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且请解经典 将宣释义理
唐王曾听崔判言,若劝善止恶则水陆大会可。唐王记于心返阳犹未忘之,果已进而金已付遂举此事。金銮殿上言方之,已有太史丞傅奕谏止浮图而言此事不可。
太宗问之:"卿何言此?此本朕记于心者,崔判之言也且有劝善止恶之功者。"
太史丞言:"佛者天竺人也,法者异域传之。中土教化出于圣人之道而言忠孝,彼佛法则曰轮回,此无父无子无君无臣之意旨也。且僧者诵经而不作,徒众乞食而受施,若天下者皆不作则施从何来?三代以上本无佛法而圣人迭出,晋梁以降屡立浮图而民有狡诈。若言佛法可度人,为何传来东土而狡伪愈众?若言佛法无用,而又兴此大会以何为者?下臣愚见,陛下天裁。"
太宗思之,其方虽激而未必无其理在,若不将其辨之而举此大会,纵然兴之亦难服天下之心而劝善止恶之功或微。
太宗言:"傅卿所言者,谁可驳之?"
崔瑀出班言之:"臣可与其辨之。"
太宗言:"卿请辨之。"
崔瑀至傅奕前而言之:"佛陀者亦圣人也,其言之旨在明心见性导善而化恶者也。若习得其法则可求圆满而不至偏妄,此亦修身之道而益于心者。且历代圣者凡俗修佛者皆有所应,此亦记于卷而传于今者。佛法者大可助国而小可益身,此法可不善之有?汝其言之。"
傅奕言之:"修佛者只言有佛而不知事君,习法者只知修身而无视尊亲;入空门者避世而修行,在家居家闭门而诵经。此非孝非亲,非勤非和,纵修其法,其用何之?"
崔瑀言之:"若人心明之则天下可安,若知善恶则忠孝皆全,此其之用,汝不知矣。"
又有太仆并中书令两者俱于傅奕辨,而言此事之宜举之。
太宗言:"傅卿可听他三者之言而思你之理当否此事朕已决矣汝莫再言此后若再有言其事而阻其会者当断臂以惩之。"
太宗着人曹官魏征监其事访得大德之僧就为主者且设道场。
征令人方大德之僧者且请众僧为护法之众然护法僧易请而大德者难寻征数令人寻访而不得。
有僧言金山寺僧玄奘可为此任征令人寻访金山寺而见玄奘请其至长安化生寺举此法会。
玄奘者本学士陈光蕊之子也前身为佛祖殿下金蝉子转世而至唐国其身世之奇概有前因。
佛祖曾于圣山灵鹫峰举法会而讲经金蝉子无心听经而有意思凡遽尔转世为人至唐国
玄奘本为金蝉子灵鹫峰下听佛言
无心聆经而思凡转世为人于南赡
未诞之时灾星定方出人世荡波间
明法长老育其身金山寺里续佛缘
一十八载知父母天伦相聚暂团圆
长安城中心不定只思离家将经念
辞别学士温小姐离京又已返金山
锦衣玉食无恋意惟伴青灯并黄卷
诵经方有真意得心中若有法喜满
修行有成功德就忽闻天子诏已传
旨上所言水陆会广解经义**转
劝化世人能弃恶点醒愚痴可从善
众僧已至化生寺请得圣僧方遂愿
玄奘见到天子诏书又知是当朝尊显有望者魏征所请遂许赴之。征闻之甚喜而派人于金山寺相请。玄奘辞别长老与寺中众僧随征遣之使而赴长安金殿之上见太宗。
太宗见其名而思其父言此非学士陈光蕊之子乎玄奘言小僧在俗正为陈光蕊之子然现今已离家数年矣在金山寺得长老赐法号玄奘。
太宗甚感其身世之离奇又欣其德行之完备而御赐其为天下总僧纲并天下总僧纲者总管天下僧人之职者此太宗甚重玄奘之意也
化生寺大会之事已备只等玄奘来者玄奘至而视其事又将僧众分派列班整理功德音乐使诸事愈齐备而更无有缺漏者矣。
龙集贞观十三年唐王设会将经传
请来僧集化生寺又以玄奘都大阐
岁在己巳癸卯日水陆大会起长安
唐王早朝理事已拈香因离金銮殿
却说这日早朝已了,太宗言与众臣:"众位爱卿,朕令玄奘法师与今日在长安化生寺起水陆大法会,朕欲前去拈香观礼,众位爱卿可相随朕观之。"
众臣皆呼万岁,随在太岁銮驾后前去化生寺观礼拈香。
太宗本崇信佛法,又因前曾游幽冥而许下此因,故极重视此事,銮舆盛之极矣。
此本吉日辰,太宗銮驾出宫,可见空中瑞气祥光满是,风轻气暖有若春日,太宗心自是极畅。众臣前后相随,更有侍卫左右相卫。前有开道仪卫擎着金瓜斧钺而显皇家气概,身侧有宫女内臣带着宫扇宝炉可知圣人之仪。曲柄伞下太宗身着金煌煌九龙袍服,随其后者是着紫绶金章之近臣恭侍。
太宗自有极好之心绪而龙形虎步,神彩昂扬,自是有王者之风范而为百姓之敬服。
不逾时而太宗至化生寺,但见众僧皆于玄奘法师带领之下而恭迎圣驾。
玄奘言:"贫僧谨迎圣上大驾光临。"
大宗言:"法师不必多礼,朕于此观礼上香,亦是了愿而积福,正所愿也。"
是日化生寺中彩旗分五色,宝盖现金光,祥云冉冉而罩,紫雾飘飘皆笼,正是人在化生寺中至,身在清凉界中行。步行本履青砖铺,福至已生极乐天。
此法会为太宗为因枉死城中为众魂魄所阻,而意超其众者。
玄奘法师亦知太宗之意而出一篇度孤之文示太宗,上言:曾于世间为乱者,又于幽冥集枉死。乱者之积诸恶业,枉死而应本前愆。闻经可度念中恶,诵佛能超极乐天。尔等孤魂,诸般野鬼,知圣上恩意,感佛祖慈悲,听僧人诵经,思己身离罪。方便之门已开,普渡之舟可乘,诚心向佛,善自忏悔,止善离恶,见性明心。离地狱樊笼,登极乐逍遥。"
玄奘法师念此超孤之文已了,众僧合掌而诵佛号。
太宗焚香虔诚礼拜,玄奘法师与众僧皆合掌而随喜之。太宗极喜此红尘中之鸿福之所在而流连不返,于化生寺中食三斋。
第667章 金銮殿送宝 化生寺听经
太宗喜此化生寺中有德之众僧齐集,更有法师玄奘临此寺而将其化为清凉鸿福之所在。
其于寺中乐而不返,食三斋至天色将晚方于众臣出寺。
只见天边归鸦数点飞,红日已隐有余晖。方出寺来闻市语,恍惚若迷己是谁。
太宗引众臣与銮驾回宫不题。
只表次日清晨,观音菩萨与木叉两者出得土地庙而至市中,将两件宝物售于市上之人。
观音菩萨所化者癞头和尚,跣足破衲甚是褴褛,市中之行者皆侧视,无近其身者。
木叉所化者小沙弥,为菩萨随从而奉两宝以随之。
这两宝本是佛祖如来所赠,一是锦襕袈裟,一是九环锡杖。此二者皆是无价之宝,若有德者自可视之,而凡俗者不知其宝。
菩萨所化者和尚,将袈裟拿于手中对市人言:"货卖袈裟,其价五千两。"
又有指指木叉所奉之九环锡杖言:"锡杖两千两。"
市人闻之皆掩口窃笑,笑此和尚为疯颠者。
有好事者上前言之:"此袈裟是何物值这等价?莫非是佛祖所赐乎?"
观音菩萨所化之癞头和尚言:"正是佛祖所赐。"
市人众人闻之愈笑,以此和尚所言为不经之语,而不知其袈裟果佛祖所赐者也,一市之人皆以为奇事而传之。
有僧人闻之,寻菩萨与木叉,见两者一癞一少,却将袈裟与锡杖售数千两,似不知事者。
僧人言:"贫僧起首,师兄谬矣,此两件物非宝者,观之也寻常,何言可值数千两。若售适其值则可售矣,若售非其值而言数千两,恐此两物无人问者。"
菩萨言:"感诚意而谢,然此两物皆宝也,而凡人无可视之者。宝者自应售其值,然有识之者,亦可赠之而分文不取。"
僧人见其甚执其意而无能劝者,遂摇头叹息而去。
菩萨于市中售此两宝,无一识者,众盛此事,而为太宗使者闻之。
盖因太宗近日起法会而斋戒礼佛其心甚诚,使者知之。
遂寻此两者而引至宫中,与太宗见。
太宗见和尚跣足癞头而不以为意,温言问之:"这和尚,我观你本非疯颠者,将售这两件袈裟却是何意?若汝衣食不周而乞食甚难,朕可将汝两人送于化生寺参法会而礼佛,自可两者皆全。或可送汝衣食资粮,汝其自纳之。"
菩萨所化之癞头和尚言:"圣人诚意贫僧自知,然此两件确是宝物,非贫僧所妄言也。"
太宗言:"所宝者何?"
菩萨言:"此袈裟者上嵌诸般宝物,入水不浸,入化不焚,入暗放光,入寒不伤。又有摩尼珠,宝风珠,舍利子,紫珊瑚。若是着了此袈裟,可免随轮回之苦,可避无妄灾祸。虎豹见之而躲,鱼龙遇之不前。它本是冰丝织就,又有织女裁成,出于佛祖之赐,而入于圣者之手。若非有缘者,心诚者,明心见性者,获重三宝而深悟佛法者,自不识其宝。此等人愿得之,须出银五千两。若是前所言者,则可送之而不取分文。"
太宗闻之而喜,知其癞僧非凡人也,又言:"似那个九环锡杖者,其宝在何者?"
菩萨言:"此九环锡杖来历亦自不凡,擎之可助修行,坚道心而固本原。此九环锡极亦与袈裟似,有缘者分文不取,无缘者售价两千。"
太宗言:"现有化生寺大德法师玄奘者,为修行有成之对僧也,正与寺中举水陆大法会。若言有缘者,玄奘法师与此两宝正有缘。"
菩萨闻言,已知这玄奘法师正是所寻之取经人。
他将九环锡杖与锦襕袈裟送于太宗,言:"此正是我所寻者,天子可将此袈裟与锡杖送于此人。"
太宗言:"法师稍待,我着人取银两来。"
菩萨言:"何须银两,吾言有缘者分文不取非虚言也,天子自不必赠银。"
太宗又言:"若此则法师可赴斋宴,以表朕之谢意。"
菩萨言之:"太子何须多记,但到午后我与徒儿到化生寺相见玄奘法师,斋宴却是不必。"
言迄,菩萨所化之癞头和尚与木叉所化之小沙弥,与太宗施礼而别,又回城外土地庙中寄身暂停了。
太宗见三人转身离去,身似轻风而意甚安然,不禁叹言:"果有道者。"
其视两人所留之锦襕袈裟与九环锡杖,觉其非凡者而善视之,着内侍善守之,将待得至午后以此赠于玄奘法师。
午朝已了,太宗率魏征与内侍,带此锦襕袈裟与九环铁杖前至化生寺,将送于法师玄奘法师。
至化生寺,太宗见法师正在解析经义而听者甚恭。遂命侍者立于其旁,待其讲完而将此两宝赠于法师。
讲经已了,法师下坛见过太宗皇帝,太宗言:"有两个宝物送于法师,此宝非凡常之品,而极难得之矣。"
玄奘法师视之,知此两者确为宝物,谢过太宗而细细视之。
菩萨所化之癞头和尚与木叉化之小沙弥,由僧人引而入,与太宗和玄奘法师相见。
太宗言:"此正是所送两宝者。"
玄奘法师视之,觉两者皆似熟识者,而不知在何曾见之。
菩萨所化之癞头和尚尤觉非寻常者,玄奘法师奇之而前,言:"谢过两位相赠宝物。"
菩萨言:"玄奘法师不必多礼,我听闻你经义俱通,法典俱晓,是个大德圣僧,我与小徒儿愿听你讲经释法,可否?"
此正菩萨之谨慎之心者是也。
其想以此而知玄奘于佛法之修上究竟是何状况,是否真似外人所传那般之为大德圣者。
玄奘法师逊谢而言之:"非敢称圣者,实是佛门中之在途跋涉者,实在惶恐之至。"
菩萨见其言辞谦和而神情温雅,笑而不言,与木叉杂于众僧人中,听玄奘法师讲经说法。
太宗言:"法师可将此锦襕袈裟着于身,而将此九环锡杖擎着,好叫朕躬与众僧众民者见法师之圣貌严相。"
玄奘依言着了锦襕袈裟,又将九环锦杖擎着,视之确也是庄严非凡,引得赞声无数。
第668章 解经菩萨现 受赐唐王别
玄奘登台讲法,妙理意深,有得意者咸点头,不明旨者则茫然。菩萨与木叉杂于台下众僧中,听得讲者妙而落于小乘。
玄奘知听者不有解,解其意谨而严,细而朴,通而彻,众至此方知其意,明其法。
菩萨亦以其为通者,甚慰。
此法会本太宗所举度枉死城中者,玄奘所讲有《受生度亡经》,此经听者有众僧,民,菩萨,木叉,亦有因此经起而超出枉死城中者,至化生寺听经甚虔。
《安邦天宝箓》者,有化灾去祸安邦定国之益也。玄奘讲之太宗听之,称其意而悦。
又有《劝修功卷》一本,讲者度世人于佛理,拯愚痴出诸恶。有至化生寺听经之民者,闻此经而皆有所感,向善之心起,作恶之念弃。此亦玄奘化生之功德也。非益于民而益于国,且积功德于其身者,诚是之谓也。
菩萨知玄奘诚为大德圣僧,然所讲者皆小乘佛法而非大乘佛法,有意度其至西天佛祖取得大乘经卷在藏。
菩萨出于众,言:"法师所讲其精妙,意理亦圆通,然于小乘中寻者浑俗和光而已也,此非佛法之可度众生者。"
玄奘言:"不知老法师所言,更有何经典宝藏?"
菩萨言:"西天如来佛祖处,有佛法三藏皆为大乘经者。若通晓其经,可度亡者超脱天界,可令世间之苦难者离诸灾殃,亦可修得无量寿身,且可通晓无来无去旨。"
玄奘闻之,喜而起身离座至菩萨前而言:"老师父所言此三藏经卷在西天如来佛祖处,似弟子者可去得否?"
菩萨言:"汝心诚自可去,然山遥路远妖魔为祟,山精作怪,汝岂不惧乎?"
玄奘言:"妖魔精怪岂足为惧,佛法欲得何嫌路遥,乞老师父指明前行之路。"
"灵山圣境,西天极乐,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者便是去处也,汝若去则自去。若得三藏经卷传诸此南赡部洲界,则汝自可修得正果金身,此亦不待言也。"
玄奘叩谢,取经之意甚诚。
二者言谈为台下众僧听得,众多以此疥癞僧人为作怪者,而独唐王太宗知其非凡俗之辈。
太宗至台上言:"老法师所言者,若果其实,诚为天下万姓之福也,何其幸哉。"
菩萨言:"唐家天子所言极是,佛祖俗将此经卷传于南赡部洲之界,化恶而积善,去祸而受福。若其将此经取而传之,大唐江山亦受庇佑,此亦大唐天子之福者。"
"朕亦愿之。法师亦圣者也,敢请法师于台上解释经典,讨论诸义以开众之慧明其心,可否?"
菩萨与木叉闻言,升至台上,众僧百姓兼且天子玄奘俱目视其二者。
菩萨与木叉现出原身而云端,菩萨言:"玄奘可去西天如来佛祖处取经,将此三藏大乘经卷传于南赡部洲中。"
玄奘心惊而复喜,虔诚拜言:"弟子谨遵菩萨所指,定将此三藏大乘经卷传于此间世界。"
太宗与众僧、百姓见菩萨与木叉立于云端,现出原身,亦惊而拜,俱称:"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菩萨立于空中,祥光周身护定。雾气紫色现瑞,云朵多彩结虹。身着浅妆无纹雅,蔼然法相素蓝袍,金龙盘旋淡淡色,彩凤飞起若丝绦。垂珠缨络顶上顶,翠叶金纽锐气绕。宝珠香佩环项前,清风对月悲悯貌。冰丝环金非凡者,登云促月裙系腰。鹦哥神异自有来,杨枝宝瓶甘露浇。洒去世间诸恶业,救得迷途罪殃消。步步生莲步步至,三天世界迎圣到。
木叉于菩萨身边亦现了身,着千斤重铁棍立旁而侍。
众俱拜,玄奘亦拜,稍顷而菩萨于云中将隐,太宗急命善丹青之臣者图写真形。
菩萨隐于云中,天色将晚,太宗回銮,百姓亦散。
玄奘与众僧安歇于化生寺里。有弟子方:"师父此去西天,恐为妖魔鬼怪所阻,又或恐为猛兽恶禽而阻。西天此去万里遥,若取得经时还可,若取不得真经而在途中为妖魔鬼怪猛兽恶禽所伤或食岂非惜哉?"
玄奘言取得真经为吾许菩萨之事者,且为唐王所推崇而受其任矣。此行虽路途遥远前程险恶吾必不惧也。若取得真经自可传于南赡,此亦无量功德之事也。
众僧与其弟子知玄奘之意已决,遂不再劝。
玄奘言于其弟子,若见寺中松树之枝转而向东者,则吾将转回大唐。若不见,则吾必不回也。
寺中之松树枝者,皆向西而偏者。玄奘此言,其弟子记于心而铭之,并不敢忘也。
翌日,太宗临早朝而如玄奘,付其僧人出关文牒并将大唐国通行之宝印印其上。早有钦天监之官员观象而择时,言于太宗此日吉正可出关者也。
太宗遂许玄奘于日起行,并赐玄奘马一匹,侍从二,亲送于长安城外。
玄奘将出关,太宗其又言之:"法师为朕超孤魂而临法会,又因朕之意旨而去西天取三藏真经,朕实感法师之厚德深恩,愿与法师结为异姓兄弟,法师汝其莫辞。"
玄奘闻之惊而感,言:"此陛下之待贫僧之大德也,得陛下这般眷顾,贫僧又怎敢辞。"
太宗遂于玄奘结为兄弟,并赠一紫金钵盂送于玄奘,言:"此可为御弟途中化斋所用者。"
玄奘谢而纳之。
太宗又因玄奘本为取三藏真经,御赐其法号三藏法师。
太宗令人送上两杯酒,玄奘因辞而不受,言:"贫僧实不敢受陛下之赐,只因僧家不饮酒,望陛下无怪罪贫僧之意。"
太宗温言而劝言:"此酒非他,只因前去大天竺国取经,路途遥远,朕心实忧御弟之安危者。此为饯者素酒,御弟饮之无妨。"
玄奘闻言将饮,太宗又于撮土而弹于玄奘杯中,玄奘惑而不知其何意者,只望其而不言。
"愿御弟早得真经,早回大唐。宁恋家乡地捻土,莫恋他国万两金。"
其言甚切而其意甚诚。
玄奘感其诚,将酒饮之。
饮已,玄奘辞太宗,乘马与两侍者偕出关,去天竺国取经。
第669章 山中藏精怪 草内隐强者
三藏法师与两侍者出了长安城,晓行夜宿昼夜兼行至河州卫。此时大唐边界卫所,出得此卫再数不数里,过了山便是大唐界外了。
镇边总兵听闻三藏法师是受了唐王之命取真经,又见其有唐王所赐通关文牒,优遇待之,请三藏法师并两侍从俱进卫所歇息。
又命兵卒整治茶饭款待三藏法师与从者,法师言:"非不欲受也,实不敢受也。贫僧自出生以来便食素,从未食过荤,长官请别怪罪贫僧。"
总兵方悟三藏法师本出家人,饮食自与他等有异。总兵遂令下卒送三藏法师及从者至福源寺安歇并食斋饭。
三藏法师感之不尽。
福源寺中众僧人听闻其往天竺取经,俱是感佩不已。长老及合寺僧人俱来见过三藏法师,待之极谨。
是夜,法师便在福源寺中歇息。
寺中众僧已眠,而三藏法师参禅未休,独坐榻上入了禅定,不知不觉已是夜色初分之时。
法师本已习惯了这般参禅悟道之法,并不觉累而觉身心轻松,精神益加。
参禅已毕,三藏法师便起身唤侍者。
寺中僧众听闻法师已起身,便整治了茶汤与盥洗诸事,待三人整治已了,将斋饭供上。
三藏法师便在寺中食了早斋,牵了马带二侍从出了寺,与僧人与长老辞别,又自前去。
只是因这法师赶路心切起得早了,出得福源寺时天色未明,走了多时天色犹暗,山路自是难走,山上又有杂草灌木。
侍人在前拔草寻路,三藏法师牵马与后紧随,行得多时,亦未出得林子。
晨雾弥漫林梢,宿鸟鸣于叶内,三人俱有森森然之感,想出林而急切。
将到林边,见到林外山间风景时,却听得喀嚓之声响于耳畔,三人一马俱落入了陷阱之中。
这本是三藏法师取经路上第一难。
这陷阱并非猎人所设,而是山中一个精怪所设。
三藏法师与两侍一马落于陷阱之中,正惶急不得出,忽闻一声炮响,就有数声铜锣紧紧随其后。
叫好之声不绝,多言"有猎物了","大王可得享口福了"。
这声音嘈杂而纷乱,听去不似人声者。
三藏法师与二侍从俱慌不能言,那马亦是骨软筋苏蹄上无力,只在陷阱卧着。
稍顷,从陷阱外跳入几个面目狰狞丑陋的妖怪来,来到三人一马身边围着转了几转,脸上俱是喜色。
这众妖怪将三人一马用网带出陷阱,送于山洞之内。
早有洞中之王于交椅之上坐着,看上去锯齿环眼,身穿斑斓纹衣,身上带着条粗大尾巴,似笑非笑看着三人。
有小妖上前禀之:"大王,今日之猎物已捕得,请大王享用。"
那坐上怪物言:"今日之获实也丰厚,请我好友来享用。"
有小妖领命而出,去洞外衣这大王的好友去了。
那山王下得座来,到了三藏法师面前,电眼放亮将其仔细观瞧,又看了看两侍从,口中已是流出了口水来。
"哈哈哈,这三个皆是美食,实好口福也,邀天之幸而得之。"
其正笑而忽听洞外传来声音,遂上前迎接。
有两怪已自进入了洞外。
三藏法师看去,见一怪浑身精黑,长着满身毛,身体粗重有若熊罴。另一怪则长着两只角看似体壮背厚,着黄衣而音甚粗。
两怪大步进入洞内,与当前一怪相见,俱是哈哈大笑,言"叨扰寅将军。"
此前那怪大声笑道:"前日曾于两兄之所食得美食,今日幸得三人,自是应有回请之举。山君,特处士,两位自可稍待得片刻,待我令小的们将其三人处理完毕,则可食之矣。"
山君言:"似此三人食之嫌多,两者则可,留一人可待后日食之。"
寅将军言:"也好,便这般办理,小的们,将那两名侍从去收拾了,留这个和尚在洞内后日再食。"
就有小妖上前领命将两侍从者带去剁碎分于三怪,三藏法师在其侧视之,见三怪将两个侍从有似吃美食般吃得罄尽,盘子之中再无一点残留。
三藏法师直唬得骨头也软了,这般场景他何曾见过?他在寺中念经参禅,从未有睹了这般场景也。
不言三藏法师恐惧,三怪将两侍食尽之后,又叙了片刻两客之怪便各自散去,寅将军令小怪将三藏法师仔细看守,不可失了,亦自去洞内休息。
法师听得洞内传来寅将军之呼声,知其已眠。欲逃而身边看守之妖并不懈而无法,遂暗自祈求佛菩萨保佑其脱得此难。
无几,夜色已深而小妖自去睡了。然其已将三藏法师捆得结实,三藏法师亦无法可脱身。
法师正叹时运之不济,意今朝将丧命于此,忽见洞外有人进内,是个老叟。
老者至于法师身前而言:"莫惶,我可救你出去。"
三藏法师感之不尽。
此个老叟吹了口气而三藏法师身上绳索尽落,方得自由身而法师急出洞而去。
老者亦出而与法师至洞外,立定,法师拜谢,深感此个老者救命之恩。
老者言:"洞内之怪其是个虎精,其所请好友是熊罴精与野牛精,这三精现已害不到法师,法师自可西去取经了。"
三藏法师左顾右盼而言:"却是失了行礼和马匹,代脚之马尚可,通头文牒已失则实难前去西天也。"
这老者在法师身边言:"请法师视身后,则可知矣。"
三藏法师视身后,果见有行李包袱与马匹在,自是喜而牵之,又将行李系于马背之上。
三藏法师再谢此个老者,已不知其所在。法师正怪其事,已听得空中传来声音:"我本是太上星来助你脱得此厄,你此去天竺取真经实历险途,可自小心,亦有神佛可相助也。"
三藏法师对空而谢。
行李马匹俱已得矣,而两从者已为妖精所食,三藏法师想之而不免感叹而伤怀者。
离了这山洞,出了这林子,三藏法师正行间,见有人于草丛中跳出。那人拿着钢叉,身体极精壮而神情极勇悍,法师惊而不能走。
第670章 为因吃斋将断食 又缘超度而诵经
三藏法师来到山间,听到山中有虎啸阵阵,林中有冷风穿林。三藏法师正惊慌之间,忽见草丛之中有个猎户跳出。这猎户体壮而拿着武器,三藏法师更加骇然而不能应者。猎户亦言:"法师不可怕者,我是此间猎户,听得有虎啸之声而寻之。我非强人,亦不劫你,你勿须怕我。"
三藏法师听其言善而知其非歹者,言:"施主原是个山上猎户,贫僧不怕了。只是这虎应离此不远,若不离开这方或将为其所食者。"
猎户言之:"不须惧,我姓刘名大钦,是这山中太保,世代为猎户。若是虎见别个尚可食之,若是虎见我则其必自避而不敢前者。"
三藏言:"不知太保这般英雄是贫僧不是了。"
猎户言:"也非是我英雄,只是在这山小惯了,久以猎虎铺豹为生,若是这山中猛兽,别个见了自是怕之,我见了则只视为猎物尔。"
言未已而林中风急,啸声近而有虎于林中出之。刘太保视之而前,将所拿之点钢叉擎起而迎之者。
虎视太保前而忽转身,于林中逃之。
太保言于三藏法师:"法师自可留之,待我去将此虎捕得好待你。"
言未讫而太保已入林中赶虎。
虎见太保赶之急而转身和太保斗,太保将叉擎起与虎敌。三藏法师远视之,一人一虎相对而敌,此世间未见之景者,三藏法师自是奇之。
虎啸而起将食太保,却见太保将点钢叉迎之刺虎之目。虎力大太保力不怯者,两个斗个相当。
虎将逃而太保追,虎将斗而太保迎,看得三藏法师惶恐而不能言,而只是前视者。
又斗得个数合而虎力已怯,太保愈勇而前刺之。虎不能避之而为太保伤,无几而亡者。
太保又上前而将虎拿之,言:"法师若怕,此虎已亡矣,汝可与吾共离得此山,可将此虎待法师者也。"
三藏法师只双掌合十而已。
三藏法师牵马与此个太保离得山,见得山下有个好庄院。这个庄院看前有数十亩方圆。
前有大门,外有修竹,院内有数个家人,看上去甚是有庄户人家院之派。
太保进院不久,就有家人上前将这个虎拿了去。
太保又带着三藏法师进了后院,却是个大院子,更是放着数个鹿与獐,见人不避。
三藏法师言:"此物并不怕人,倒也不曾见得,太保自小养之乎?"
刘太保言:"长安城中富户豪家聚金银,城外民者积粮,我本山中猎户,无金银可集者,亦者粮可积者,唯积这些猎物以备天阴之时也。"
三藏法师知之。
太保又带三藏法师入内,见了内人与其老母。
太保母言:"我儿这事做得甚好,我亦想斋僧,却未曾得其便者。现有法师上此庄户院中,实是甚称吾意也。"
其待三藏法师甚谨,法师亦还礼恭。
太保母又言:"前者,你父亡而未得超度者,思僧度者而不得焉。现有法师上得山门来,此亦是个方便之缘也。我儿可请法师为你父超度,则吾必将待法师以厚礼,不可慢之,谨记。"
太保遂请三藏法师为其亡父超度,而法师言:"此事本是僧家本分也,自可当之。"
正言之事而有家人上前言:"饭食已做得,请食之。"
太保言之三藏法师:"请法师用餐。"
三藏法师随太保至房,而见桌上所列者尽是肉也,法师合十而立,并不敢落座。
太保言:"敢是法师以招待不至而见罪者?"
法师言:"非此事也,贫僧本是出家人,从未食过荤腥,自是不敢破戒。这些肉食虽知太保意诚却是不敢食之。"
太保恍然言:"此是我之误也,法师莫怪,我自为法师准备素斋。"
视其锅灶中皆是油腻,观其碗内全是荤腥,三藏法师知纵以此为素斋,亦非为素者也。
遂言:"太保不须准备,纵备得贫僧亦不敢食之。"
"然则法师不进斋怎何?"
三藏法师言:"贫僧纵两三日不进斋饭,亦不打紧,太保莫虑,此是出家人之常者。"
太保母亲上前言:"法师若是信得过我,这素斋由我做。"
"不敢劳老施主。"
"何言劳之,此亦是容易事也。"
太保母遂将锅清洗数次而去其腻者,又滚开水将锅冲之,屡滚屡冲,而锅之腻者已无矣。
又滚开水冲洗碗盆,而荤腥之气不闻者。
将粟米谷物于碗中煮熟,放于碗中,让三藏法师食,法师食之。
食讫,夜色已至。
诸人安歇,而三藏法师自是念经参禅,不知更已深,只觉心已定。
次日,刘家上下准备齐整,待三藏法师为其父超度者,自是无可缺者。法师亦是为刘太保之父而超度,念了数经而又上了香火。
三藏法师仪轨不缺,刘家上下俱是感激不尽。
是晚,刘太保得一梦,见其亡父言,幸得三藏法师为其超度,而得其超脱恶业中,离了地狱而可得转生至长安城外富户家也。
太保闻其父之言,自是欢喜非常。不觉天色已亮,而自是知其是个梦矣。
太保起而言之,则其妇亦言之,其言与太保似,亦是言其公公得法师之力转生富户家也。
太保又言于其母,其母亦言之,曾有梦而见太保之父得转生也,此亦合家梦者皆是也。
太保自是感三藏法师之功德而待之甚厚。
法师言之:"此间佛事已了,贫僧亦西前而向天竺,多谢太保款待收留之诚。"
太保言:"法师何不在此间多留此时日,此虽是个荒山野岭,却也有着诸般野趣,更是个清幽之所在也。"
法师言:"已知太保之意诚,然贫僧而来为取经者,非可在此久待也。"
太保见不能留之,遂送法师出山。山路崎岖而极难上者,太保自是似履平者而三藏法师牵马其后,且走且停。
上至半山而刘太保言:"我须下山了,过得此山便是非吾可去得矣,法师可知之。"言已,别了三藏法师,太保则将下山矣。
第671章 上山别太保 登顶救悟空
三藏法师知太保将下山,恐这山中猛虎为患,豺豹作恶,言:"若太保可送得贫僧出了此山,自是感太保之厚德也。"
太保将点钢叉收起,言:"非不送法师过得此山者,因此山是两国之界,此为大唐之界,而彼为唐外之界。山外非吾可至者,自有他国之兵守之。"
三藏法师知其不可送,言:"知矣,太保此亦当矣。"
三藏法师与太保别而牵马将前,忽闻山间传来声音:"可是吾师到者?若是,则可救我老孙出此山也。"
此声厉而传者远,三藏法师虽在山上亦听得清楚。奇之言:"此何者?听去非寻常人也。"
太保言:"此是山下洞内困个老猴,已有数百年矣。此山数百年前从天而降,此猴则已在山下矣。据言其为受天之罚,又为佛祖所惩。"
三藏法师言:"可观之,心有感之也。"
刘太保带三藏法师至山间,见果有个老猴困在洞内,仅其首与其臂在洞外,而体在洞内不得出也。
法师上前言:"你在这山中已有数百年矣?"
这老猴正是孙悟空,言:"确也是也。"
太保亦言:"此非虚者,汉之时天下乱,而此山降之,确有数百年矣。"
法师又言:"数百年内其食者何也?"
孙悟空言:"所食者饥而铁丸,渴则铜汁,甚是苦也,然不得脱此难。你是前去西天取经者?若是,便是我师父也。"
三藏法师言:"你何知我是西天取经者?为何我又是你师父?"
悟空言:"菩萨曾言,若有至佛祖如来所在取经人,便是我师父也,可救得我离此苦厄。"
三藏法师闻言,知此是菩萨所教者,自是不虚。
这猴在洞内不得出,其又何能救得?身边又无凿斧,亦无锤棒。
"我怎么可救得你出?"
悟空见问,言:"你自不必将这洞凿开,只因山顶有个佛祖法贴,有无上法力而吾不得出矣,若非此贴由此山亦困不得我。你去山上可将此贴子去了,则我可自得出此困矣。你若救我,则此法也。"
三藏法师闻言,与刘太保具上山顶观望,见山上有块方石,确也有个六字大明咒贴子在这石上可见之。
法师上前,将这贴揭去,听得空中传了声霹雳,这六字大明咒法贴便离了山石隐在空中。
悟空在山下顿觉身上轻松,知如来佛祖六字大明咒法贴已离,其可脱得此困,其喜之事。
待三藏法师下得山来,到悟空前,悟空言:"师父与这位壮士,你二者须远远离得此山,我出此山,将山将裂矣。"
法师与刘太保闻言,知悟空有非凡本领,两人带马离了山下,远去了五六里。
空中却又传来了悟空声音:"师父再离得远些,再离得远些。"
太保与三藏法师又离得有几里,便听得似天崩之声传于耳内,便见乱石蜂集而飞者不知何者,又见此山便是烟尘滚滚。
空中传来悟空声音:"五百年已过,终脱得此灾了,再不受此困了。"
悟空在空中飞下,来到三藏法师前,倒身而拜之,言:"多谢师父相救,徒儿自是感激不尽,愿护着师父去西天取经。"
言已,悟空便上前将行李包袱拿着,牵着马便走。
法师见其虽是猴形,却并无妖魔之性,甚是恭敬,言行有礼,知其是受了菩萨点化无疑。
三藏法师与刘太保别过,于悟空上路。
悟空牵着马,这马极是温驯。缘由简单只因悟空曾于天宫为弼马瘟者,天上御马见之亦受其管此凡间之马自是受其管。
上得山半,忽听得山上有虎啸。
这山上之虎豹狼虫性也狡猾,其多者是怕刘太保之勇悍。三藏法师有刘太保随之,则此虎豹狼虫并不敢阻之。
刘太保离得三藏师徒而下山归家,虎豹狼虫视三藏法师与悟空相随,意此两者可为食矣,遂有虎跳而阻之将食其也。
三藏法师自是极恐,言:"太保不在这可怎样是好?吾师徒两者恐为此虎所食矣。"
孙悟空言于三藏法师:"师父不必怕,这虎并不知我之厉害。若是知我之厉害者,其自是不敢在前阻我师徒两个。"
言未已而虎已至两者前。
三藏法师藏于马后,悟空将金箍棒于耳中取出,晃了晃便有碗来粗细,拿着迎敌。
虎上前猛扑悟空,其势极险恶,三藏法师于其后不敢视之,恐悟空为这个虎所食之。
悟空却是不慌,将棒举起照定虎头只一点,那虎便在空中翻了下去,又在石上滚了几滚,便是没有气息。
悟空见三藏法师藏在马上不敢视,笑言:"师父不须怕,这虎已被我老孙给打死了。"
三藏法师闻得此言,举目视之,果是虎已死,而悟空却无恙者。
三藏法师喜而言之:"徒儿好本领。"
悟空言之:"这也平常,便是上天入海,我也可去得。别言伏虎,降龙我亦是可为之。我这铁棒本是东海老龙王所赠,有一万三千五百斤,本是个定海神珍铁,而今作了个老孙之好兵刃也。"
三藏法师视之,铁棒不粗亦不长,言:"徒儿之言当真?这铁棒看上去非长者,亦不甚粗大,何来一万三千五百斤之重?"
悟空笑言:"若只是讲说师父自是不信,这棒子有个好处,可大可小,若是大者可上天,若是小者可入耳。师父你瞧,我可将其变小若针者,纳耳中而藏之。"
悟空言之,将这棒子变小而纳入耳中。
只见这个铁棒愈变愈小,从碗来粗细变得似针般小,悟空便将其纳入了耳中,再不见之。
三藏法师视之,极是惊讶之,至此方信悟空所言非虚,这个铁棒确也是个神铁也。
悟空将这死虎之皮吹了口气,更自是已剥了下来,是个齐整整布匹相似,收了起来。
又前不远,前方有个人家,其师徒两个来到门前,便寻个宿。
悟空上前问之,有老者开门而迎之,见悟空之貌甚怪而以为妖,又见三藏法师而知其是师徒两个也。
第672章 山下农户留晚宿 途上恶贼阻晓前
三藏法师前,悟空牵马随之,见有森森林木下有茅屋数椽,似个整洁庄户人家院子者是也。两者前而叩门,有老者出而见之。
叩门悟空面貌怪异且身束虎皮,老者视之若妖不敢言,悟空笑而入,老者弃门奔返不顾。
三藏法师言:"悟空,不可吓着这庄户人家,此亦良善之辈,勿使其惧也。"
悟空言:"我并未做得什么,只是这农户人家太也胆小,师父,你请进。"
三藏法师与悟空进院,将马牵于院内树上而见老者。
三藏法师言:"老施主请你莫惧,我本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之人,这是我徒儿孙悟空,虽长得怪异并不害人。"
这庄户人家诸人见唐僧相貌温和又兼言辞文雅,知是个有行之僧而不惧也。
老者言之:"不知是大唐来者圣僧,有失迎之罪,莫怪莫怪。"
三藏法师言:"何怪之有,来老施主家中投宿,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老人与家中人俱言,此是寻常事,无他尔。
悟空前言:"多谢收留。"
老者家人见其长个猴相,却无恶意,言辞与人同,知其果似三藏法师所言只是个法师之徒尔,遂不惧之。
老者于三藏言:"你这徒儿看起来好面善,此两界山上曾有一猴压于山下,有数百年矣。"
悟空言之:"这正是我老孙也,若非师傅救得我出,我现仍在山下困不得出。"
三藏亦言:"老施主所言两界山下所压之猴者,正是我这徒儿也。"
老者闻言细瞧连连叹言:"数百年间而不死,此诚仙人者是也。"
悟空言:"仙人是我好友,我也曾在天上做得齐天大圣来,与那天上仙人多有相交,此何足为奇。"
老者与家人闻言,俱惊而叹,感而佩,待三藏法师与悟空甚恭。
是晚,三藏法师与悟空留在这农户人家歇宿。
三藏法师将悟空所带之虎皮拿来,为悟空做了个虎皮裙,针脚细密,甚是用心。
悟空自是感其意而谢之,与其师父交情愈厚。
一夜歇息至天明,悟空与三藏法师起,老者家人已备热汤斋饭,供其师徒两个沐浴食斋。
三藏法师谢老家之厚意,悟空亦谢之,将山上所遗虎尸所在之处言于老者,任其自取之。
师徒两个食过了斋饭,三藏法师于老者道了声叨扰,与悟空离此农户人家,顺山路而前。
这山上却是有着无数好景致,看得师徒两个好不欢喜。霜叶红似丹朱染,松柏挺秀出巉岩。梅芯藏香幽幽散,天日暖,前方见,擎盖残荷无数杆。古树寒桥竹篱院,深涧奔出响溜泉。雁字成行秋满天,长空寥落微云淡。金风响,透林穿,师徒两个已觉寒。
悟空牵着马,随着师父三藏法师在山间崎岖而前。悟空言:"师父,不若让我使个法术手段,将你与这马并行李一并携着,去了西天可好?若是这般辛苦向前,不知何日可到如来佛祖处取经也。"
三藏言:"不可,若是依着你用了法术,想来到不得西天去也。"悟空思之觉三藏法师之言有理。
如来佛祖善使障眼法,想大闹天宫时悟空也曾一个筋斗翻了十万八千里而不能出其手掌心,若是用个法术,想来确也似三藏法师所言恐到不得西天也。
悟空遂放下此念再不思之。
前方突听得有叫嚣之声响起,三藏法师惊而前望,见有六个强盗自树后跳出,个个拿着刀枪阻其师徒两个。
当先一个恶徒言:"你二人将钱财留下,我兄弟六个可保得你离此山。若是你两个好话不听,休言我等不放你过去。"
这六个人形状甚恶,唬得三藏法师不敢前,只战战兢兢,不能言之。
悟空前言:"尔等莫说六个,就是六百个也吃不得我这一棒。我且问尔等,为何在此做贼?可有个名号?若说得上来,听得入耳,或可放过尔等。"
那六人见悟空这般托大,皆愤而将杀之。
带头者言:"不可,将我等名号报之,让其知我等之厉害而自束手就降,岂不省得我等气力也?"
余贼皆称是。
一言其名视而爱,一言其名闻而惊,一言其名嗅而恶,一言其名尝而思,一言其名身而嗜,一言其名意而贪。
六个将其名字言于悟空,带头者言:"听我六个名字,知我等厉害,可放下汝等钱财行李马匹,自离去者,莫让我等脏了刀枪。"
悟空前而指其六个笑言:"原是六个贼子,若不除此六个贼子,又怎可去西天取得真经?我师傅本是个度人的和尚,我老孙也有个度人的金针。若不叫你六个见识这金针,想你等也脱不得这恶也。"
悟空言已而将金箍棒自耳中拿出,晃了晃有碗来粗细,六个贼子惊而视之,以为怪事。
一贼言:"这猴子自耳中拿出个棒子,又能变得这般粗,实是怪事。"
另一贼言:"其言用金针度我等,敢是这棒子么?"
又一贼言:"防其耍弄于吾等,这棒子是个铁棒,本是个兵器也。"
六贼齐上而围悟空,刀枪并举而刺砍之。
悟空拿棒立在正中却也不动,任由其刀枪交加而不伤。
六贼愈惊,刀枪加之愈狂。却听得呛啷之声不绝,这刀枪之刃加于悟空身上,于悟空并无丝毫伤害而其刃自卷。
"这猴子有妖法。"
"念咒伏他。"
"念何咒可伏?"
"不知,念就是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灵灵,地灵灵,诸天神仙快显灵。"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唵叭呢呗咪吽。"
六个贼人念念有词,围着悟空无计可施,悟空但笑而已,任其举刀念咒。
无几,悟空言:"你等歇了,该我老孙出手了。"
言已,悟空将棒子举起照定这几个贼人点去,只见数个贼人在悟空棒下似狂风吹落叶般飘了出去。
落地之时俱已无声息,皆已送命。
悟空赶上前,逐个检视言:"这般便纳了这六贼之命。"
第673章 见责三藏气难平 受劝龙王意自转
三藏法师亦上前视六贼,见其皆口鼻出血而再无声息者,知其已为悟空所杀,不忍视之但双手合十念佛耳。
悟空言:"师父再不用怕,这六贼皆为老孙取了性命,再不为害矣。"
三藏法师睁目视悟空,怨之言:"他六个只是劫个财物你将其全数杀之,此是害生之恶事,你怎可为之。"
悟空言:"若不杀之,其必害我师徒二人。其手中刀枪所为者何?请我师徒赴宴乎?"
三藏法师言:"你口舌也伶俐,只是犯了杀生之罪。想我佛门中皆为好生之德者,扫地不伤蝼蚁命,受惜飞蛾纱罩灯,此皆为不忍杀也。你却将这六个贼人全数杀死,似你这般作杀业,又怎可取得佛经,见得佛祖,成佛得圣?"
悟空杀了六个贼人,本想为三藏法师夸之,不料法师未夸反责,其心中不免焦躁。
然其忆三藏法师将其从五行山下救出,又记得菩萨曾言若是随着这三藏法师前去西天取经则自可成圣修得正果矣。悟空忆此则强笑之言:"师父何言此者。我于山中为王时,也曾杀得山精洞妖无数,只是寻常事,况此六贼乎。"
三藏法师听其言,又怨之言:"此正是你在五行山下受五百年困苦之因也,你方脱得此困而不思悔改,又造此杀业实属冥顽不灵。"
悟空闻之心中火起,言:"似你这般性子只合为山贼所杀也,非我杀其六个,你何得离此困境?也罢,也罢,你看我老孙事事不合心,我老孙也不在你眼前逗留,亦不随你取经去,我自回我花果山做山大王,你自去取经,我师徒两个就此别过。"
悟空使了个腾云术,越过三藏法师而飞于云霄,片刻不见了。
三藏法师见其一言不合便飞身离去,直惊和目瞪口呆,自言:"这性子太也顽劣,似此之徒怎可随我去灵山圣境取得真经?也罢,我也无这收徒之命,进口之运,这三藏真经,还由我自去取之便是了。"
三藏法师唠叨几声,便上了马而前。前行至一湖边,有石阻而马不前,三藏法师下马牵而前,见有一老妇招手。
三藏法师至其前,言:"施主招贫僧何为者?"这老妇年有五旬上下,相貌端庄可亲,言之:"法师从何来?向何者去?为何无伴?这山上多妖怪,怎可独自行之?"
三藏法师起首,言:"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受了观音菩萨点化,前往西天如来佛祖处取真经。原有一个徒弟,唤作孙悟空,只因其性顽劣见责,遂弃我而去。"
这老妇言:"若法师听我一言,可有一法收束你徒弟心性。"
"不知是何法?"
老妇从筐中拿出一顶锦缎绣球小绒帽,送于三藏法师言:"此帽若戴于你徒弟头上,再念诵定性真言,则其内有箍自紧,束其头而不可脱,你可以此定他性也。"
三藏法师接帽于手上翻转而视,又言:"只是不知定性真言是何?"
"你听得真,我来教你。"
三藏法师听她念诵了定性真言,于内心又默念数遭,已是记得真了,正想感谢,却见这老妇化成了菩萨之相,于空中立定,言:"唐三藏自可前去,你徒儿孙悟空在前等你。"
三藏法师望空而拜,菩萨隐于空中不见,而法师犹自拜个不止。
他记菩萨之言,又将定性真言念了数遍,自忖再无差错,将帽放入囊而前。
悟空自离得三藏法师后,一个筋斗已离了南赡部洲,重又回到了东胜神洲,离花果山水帘洞已是不远。
下看正是一片**,却是东洋大海之界。
悟空按落了云头分开水面而入了海中,径往东海龙宫中寻老龙王叙旧落脚暂且歇息。
东海龙王看孙悟空进得宫内急忙迎之言听闻大圣已脱得五行山之厄想来应是重回山中做大王了。
龙王言并着水族送茶于悟空饮。
悟空坐而饮之言我虽已脱得了五行山之困却未回山中,却是做了个和尚现随着大唐僧人三藏法师前去西天取经。
龙王闻而贺之言,此亦大圣之造化也。若是取得了真经则大圣自可修得正果脱得妖仙之籍而为仙佛,实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大圣于取经路上,为何有闲暇撇下那唐僧而至我龙宫中闲叙旧也。
悟空言之,这话说来也令人可恼。那和尚人虽有道行却只是太聒噪我为救他免为山贼所伤而杀了六个贼人,不想他却怨而责之。至今想来不免气闷心躁者,何比重回我山中做大王自在。
正言之,悟空见墙上有一画,一身着黄袍之老者坐于桥端,有一着青袍之书生正恭敬为这老者穿靴。
悟空见其所画之事实奇而问之此是何意?
龙王言之此属汉时一典故也只因大圣你生于前而不知。这画中人一名为黄石公正是这老者,一名为**正是这年轻书生也。此画名为圯桥进履,因这黄石公见**天资非凡,欲传其兵书道法而试其心之诚否,意之正否。遂于桥上三脱其履令**取之。**三取而无怠慢倨傲之心也。黄石公喜其诚心正意而性又勤谨,遂收其为徒而传其天书。后**习此天书得扶汉至相又修身成仙,此亦是个莫大因缘也。
悟空闻之点头若有思者。
龙王又言大圣若能保着唐僧取得真经,此是无上功德而可修得正果也。若就此而弃之而恐将为妖仙而不得脱籍者,大圣须思之。
悟空深思片晌而言我自还去保唐三藏便是了,老龙王多谢你这好茶好语相待,我自去也。
言示已悟空已离龙宫重回南赡部洲两界山下矣。
须臾,悟空见三藏法师坐于路边正歇息,马亦散放于林中食草。悟空上前而拜言:"师父莫怪前番是我老孙性子急了,今来随师父前去西天取经。"
三藏法师见之,惊而问言:"你从何方来?方才又去了何方?"
悟空言:"方去东海龙宫中讨了杯茶喝,便转来见师父也。"
第674章 紧箍咒念咒箍紧 鹰愁涧见涧愁鹰
悟空言于东海龙宫讨茶吃,三藏法师疑其实言:"出家人不可打诳语也,汝言吃茶龙宫,意汝师不知龙宫之遥乎?龙宫者远在东胜神州之外,汝离此只一时辰耳,安可至龙宫吃茶?"
其言诚为悟空笑尔,悟空言:"师父不知我老孙能耐,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去龙宫也只在须臾间非难事也。便是上天也易事耳。"
三藏法师知此徒为大能耐者,然亦知其顽劣性,言:"吾为汝师,所言者亦非害汝而意匡汝也。然汝听之而遁,似此怎可为师徒?汝茶饭已足而吾水米未进,汝岂畅意乎?"悟空言:"师父想是饿了,故有此言,莫忧,吾前为汝化斋饭以进,可乎?"
三藏法师言:"勿须为此,吾亦有干粮放于囊中,为陈长者所遗也。汝取水则可。"
悟空于囊中出紫金钵盂盛水而返,又出干粮而见囊中有一青布直裰,并一顶家常小帽,视之甚入眼。悟空奉干粮于其师三藏,又将此青布直裰与家常小帽出囊中,言:"这是何处来者?自东土大唐带来者?"
三藏见状,言:"此是为师不用者,你自可着之。此帽若戴之,诵经可不学而会,道法可不参而通。"
悟空心热着青布直裰,正合其身,又将帽戴于顶上,于水边自照而喜。
正舞蹈间,悟空突觉头痛欲裂,若箍将脑箍出来般,急丢帽于水而痛不减。此是三藏视其已将小绒帽戴于顶上,遂念紧箍咒致之。
悟空痛极而倒于地,翻滚倒跃而不能止,顷刻间便已是眼红身麻,面涨耳赤。三藏法师视之心有不忍,遂止住不诵。悟空头痛稍歇,其双手扶头,觉有若金线者嵌入头内,便以手扯。不得,又将金箍棒变为金针而别之。
三藏法师恐为悟空所坏而复诵之,悟空见师父念咒而头复痛不能忍,知病在其师。待三藏止住不诵,悟空将金箍棒擎起欲打。三藏觉而复念,悟空弃棒于地头痛不已。
三藏言:"你敢伤为师乎?"悟空言:"你念咒害我。"三藏言:"这咒是得一老妇所授,为制你顽劣之性也。"
悟空思之,这老妇必为观音菩萨,遂跳起而言:"此必为菩萨令你害我,我去南海紫竹林中将这菩萨打了也。"三藏法师言:"正因你这般妄为,菩萨方授我紧箍咒,你尚不自思?此咒本自菩萨所授,其必知之。你若打菩萨,其念个不绝,汝命复存?"
悟空知是理,而不复有寻菩萨问仇之心。悟空言:"我已知之,此正是菩萨制我之法,欲我保你去西天取经再不离之。汝若不常念,我自去随你取经,自是保你,无有悔意。"
三藏法师见其言甚切,知此咒已制得住他顽劣之性,言:"似此为师自不会再念也。"
悟空穿起青布直裰,扶着三藏法师上马,擎着棒子跟在马后,随其西行。
又行了许多日,到了一山,那山有悬崖峭壁,且崎岖难越。风吹身寒凌冬已至,但见上路上落霜化水露,朔风又吹成冰,人跌马滑走得甚是艰难。远望层峦叠嶂不知这崇山峻岭有几重,何时方可过得。
三藏法师下马拄着九环锡杖而前,悟空牵马随之,闻得有泠泠水声入耳。
三藏言:"此是何处水声?听其声甚清,只是这山太难过。"悟空侧耳听之,言:"似是前边涧中水响。"
正前时,却早见前有深涧,崖壁之上刻有几个大字:蛇盘鹰愁涧。其字势若飞,涧深不可测。这涧也好,流水远越崇山至,清波穿云又度日。夜响幽谷微雨落,朝飞五色彩虹起。千寻崖上碎玉顷,万斛珍珠落潭底。洋洋万顷入烟波,江水茫茫蓼萋萋。
这般却是个好景色,虽山路难越,然有此景亦足以愉情,三藏法师看个不够。师徒两个正看间,鹰愁涧中水面突裂,声音似雷般震耳。三藏法师正惶恐间,已有条龙自涧中飞出,将水波溅得数十尺高。那**出了鹰愁涧,张大口直奔三藏法师而来意欲吞之。
悟空不及提防,见势已急遂将三藏法师负起而逃,行李马匹俱已是再顾不得了。**在天见悟空与三藏法师已逃得远了,落而食其马。复归于涧中,隐在波内,无亦可寻矣。
悟空与三藏法师躲于山石之间,听得吼声息而波声缓,知其害龙已去得远矣,遂扶而出。复至涧上,唯见行李而已失马匹矣。悟空跳至山颠,使火眼金睛四下观瞧,并无马匹在,知其恐已为涧中龙食之。
悟空下来,言:"这马匹已为害龙食矣。"三藏法师言:"那龙有多大?可将匹马吞下?为师却也不信。"悟空言:"我这眼睛可看得方圆千里,便有虫飞亦逃不脱吾之双眼。吾已观之,并无马在,必为龙食矣。"
三藏闻言,泫然涕落而言之:"似这般可怎生好?此去西天万里路遥,若无此马怎可去得?吾直是时运不济,太也可怜。"三藏法师泣下如雨,悟空看得焦躁不已,言:"师父怎可这般模样,我去鹰愁涧中寻那龙,着其还师父马匹便是了。"言毕悟空便擎棒而起,三藏法师又急扯悟空手臂言:"若是你去了,这山中再有妖怪将为师食了岂不两误。"悟空急躁言:"走又走不得,寻又寻不得,你这老和尚直是这般不济,若是这般又将奈何?这取经之事也便罢了,直在此山住下便是了。"
两个正言间,忽听空中有声传来:"孙大圣莫焦躁,唐三藏莫烦恼,我等来助你两个。若得我等相助之,自可过得这山也。"自云中现出几个神仙模样者,三藏法师伏身下拜。悟空望空而言:"你等是何者?报上名来。"
云中诸多个仙人言:"我等是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法伽蓝,轮值保三藏法师西去取经。有金头揭谛者,日夜不离法师左右而护佑之,余者皆按值轮守。"
第675章 叫得山神保法师 请了谒谛见菩萨
悟空见了这谒谛、功曹及丁甲、伽蓝前来,言:"汝等至此,可解了老孙之忧也。今日当班轮值之神可留下,护着我这更低,老孙自去山涧中寻那害龙着其还吾师之马匹者去也。"
诸神连连称是,就有轮班当值者留下看守唐三藏法师,悟空腾空而起立于山顶绝壁之上,视那潭中水深不可测,并不知食马之害龙在何处潜踪。
悟空大声叫:"你这不知死害人泼泥鳅,还我师父马匹来。"言未已,涧中水翻腾不止若滚开者,有龙自水中腾出与悟空斗。这龙性子也暴躁,闻听得悟空出言相伤,自是不能忍。
害**起翻波滚浪立于空中,言:"是何方妖孽这般大胆?出此狂言。"悟空言:"休得胡言,吃我一棒。"灿灿金箍棒照定害龙之首便打,这龙急翻身便与悟空斗个正当,实在是个好打。悟空铁棒自天擎,龙将金爪劈面迎。龙鳞晃金自带威,金晴火眼正相逢。猴王曾闹天翻覆,龙亦非良不安宁。菩萨所救龙王子,佛祖伏得齐天圣。鹰愁潭上两个遇,此番好斗各逞凶。斗罢俱拜三藏师,西天路上取真经。
这害龙逞凶带威相斗悟空,却非悟空之敌。斗了多时力气自不支,一个转身便重又潜入了鹰愁潭水深处藏身匿影。悟空不知这潭中是何状,自是不敢入而立于崖壁之上詈骂不住。龙知悟空本领非凡,亦知悟空水下本领并不似陆上能耐,它在水下潜迹悟空并不敢入,遂伏于水底潜养力气而不出,任由悟空于崖壁之上骂个不住。
骂了半天而害龙并不现身,悟空亦奈何不得而将身回转,至三藏法师前,:"这厮颇是无赖,斗我不过便躲在水中再也不出,纵骂之亦不为所动。师父,这马看来是讨不得了。"三藏法师便问:"果是这龙吃了我代步之马?若是你骂错了,斗错了,岂不是伤了好人。"悟空言:"师父这话忒也没道理,我只骂吃马者,若其不自跳出相斗,我怎知它便是食师父之马者?"
三藏法师又言:"悟空,前曾听你讲,你有降龙能耐,亦有伏虎道行,为何此龙你却伏它不得?敢是你在为师面前说大话?欺为师是个凡人?"悟空听得这言,不由得为其所激而又焦躁跳出,言:"师父你也别拿话轻我,我这便去将那孽蓄赶将上来,逮与你看。"
悟空来到山顶立定,将金箍棒擎出照定了崖下深潭,说了声大,金箍棒便变得似大殿柱子般粗细。悟空将金箍棒伸于潭水中搅了个翻江倒海,清凌凌碧湛湛之水便成了黄泥汤般相似。那孽龙在潭中石缝内隐身,见潭水为其搅得上下翻动,知悟空不将他赶出定不罢休。这龙恶念心中生,业火顶上冒,便从潭中又跳出与悟空相斗。
悟空见其出得潭来,便言:"你这孽蓄终是上来了,快将我师父马匹还来,若不然则定不饶你性命。"孽龙言:"马匹我已吃下肚中,怎可还得你?你是何方妖怪,直来寻我消遣?我只吃得个马匹,亦非大罪过。"悟空言之:"这马是我师父代脚之马,你若不还,我定将你打杀,偿了马命亦出了老孙胸中这口闷气。"
悟空擎棒上前照定了龙头便是一棒,孽龙知其非悟空敌手,斗不数合化成了一条小蛇,钻入草丛匿之无踪。悟空拨草寻之不见,将土地唤了出来。
土地山神与悟空相见,见礼毕悟空便将棒子拿着欲打,言:"老孙心中烦躁,你等吃老孙一棒。"
土地山神全言:"大圣耍笑不得,这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重,我等怎可当得?不知大圣何时出得五行山之困,又到这山中来作何。"
悟空言:"我在五行山下受困,得观音菩萨所化,经大唐取经人三藏法师相救而出,今随其前去西天大雷音寺如来佛祖处取真经。我已认了三藏法师做师父,只因我师父座下代步之马为这潭中孽龙所食,方斗不得几合,这孽龙便化成了蛇钻入草丛,再也不见其踪,是以烦恼。"
土地言:"原来是这般。这潭中之水本清澈无边,又因潭宽阔幽深,若是有鹰自潭上飞过,照见潭中之影以为同类,投则溺之,故而这潭唤作鹰愁涧。那潭中之龙曾因犯天条而为玉帝责罚,是菩萨救了它,从此它便在这潭中安身。若是饿了时便寻此鸟兽食之,不知今日竟吃了大圣师父马匹。"
悟空言:"若是相斗它非对手,只是这厮斗不过便化成了蛇入了草丛,再也无处寻了。"土地言:"这鹰愁陡涧中有数千个孔窍相通,想这草丛亦有孔窍与其通者是也。此龙必入了孔窍之中,难以寻之。大圣莫急,若是将观音菩萨请来,自可降得了它。"
悟空闻其言便至三藏法师前,具言前事而又言:"师父在此莫离开,我去请菩萨来降得这龙,还师父代步马匹。"三藏法师言:"观音菩萨在南海上,徒儿你寻菩萨,留我在此,这天又寒,我肚又饿,怎生是好?"悟空闻言,愈发焦躁。轮值神金头谒谛言:"法师莫虑,大圣莫急,我可去请得观音菩萨来伏这龙。"悟空闻言方喜而谢之。
金头谒谛别了悟空师徒,去往南海寻观音菩萨。三藏法师由山神守着,悟空亦是不忧,便拿着棒绕着这鹰愁陡涧四围,寻那食马孽龙。
菩萨正在南海紫竹林中赏池中金鱼,见金头谒谛自云端落下,至其前而拜见为礼,菩萨问之:"不知金头谒谛神到我南海有何事?"旁有木叉亦与金头谒谛神见礼,起首作揖。
金头谒谛神言:"只为请菩萨降伏鹰愁陡涧中食马之龙。孙大圣正为此事焦躁,唐三藏法师若无马代步,亦不能西天取经。"
菩萨闻言,惊而言之:"这孽龙竟又吃了唐三藏代步之马?我前番救了它,不想今朝又作了这般事。也罢,你莫急,待我和你前去,收伏了这龙。"
第676章 菩萨点龙化马 渔翁乘僧涉川
菩萨与金头谒谛来到鹰愁涧,尚未落下云头,便见悟空正在涧边叫嚷,让潭中食马之龙再与其斗。
悟空一只手拿着金箍棒,一只手指着涧中,咄咄逼人,嘴里说着什么"食马的孽龙"、"该死的泥鳅"。
菩萨看见,言:"这猴子又在耍泼了。"金头谒谛言:"也不怪大圣这般生气,只因这潭中龙将三藏法师代步之马食了,不肯还他。"
菩萨与金头谒谛落于山上,悟空看见,便上前来见礼,言:"菩萨来了,你让我老孙好等。快将我头上金箍去了,害得我好苦。"菩萨言:"你这猴子太也顽劣,若去了你头上金箍你便不去取经了。"
悟空言:"这经不去取也罢,菩萨想也看见了,这唐国和尚是个没法力的凡夫,走一步就是一难。若说我陪着他去取经了,便是我自己,也恐没有福分到得西天大雷音寺。似这般三灾五难,在路上岂不由让妖怪吃了去。"
菩萨言:"你也曾漂洋过海学道术,为何那时心甚诚而此时却没有修得正果的心思?若不是为着你护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我又怎肯救你从五行山下出来。你今却言不去取经了,这好没道理。"
悟空言:"若是去取经也可,你把这个金箍去了。不然这和尚发起狠来,连我性命也念得没了,岂是闹着玩。"
菩萨言:"有些箍你尚不伏他管,若无了此箍,你当我不知你以做出何等事来?"
悟空见千说万说,菩萨只是不肯将头上金箍去了,知此事已是并无商量余地。他又言:"也罢,算我老孙命苦,受了这般魔头,也没奈何。这件事便罢了,还有件事,我说与菩萨听。这潭中孽龙食了我师父代步之马,你教他还了来。若无此马,西天此去万里路遥,我一个筋斗可到,我师父恐怕不知走到何年月了。"
菩萨言:"这鹰愁潭中之龙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犯了天条将受诛,是我将其救了下来,着他保着你师父三藏法师前去西天取经。他将你师父代步之马吃了,也好办,我令他化为龙马驮着你师父取经便是了。"
悟空将棒子指着潭中水言:"菩萨说得轻巧,你看这水碧沉沉暗幽幽不知多深,且又多孔多窍。那**在水中不出,怎可找得到它?"
菩萨言:"这好办,你到潭边喊他,就说唐朝取经的三藏法师来了,菩萨让他出来见面。"
悟空依言,站在潭边大叫:"水中之龙你听着,观音菩萨让我知会你,三藏法师取经正路过此处,你快快出来拜见。"
言未已,只见潭中水陡然翻起大浪直上半空,浪中飞出一龙,站在浪尖上与菩萨行礼。
菩萨言:"三藏法师已至此,我本让你护他去取经,你为何却食了你的马?"
这龙于半空中跳下来,化成了人形,拜了菩萨,言:"我并不知他是唐朝来的取经人,只因腹中饥饿,食了他的马匹。"
菩萨对悟空言:"你为何不告诉他?"
悟空言:"他上来便吃马,我又如何告诉他?"
这龙言:"我也曾问得你从何而来,你却只言让我还你马,不还便擎着棒子打。"
菩萨言:"似这般便是耽误了,你现在便化了马以备驮着三藏法师。"
这龙听菩萨言,便化成了一匹马,却并是此前那匹白马,而是化成了金灿灿一匹龙驹,看着极是神异矫健。
菩萨又对悟空言:"此后你还有两个伴当,若是再遇着时,取经人之名及早说与其听,以免再误了事。"
悟空见这马神骏非凡,也是欢喜,对菩萨言:"好说,好说,我自是记得。"
菩萨见诸事已了,便腾上半空,言:"我回南海了,悟空,你自带这马去见你师父便是了。"
悟空亦飞上了半空,言:"菩萨,现有这匹神异灵驹,想那唐朝和尚取经自是无碍了,我保不保也无事。不若我便回东胜神州,取经之事便不去了。"
菩萨言:"自是没这个说法,你怎可不去。此非保唐三藏,亦是你修正果之机。"
悟空言:"若是没商量,我也没法,只是这三藏法师前灾未去又有后难,我纵有通天本领又怎可保得?"
菩萨言:"这也是实。你不用烦恼,若是遇到灾难时,自有护法神相助。若是连护法神亦是无法时,我自来相助。"
言毕,菩萨又将三根毫毛送于悟空,言:"这是三根救命毫毛,若遇到危险之事,我赶之不及,你可将此毫毛拿出,自可救得你于危险之中。"
悟空收了三根毫行,看了看,小心藏于脑后颈上。
菩萨离了鹰愁潭回南海去了,金头谒谛亦隐了身,悟空牵着龙驹来见三藏法师。法师身边山神土地见悟空来了,便也离了法师自去了。
三藏法师见悟空牵着匹金色神骏龙驹而来,喜得不能自胜,言:"这是那龙还的马否?真是骏马,这颜色实是少见,像是天上御马般。敢是他从天上请来还我?"
悟空言:"想是你曾见过天上的御马?"
三藏法师言:"不曾见。"
悟空言:"师父你做梦哩,这马并不是天上的御马,是那龙所化。他受了菩萨点化,特意等着师傅来,护着师傅去取经。"
三藏法师闻言,方知这马便是匹龙马,又是菩萨所赠,极是感谢菩萨。
"悟空,菩萨在哪里?我去拜谢。"
悟空言:"只恐菩萨现今已到了南海了,你却怎去拜谢?"
三藏法师望空而拜,又言:"马是有了,只眼前这个大水怎可度得?又无舟楫,也无津梁。"
悟空言:"这马便是龙所化,骑着他便能过去,师傅又何愁度不得。"
三藏法师依言欲渡,河上漂来了一艘船。悟空将这船招到了身边,言:"老渔翁,度我们一度。"
渔翁将船近岸停下,问:"你们从何处来?"
悟空言:"从大唐来,到西天去取经。"
第677章 无绳已在檐下取 有鞍就在祠里送
渔翁将船靠了岸,言:"是取经人,请上船。"
三藏法师和马上了船,悟空拿着行囊也上了船,渔翁便将船划过了涧水,停于对岸。
三藏法师上岸,从行囊中拿出钱来欲谢,老渔翁言:"不须钱,不须钱。"言已,其将船划去,便不见了。
三藏法师言:"真忠厚良善人也。"悟空言:"师父不知,却瞒不过我老孙的火眼金睛。他非老渔翁,而是此处山神所化,度我师徒过涧怎会拿钱。"三藏法师听了这话,却是半信半疑,也不知悟空所言是真是假。
上得岸来,三藏法师跨上马,悟空拿着行囊于后跟着,又朝前去。天色将晚,暮光渐浓。正是,淡云在空,月光微矇。落日已隐霜又起,裹身透衣吹寒风。烟水只伴孤鸟飞,晚霞明亮远山顶。林中声吼千树动,岭上啸唳猿禽惊。千山之径不见人,万里归舟**停。这却是寒风透衣,好不难受,三藏法师急寻个宿处,也好避避这冷。
正前方有个庄院,看上去齐齐整整像是个人家模样。三藏法师催马而前,悟空随之而前。
将至院门前,三藏法师下马,言:"也不知这人家中留不留得宿。"悟空言:"师父想是眼不济事,这分明是个寺宇,你看这房上并没有飞鱼稳兽脊。"
说着话,已至门前,三藏法师看这院门之上,有着几个大字。
这几个大字写着:里社祠。他知悟空说得对,这正是个寺宇庵院。门却是开着,三藏法师便入了门,悟空拿着行李,拽着马也跟了进去。
院内有个老者见三藏法师进来,忙上来迎接,言:"师父从何方来?"三藏法师言:"贫僧从东土大唐来,去西天如来佛祖前取经。"老者便言:"是个取经的圣僧,请入大堂内坐。"
三藏法师进了堂内,老者让童子上前献茶,悟空也进来坐下。喝了茶,三藏法师问:"不知这个庙里所供的是何仙佛?为何名字是里社祠。"
"这庙里所供者也非天上仙佛,只是这处土神。只因我等希望这方土神能保佑我们乡邻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故而起了这个祠。"三藏法师闻言,觉新奇而言之:"此与我大唐国却有不同。常听人言,离家三五里,别是一规矩,此言果不虚也。"
二人正在谈话,悟空却吃了茶便出来,到院子中寻个绳子系马。见檐下有个晾衣绳子,他便取了来系在马脚上。
房内老者见了,便出来言:"这马是健马,只是不知你从何处得来?平常人家断不会有这等马,岂非偷来者?"悟空言:"你这老者太不会说话,这是我师傅的代步之马,你怎敢言是偷来者?我师徒两个本是去西天取经者,怎会做这偷马之事?"老者言:"若非偷来,为何连个鞍辔也无?就连个缰绳也看不到。"三藏法师言:"老丈莫恼,这我徒儿脾气自来急躁,说话也直。这马实非偷来者,却是条涧龙所化。"
老者闻言惊异,言:"此马是龙所化者?师父莫不是在说笑。"
三藏法师言:"此言不假。我本有代步之马,只因过鹰愁涧为这涧中所伏之龙所食之,又多承菩萨点化,让这涧中龙化为坐骑,驮我去西天取经,我方得此神异龙马。只因这龙吞食我代步之马,便连鞍辔也吃了,便没了鞍鞯笼辔。"
这个里社祠老者闻言,便言:"我只是说笑,不想尊徒便当了真。长老莫怪,这是我年轻时脾气,至此亦不曾改也。想我小时家中境况尚好,好说笑,也好游玩,也曾买了养了几匹骏马在家中。只是因遭无妄之灾,连年屯邅,将个家当弄得罄尽,我也没落得个好下梢,便在这庙里做了庙祝。承蒙村中施主家施舍,我募化得资粮过日子。"
三藏法师闻言,亦为这祠中老者之遇感叹。老者又言:"我有副鞍鞯,是小时置办下,纵落得这般地步,我也没舍得卖于他人。师父是去西天取经之圣僧,菩萨尚且助之,我亦自当助你。若师父不嫌,可将这藏这副鞍鞯拿了去用。"
三藏法师谦让再三,又是称谢,老者自入里将鞍鞯拿了出来。却是副好鞍鞯,雕鞍玉辔宝凳丝缰,看得三藏法师好生欢喜。悟空将鞍鞯拿了来,在院中龙马身上试了试,却似为这马所作般,再合适不过。
悟空与三藏法师在里社祠中歇息一夜,次日离开,悟空扶三藏法师上马,里社祠老者又将一个虎筋梢、香藤柄挽手送与三藏法师。法师自是感谢,将下马忽见老者已隐。又转身,便连整个里社祠也具不见了,三藏法师极是惊讶。
空中传来声音:"我是这方落伽山山神,受了菩萨所差来送鞍辔,有简慢之处圣僧莫怪。"言讫,声音不闻了。
三藏法师望空便拜,谢这落伽山山神所赠鞍辔之恩。悟空言:"师父可别拜了,那山神早已去得远了。"法师便言:"悟空你为何不拜?这是此方山神,又是受了菩萨所差来送鞍辔,是个极大恩情。"
悟空言:"师父你不知,五百年前我老孙曾在天上做齐天大圣,便是见了玉帝也不用拜。三清、五老都有交情,怎可拜这个山神。便是我想拜,也须问他敢不敢受哩。"
三藏法师言:"你直好逞好汉,便是这个性子惹事非。"悟空言:"我非逞好汉,确也曾做得好汉来,师父你只是不知罢了。"三藏法师见悟空性子不驯,知说了也无用,便言:"这般说大话不如赶路,取经是正。"
悟空又早将这三藏法师扶上了龙马,他便拿着行李跟在龙马后,随着而前。冬日冷冽,所喜者并无虎豹狼虫、山精洞妖作怪,师傅两个走得极难,倒也太平。遇山登山,遇水涉水,又早是两个月已过了。凛寒已消阳春已至,河边柳树已绽了新芽,山间青草已萌了嫩黄。
第678章 齐整整院非人家 影沉沉阁是禅宇
悟空在前,三藏法师骑着马在后跟着,看着这般春景,实是好不畅意开心。离了这山,前方有个影沉沉殿阁堂宇,看似带着几分缥缈之气,似在云中浮着般。三藏法师观之,言:"好个大户人家,这房屋确也气势非凡。"
悟空言:"师傅你料得差了,那不是个什么大户人家,那是个庙宇僧楼。"师徒两个正说间之近了前来,看得清了,确也是个梵宇楼阁。只见这个梵寺楼宇层迭,重重楼阁,进进殿宇,实是雄伟壮观精严非凡。
三藏法师看得欢喜,且离长安前曾又许下愿,遇寺便拜,便与悟空前去叩门。有僧人来接,三藏法师观瞧此人,见其穿着无垢青布僧袍,头上戴着僧帽别左笄,双耳下垂着金灿灿两个不知是金还是铜的环子,亮色丝绢做腰带,新编草履步来前,又将木鱼手中拿。这僧人见了三藏法师但言佛号,看似甚是虔诚。
三藏法师上前与其见礼,僧人问:"不知法师从何处而来?"三藏言:"弟子从东寺大唐而来,前往相天取经。"僧人言:"是个取真经的圣僧,失敬失敬。"
悟空牵着马随后进来,这僧人见了悟空,吃了一应该,言:"这却是个什么东西?"三藏法师忙悄声言:"莫大声,不可让他听见,这是我徒弟,脾气最是急躁,让他听见便不好了。"僧人低言:"是圣僧之徒,却长了个雷公脸。"三藏言:"虽是雷公脸,却有仙能耐,甚是好用哩。"
叙话已了,僧人带三藏师徒进了山门,见这个宇寺里确也整齐不凡。楼阁前后相迭,一层层,一进进,俱是整洁非常。上有吉云缭绕,下有红雾重重。三山门各有气势,五福堂自是庄严。甬道两侧皆松篁,后山之上全桧柏。真是个好修行宇,胜景非凡寺。入外山门,又步中山门,至内山门,见有大殿上书着观音禅院。
三藏法师见之甚喜,言:"弟子屡承菩萨相助,想叩谢而未得。今此寺本是个观音菩萨之寺,正好拜拜以酬谢菩萨之恩。"僧人见三藏法师这般说,便上前开了正殿之门,请三藏法师入内参拜。悟空将马系好,也随之而入。
三藏法师至得殿内菩萨相前,恭敬拜下,僧人在边敲鼓,悟空便到了大钟前去撞钟。三藏法师一拜再拜,三拜至九拜,礼毕,僧人也住了鼓声,立于殿侧。悟空却喜这寺中这大钟之声极是清越好听,犹自撞个不停,以此为乐作耍子之。
三藏法师起身,言:"悟空,不可再撞了。"那僧人也言:"你师父已拜了菩萨,你又何撞得来?"悟空跳了过来,笑言:"你等不知,人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老孙受了菩萨点化,现今也做了和尚了,这本是老孙份内事也。"嘻嘻哈哈笑个不住。
悟空自与二人说笑,却不防他胡乱撞得声响早已惊动了这寺内众僧人。众和尚俱来相看,言,是何人在此撞个不休。悟空跳了出去,言:"尔等莫惊,是你大唐来的孙爷爷听着这个声音好听,在此作个耍子。"
众和尚一看悟空这副样子,具惊讶之极,且又害怕,直言,何处来的雷公?这副模样若是晚间遇到,岂不怕人?
悟空对众和尚言:"休言雷公,他是我老孙的孙儿哩。若是我老孙让他来,他不敢不来。"
众和尚见悟空说话疯颠,又见他长相怕人,便不理他,与三藏法师言。前者引两个入这寺中和尚言:"请法师入内歇息片刻,我着人为法师奉茶,好洗去法师旅途尘劳。"
三藏法师言:"这般便多谢了。"其与悟空两个俱进了方丈寺内,落座饮茶。
正说话间,听得门外一声咳嗽,有数个僧人搀着一位老僧进来了。这老僧似是为众人所尊者,看上去极为苍老。一脸褶子似枯树皮,两眼昏昏似雾中日。还未说话口已漏风,只因所剩无几个齿。拱腰驮背步子缓,骨软筋挛伸不直。虽是这般老态状,身着所着却不凡。毗卢帽上镶宝石,金光晃亮着锦丝。僧鞋攒着八之宝,杖上嵌钻带云霓。三藏看罢暗自叹。知是院中老主持。
老僧由众弟子们扶着,进了这个方丈内,三藏法师便起身见礼,悟空却是自坐着不曾起。老僧与三藏法师见过了礼,俱落座了。老僧言:"我闻得徒子徒孙们言,有圣僧去西天取经者,自东土大唐来,则来相见。果是非凡貌,有修行者。"三藏法师言:"未曾知言而贸昧造贵宝寺,相扰而心甚不安。"老僧言:"不须多礼。不知圣僧到此间,历了多远,走了几日了?"三藏法师言:"自离得东土大唐长安界,至两界山便有几个月,远至五六千里。在两界山下,收了我这个徒弟孙悟空。又自两界山至此方,也有两个月,五六千里,又收了我这个代步之龙驹马。算起来,也有一万余里了。"老僧闻言叹言:"未曾料得,圣僧师徒两个已走了一万多里了。想我老朽在这寺中并不外出,便一生也未曾走得这般多路。诚所谓坐井观天者,此之谓也。"
三藏法师言:"敢问老院主寿数几何?"老僧言:"有两百六七十岁了,痴长这许多年,不似长老有见识者。"三藏法师言:"老院方实是寿数可敬,有道者也。"有和尚言之:"似我师祖这般年龄,在方圆千里内,也是长者。"三藏法师言:"自是长者,确也是长者也。"悟空言:"于我而言却是个重孙哩。"老院言闻言惊而问之:"不知尊徒年龄几何了?"
悟空言之:"此是不敢说,若说了便吓到你等了。"众和尚都以悟空胡言乱语也不理他。
有僧人就奉上了茶点,这装茶的却是个法蓝杯子,看着极是精致好看。装茶之壶也是个精致之壶,三藏法师看了称赞不已。
第679章 袈裟众显因争誉 锦襕自观生贪心
老僧言:"小寺中无甚宝贝,承大唐圣僧谬赞了。想大唐是个上国,自有许多宝贝。这两个小小物件,却也入不得大唐圣僧眼。"三藏法师言:"我大唐并无甚宝贝,且我去西天取经,也并不曾带得。老院主这两个宝贝,实是让小僧看得稀奇。"
老僧听三藏法师这个言,甚是得意。悟空却是不平,言:"师父你说得甚话,我们也有宝贝,怎么说是没带得宝贝?"老僧闻之,言:"不知是何宝贝?"悟空言:"是袈裟。"
不止是这个老僧,便是众和尚们闻言,俱是笑了,都言,袈裟是什么宝贝。若言袈裟是宝贝,这寺中便是个堆金砌玉的宝库了。
有一和尚言:"想是大唐来的圣僧不知,我师祖藏有袈裟七百多件,便是我等也各有袈裟三、二十件。这袈裟在别处或是宝贝,在我们这寺中却不是宝贝。"
又有和尚言:"将师祖袈裟拿出来,让唐朝来的圣僧过过眼,显得我们并非说大话欺名者。"老僧亦是微微点头,有几分卖弄的意思,意这些袈裟示于三藏法师和悟空师徒两个看。
见师祖已点头了,就有和尚去翻箱倒柜将老僧袈裟拿将出来,又有和尚在殿外院内立起了衣架和晾衣绳,将袈裟在这绳上一一晾着,请三藏师徒看。只见这些袈裟全是锦缎织成,刺绣镶金,鲜明非凡,晃人眼目。悟空视这些袈裟,虽颜色鲜明,却只是凡间刺绣销金之工艺者,与观音菩萨所赐于三藏法师之锦襕袈裟不能比者,言:"你等已先亮了,我也将袈裟亮出来与你等看看。"
三藏法师却是另一般心思,他将悟空拉于一侧,低言:"不可。"悟空问:"为何?"三藏法师言:"我等是出门在外,非比在大唐界内者。若是将宝贝示于外人看,若是遇到了贪婪狡诈之徒,其求我宝贝,与与不与?若与,则将宝贝失了。若不与,恐其起个歹心,将我师徒两个害了,又怎生是好?你这等所作,非是小事,实是引身之祸也,不可,不可。"悟空言:"师父也太直也小心了。你可放心,万事都在我老孙身上,此事并不须师父你耽劳。若是有了甚事时,我老孙自可处之。"三藏法师又劝,悟空却是不听。三藏法师知劝而不听,但言:"你这徒儿直为为师引祸也。"悟空自去包袱之中,将袈裟拿了出来,示与观音禅院中众僧人相看。
这袈裟不拿还罢,拿了也就将整个殿内晃得霞光艳艳,抖了开时,整个室内便俱是五色瑞气,满室红光,看得众僧各各交口赞之,在这寺里众和尚中,却是引起了轰动。又只见,这袈裟,上垂着千颗小珍珠,又缀着万个佛法宝。彩绣原依龙须织,兜边本是金锦就。佛祖所赐菩萨拿,菩萨又送玄奘手。真僧穿之可避难,只因已将功果修。若是妖魔穿身上,福薄只恐命没有。悟空将之示众僧,若得众僧赞不休。
这观音禅院中众和尚了见了锦襕袈裟这个模样,俱称之为奇品,各各赞个不住。院中这两百六、七十岁老院主,见了更是心中称好。他有袈裟七百多件,个个织金穿绣,本以为是珍品,和这三藏法师的锦襕袈裟相比,则无异于是云泥之别了。他不由得心动了,上前将这袈裟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半晌叹言:"我真是没这个福分呀。"三藏法师言:"这是何言者?院主你实是有德之人,福分不薄。"老院主言:"与圣僧这袈裟相比,我所藏之七百多件袈裟,俱可丢了也。唉,想我这两百来年,却是存了些村货,比不得圣僧一件袈裟就可胜于万件了。"
言罢,这老院主又将袈裟仔细摸挲着看着,言:"老僧却有个请求,想将这个袈裟拿在房中仔细看一夜,以慰渴求之思,不知圣僧愿意否?"三藏法师闻言,暗自看了悟空一眼,低声言:"是你惹出这般事来。"悟空言:"师父莫忧,就让这老院主将袈裟拿去看看又怎样,你直恁也小气。"三藏法师知此事不好推辞,又听悟空这般言,就言:"老院主你若是愿看,可拿去自看。只是我须有言,这袈裟是菩萨所送,若是污了损了对菩萨不敬,请老院主小心些。"老院主言:"这自无事,圣僧却不必忧之。"
和三藏法师言了此事,老院主又开开心心将袈裟付于徒弟,让送于后院房中,于晚间其自仔细观瞧。又吩咐众和尚们,好生款待三藏法师师徒两个,清理禅堂好设床榻,又好整治晚斋早斋给三藏法师师徒两个食之。
安排已毕,老院主却是回到了后院房中,将这袈裟拿着仔细观瞧,越瞧越是舍不得了。想这袈裟明日便随着三藏法师离得此院,再也不能见到,实是心痛难舍不可思量之,实是可痛惜者欤。一念至此,这老院主就将袈裟拿着哭了起来,嚎啕大哭之声传于房外,为其徒子徒孙听到了。
中有一徒孙,向受老院主厚待,对其也最忠心,闻老院主在嚎啕大哭,问之:"不知师祖为何哭者?"老院主言:"想我从未穿得这样个好袈裟者,实是伤心者也。"其徒孙言:"师祖想穿又有何难?将那唐朝和尚师徒留在院中,留得几日师祖便可穿几日。"老院主又言:"便是穿得几日又能怎样,终究还是随这唐朝和尚而去,吾不能得其久留也。"
他这徒孙言:"似这般言,师祖,我有个计策,可保将这个袈裟给留之下来。"老院主言:"是何计策?"这个徒孙言:"他师徒两个本是个行脚僧人,将其两个杀了,尸首就埋在后山之上,又谋了其马匹、行李并这袈裟,无人知之,岂不可久留这袈裟了?"这老院方闻之极喜,思之不妥,言:"不可,不可。唐三藏是个无力者,谋之则尚可。他毛脸雷公貌徒弟却是不好谋之者。"
第680章 南天门外借宝 观音院中助风
见师祖言不可,这个徒孙又转念生了个计策,言:"师祖若是怕事不妥,这也好办。师祖可令各房弟子们各带薪柴,就将唐僧师徒两个所在禅房笼在内,再点上火将其两个烧死。便是马匹和行李也不留了,只留得这个袈裟便可。若是有人问起,也可言是其师徒不慎自己引起了灾。师祖,你看这个计策怎样?"老院主闻言,视其徒孙言:"此计甚好。只是你有这般心思,我也害怕。"其徒孙言:"师祖何言此者,我对师祖之忠心师祖自是知之者也。"
两个商议已定,便由这个听话徒孙悄悄叫起了各房中僧人,将老院主之令传到了,又令僧人各自带着薪柴到了三藏法师与悟空所在禅房之前,便准备放火。
三藏法师平时坐禅,晚间不休息也自寻常。这晚却因赶了路急,困而眠者,甚深不觉。悟空虽也歇息,并不曾睡着,而是在炼气存神。眼虽闭着,只是醒着。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悟空便起了身,透过窗子看向外去,见有多个这寺中僧人,带着薪柴来到了房之前。
悟空疑其事,便化了个黄蜂飞出了窗子,将察个清楚,知个通晓。这黄蜂却是个好黄蜂,口中带蜜尾有刺,身轻细体张两翼。无声飞出窗子外,众僧所作看仔细。春日度柳又攀枝,所作所为是采蜜。而今夜色正深沉,却是悟空化微躯。但见窗外人来往,又听夜风声细细。众僧各自抱薪柴,放在禅房过廊里。听得有僧悄悄言,不可惊动作此事。众俱悄然不作声,更无一个敢言语。此事悟空已知自,害其两个真卑鄙。所为此者非外人,竟是寺僧并沙弥。前有款待今又害,不知所为是何事。悟空不言四处飞,看其运柴方未已。飞至院主居所外,知其前因释了疑。
老院主所居之房内,灯火通明,悟空飞进房内贴于壁上,见老院主正就着灯火正仔细在看着锦襕袈裟,脸上尽是欢喜贪婪之色。悟空心中已知,想是这老院主为了留得锦襕袈裟在此,想害了他们师徒两个。悟空自思,这事却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逞强好胜之,示锦襕袈裟给这个老和尚看,又怎么可能惹得这个灾来。这事想来,三藏法师说得也对,他确是在这事上做得莽撞了。悟空想寻个补救之法,忽思至自己打死这些和尚,并不费力,只是又恐为三藏法师责罚。若是唠叨两句还可,若是三藏法师念起紧箍咒来则实是难受之极了。
悟空想在天庭有广目天王者,其有个避火罩,若是将这个罩罩在火上,便外面燃得极烈,这个罩所罩之内者,并无影响。"何不寻广目天王借这个避火罩用用?"想到这个,悟空便一个筋斗飞上了天庭,正见着几个金甲天神在南天门外与广目天王言谈。几个见了悟空,便上前与悟空见礼。广目天王亦言:"大圣来此何为?听闻你已保着唐僧去西天取经了,为何有闲暇到这天上来?"
悟空言:"这事也不能多说,只因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若是在此耽得久了,就误了事也。广目天王,我师父有火焚之灾,我就借你避火罩一用,可否?"广目天王言:"自无不可,你借去便是了。"悟空也不多言,拿过避火罩对广目天王道谢,又一个筋斗飞离了天庭,飞到了下界之中。
此时,观音院中已有火起,众僧已将薪柴尽放在三藏法师房外,并点着了火。悟空见火势已起,不急知会三藏法师,便将避火罩罩在了禅房之上。三藏法师在房内安睡,并不知在房外有这许多事发生。
悟空立在云端,看着避火罩将三藏法师保定,知无大碍,自言:"这等害人者实是可恶,你想烧得我师徒两个,我却将你整个观音禅院全烧了,这也是自作自受之报也。"悟空见这火势已起,烧得个噼噼啪啪响个不停,他又起了个巽字诀,吹了口气,有风突起火头转向,反将观音禅院中其他僧房俱是烧到了。
众僧人见火势蔓延,已烧到了整个院中殿宇,顾不得多说,全拿起水桶救火,并无作用。火势愈大,风势愈急,整个寺宇全变成了片火海,成了烈焰。这火,黑腾腾烟焰张空,烈灼灼火势罩殿。长空万里不见云,赤焦千里尽火海。金蛇乱飞逞其性,血马飞奔显威能。南方有神火德星,回禄作法也相应。薪柴燥烈火易燃,熟油乱迸满天星。老君丹房炉有似,燧人钻木无这凶。火本僧贪将恶作,又助风诀因大圣。风助火势千层焰,火借风威透万重。九霄云上尽染尘,观音院中火通明。噼噼有似爆竹响,乒乒好像炮之声。赤壁三国夜鏖兵,秦末烧了阿房宫。悟空见火烧不住,知此之势业已成。院中和尚拿水桶,又有进殿拿箱笼。看罢乱象无余事,悟空又化黄尾蜂。飞入房内且歇息,不管外面大乱声。
悟空又化成了黄尾蜂,飞进了禅房内,看三藏法师正在熟睡,并不知外面已然火起了。悟空自言:"这避火罩真是好使,此可无虞矣。"悟空休息,观音院中众僧救火,这火又是惊了这寺宇之后有个山上之怪者。这怪是个黑熊怪,与观音院中老院主交好,也曾在一处谈禅论经,也有交情在。这黑熊怪看观音院中火起,便起了个云,想到观音院中救火。到了方丈室外,见火未烧至此,他便住了云头和老院主知会个则。不料看得房中虽有灯火,老院主却已是睡着了。其身前案上放着个袈裟,金光灿灿显是个宝贝。财宝动人心,这话实也不假。这黑熊怪看到了袈裟是个宝贝,将灭火之心弃了,将锦襕袈裟拿了,趁着老院主未醒,这怪便悄悄飞了去回山上洞内去了。
这方丈也是悟空用避火罩护着,只为了护定袈裟不受火燃。观音院中火燃了整夜,其他楼阁殿宇尽毁,三藏法师所在禅房和这老院主所在方丈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