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弄错人了
顾云娇知道这便是今天相亲的张公子了。
她仔细看了下，这小伙生得眉目周正，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清朗之气，看外表还是不错的。
张公子一进门，目光先落在顾云娇身上。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顾云娇不是他的相亲对象，她虽然生得美，可显然不是个小姑娘了。
他听娘说了，要相看的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他目光不露声色的朝旁边飘过去。
那边有两个少女。
一个穿着桃花粉的衣裳，一个穿着葱绿的袄子。
桃花粉的那位姑娘，半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葱绿袄子的姑娘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盯着他看，面上还露出了笑容。
张公子心里一动，必定就是这位姑娘了。
这时陈氏招呼几人坐下。
这禅房够大，桌椅也安排得妥当，大伙都坐下了。
陈氏便开始打探张家的情况。
毕竟媒人嘴里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
只一会儿陈氏就打听出一个重要的消息，这张家，是个大家族。
家里如今四代人都没有分家，住在连绵一片的院子里。
陈氏有些犹豫了，这样大家族里，媳妇难当。
三姑六婆多了，是非自然也多。
刘氏似乎看出来陈氏的顾虑，笑道：“陈大姐放心，咱们家可是有牌坊的人家。”
“孝敬老人不必说了，便是兄弟姐妹间也是和和气气的。”
旁边两个女子忙笑道：“咱们家里都和睦着呢，不信您去打听打听，便是方圆几十里，都知道咱们张家的名声。”
陈氏笑笑，“这两位是——”
刘氏道：“是我两个弟媳。”
她也笑道：“不知道顾大夫跟您是什么关系？”
陈氏留了个心眼，没跟媒人说当今首辅大人是她的养子，她怕人家冲着江宥之结亲。
她知道自家几斤几两，不想打着首辅大人的牌子攀高枝。
陈氏道：“顾大夫与我家里有些亲戚关系，今儿特地带孩子来这里散散心的。”
顾云娇见陈氏这么说，便没多话，只是笑笑。
这时张公子已经瞄了英子好几眼了。
英子生得水灵，人又活泼，他很是满意。
三丫始终没怎么抬头。
她虽说这几年也经了不少事，比一般丫头的胆子要大，可这终究是相看未来夫君，她很是难为情。
刘氏道：“永安，外头那院子里，我看有根橘子树，也结了果子了，你和江姑娘去摘几个橘子来。”
张公子忙起身，看着英子。
而英子正看着三丫。
三丫迟疑着看向陈氏。
正在这时，英子一把拉起她往外走了。
三丫磨磨蹭蹭的，她看得心急。
张公子跟在两个姑娘后面出去了。
顾云娇眸子一闪，看了陈氏一眼。
陈氏也正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海域顾云娇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外面还有三个孩子。
英子将三丫拉出去，就跟三个孩子玩去了。
三丫自己站在那里，想了想，朝橘子树走过去。
方才刘氏说摘桔子，那就摘几个吧，不然直挺挺的站在这里也挺傻的。
第857章要换人
张公子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傻傻的站在旁边，看着英子和几个孩子玩。
三丫摘了几个橘子，这才悄悄的看了张公子一眼。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一个生得还周正的男人。
三丫很快就发现，张公子的目光追随着院子里的英子。
她垂下眸子，在橘子树下站了一会儿，便拿着手里的橘子进去了。
陈氏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就回来了。”
三丫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刘氏倒是早就看出来，今儿相看的是这位姑娘，毕竟三丫穿了一身新衣裳。
看到三丫进来，刘氏也有些惊讶，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就看到她的儿子站在那里，看着另一个姑娘。
刘氏什么都明白了，脸一红，心里知道儿子准是认错了人。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这江家来相看还带了不相干的人来呢？
媒人早说了，江家只有兄妹俩，如今他家的儿子是七品校尉。
要知道，自打定京失陷，圣上登基之后，从前重文轻武的局面大大的改变了。
如今武将不比文官地位低。
刘氏想得很明白，便是她儿子明年考了进士，也不过就是个七品官。
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刘氏不是不想给儿子挑更好的，只是，她儿子终究还只是个举人。
而且这回中举，还是纯粹靠运气，她儿子的名次排在最后。
毫无疑问，来年春上考进士怕是难了。
所以，得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
刘氏赶紧跟旁边的弟媳使眼色，弟媳很快也明白了，起身笑道：“我去更衣就来。”
她急急忙忙跑出去，走到还傻傻站在院子里的张公子旁边道：“你还站这里做啥？”
“人家姑娘都已经进去了！”
张公子一怔。
他婶娘看着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道：“屋里的那个才是今儿和你相看的姑娘，不是这个。”
张公子突然惊慌起来，“那，那怎么办？”
婶娘道：“那姑娘你方才仔细看了没？”
张公子茫然的摇头。
婶娘道：“赶紧进去，总得看看人家姑娘，成不成的，也好给人个态度。”
张公子看了英子一眼，有些丧气的跟着婶娘进去了。
进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三丫身上。
这一眼，让他大失所望。
三丫容貌平平，完全比不上外面的那位姑娘。
只看了一眼，张公子便兴致缺缺的走到一边去了。
刘氏询问的看他一眼，两个婶娘也看着他，张公子微微摇头。
陈氏将这几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
刘氏明白儿子没看上三丫，但还是不甘心，对张公子使了个眼色，母子俩一前一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张公子也出来了。
两人站在院子角落，刘氏问道：“怎么了？这姑娘不是挺好的？”
“她家人口简单，听媒人说她娘和哥哥将这姑娘看得很重，据说陪嫁少不了有几百亩地。”
张公子摇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英子，“娘，我看中那个姑娘了，娘给我说下她吧。”
第858章是个啥身份
刘氏呆了一下，也朝英子看去。
英子正和佑儿玩，笑得甜蜜蜜的。
刘氏皱眉，“这姑娘没规矩，还是江家姑娘好。”
张公子拉下脸，“既然如此，让我来相看做什么，只需要娘满意就行了。”
刘氏不知道说什么好。
儿子自打中了举，就是整个家族的宝贝蛋。
要知道他们张家一百年来还从未出过举人。
这可是过世了的老太爷说的，很有可信度，毕竟老人家活了一百零一岁。
现在整个家族就指望着张公子光宗耀祖。
刘氏不敢太违逆儿子的意思，想了想道：“那等几日，我再让媒人打听这姑娘吧。”
张公子不依，“何必再等几天，现在问不好么？”
刘氏道：“这不好，这岂不是打人家的脸。”
张公子抿着唇不出声。
刘氏知道儿子从小就犟，她叹了口气，“成，娘这就给你问去。”
张公子面色这才稍缓。
刘氏进屋对着陈氏赔笑：“陈大姐，那位穿葱绿袄子的姑娘——”
陈氏心里早已明白张公子没看上三丫，但是当着三丫的面打听别的姑娘这就有点过分了。
陈氏看一眼三丫，三丫面色平静，像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陈氏有点替女儿抱屈，女儿知书达理，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也都能干，性子又大气恬静，谁娶了回去真是捡到宝了。
只可惜容貌生得一般，偏偏世上男子大多浅薄，只看得见女子的外在。
其实她和顾云娇早就发觉张公子弄错人了，都故意没点穿。
她觉得有英子在也好，也算是一种考验吧，通不过趁早拉倒。
陈氏不大高兴的道：“是我一个乡亲的闺女。”
她顿了下，终究觉得这对英子来说是桩不错的姻缘，又道：“她爹娘都在仁心堂做事。”
她觉得说了地方，也便于他们请媒人上门。
刘氏听得目光一闪，在仁心堂做事？
这姑娘家里的门第也太低了。
那可不行，她儿子怎么也得娶个门第差不多的姑娘。
刘氏起身，对陈氏抱歉一笑，“陈大姐真对不住，让你们白跑一趟，我们这就告辞了。”
陈氏下巴微微抬起，看不下去她女儿，是他们的损失。
就在刘氏和两个弟媳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外进来个丫头，对着顾云娇道：“启禀夫人，国公爷方才回府了，回府没看到几个孩子，问去哪儿了？”
“王管家打发人来问，要不要先将几个孩子送回去？”
顾云娇想了想，“那就让侍卫们送他们回去吧。”
毕竟国公爷一个月也难得回府一次，他要不是想孩子们，他都不会回家。
陈氏忙道：“你也回去吧，你公公都回府了，你也不好还在外面。”
顾云娇摇摇头，“娘，无妨的，国公爷就是想几个孩子了。”
刘氏和两个弟媳听着几人的一番话，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惊骇。
陈大姐到底是个啥身份，怎么这还出来个国公爷了？
刘氏几个脚步都挪不动了，眼睛一下一下的瞄着。
第859章我对你一见——
很快丫鬟们将几个孩子引了进来，顾云娇先给茹茹嘱咐，“你爹爹回家了，想你得紧，你赶紧回去看你爹爹。”
又嘱咐祺儿和佑儿，“回去了好好陪爷爷玩，娘吃了中午饭再回去。”
几个孩子乖乖的点头，朝顾云娇行了礼，出去了。
刘氏又挪了几步，屁股落下来。
这时英子也进来了，孩子们都走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好玩。
张公子也跟着进来，目光看向他娘。
刘氏现在急的要死，满肚子的话要对张公子说，她也顾不得了，赶紧将张公子拉到外面，将英子的家世，还有方才丫鬟和顾云娇的那一番话说给他听了。
张公子惊得目瞪口呆，“娘方才是真真切切听到说国公爷？”
刘氏道：“你娘我还不老，不至于这么个话也听不清楚。”
张公子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陈氏和顾云娇是什么关系。
但是不管怎样，陈氏先前就说了，和顾云娇是亲戚！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娶了三丫，他也就是国公府的亲戚了。
他好歹也知道朝堂中的一些事，国公爷的儿子就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大人。
攀上国公爷和首辅大人，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三丫容貌平平算得什么，便是个夜叉他也愿意娶！
张公子紧紧抓住他娘的手，“娘，这门婚事一定要成。”
“咱们整个家族能不能往上走，就在这上头了。”
刘氏满脸苦笑，“可方才，我已经跟陈大姐打听过那个葱绿袄子的姑娘了。”
“而且，我也说了拒绝的话。”
张公子一跺脚，“娘，你怎么！害！”
刘氏有苦难言，方才不是你逼我的么！
张公子道：“娘，咱们这就进去。”
“你不是备了簪子么，你给那姑娘插上，咱们的态度也就表明了。”
刘氏犹豫了一下，“好！”
母子俩进门，顾云娇淡淡瞟了他们一眼，端着茶不说话。
陈氏面色也淡淡的。
刘氏陪着笑，从袖袋里摸出一支白玉簪，笑着道：“我看江姑娘，跟这簪子很配，来，我替你插上。”
三丫闻言起身，对刘氏一福，“夫人的心意，小女子承受不住。”
刘氏拿着簪子尴尬极了。
顾云娇这才对着刘氏道：“刘太太，眼下就准备用斋饭了，刘太太要是忙着，咱们就不留您了。”
“彩屏，送客。”
刘氏脸都涨红了，正想说什么，就见张公子走到三丫跟前长揖，“江姑娘，对不住。”
“方才我娘弄错了我的意思，说了些浑话，其实我对姑娘一见，一见——”
三丫神色淡淡，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张公子不必说了。”说着她转身走到了顾云娇身边。
彩屏过来朝着张公子道：“张公子请——”
张公子不敢再造次，如果，方才没弄错，那顾大夫就是首辅夫人，他哪还敢做什么。
他很快与刘氏和两个婶婶一起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英子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看着，半晌道：“三丫姐姐，你没看上这个张公子么？”
顾云娇一笑，“这个配不上三丫。”
她拍拍三丫的手，“不急，咱们慢慢寻。”
第860章亲人
顾云娇说完看了一眼英子。
英子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怯生生的模样了。
她长成了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
顾云娇有六七年没怎么见过英子了，她不确定今天的一切是英子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这都不重要。
几个和尚提着食盒进来，在屋里桌上摆上了素斋。
用完斋饭，顾云娇交代陈氏，“三丫的婚事再等等，过了年，各地的举子都会进京应试，到时候，再挑一个合适的。”
陈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今天的相看让她有些沮丧。
女儿的容貌注定了很难有男子能一眼看中她。
陈氏心事重重的回府了。
很快便到了年底，佑儿过了四岁生日后，六郎便要成亲了。
顾云娇派了管家过去，协助陈氏将一应事宜都打理好了。
陈氏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觉得六郎终究姓江，成亲连个叔伯也没有叫人看着也不像话。
她让人捎信回了青山村，告知了江家，六郎要成亲的事。
六郎成亲的前一天，江华带着五郎到了湘城。
他们寻到陈氏如今的住处。
就见一处气派的青砖院子，门口有吓人引着他们进去。
院子里地上铺了一条青石的甬道，还没到前厅，六郎便迎了出来，朝两人拱手，“三叔，五郎哥。”
江华有些激动，七八年没见六郎，记忆里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眼里泛着泪花拍了拍六郎的胳膊，“长大了，这要是在外面，三叔都认不出你了。”
六郎热情的将两人引了进去，从前的那些事，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作为一个男人，对家族对自己的根脉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
下人上了茶，陈氏也很快过来了。
江华和五郎起身见礼，陈氏也感慨万千。
在她心底里，始终都认为自己是江家人，她擦擦泪，“怎么弟媳没来？”
江华憨厚的笑，“她在家里走不开，五郎媳妇才添了个大胖小子，她要伺候媳妇月子还得带孙儿。”
陈氏发自内心的高兴，仿佛多年以前他们之间的那些龃龉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江华眼里闪着泪花，“我听捎信的人说，六郎如今做官了，真好，真好。”
“等回去了，我得往祖坟上磕头去，还得去大哥坟上说一声。”
陈氏只是笑，回湘城这几年，他们倒是回村祭拜过，只是，都没有往江家那边去看一眼。
一旦见了面，感觉那些亲情又回来了。
几人坐着拉家常。
陈氏这才知道，周氏去年又再次中风，只挺了一天便没了。
如今二房没人了，家里就剩下三房一家子，和江老爷子一起过日子。
陈氏留心听着江华的话，感觉江家的日子很是过得去。
当年老爷子拿着江宥之让江华捎过去的一百两养老银子，瞅着机会又买了些田地，家里如今五十亩地，江华和五郎七郎几个都一心一意伺候家里的田地。
忙不过来的时候，便雇短工帮忙。
如今江家也算是青山村有名的殷实人家。
晚上陈氏安排江华和五郎就在家里歇了。
第861章精挑细选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便开始热闹起来了。
顾云娇来得早，几个孩子她今天都没带过来。
这里人多眼杂，院子里又搭了锅灶，孩子们好动，不大安全。
看到顾云娇，江华和五郎惶恐的就要跪下。
昨儿他们听陈氏说了，三郎原本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如今又做了内阁首辅。
江华昨晚回想了一下从前对三郎做的那些事，吓得半夜没睡着。
顾云娇笑道：“三叔快别，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
江华和五郎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顾云娇笑笑，便坐到女客那边去了。
这家里客人也不多，就几个邻居，仁心堂几个伙计的家属，还有六郎在军队结识的一些人。
江宥之今日当值，到了傍晚新娘子都接回来了，他才匆匆忙忙的过来。
他一进门，六郎的那些同僚都赶紧起身行礼。
江华和五郎两人都不敢凑上前，还是江宥之主动与他们打了招呼。
婚事办完已经是年底了，很快便过了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们也陆陆续续的从各地赶到了京城。
顾云娇是打定主意要从这些举子里给三丫选个合适的女婿。
她先问江宥之拿来了赶考举子的名单。
先将里头年纪大的剔除，余下的年纪差不多的，再派人去各处客栈打听。
出身高门大户的肯定不行，门不当户不对。
即便这些人家看在江宥之的份上愿意娶三丫进门，但是往后三丫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三丫没有受过正经的大家闺秀教育，适应不了大宅门里面的生活。
顾云娇的目标是家里贫寒的举子。
国公府的小厮们，混迹在各个客栈好几天，总算是拿回来一份名单。
这名单上的十来个人都是还未娶亲，而且看起来不那么有钱的举子。
接下来顾云娇又让小厮重点观察了这十来个人，看他们平日里为人处世如何，太迂腐的不要，太油滑的也不要。
又让小厮们跟其他举子打听这些人的风评，风评太差的也不行。
如今到了最后，就剩下三个备选对象。
顾云娇拿着单子看着。
一个是从南疆那边来的姓李的举子，年纪二十四岁。
一个是沿海州府的胡举人，年纪二十三岁。
还有一个赵举人，是隔壁州府的，年纪只有二十一岁。
杨莹在旁边看着顾云娇对着名单发呆，好笑道：“便是皇家挑驸马只怕也没这么用心呢，我看啊，从这三个里头挑个生得俊的就好了。”
顾云娇既然接了这件事，她就想做到尽可能完美，她左思右想，还是想要寻个法子，试试这几人的人品。
她不打算像陈氏那样，瞒着三丫和江宥之的关系，在她看来，人有所求不可怕，世上男子找媳妇，要么图财，要么图貌，要么图女方家里的背景，或者就图女子贤惠，再不济也要图个传宗接代。
总归是有所图。
对一个家里贫穷没有根基的举子来说，三丫的背景，可以说是男子们梦寐以求的了。
便是有人冲着江宥之娶了三丫，顾云娇觉得也是人之常情。
关键是，这人要人品好要懂得感恩。
第862章实验
顾云娇很快想出了一个简单实用的法子。
她让人叫来哑叔，对着他连说带比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哑叔明白了她的意思。
哑叔当着顾云娇的面表演了一遍，逗得顾云娇哈哈大笑，她也确认哑叔是真的明白了。
哑叔换了一身从前没舍得扔的破烂衣裳，和两个小厮出门了。
如今还是正月，离春闱还有大半个月。
湘城各处客栈都是爆满。
尤其什么高升客栈，状元楼这些地方，随时都能看到一些举子进进出出。
哑叔挎着个篮子，在一处僻静的小街上等着。
远处的小厮朝这边打了个手势，哑叔便知道，人来了。
哑叔慢慢的挎着篮子过去。
就见转弯的地方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身上的棉袍有些薄，他将手缩在袖子里，快步往前走。
小厮在他身后指了指，哑叔会意，迎着这男人撞了上去。
男人低着头也没留意，哑叔跟男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篮子跌落在地。
篮子里的鸡蛋，顿时破了好几个，黄的白的都流出来了。
男人有些愕然的看着哑叔。
哑叔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裳，再指指地上的鸡蛋，嘴里哇啦哇啦的喊着。
男人看了下，这条僻静的街道没什么人。
他住在这边的一个客栈，是因为这里偏僻，房钱也便宜。
他厌恶的看一眼哑叔，“想让我赔钱？做梦！”他用力推开哑叔，快步走了。
哑叔也没追上去，提起篮子，慢慢往前走了。
小厮摇摇头，“这个肯定不行了，走，咱们去碰下一个。”
哑叔将篮子里的鸡蛋清理好，随着小厮七弯八拐，又到了一处客栈附近。
这客栈也不是湘城有名的客栈，地方也有点偏，里面陈设也不怎样，收费只有高升客栈那边的一半。
哑叔提着篮子，等了好一会儿，小厮才朝他使了个眼色，悄悄的指了指刚从客栈出来的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男人。
哑叔装作往客栈里走，一下就撞上了那个男人，手里的篮子也同时落在了地上。
不等哑叔揪住男人，那人反手一把揪住哑叔，“你做什么？”
“这么宽的路你不走，偏偏往我身上撞。”
“怎么，想讹诈啊？”
哑叔急急忙忙比划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哇啦哇啦的发出谁都听不懂的奇怪音节。
男人看看自己身上并未沾染鸡蛋液，又看他是个哑巴，松开手，“算了算了，你一个哑巴也不容易，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了。”
说着大步走了。
哑叔收拾好篮子，又和小厮往第三个地方去。
小厮边走边道：“方才这个姓赵的举子到底行还是不行，我也拿不准。”
哑叔比划了几下，小厮点头，“嗯，总之回去了原原本本的跟少夫人说就是了。”
这一回要去的地方有些远，在南城那边。
小厮和哑叔走了许久才到了附近。
这最后剩下的是南疆那边的李举人。
李举人只在客栈住了几晚，便在这边租了个屋子住下了。
南城这边多是苦力做小生意的人居住，房钱比起住客栈便宜多了。
第863章太抠了
小厮和哑叔很快寻到了那李举人住的地方附近。
这处院子本是个老婆婆的，李举人只租了一间屋子，每日自己做饭吃。
小厮和哑叔在外面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那李举人出来。
两人在寒风中啃着干粮继续等。
等到太阳都落山了，院子门“吱呀”一响，两人都精神一震。
哑叔也不管是与不是，便提着篮子慢腾腾的走过去了。
出来的正是李举人。
他写了一天的文章，打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缓缓地往前走，哑叔从后面赶上去撞上了他。
哑叔的演技也越来越精湛了，撞上去的同时，人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举人惊愕的回头，就看到地上一个老汉，老汉身边一个篮子，里面有半篮子打碎的鸡蛋。
李举人先伸手去扶哑叔。
哑叔起了身，指着自己的篮子哇啦哇啦连说带比划。
李举人看着哑叔摇头，“老人家，我在前面走，我又没长后眼睛，是您老人家自己撞上我的。”
哑叔扯着李举人，反反复复的指着地上的鸡蛋。
李举人叹口气，看看哑叔身上破破烂烂露出好几处棉花的袄子，“成吧，您老人家便是碰瓷的，我也认了。”
他在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从里头摸出一把铜钱，塞在哑叔手里，“老人家，天晚了，赶紧回去。”
“这几个铜钱，就当是我买了你的鸡蛋。”
他说完忽然又道：“老人家等等。”
他转身奔进屋里，拿了个碗出来，将竹篮上面沾着的蛋黄蛋白往碗里倒，手指还在竹篮上用力的抠。
等他拿着碗进屋，哑叔和小厮也提着篮子走了。
小厮边走边笑，“这李举人也太抠了，我看少夫人肯定看不上。”
回去小厮便一五一十给顾云娇禀报。
江宥之在旁边看书，听小厮说完，忍不住笑道：“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
顾云娇斜睨着他，“怎么，我这法子不好么？”
江宥之挥挥手，打发小厮出去。
他放下书，过来将顾云娇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为了三丫你费心了，我觉着这法子很好。”
“你看，这三个举人谁好点？”
顾云娇搂着他的脖子，“你觉得呢？”
江宥之的手掐着顾云娇的纤腰，“我看李举人还不错。”
“首先他知道辩解，其次对老人有同情心，最后，还将鸡蛋弄了回去，这说明他还是个会过日子的。”
顾云娇点头，“我也觉得李举人好。”
“就他了。”
江宥之又在顾云娇脸上亲了一口，“嗯，明天我正好休沐，叫他来家里一趟，我与他谈谈，看看他才学如何。”
第二天一早李举人正蹲在院子里煮粥，便见敞开的院门那里站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厮见了他行礼道：“可是李老爷？”
李举人起身，“正是。”
小厮递上一张帖子，李举人一看眼睛便睁大了，然后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厮。
小厮笑笑，“我家大人听闻李老爷文才不错，让您带上自己作的文章，往国公府走一趟。”
第864章娶妻娶德
李举人快激动晕了，看看自己身上有些寒酸的棉布袍子，“劳烦小哥稍候，容我换身衣裳。”
他先交代房东婆婆替他看着粥，接着自己回屋，梳头洗漱换了身半新不旧新的锦缎袍子。
这袍子是他娘上当铺买的，旧袍子便宜。
特意买一身绸缎袄子,是怕他在外头行走被人瞧不上。
他娘将袍子洗干净了，晒了几个太阳便给他放到了包袱里。
李举人也顾不得吃粥了。
拿了几篇自己往日做的文章便匆匆忙忙的出来。
上了马车，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国公府。
小厮引着李举人进了书房。
一进去，李举人便看到书桌前坐着个风光霁月的年轻男人，男人身上月白的袍子，手里握着一卷书，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他。
李举人便知道，这是曾经的状元公，现在的内阁首辅江大人了。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学生李长青见过大人。”
江宥之起身走到太师椅旁，“无须多礼，坐。”
李举人有些惶恐的坐下了，江宥之看看他手里拿着的小包袱，“文章带来了？”
李举人赶紧打开包袱，将文章呈上。
江宥之接过来，认真的将几篇文章都看了一遍。
看完他缓缓摇头。
李举人心里一凉，就听江宥之道：“文章倒也不是一无可取，优点是质朴务实，言之有物。”
“不过，今科正主考官乃是礼部的苗大人。”
“苗大人博闻广记，说话喜欢引经据典。”
“你的文章里用典之处太少，恐怕不被苗大人所喜。”
李举人嗫嗫的道：“在下家中贫寒，除了应考的书籍,少有藏书，因此——”
江宥之将文章还给他,“我这里书倒是多。”
李举人立即道：“多谢江大人，只是仓促之间也不知道读什么书好，还请大人为学生选几本书籍，学生厚颜借阅。”
江宥之一笑，李举人这人一点就通，脸皮也够厚。
脸皮厚在他看来是个优点。
他忽然问道：“家中可娶了妻室？”
李举人一怔，“不曾。”
“因学生家里贫穷，故而——”
江宥之笑道：“你好歹也中了举人，就没个乡绅土财主什么的要将闺女嫁给你？”
李举人脸色微红，“这——”
“学生去岁才中了举，倒也有人上门提亲，只不过，春闱在即，学生不想为这事分心。”
江宥之站起身，缓缓的道：“我有一妹子，年方十六，尚未许配人家。”
“虽不是同父同母，但在我心里与亲妹子无异。”
李举人激动得脸色微微涨红，立即道：“学生正想求娶淑女，绵延子嗣,若是大人不嫌弃，学生这就找人上门提亲。”
江宥之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还没说完，我这妹子容貌平平。”
李举人接话道：“娶妻娶德。”
江宥之眉头一挑，“可后面还有句话，纳妾纳色。”
李举人正色道：“学生家里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几十年前败落了，家中有家规，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江宥之一笑，“若无家规？”
第865章这不是骗人吗
李举人认真道：“便是无家规，学生也绝不纳妾。”
“夫妻之间便该一心一意，女子也是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女子若是也可以纳妾，男人又是什么感受。”
江宥之真正的有些惊讶了，他还从未听哪个男人说过类似的话。
毕竟在绝大多数男人心里,纳妾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庸，天生低男人一等。
不会有男人会站在女人的立场去想问题。
就算是他自己，曾经也是觉得女子只能依附于男子。
只不过，顾云娇将他的这种思想扭转过来了。
江宥之微微点头，然后给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赶紧往后院去禀报顾云娇了。
顾云娇正在屋里给三丫化妆。
在她看来，三丫其实生得也不丑,只不过，不会打扮自己,她需要的只是一些化妆和穿衣技巧。
三丫有些紧张的坐着，一边任由顾云娇在她脸上动作，一边听顾云娇给她讲化妆的技巧。
顾云娇放下刷子，左右看了看，“好了睁开眼。”
三丫将眼睛睁开，猛地看到铜镜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不敢置信的抚着自己的脸，“这是我吗？”
顾云娇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你。”
“方才跟你说的那些技巧你都记住了么，往后就按照这个步骤，按照这些方法化妆。”
三丫看着镜子中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的姑娘，惴惴的道：“娇娇姐，可我，我本来生得没这么好看,我皮肤黑，眼睛也没这么大，鼻子也没这么挺,我这样不是骗人吗？”
顾云娇笑起来，心道这算什么骗人。
现代那些姑娘们，将美颜开到十级，自己骗自己还乐呵呵的。
化个妆，还真是小儿科。
“这怎么算骗人呢？”
“咱们女人家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往头上插簪子带花，往唇上抹口脂，不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么？”
“修饰一下自己不叫骗人。”
杨莹在旁边也道：“你本来生得就不丑，就是肤色黑了些，正该用些脂粉。”
“你想想，谁家的夫人小姐不用脂粉呢？”
三丫慢慢的点头。
正说着，彩屏进来笑道：“大人那边打发小厮过来了。”
顾云娇知道江宥之这是考察好了，便指指桌上一盆点心，“将这个送到你哥书房里去。”
这点心是一早三丫自己做的。
三丫羞红了脸。
杨莹端过盘子，塞到她手里，“去吧，有啥好害羞的，不过就是个男人,你难道还没见过男人？”
“去了该看仔细看，不然往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三丫听她这么一说，心情放松了许多。
她端着盘子,朝顾云娇和杨莹点了点头，随着彩屏往前院去了。
书房里，江宥之已经给李长青找了好几本书，正说道：“你文章质朴本是好事，不过，你质朴得太过了。”
“虽然不是一定要将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可文笔优美也是加分项。”
小厮这时走到门口，“禀大人，三姑娘送点心过来了。”
江宥之瞟一眼李长青，就见他脸色微红，神情紧张。
第866章运气来了
三丫低着头，端着一盘子点心进门。
江宥之看到她微微有些惊讶，妹妹今儿应该是用心打扮了，不像平时一副乡下姑娘的模样，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李长青目光落在三丫脸上，呆了下，这叫容貌平平？
这不是挺好看的么？
也是,就首辅大人自己这相貌，可能看谁都是容貌平平。
这么好看的姑娘，比他又小这么多，他要是能娶到她，一定千百倍的呵护。
三丫进来将点心放下，偷偷瞄了李长青一眼。
李长青生得浓眉大眼的，只是皮肤有些黑，比那天的张公子要俊。
看到李长青呆呆愣愣的看着她,三丫羞红了脸,忙与江宥之告退出去了。
李长青盯着三丫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还兀自发呆。
江宥之在他背后轻咳一声，“李举人——”
李长青如梦初醒，“学生，谨遵大人教诲。”
江宥之道：“这几本书你先拿去看，看完了，再来我这里换其他的书。”
“春闱差不多还有二十天，你眼下便多记一些典故，再试着将文章写得华丽一些。”
李长青对着江宥之长揖，拿起桌上的书包好。
江宥之又指着那盘点心道：“这是我妹子亲手做的，你带回去慢慢吃。”
李长青激动的将点心包好，这才告辞。
江宥之叮嘱了一句，“春闱在即，这段时间,不要多想，安下心来好好读书。”
李长青心下明白，这是让他等春闱过后再想定亲的事。
小厮又引着他出去，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李长青忽然看到一个老人。
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看到他，竟对他咧嘴一笑。
李长青一刹那便明白了。
昨儿那鸡蛋，就是一种试探。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首辅大人的眼。
出了大门，李长青只觉得一颗心滚烫。
他知道自己的运气来了。
只要能顺利结成这门亲事，他往后必定能飞黄腾达。
回到住处，他打开包袱，珍惜的拿出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清甜粉糯，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只吃了一块，他便将点心收好，将房东婆婆替他煮好的粥端过来，一边吃粥，一边翻着刚刚借来的书。
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他忽然发现里面有张纸。
将纸拿出来展开一看，李长青愣住了，竟然是一张两百两的银票。
李长青握着银票，一时间热泪盈眶,他将银票收好，擦干眼角的泪，继续看书。
一个多月眨眼而过。
这期间，李长青又来了国公府几次，借书还书。
只是没再遇到三丫。
他有些失望，回了租住的地方，又越发用功。
到了三月，湘城的桃花开了，春闱的皇榜也张贴出来了。
顾云娇打发了府里的小厮去看榜。
小厮回来道：“禀少夫人，小的看了榜，那位李举人考中了进士，只是名次有些靠后。”倒数第二。
顾云娇笑起来，“中了就好。”
“还好不是同进士。”
杨莹在旁边道：“要不要打发个人去给三姑娘说一声，也好让她放心。”
第867章素颜不敢见人
顾云娇想了想点点头，“你提醒得是，彩屏你去一趟吧，悄悄跟她说一声，跟三丫娘也说一声。”
彩屏笑盈盈的去了。
三丫得了消息，心里欢喜不已，羞红着脸对彩屏道：“知道了,姐姐回去替我谢谢娇娇姐。”
李长春连个小厮书童都没有，自己挤在皇榜前面看了榜，然后急急忙忙拦了辆马车往租住的地方去。
他回家准备好红封，没多时，报录的差吏们便来了。
他给了房东婆婆一些银钱，让她整治一桌酒席,请报录的差吏们享用。
左邻右舍的，虽然不认识李长青，也都提着家里的鸡鸭过来帮忙。
中了进士,运气好马上就能当官，巴结当官的，是大楚百姓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第二天，李长青就央求房东婆婆替他寻个官媒人过来。
他在湘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
房东婆婆下午便寻了个官媒人过来。
官媒人收了银子，听完李长青的话，第二天便往槐树巷江家去了。
媒婆进门，陈氏兴高采烈，李长青考了进士，她的三丫马上就是官夫人了。
想想前些年，他们在乡下的时候，她时间做梦都想不到今日的情形。
她和媒婆扯了几句，没矜持多大一会儿便答应了。
接着，便是纳彩问名。
李长青一边等着吏部对他的安排,这一两个月，定亲的流程也在稳步推进，聘礼都已经下了。
之后吏部也下了李长青的任命，留京担任大理寺评事。
李长青这段时间经常和同年们聚会，因此他很清楚，这一科进士，留在京城的只有寥寥几人，除了状元榜眼，也就是他了。
其余的，大部分还在等缺，还有的被打发到偏远之地做个小县令。
他拿到任命的文书，被那些同年们好一阵羡慕，人人都说他运气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首辅大人舍不得妹子跟他去偏远之地吃苦，特意将他留在京中。
不然，他在京城没有半点人脉关系，名次也不高，现在肯定还在京中等缺。
李长青拿到文书，立即写信回家，让族里低他一个辈分的侄子护送他母亲妹子上京。
江宥之早就说了三丫的嫁妆他管。
考虑到李长青家里穷，在湘城也没房子，江宥之让人准备了一处两进的宅子，又从自己手里挪出了五百亩地给三丫做嫁妆。
如今北方丢失了大片土地，田地价格上涨,还不容易买到。
陈氏手里还有些银子，便紧着给三丫置办各种东西。
出嫁前几天，顾云娇让彩屏送了两个首饰匣子过去，里面是两套赤金头面，这算是她给三丫的添妆。
三丫也大气，听说婆母与妹妹上京，没有地方可住，便让他们都搬到了自己陪嫁的那处宅子里。
出嫁这天，顾云娇一早过来，亲自给三丫化妆。
化妆完，比起那天的妆容又要美上几分。
三丫捧着自己的脸，小声问道：“娇娇姐，晚上，我要是洗了脸睡觉，他，他会不会觉得我丑？”
第868章涨水了
顾云娇给三丫打气，“你生得本来也不丑。”
“放心，晚上你便是洗脸了，那烛光朦朦胧胧的看着也没什么差别。”
杨莹在旁边笑，“你道为啥要傍晚成亲，到了晚上，光线不大好,那新娘便是满脸麻子看着也跟天仙似的。”
“等到早上，生米煮成熟饭了，也就来不及了。”
屋里隔壁几个婆姨大笑。
三丫脸都红了。
顾云娇交代她，“你晚上可别不洗脸，不然妆糊在脸上，那可就真的吓人了。”
三丫点点头。
顾云娇拍拍她的背，“你只管挺直腰板，你这么好的姑娘，李长青也不瞎，会喜欢你的。”
陈氏泪眼婆娑的看着花轿出了门。
李家的宾客多是李长青的同年，还有大理寺的几个同僚和吏员。
李长青略略陪了他们几杯酒。
他跟这些人其实也都算不得太熟，是来了京城之后才结识的，大伙吃了酒也都散了。
母亲和妹子忙将他往新房里推，直说这里她们来收拾。
李长青带着些微的酒意进了屋。
进门就看到三丫侧着脸坐在桌前。
听到他进门的动静，三丫先是低下了头，接着慢慢转过脸来。
李长青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之前揭盖头的时候，他觉着三丫太好看了，心里越发惶恐，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现在再看，她似乎是洗干净了脸上的妆容，素着一张脸，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不过，小脸干干净净的,看着也挺舒服。
模样差不多就是他理想中那种温婉贤惠的妻子的模样。
李长青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三丫，“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三丫原本洗了脸，忐忑的等着李长青的反应。
然而他好像没什么反应，直接就过来抱住了她。
三丫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了。
她被李长青抱在怀里，脑子完全晕了。
大红色绣着鸳鸯的绸缎帘子被拉了下来，屋子里只余下轻微的喘息和呻吟。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才到五月，朝廷就频频收到赤水河上游涨水的消息。
湘城就在赤水河的中下游，河里的水位也上涨了很多，如今赤水河沿岸都在加高巩固堤坝。
各家各户都要出人上堤。
即便如此，也没人能够放心，因为今年的水太大了，尤其是处在赤水河中下段的湘城，很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如今的大楚，经不起这样的灾难了。
圣上这段时间天天上朝，召集大臣们廷议。
最后朝臣们得出一致的结论，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堤坝掘开,缓解赤水河两岸的压力。
就连江宥之也同意了这个决定。
因为湘城被淹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这几日江宥之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天天盯着舆图看，急于找一块合适的泄洪区，争取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顾云娇道：“你这样等于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沿着赤水河实地去看看，找一块合适的地方。”
江宥之叹气，“哪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赤水河流域都是良田，只要掘开口子，大片的良田就要被淹。”
第869章打摆子
顾云娇也叹气，“积攒了几年的储备粮，准备用来跟晋国打仗的，这下肯定保不住了。”
江宥之道：“那也没办法，打仗的事，只能再往后推。”
自打北边沦陷之后，大楚留在北边的百姓,这几年陆陆续续逃往南方。
少说也有一半百姓跑过来了。
大楚如今要用一多半的土地，养活跟从前相差无几的百姓，十分艰难。
这几年，江宥之狠抓农桑。
号召民众在山区开梯田，督促工部的人加强水利建设，在顾云娇的提示下，江宥之又让管理农事的官员研究套种技术，还不断选良种杂交培育出种子提高亩产。
几年下来,粮食亩产提高了一些,大楚的粮仓还算丰盈。
只是这洪灾一来，又要打回原型了。
江宥之说着便起身，“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带人跑一趟，选定泄洪区，尽快组织百姓们转移。”
顾云娇忙道：“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裳。”
她动作迅速打了个包袱，江宥之接过来，带着人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过了十多天，江宥之回转。
回来满满的黑眼圈，什么都没说，先洗了澡去睡觉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来江宥之一边吃饭，一边道：“扒了个口子，湘城是保住了。”
“不过，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接下来，又要安排人赈灾。”
他匆匆忙忙扒了两碗饭，放下碗,“我去督促户部安排赈灾物资,这几天我不一定有时候回家。”
顾云娇点头，“你自己好好吃饭，晚上我让人给你送换洗衣裳过去。”
江宥之这一去又是好些天未归。
顾云娇每天打发人给他送衣裳送饭菜。
过了大半月，这天顾云娇正在家里和佑儿下棋，彩屏忽然从外面进来，“少夫人，宫里来了公公宣你马上进宫去。”
顾云娇放下棋子，摸摸佑儿的脑袋：“娘要进宫去，等娘回来了再和你下棋哦。”
佑儿懂事的点头。
顾云娇匆匆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太监进宫了。
太监引着顾云娇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除了圣上还有十来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此刻一个个额头上冷汗涔涔。
圣上脸色很是难看。
顾云娇进去先行礼，圣上忙道：“顾大夫免礼。”
“叫你来，是有事要询问。”
说着他示意太监拿了一本奏折给顾云娇。
顾云娇看那折子上写着，“近几日以来，有此种症状者逐渐增多。”
“患者面色苍白，口唇发绀，时冷时热，冷时浑身颤抖，热时大汗淋漓。”
“臣召集全城大夫,无一人识得此种病症，臣恳请圣上派御医前往阳州,救治百姓。”
顾云娇看完若有所思。
圣上有些急切的问道：“如今泄洪区的灾民，有好些都得了这个病。”
“知县知府的折子上都说这个病传染，发病人越来越多了。”
“顾大夫是否见过此种病症，可有法子治疗？”
顾云娇沉吟片刻，“这病，看着像是打摆子，只是没看到病人也不能肯定。”
第870章要一道手谕
圣上惊喜的道：“对对对，王院正也是这么说，只是他不知道要如何治疗。”
王院正朝着顾云娇一拱手，“老夫早年听人提起过，南洋一带，甚至崖州，瘴气密布，中了瘴毒便会发冷发热，人抖个不停，因此就叫打摆子。”
“只是老夫并不曾闻得有何药可以治此病。”
“顾大夫可有法子治疗？”
顾云娇想了想道：“若真是疟疾，我倒是有法子治，就怕不是。”
圣上看看底下几个大夫，都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他叹口气，“如此，就劳烦顾大夫去疫区走一趟如何？”
“唯有顾大夫识得此病，还请顾大夫救百姓于水火。”
顾云娇思索片刻便道：“我愿意前往。”
“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圣上大气的一挥手，“你只管说。”
顾云娇道：“我毕竟只是个大夫，便是我去了疫区，官员和百姓未必就肯听我的。”
“圣上得给我一道手谕，我也好便宜行事。”
圣上点头，“这有何难。”
“朕写一道手谕给你，再派一队禁军与你同往。”
顾云娇低头，“臣妇遵旨。”
这时书房里的御医们才开始活跃起来，“顾大夫果然不愧为神医。”
“这下百姓有救了。”
有的心里暗暗想着，这下不用被圣上骂了。
还有的心里想着，幸好他们都不会治这个病，不然被派到疫区去，那可是九死一生。
圣上亲自提笔写了一道手谕，太监恭恭敬敬的捧给顾云娇。
顾云娇拿着手谕，出了宫门回家，赶紧让人给她收拾衣裳行李。
彩屏和杨莹都要跟着顾云娇同去，顾云娇想了下，“还是彩屏跟我一同去吧。”
“莹莹在家看着几个孩子。”
佑儿从棋盘上抬起头，“娘，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他对面的茹茹也跟着喊，“我要跟嫂子一起去。”
祺儿也喊道：“娘，我要去，我要跟你一起。”
顾云娇午法，只得过来轮流摸摸几个孩子的头，“这回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小孩子不能去的。”
“你们在家乖乖的听杨姑姑的话。”
“等我回来了，看哪个最听话，就给他奖励个好东西。”
三个孩子争先恐后，“我，我最听话。”
顾云娇笑笑，收拾好东西，又打发人往作坊那边跑一趟，给管事交代一些事。
江宥之这时还未回家，顾云娇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见一面再走，外面管家来报：“少夫人，门外来了一队禁军。”
禁军都来了，想跟江宥之告别也来不及了，顾云娇匆匆忙忙与管家交代了几句，便和彩屏上了马车。
一队禁军一百人，护在顾云娇马车的两边出发了。
大楚本就不产良马，如今失去了北边大片领土，朝廷连唯一的一个马场也失去了。
禁军们骑的马都是从南疆那边来的滇马。
滇马个头矮小，禁军们骑在上面总感觉差点什么，不那么威武雄壮。
天气热，马儿也受不住，一天顶多走上一百多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