悟空言之:“师父莫惧,其实为妖,而化为人,赚师父也。前两者老妇并女子,皆为其所化也。此怪名唤尸妖,善化其状而惑人。”三藏法师惊惧而点头,沙僧亦近前视之,甚奇也。独八戒言之:“师父莫为师兄骗也,其伤人妻女,恐人追究,故除此老翁。然其亦惧师父之紧箍咒,故施法术而障眼。师兄手段,想师父亦知矣。”
三藏法师闻之而恼,言:“悟空,此言实否?”悟空言:“师父莫听呆子胡言乱语,吾实为师父除妖也,何伤人来?”八戒言之:“三条人命,只此一具骷髅,其数差矣。师兄莫欺吾等,吾自是知也。”悟空叱之,三藏法师闻言愈恼,言:“在此山中汝已伤三命,若至市镇繁华之所,汝将金箍棒拿起来,岂不轻易伤了百十条人命乎?吾自知汝凶性难化,此去西天路远,只恐为汝带累也。汝可自去。”
悟空闻言而伤,言:“师父何言此者?此言已出,若吾再在师前不去,自是没面目也。想师父自大唐至两界山下,救了吾出得灾厄,吾又随师父至此,也曾护师捉妖,保师降魔。就此分离,实不忍也。”三藏法师言:“行善似春园之草,不见其长,而日见增;作恶若磨刀之石,不见其少,而日有减。似汝这般凶性,若再伤了人,吾亦脱不得身,更何言取得真经?汝自回。”
悟空见三藏法师心意已诀,心中又伤又恼,言之:“师父不看往日情面,只信这呆子之谗言,定撵徒弟离者,徒弟自可离也。然只恐师父在西去之途,为妖魔所捉时,身边无人,又想起吾来。到那时,师父若再念起紧箍咒,虽千里万里,吾不能忍也。”三藏法师言:“何言无人者?八戒、沙僧非人乎?定然不念,汝勿虑也。汝若不信,自可写贬书付之。”
言已,三藏法师令八戒自包裹之中,拿出笔黑并纸张,写了个贬书,付于悟空,言之:“若此后吾再念紧箍咒者,必入无间之狱,受万劫之苦,此言是之。”悟空前拿贬书视之而悲,言:“师父不须发此誓言,贬书已写,吾自离也。然吾两个师徒一场,纵离亦将拜也。”悟空将拜,三藏不受,转身而避。悟空曲膝伏首,将身化为四,前后左右各一,三藏法师无可避之,终是受了悟空一拜。
“师父保重。”悟空起身,走到沙僧面前,言之切切:“沙师弟可多用心护师父,不可听八戒之胡言误事者。”沙僧不舍,言之:“师兄莫忧,吾自为之。待得过几时,师父回心,则师兄自可回也。”悟空叹而摇首,与沙僧别,驾云离去。只见,悟空含悲别三藏,嘱托沙僧用心帮。八戒贪馋又胡言,不可信之自主张。言已将脚踩草尖,已冲九霄云天上。筋斗云翻十万里,跨山越海又何妨。须臾已不见其影,自回山中做大王。悟空翻身至空,腾云驾雾不觉已至东洋大海上矣。听其波涛翻滚之声,思之此前之事,心中自是生悲。本想随着三藏法师至西天取得真经,修成正果。不想这老和尚听信馋言,未至半途而逐之。也罢,取经之事不提,自回山中做大王去也。悟空停步良久,将脚一跺,往山中至。
五百年前悟空自此山中升天上,位列仙籍,不想大闹天宫,惹得天大般祸事。后为如来佛祖所压,身困山下而不得脱。为三藏法师所救,随其取经至念再无回此山者。不知此番,山中是何景象也。悟空思至此,甚是心切,只想早早至山中见其旧属,若小太岁,小病秧子者。听得山外海上海浪声声,只见,烟波渺渺,巨浪声声,烟波渺渺隐仙山,巨浪声声震海岛。潮涌无边,浪击无际。潮涌无边遮天日,浪击无际蔽夜月。仙者乘龙见应虑,圣者跨鹤视则忧。岸本荒芜少人烟,水自汹涌无片舟。卷起千堆玉,吹去万斛愁。海禽自在飞,水族任浮游。礁上不见垂钓者,眼前翻翔无数鸥。鱼鳖沉水底,雁阵列三秋。过了这个东洋大海,便是旧山世界山中也。悟空见之生喜,按落云头,则已在此山中矣。已别五百年,今日方重游,悟空见此山,不知喜是愁。不知这个山中此番景况怎样?悟空可否重整旧日部下,再为大王,可见下个章分解是也。
第723章 猎户带威登山来 碎石乘势落崖去
悟空自云上落而至山中,视之,草木依然而无旧日气象也。昔日悟空在山为大王之日,山中多见猿猴跳跃,通背攀枝,甚是繁乱,自是热闹。然悟空此番再至山中,只觉冷清空寂,不知为何至此也。只见,近望山中草木郁,葱笼苍翠胜往昔。烟霞升起见海日,轻风吹过聆仙曲。不见猿猴出洞迎,更无通背奉果食。曾在山中做大王,结拜六魔是兄弟。小太岁者当首领,老猕识多为军师。又有猴名病秧子,入山之后已相识。帐下百千小儿郎,列队练兵甚整齐。远近妖怪皆来降,自称猴王世无敌。不想今日入山来,悄然无声没消息。不知众猴在何方,只听风声无人语。悟空看罢心暗惊,惟恐众猴遇劲敌。四下巡看心甚切,期与往昔从者遇。
悟空在这山中且走且看,只草木依旧而山中寂然,不觉心中暗自惊惧,只恐山中诸猴俱为妖魔所害。正至山下,尚未到水帘洞,只听得草木后有吱吱之声,又见数猴早已跳了来见。众猴见悟空至,围着叫个不停,只言“大圣爷爷”“猴王爷爷”。悟空视之,不识也,言:“为何汝等在此山中?何所从来?向者山中之猴,尚在乎?”众猴言:“大圣爷爷不知,自大圣爷爷离得这山五百年,吾等俱后来出生者,至今已历百十辈矣。”悟空思之,难怪不识,皆是其离山之后所生者。又问:“汝之前辈在否?”众猴言:“俱在,然躲身于洞中,轻易不敢出也。吾等小辈,在外玩耍,偶至山前,亦为所叱。至此者,视其暇而擅离也。”
悟空言:“为何这般?山中是吾等所有,不敢出者,是何因也?”众猴言:“大圣爷爷想是不知,自大圣爷爷与天兵大战,此山便为天兵占之。众猴俱而不敢出,俱匿洞中不为其见。又至数百年,天兵方离。然又有山下猎户带强弓硬箭,牵猎狗黄犬,至山中肆意狩猎。于等若不得脱而让其见之,必逐之不休。是以山中同类多为所伤,而曾聚之他山妖怪亦星散也。此言,俱前辈告之。及吾等之生,则此山已几为禁地也,同类皆不敢轻至,纵食果攀枝,只在夜晚无人之刻方敢为这。”
悟空听其言,甚恨而言之:“天兵至此尚不胡为,彼猎户何敢至此,伤吾同类子孙也?”群猴言之:“大圣爷爷不知,这猎户等人实是凶残,将吾辈之属捕之,或油炸,或火烧,或剥皮,或烹煎,肉其食之,皮其衣之。更有生擒者,于市上戏之以赚银子,若不听其所训,必以鞭棒加之,甚苦也。”悟空闻之更恼,言:“带吾至水帘洞,必重整威风,将此山夺得,将猎户以惩而为汝复此仇也。”众猴闻之,无不欢欣,引悟空至水帘洞中。
悟空又至水帘洞,见洞中皆往日景象,并无异样,只见这铁板桥下流水清清,又见这宝座之上是金光灿灿。方至洞中,诸猴已大声欢呼,各言:“大圣爷爷已回。”“猴王爷爷重回山了。”洞中所匿之猴闻之而出,至前簇而拥之,皆欢欣不已。悟空视之,四健将还在,小太岁,小病秧子未老。至此已历五百年矣,何其四猴尚未老也?只因悟空大闹天宫之时,曾将天上老君所炼之仙药并仙酒蟠桃带至山中,分与众猴食。这仙药、仙酒并仙桃,皆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也。
小太岁、小病秧子并通背长臂猿、赤尾马猴这几个首领健将,见悟空而迎之,言离别之情,受逐之苦,悲而又喜,不禁泣下。悟空心下亦是慨然,言与几个健将:“可将此山中诸多子孙重新整顿,再列队伍,操练起来,吾将再树大王之帜,在此为王也。”众猴闻之,欢声震天,在诸健将带领之下,重又练起兵来。悟空此次所立之帜,非“齐天大圣”者,只“美猴王”三字也。
整顿已毕,悟空坐于空座之上,言:“可将山石集于崖顶,吾自有用之。”众猴听之,不知悟空何意,然无不听从。岩顶石块集而堆之,数数十。方整理毕,已闻山下有人声马嘶,并有猎犬狂呔之声传来。众猴听之,皆惊而惧,知山下猎户复进山狩猎也。悟空言于众猴:“汝等勿须惊慌,可在此观吾作法,定叫这荼毒汝等之猎户来而不返。”
未几,猎户进山。其数有数千,其弓箭整齐,马匹甚健,又有凶犬前后相随,马踏山径徐徐而来,集于崖下。只见,披肩狐裘作,裹腰锦衣鲜。宝雕弓似月,狼牙簇羽箭。马肥蹄甚轻,人强气自悍。鹰在臂上立,左右吠烈犬。火砲有威力,青雕视毫眼。叉兔自有术,粘杆百十舚。拦路网难越,绳扣见之险。齐集山涧中,崖下声甚喧。悟空见之,知可用其术矣。其言:“众儿朗们见之,此让其有来无归也。”众猴听悟空之言,目灼灼而视,不知其将用何术矣。
悟空就这念了个诀,着巽处吹了个风,只听得呼啸声至,尘起迷眼,山中风起若将林中大树而可摧之者。崖上所积之石见风而飞,自落于崖下涧中矣。只见尘起迷人眼,风大林树折。海腾浪千尺,波翻势万叠。宇宙苍茫矣,日月朦胧也。松晃闻金声,竹摇听仙乐。万窍齐号声似鬼,千石皆击暗若夜。山下涧中众猎户言将队伍整齐,忽见大风自天而降,又见石块似蚁自空而至。涧中人躲马跳,然避之不及,多为石击而中。一个个全为这天降飞石所伤,正是,石若击之首破,沙将迷时马惊。猎户崖下避不及,血染红尘涧中。已得大圣施法,又闻众呼雷鸣。可怜数千人并马,将命丧此遭难逢。又有诗言之:大圣离此五百年,山中景象不似前。天兵先占猎户欺,至此方了前朝怨。这山下数千猎户至此已离不得,皆为山石所击,伤之者众重。悟空为山中众类了得此怨,甚畅心意,大笑呼之,着众猴至山下整此之涧。
第724章 悟空重整水帘洞 三藏又思拜浮屠
悟空见山涧之中,山崖之下众猎户皆为石所伤,视众无有生还者,大畅其意而笑之:“甚是畅快也,至今日方舒得胸中闷气。自取经之日来,为三藏法师拘管,常听其言千日为善,不敢言足;一日作恶,已是有馀。其又言,似出家人当谨言慎之。纵吾为保其而击杀妖魔,亦为其所责。怎比在此山上,方出击则已结果了这数千猎户,为汝等复前之仇也。甚畅,甚畅。”悟空言且笑,众猴亦欢呼不止,皆跳而叫之:“大王圣明,唯大王马首是瞻。”
悟空又言:“众儿郎们听令。”四健将并诸猴,皆齐呼:“愿听大王之令。”悟空言:“下得山在涧中,将猎户尸体弃之深潭,将马已伤之尸体取而来,腌之待腊,并取其皮以作靴者。将猎户所弃之刀枪箭弓取之,以备操练。”四健将并诸猴听令,将下崖至涧中,悟空又言:“将猎户衣服先可取之,以遮寒。”众猴听令,各顺崖藤至涧中,拿刀拿枪,并拖死马,弃猎户,忙个不休。
诸事已毕,悟空又着山中众猴打起了一个旗号,却是猎户所丢之旗帜所作,上写着金色大字十个:重整水帘洞,再作美猴王。这旗树将起来,悟空又在山中重为大王,将这花果山收拾得铁铜也似,更无外人敢擅入者。不久,四围众妖众魔听闻孙悟空重回花果山中,再作美猴王,各自奔告,又来相投。山中兽兵猴将甚多,与往前比更显壮盛。悟空着四健将带着诸猴兵兽卒,在山上每天操练,队伍甚是齐整。
悟空见山中以为猎户所荼毒之处,多似有狼藉者。悟空至四海龙王龙宫商议,借得了甘雨仙霖,将山重又清洗得碧绿,草木茂盛,又着属从将山洞收拾一番,宝座以金铸之,比前更显不凡。自此,悟空在这山中自自在在做美猴王,食野果,饮美酒,受众猴朝拜,接众兽献礼,好不逍遥。
不说悟空在山上重又作王,只说三藏法师因听了八戒之言,又起了心猿之性,而将悟空逐之。八戒并沙僧随着三藏法师,出了山,过了岭,师徒三个又来到了个山下。只见这个山,藤缠葛绊,松茂柏盛,三藏法师见之而心生怯意,言:“徒弟们,可小心而前也。只见这个山中层层藤萝,丛丛荆棘,路已难走,又恐有个妖怪躲在这个荆棘之内也。”八戒奋而自任,前而言之:“师父莫怕,老猪可前而带路也。”言讫,八戒将九齿钉耙扛着,着沙僧牵马随之,其自在前开路。
在这个山中走了许多刻,并无妖怪相遇,三藏法师心稍放之而又觉肚饿也。其言:“八戒,为师甚饥,可化斋饭与为师食也。”八戒言之:“师父待之可也,老猪自去化斋与汝食之。”八戒言虽此,然实非其愿也。只因其进言而三藏法师逐得悟空去,与沙僧者,其为师兄也。故此,化斋之事实该其任也。
三藏法师出钵盂与八戒而言之:“拿此而去化斋食可也。”八戒接而言:“自是可也。”沙僧问之:“不知师兄将往何方化得斋饭也?”八戒言之:“汝莫管,可自守师父也。吾此去,必将化得斋饭来。若是无人家可化斋,便钻冰取火,也须为之,纵压石出油,亦不弃也。”八戒此言甚壮,沙僧遂不问矣。
离得三藏法师,已前十余里矣,八戒视并无人家在者。这方实也甚是荒凉也,八戒见之,皆是有虎狼而无人烟之所在也。至此,八戒方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之本旨也。然其叹亦无用,若就此而回,只恐为三藏法师责而怪也。不能回然亦无斋可化,且已有前番之大话言之,八戒进退不得,遂起了个狡猾之念。
若言与三藏法师,只恐只不信吾已至此,只恐其意吾为懒惰者也。不若在此休息也好,待养得精神足,回转而言,远近并无人家,想那老和尚自是无言语可责吾也。视此方草科甚多,自可在其中养足精神也。八戒已是思之及此,看看不远正有草科也,就钻进了这草科中,睡起了个大觉来也。方将躺下,则八戒已是鼾声起了。只因这个八戒也是累了,倒了就眠矣。
三藏法师等了好久,也不见化斋食之八戒还也。三藏法师言之:“不知这个八戒向何方寻斋食者?只恐遇到妖怪非善者之事也。”沙僧言之:“师父不知也,这二师兄有个宽大食肠。若是寻得斋饭,其必自食方足而还也。吾等在此守他,只恐他食罢天色已晚了。师父,吾自寻二师兄去也。”
三藏法师闻之而言:“此言是也,八戒确也是贪食之性,汝可寻之,若化得斋饭,就可与其转还也。”沙僧辞了三藏法师,拿着宝杖离了这个龙驹宝马,至山上寻八戒去也。三藏法师独守着包裹并马匹,在此守其两徒之还也。未几,则见风起而日已斜矣。又闻林中传来鸟归巢鸣,其声甚噪。三藏法师起而整衣,徐徐而步前,在这徘徊左右前后视之,权消闷也。
忽见前言有光芒传来者,若灿然之甚晃目也。三藏法师不觉为此光所注目,而信步步上了个岔路者。前光甚灿,三藏法师不觉,只是步而前之。风细细而鸟噪噪,而三藏法师若个不觉之者,步而至前,只思光从何方来。不久而见有个浮屠宝塔,在前现祥光,视之若佛塔。三藏法师喜而更前,思此方何来此宝塔者?非是修者所修乎?这塔放金色光,灿烂无比。
三藏法师再视,又见五色彩光集于上,吉光可见,三藏法师更是喜之不尽。其自思,自离了东土大唐而来,三藏法师就有了个誓言,就是见庙则拜,遇塔则必扫之。此若是佛塔,自是可前而扫也。三藏法师正是带着这个思念,步至塔前而视之,只思还其所誓言也。
第725章 师为妖拿不可脱 徒尚酣睡未曾醒
三藏法师将至得这个塔前,忽转思念及,马匹并包裹尚无人守,然又思之此方并无人烟,纵无守者亦是无碍也。三藏法师思至及此,遂放心而前也。其步步而挪,徐徐而前,则三藏法师已至此浮屠宝塔之所在也。只见,崖皆青石壁,山连霄汉直。根在地底,峰绕云霓。荆棘丛杂望无边,林竹罗列上百里。草随风曳影自晃,水出云岩月光聚。深涧有倒树横,峭峋是数峰立。前有桥,清泉涌现多;台有基,光石砌筑之。前视像三山盛状,近观若仙岛幽宇。翠松青青弥望眼,雀声噪噪闻在耳。塔前边,有兽个个来来往往在守;桥外面,集禽只只起起落落而立。丛丛灌木茂,朵朵异卉齐。实是个妖怪之洞府,错认将修者而留居。
三藏法师只以此是个浮屠宝塔,因其放光而可视之,故而前之,并不虑有他虞。至前而视,塔门竹帘张之,不可视内也。三藏法师趋至帘前,擎而观之,不觉大异而甚是惧也。只见,这塔内并无佛象,亦无香烛,只有青石床之上,有妖怪在闭目养神。这个妖怪,颜青青,森森牙,张嘴发声呼呀。两鬓长毛是乱糟糟,看似若像着了胭脂;颌下密髯确紫巍巍,望若有个荆棘丛杂。两眼有豆光芒不现,八戒之鼻无有他大。拳拳似锤,砂锅左右模样;脚伸带蓝,枯根长在悬崖。身穿着黄色风氅,可比过三藏袈裟。眠而带刀在,只放凶光;枕之细润石,似玉不假。蚁聚列队小妖听使,呼喝号令老怪坐衙。这妖怪实也威风,大众见着,呼其大王。这怪酌酒对影成三个人,此魔两腋清风生盏斟茶。他实有神通赫赫,须臾之刻,可远天涯。大野隐巨蟒,荒林憩老鸦。仙能方术田长玉,道可作阵涂朱砂。塔门虽小,虽不至者幽冥无限远;妖则甚恶,直然是个食人之夜叉。
三藏法师不见则可,一见则只觉浑身骨软筋酥,再不也视其,急放竹之帘而将逃也。然已为妖怪所知,三藏法师逃不及矣。三藏法师方转身之,此妖则已觉之,实是甚有强之灵性也。这妖见竹帘轻晃,似有外来之者,言于麾下众小妖言之:“小的们,前视来者是何人。”一小妖应之,至塔门外举帘而望之,正见三藏法师仓促逃之,视之,一和尚也。小妖言之:“报大王,有和尚在塔前正逃。”妖怪言之:“何个和尚?”小妖言之:“团头大耳,着个袈裟,拿着个杖,甚是肥大,正堪食也。”这老妖听这小妖之言喜而起之,言:“此实是邀天之赐者也。此和尚至此而逃,岂能逃之?岂不闻之,蛇头上落苍蝇,是食者也。小的们,将此和尚捉之入洞府,必有厚赏。”小妖闻之言,贪其赏而蜂拥出了这个洞府,前追三藏。
三藏法师听闻身后乱呼,又闻脚步杂沓,转身视之,见已有了多人小妖将追其而拿之。三藏法师更惧,心似箭而逃,步若飞以奔。然又何能逃之?三藏法师本已胆怯,逃之已难;又以这山中崎岖,避之不及,怎是这个小妖们之敌者也?未逃得多刻,则众小妖们已呼喝着至矣,将三藏法师拿之,前后相簇着解于妖怪洞府之中。正是三藏法师本多难,至此又为妖怪拿。纵然诚心取真经,历劫难逃避无法。
三藏法师匆忙逃脱,然未能够脱得,已为众小妖所拿矣。众小妖前拖后推,将三藏法师解于妖怪洞府之中。这老妖看之,三藏法师果是有个好相貌也。只见其面团眉目端正,两耳垂肩而气质温和,虽在匆促之中,不失其态,知是个不凡之和尚也。老妖意这三藏法师,非凡俗之人者,若非以势威压,其心定不服也。老妖思之此而言之:“呔,下者何方人?为何窥探我之洞府?”三藏法师闻老怪问,老老实实答应之,言:“贫僧乃是东土大唐驾下玄奘法师是也,因受唐王之令至西天求取真经,至此天晚,见有浮屠。因记贫僧曾许之,见庙则拜,见塔则扫,故而将入此塔而扫也。不想此非佛家浮屠,实是大王之洞府。无意冒犯,请大王明鉴之。”
三藏法师这言,听在妖怪耳中,其忽大笑之,言:“听闻有上邦人物取经,果是汝也,不想竟为吾所获也。实言告之,吾必将食汝也。”言讫大笑,又令众小妖将三藏法师绑定,将食三藏也。这妖拿刀至三藏法师前,狂笑而言之:“汝虽上邦之人,却只一人便去西天取经者,实无知也。今日落于吾手,亦不冤枉。”三藏法师言之:“非止吾一人也,实有三徒,大徒弟为吾所逐,已回花果山矣。另有猪八戒并沙僧者,皆是吾徒也。其两个外出化斋食而尚未还也。并有龙驹宝马,驮包裹者。”这老妖闻之又纵声大笑,言之:“本以只汝一人,不想竟还饶了两个徒弟在。正好,三个人可当吾食,马亦可食,足以食之饱也。”
三藏法师闻之,知或不免,不由得长叹落泪,只思或将离不得此也。又有小妖上前,言于老妖者:“可将其两徒并马俱捉来。”老妖言:“必捉之来,然不须出动,守之可也。想其师在此洞府之中,其徒必寻来。”众小妖闻之,俱言:“大王英明,吾等比不得。”老妖大笑,甚得意。三藏法师只盼八戒并沙僧来救其离此洞府,然又虑八戒与沙僧非这众妖之敌,来而为其拿之。其心犹豫不定,徘徊不决,甚觉其苦。
沙僧离得三藏法师,寻八戒而不得,将还而闻草中有呼声,看而视之正八戒也。八戒尚在梦中,呼呼之声甚响,而不知沙僧已至其前。沙僧摇头叹而笑之,自言:“不想二师兄竟在此大睡,而将师父之命俱弃之矣。沙僧将八戒之耳拎起,大声言之:“二师兄,天已亮了,可起床否?”沙僧呼之,八戒方醒,睡眼朦胧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