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无相菜谱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城。
顾云娇将前面挡着的帘子和窗口的帘子都掀起，清晨的风吹进来，带来一阵凉意。
这辆马车是阿虎当时在路上买的那一辆，后来顾云娇叫人改造了一下，加了减震的弹簧，坐起来舒服多了。
她看了一下外面江宥之的背影，“三郎，你还是坐进来吧，你那腿如今总归是没有完全长好，这么颠簸不行的。”
江宥之面带笑容回过头，答应一声，很快移到了车里坐下。
马车里面的座椅十分宽大，三面呈凹字形，上面铺了厚厚的坐垫，左右两边各躺下一个人都没有半点问题。
顾云娇这时坐在角落，顾川坐在中间，江宥之坐在侧面的座位。
顾川朝江宥之靠过去，“三郎哥哥，坐车好无聊啊，你给我说个故事会好不好。”
江宥之便给小川说故事，顾云娇在旁边听着。
说着说着，顾川在马车的颠簸中睡着了，今天起得比往常早，他还没睡足。
江宥之见他蜷缩着睡觉，小心的将他抱到自己这边来，侧面够长，躺着自然更舒服。
他自己顺势就坐到了顾云娇旁边。
接着江宥之态度极其自然的与她聊起了闲话，“等从春林县回来，我或许要随着康王去一趟京城。”
顾云娇好奇的问，“去做什么？”
“皇上六十寿辰，云妃、康王、王妃都要进京拜寿。”
江宥之顿了下，“我跟着康王去拜访几个人。”
顾云娇大概也明白了，这意味着康王要彻底将江宥之拉进自己的小团体。
朝堂上的事顾云娇也不懂，只是点了点头。
江宥之接着笑道：“如今康王正发愁，给皇上寿礼倒是备好了，只是，天下人皆知皇上爱美食，如今康王正苦恼没有收罗到什么像样的菜谱献给皇上。”
顾云娇神色一动，“食谱？”
她家因为传承久，家里很多古书，她小时候经常胡乱翻书看，倒是看过几本食谱，当时对书里那些繁复到极致的做法印象极其深刻，因此还记得不少。
江宥之一看她的神情，“怎么，你有什么新鲜的食谱？”
顾云娇想了想，“新鲜不新鲜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吃过，不过，倒是背得几个。”
江宥之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顾云娇道：“有一个印象很深的，是一道汤，名叫无相，要用到九九八十一种食材。”
“用不同的食材组合熬出九锅汤，最后将九锅汤熬成一碗浓汤。”
“再用猪肉糜和鸡肉糜分两次将浓汤里的浑浊之物吸附，最后就剩下一碗清如水的汤。”
“这碗汤无色无相，却又汇集了九十九种至鲜至美的味道。”
“所以叫无相。”
“第一锅汤叫金汤，要用鲍鱼海参鱼唇花胶鹿筋鹌鹑蛋猪蹄······”
“第二锅是奶汤，用鲜鱼和羊肉熬出奶白色的汤。”
“第三锅是清汤，就是开水白菜那个清汤，用鸡鸭肘子排骨筒骨火腿瑶柱猪皮这些熬出清汤。”
“第四锅······”
江宥之一边惊叹顾云娇竟然知道这么多，一边用心的听着，她说的食材，步骤，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第377章失敬失敬
说完一道菜谱，顾云娇感觉都快走出十里地了。
江宥之听完这菜谱缓缓的摇了摇头，“这菜谱若是让康王献上去，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只是这一道汤做出来，便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道汤一旦得了皇上的夸赞，想必会在整个京城风靡。”
江宥之没接着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
顾云娇便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御厨们天天挖空心思给皇上做菜，皇上什么没吃过，一道菜想要得到皇上的赏识，那必定是无比奢靡精细又新奇的。”
江宥之侧头看着顾云娇，“也是，贵族们奢靡与否咱们也不用管。”
“还有什么记得的菜谱么？”
顾云娇想了想，“还有一道叫鸡髓笋。”
这是《红楼梦》里老太太爱吃的一道菜，好吃不好吃不知道，那做法就贵族得很。
“这个倒是简单，将一百根乌鸡的鸡腿骨中的骨髓取出，然后塞进玉指笋中，用鸡汁煨熟。”
“最后切成薄片，摆盘就好。”
顾云娇一口气又说了好几道菜谱，江宥之道：“这些菜里面，你最想吃哪一道？”
顾云娇哈哈一笑，“哪天有机会，我要试试那道八珍四宝三鲜龙凤配。”
江宥之暗暗记在了心里，两人又聊起了别的。
一路有人聊天，时间倒也容易打发。
第四天快中午的时候，便到了春林县城。
县城还是老样子，马车停在县城唯二的一家酒楼前面。
今天不逢集，酒楼也冷冷清清。
整个县城不过居住了几千人口，这个情形也很正常。
顾云娇他们进去坐了大堂，点了一桌菜，坐在那儿吃。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顾云娇就看到王掌柜和一个中年人进来了。
王掌柜没注意到这一桌，与那中年他人在旁边桌坐下。
顾云娇起身过去打招呼，“王伯父——”
王掌柜一转头，打量了顾云娇一眼，忙起身，“小顾大夫！好久不见！”
他笑呵呵的道：“快坐，快坐，上回说要去湘城开药铺的，现在如何了？”
顾云娇坐下，“托伯父的福，湘城的药铺开张已经几个月了。”
王掌柜摸着胡子笑起来，“小丫头不错不错，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
他忽然想起一事，狐疑的问道：“等等，我侄儿上次去湘城进药材，听说新开一家仁心堂，里面有个顾大夫医术特别厉害，该不会······”
顾云娇不好意思的道：“仁心堂就是我开的。”
“什么？！”王掌柜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侄儿回来给他说过仁心堂的盛况，说什么门口等着看病的人都排出去老远。
当时他还羡慕的不得了，听到侄儿说顾大夫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的时候，他还想了下，该不会顾云娇吧？
不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觉得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掌柜连连拱手，“失敬失敬，真没想到湘城大名鼎鼎的顾大夫就是你。”
顾云娇都被弄得不好意思了，“王伯父，下次若去了湘城，有空去我那里看看。”
王掌柜点头，“一定去，一定去！”
第378章不欢迎
吃过饭，顾云娇与王掌柜告辞，马车往乡下镇上去了。
车子停在李氏娘家门口，李氏又坐在车里哭了起来。
顾川去敲门，田婆子连拖带抱好容易才将李氏弄了下来。
江宥之和林烁对视一眼，江宥之道：“我看那边有个茶馆，我们坐那边喝杯茶去。”
顾云娇的家事，他们不好在里头掺和。
两人带着杜若走了，将马车也赶过去了。
顾川敲了好一会儿，院子门才开了。
大舅十九岁的儿子看到顾川和顾云娇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看到哭哭啼啼的李氏，脸色就变了。
他也不说请人进去，转头对着屋里喊，“爹，叔，我小姑又回来了！”
“什么！”
随着这声音，屋里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都出来了。
全都站在门口看着这一行人，脸色难看之极。
顾云娇也是佩服李氏。
竟然混到谁见了她都跟躲瘟神似的地步。
她上前一步，笑着叫人：“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
大舅也不过来，就站在屋门口勉强道：“云娇啊，有事吗？”
顾云娇点头，“有件事要求大舅和二舅。”
大舅妈和二舅妈脸色齐齐变了，一个掐着丈夫的腰，一个轻轻踢了丈夫一脚。
顾云娇再往前一步，“大舅，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坐下谈吧。”
大舅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与二舅对视一眼。
顾云娇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门都难得进去了。
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她忽然伸手摸了摸鬓边的头发。
这一动，她宽大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皓腕上面一个金晃晃的镶着珍珠的镯子。
大舅妈先看到，眼睛一下雪亮。
二舅妈接着也看到了，只愣了一下，就往外奔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云娇，快快快，快进屋坐。”
顾云娇缓缓的放下手臂，笑盈盈的道：“打搅舅妈了。”
大舅妈也不甘示弱，赶紧跑了出来，先看了一眼顾云娇的手腕，只可惜衣袖垂下来了，什么都看不到。
两个舅妈一左一右，亲热的拉着顾云娇进了屋。
大舅过来牵着了顾川，没人去管后面的李氏。
后面田婆子将哭哭啼啼李氏也拉到了屋里。
外公外婆也从屋里出来了，顾云娇先对两位老人行了礼。
李氏接着就扑到了她娘的怀里，万般委屈的哭了起来。
外婆一边喊着心肝肉，一边拉她坐下了。
顾云娇心道要不是她外婆这般娇宠李氏，李氏也不会养成个自私自利的性子。
她也不管李氏的哭声，自顾自的说道：“不瞒舅舅舅妈说，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今天也不会来这一趟。”
接着就将李氏与徐老板的事毫无隐晦的说了。
直说得外婆张大了嘴，两个舅妈嘴角直抽抽。
顾云娇满脸的无奈，“舅舅舅妈，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李家也是清白人家，哪有闺女去给人做妾的？”
“再说我和小川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不将她带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大舅妈忙道：“那你带她回来是什么意思？”
第379章讨价还价
顾云娇沉声道：“到底这里还有外公外婆在，我看她还是住在娘家的好。”
眼看两个舅妈就要张嘴反对，她快速的道：“当然，她的生活费，由我来出。”
两个舅妈迅速就变成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顾云娇接着又问，“大舅，如今这家里二十多亩地，一年能挣不少银子吧？”
大舅忙摇头，“哪里，交了官府的税赋，再刨去一家子的嚼裹，一年顶多也就能剩下三四两银子。”
顾云娇便一笑，“那我一年给五两银子算是她的生活费，大舅看怎样？”
她上回从赵里正那里学到了一个道理，你的底线不要太早亮出来，不然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大舅眼睛一亮，五两银子可不算少了，便是一天吃一斤肉，也够吃一年多了。
他刚要答应，大舅妈轻咳一声，大舅便不做声了。
大舅妈瞟一眼李氏身上的绸缎衣裳，不紧不慢的道：“云娇啊，你不知道，今年地里收成不好，这家里艰难得很，五两银子，养活一个人怕是难了些。”
二舅妈接话，“况且你娘又不会做事。”
“上回烧了厨房，家里花了二两银子才请人修缮好，这往后，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呢？”
顾云娇点点头，诚恳的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两个舅妈觉得，一年多少银子的生活费合适呢？”
二舅妈嘴快，“那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
大舅妈瞪了二舅妈一眼，“十两银子怎么够？少说也得——二十两？”
说出这个数字，大舅妈自己心里都颤抖了一下，这会不会说得太多了。
按理，李氏一年吃饭花二两差不多了。
不过想想李氏身上的绸缎衣裳，又想想顾云娇手腕上的金镯子，大舅妈觉得自己说得一点都不多。
顾云娇垂下眸子，这大舅妈也太狠了，一下就触到了她的底线。
她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大舅妈，二十两银子，我也不是拿不出，只是，再怎么说，她一年也吃不了二十两银子吧。”
大舅妈忙道：“哎呦，云娇，你看你娘，身上穿的绸缎衣裳，这吃的肯定也不能差了吧，那鸡鸭鱼肉可都贵得要死。”
“这二十两真不算多。”
顾云娇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舅妈的心都提了起来，这才缓缓的点头。
“那就二十两吧，不过，她换季做衣裳什么的，也都包含在里头了。”
两个舅妈此刻简直是狂喜，一年二十两，一家就能分十两。
十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而且，只要李氏在这里，他们年年都能拿这笔钱。
两个舅妈热情起来，大舅妈道：“云娇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鸡蛋面？”
顾云娇摇头，“已经吃过了。”
“不过，我还得提醒舅舅舅妈一句，你们注意着些，我担心······”
二舅妈忙道：“你放心，你娘在这里保管吃得好，穿得好，我们不让她做活，也不会让她出去乱跑的。”
顾云娇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第380章金银珠宝堆成山
大舅眼里精光一闪，“云娇啊，我听人说如今你和你婆家人都去了湘城，是做什么营生？大舅看你这样子是发大财了呀！”
满屋子人都目光灼灼盯着顾云娇。
顾云娇笑笑，“我能做什么，还不是给人看病。”
听到这话，大舅摇摇头，“我以为你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还说，你提携提携你几个表哥，唉——”
这给人看病不是一条适合他们的财路。
顾云娇只是笑。
这时李氏突然从她娘怀里扭过头来，怨毒的看一眼顾云娇，然后对着两个舅妈道：“你们傻不傻，你们知道她一天挣多少银子么？一年二十两就把你们打发了？”
“便是一年两百两，她也拿得出。”
顾云娇呵呵的笑起来。
顾川在旁边肺都要气炸了，“你瞎说什么！”
大舅不大相信，“湘城的钱这么好赚？给人看病能挣这么多银子？”
二舅死死盯着顾云娇。
顾云娇这时低下头，在顾川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顾川飞快的跑了出去。
满屋子人也没人在意一个小孩，都只注意顾云娇。
李氏接着道：“你们不知道，她如今可了不得。”
“治好了王府里娘娘的病，娘娘赏的金银珠宝都无数。”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呼吸都一窒。
李氏接着道：“如今找她看病的人多得不得了，她的药铺一天少说也是几十两银子的进账。”
“十天就几百两，一百天就几千两，你们说，两百两对她算得了什么？”
所有人听了李氏的话都惊呆了，几百两几千两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大舅道：“那如今云娇是真发了大财了？还傍上了贵人？”
李氏哼一声。
顾云娇只冷眼看着李氏。
大舅突然谄媚的笑道：“云娇啊，你看，你大表哥人也机灵，能不能去你药铺做个伙计？”
“大舅也可以去你那里，帮着跑跑腿什么的啊。”
顾云娇笑笑：“那恐怕不行，我那里不缺跑腿的，再说药铺的伙计要识字，要认得药，还要会打算盘，会用戥子，会切药，大表哥应该都不会吧。”
大舅道：“不会可以学嘛。”
顾云娇站起身，“两位舅舅舅妈，我铺子里事情也多，我就不久留了。”
她从怀里摸出二十两银子，“这银子，便是她一年的生活费，等明年这时候，我会来一趟，再给明年的生活费。”
大舅妈看着顾云娇手里的银子哼一声，“外甥女，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你家里金银珠宝堆成山，就给这么点？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顾云娇呵呵一笑，“我家里金银珠宝的确堆成山，只是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姓顾，不姓李！”
大伙都不做声了，按照这时候的习俗，顾云娇的钱的确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便是顾家人都死光了，李家人也没有继承权。
顾云娇瞟一眼李氏，“况且你们李家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闺女，我还出钱养着她，我做到仁至义尽了！”
抱着李氏的外婆首先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娘！”
第381章是走是留？
顾云娇好笑的道：“我说错了吗？”
“她要是知道廉耻会跟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
大舅厉声道：“那你也不能说你娘的不是！你是小辈！”
顾云娇呵呵一声，“这是什么道理，做得说不得？”
“行了，我只说一句，我爹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她一个有夫之妇做出这种丑事，我可以去官府告她，官府便能判休妻！”
这话当然是吓唬他们，为了顾川的前程，她也不会这么做。
有个不守妇道被休的娘很光荣么？
听到这话，没人再做声了。
如果真休了李氏，那顾云娇连一年二十两银子都不用出了。
就连李氏也没再抽抽搭搭，只是用帕子捂着脸。
顾云娇眼角瞟到外面几道身影正在靠近，便淡淡的道：“二十两银子，你们同意，她便留下。”
“你们若是嫌少，也行，我带她走就是。”
屋里一下安静了。
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你看我我看你，都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他们又想要更多的银子，又怕这到手的二十两也飞了。
这时顾云娇的大表哥突然看着外面道：“你们是什么人？”
顾云娇不紧不慢的道：“他们都是我的同伴。”
林烁手里提着一把剑，江宥之手里也拿着一把剑，两人走进屋里，一左一右，站在了顾云娇的身后。
顾云娇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淡淡的道：“大舅，赶紧做决定吧。”
两个男子都生得好。
一个风神毓秀，一个英姿勃发，如果此刻两人不是都冷着脸，还拿着剑，大舅妈和二舅妈是很愿意多看几眼的。
此刻，大舅妈迟疑了一下，“那要不这样吧，二百两我们也不敢想，就，就一年五十两如何？”
顾云娇脸色一冷，将手里的银子收进怀里，回头对林烁道：“林大哥，又要麻烦你了，还得将她带回去。”
林烁大步往前一跨，这时李氏心里倒是一喜，忙从她娘怀里出来了，还扯了扯衣裳，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见过了湘城的繁华，怎么还愿意呆在这乡下呢。
顾云娇嘴角微翘，“那就走吧。”
“哎。”李氏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抬脚就走。
两个舅妈急了，这怎么能走，这可是二十两啊，这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舅妈猛地上前一人拉住李氏一只胳膊，“好妹妹，你去哪儿，就住在家里不好么？”
顾云娇此刻耐心已经用尽，“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是走还是留？”
屋里几人异口同声道：“留！”
李氏一个人说了一句“走！”夹在其中特别突兀。
顾云娇又将银子拿出来，淡淡道：“那就说好了，一年二十两，她吃饭穿衣看大夫，不管什么都包在这二十两里头。多的，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她看看大舅又看看二舅，终于看到大舅迟疑的点了点头。
顾云娇又看看其他人，直到每一个人都点了头，她才将二十两银子往椅子上一放，然后拉着顾川就要走。
大舅一个箭步跨过去，拿起了那锭银子，然后飞快的揣进了怀里。
第382章反手坑一把
这时李氏尖叫起来，“我呢，你连一两银子的体己钱都不给我留？”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顾云娇回头朝她笑了一下，“不是给你留了个金镯子么？”
“那镯子可足有十两重呢。”
“我算算，十两金子，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应该够花很久了吧。”
顾云娇话音刚落，两个舅妈就松开李氏的手，直奔椅子上一个包袱。
顾云娇呵呵一声，坑我？我不会反坑么？
一个金镯子，李氏拿了就拿了，她原本也无所谓。
不过，拿她的钱想要买通田婆子跑路，那顾云娇可不能忍。
第二天她就买了个差不多的铜镀金镯子，让田婆子找机会将李氏的镯子给换了。
看到李氏的包袱被两个舅妈扯开，绸缎衣裳散落一地，顾云娇冷笑一声，牵着顾川抬脚就走。
背后二舅突然喊了一声，“云娇，这就走了？”
顾云娇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林烁手一抖，剑鞘里的剑刷的出鞘三寸。
二舅看了一眼林烁手里的剑，忽然换了张笑脸，“我是说，不留下吃，吃顿饭么？”
顾云娇轻笑一声，“不了。”
一行人往门外走了。
李氏忽然提着裙子边哭边往外跑，“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个破地方，我要回湘城，呜呜呜呜······”
大舅和二舅上前拦住了她，“妹子，别多想了，往后就在家里好好过日子。”
顾云娇越走越快。
方才的情形她不得不叫林烁和江宥之过来，不然，她恐怕没这么容易走脱。
可叫了他们过来，让他们看到自家亲戚这不堪的一面，她脸上又挂不住。
或许是大小姐生活过习惯了，她从没在乎过金钱，她是真的觉得，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到这些人面对金钱的嘴脸，她是既无法理解，又觉得难堪。
快步走出李家的门，身后李氏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上了马车，顾云娇长出一口气。
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马车往前跑着，不一会儿顾云娇发现路边的景色有种熟悉感，她不由得问道：“这是往哪里去？”
江宥之坐在前面，回头道：“回青山村一趟，给父亲和大哥扫墓。”
“香烛纸钱我之前在镇上就买好了。”
顾云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大郎和他父亲的墓都在青山村后面山上。
要过去，必须得从村口进去，穿过村子到后面才能上山。
马车才进青山村，坐在外面的江宥之就被人看到了，“呀，这不是江家的三郎么？听说你去了湘城？咋回来了？”
江宥之笑笑，“回来给我爹和大哥扫墓。”
一路走，一路遇到了好些人，江宥之都笑脸以对。
马车经过江家没有停留，路上江宥之倒是问人借了两把锄头，然后径直往后山去了。
马车停在山脚，林烁留下来，看着车辆马匹，其余的人都一起上山。
顾云娇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大郎安葬的时候，她也跟着上山了的。
跟着江宥之七弯八拐，很快就到了墓地。
这一块是江家的祖坟。
第383章回江家
因为江家逃荒过来也不过几十年，这一片也就是十几座坟墓。
两座挨着的坟墓今年清明没人打理，野草疯涨，荆棘遍布。
江宥之拿着锄头开始锄草，顾云娇拿起另一把锄头，两人没多久就将两座坟墓上的杂草都锄干净了。
接着江宥之在他爹和大哥坟前，燃起香烛，然后烧纸钱。
拜祭完下山，才走到山下，就看到有人在马车旁张望。
顾云娇看了一眼，是江宥之的三叔江华。
看到几人下山，江华一双眸子精光闪烁，先从头到脚打量了江宥之一眼，然后哈哈笑道：“三郎，你这去了省城发达了呀，如今都穿上绸缎衣裳了。”
陈氏给江宥之做的夏衫都是绸缎的，她怕江宥之在学院被人看不起。
要知道悦鹿书院没有几个贫寒子弟，大多数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顾云娇倒是依旧穿着细棉布的裙子，家里穷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穿，如今她还是这么穿。
主要是舒适方便。
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她，舒适才是她的第一需求。
这时林烁懒洋洋的从车厢了钻了出来，倒是将江华吓得退后一步，他没想到车里还有人。
再一看林烁，生得蜂腰猿背，身上又有种他无法形容的气势，他也不敢造次只是，“这位是？”
“好友林公子。”
江华热情的道：“原来是林公子，快请快请，去家里喝杯茶去。”
江宥之看了顾云娇一眼，顾云娇微微点头。
既然来了，不回去一趟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都上了马车往江家过去。
江家的院子门开着。
江老爷子抽着旱烟在门口转悠。
方才听人说三郎回来了，往后山去了，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三郎竟然过家门而不入，这让他内心惶恐不已。
赶紧打发江华过去了，让他务必要将江宥之带回来。
远远的看到两辆马车马车过来，江老爷子心一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江荣也站在老爷子身后，伸长脖子往路上看着。
马车过来停下，江宥之先下车，顾云娇和顾川也下车了。
江老爷子往车上看了看，“就你们几个回来了？六郎怎么不见？”
对于六郎这个亲孙子，江老爷子还是有点牵挂的。
江宥之笑笑，“爷爷，六郎要上学呢，没空回来。”
江老爷子眼睛一亮，“六郎上学了？好好好！”
“快快快，快屋里坐。”
江宥之伸手，“林兄请——”
林烁点点头，随着江宥之一起进屋。
顾云娇和顾川在靠着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一声不吭。
刘氏端了两杯茶过来，一杯给江宥之一杯给林烁。
至于顾云娇和顾川，没有这个待遇。
江老爷子絮絮叨叨一会儿问江宥之在哪读书，一会儿问六郎长高了没有。
说了许久，隔壁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老爷子这才道：“对了，如今你奶奶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你看看她去吧。”
江宥之起身往隔壁去了。
顾云娇坐在门口，没有要动的意思。
江老爷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第384章轮番气人
江宥之一进屋，便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和屎臭味。
他强忍着不适走到周氏床边，隔了差不多一米远，对床上的周氏笑笑，“奶奶最近可还好？”
周氏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拉住江宥之一般，“我不好，他们不给我治病，你两个婶婶还经常掐我，三郎，你要给我做主啊。”
周氏的发音虽然含糊，大体上也听得明白。
顾云娇坐在外面，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江老爷子瞟一眼林烁，有些尴尬。
刘氏也有些心虚的看了林烁一眼。
有些事，被外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江宥之在里面笑道：“哦，奶奶您说二叔三叔对你都很好？哦，还说二婶三婶也孝顺？”
“奶奶您可真有福气。”
周氏直勾勾的盯着江宥之，眼里满是怨毒，“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宥之对她笑笑，“什么，奶奶你说你要休息了？”
“那孙儿就不打搅了，奶奶好好休息。”
周氏快要气死了，只可惜一边身体不能动弹，能动的一只手又没什么力气，也做不了什么。
待到江宥之从屋里出来，江老爷子看了顾云娇一眼，“云娇，你也该进去看看奶奶。”
顾云娇慢慢的起身，然后慢慢的踏进门，她一点也不吝啬于表现出她的不情愿。
进门一股恶臭差点熏晕了她，她赶紧捂住鼻子，嫌恶的看了床上的周氏一眼。
周氏看到她倒是激动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云娇，你来了。”
“奶奶天天都盼着你来。”
顾云娇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周氏费力的伸出一只手，“你，你给我治病，我的银子都给你。”
顾云娇食指挡在鼻孔下面，不紧不慢的道：“奶奶，我医术不大好，你这个病，我不会看。”
周氏直着脖子用力的喊道：“我求你了，求你给我治病。”
“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骂你打你，是我错了，这都是我的报应，求你给我治病，这家里没一个好人，她们嫌我拉得多，只给我吃一点点饭，她们还掐我。”
“这么下去，我迟早要死在他们手里。”周氏眼里流出了两行泪。
江老爷子在外面听得如坐针毡。
两个儿媳对老婆子照顾不周的事，他也听周氏说过无数次了。
只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时不时的敲打两个儿媳。
同时他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万一自己将来要是成了这个样子，兴许比老婆子的下场还要惨。
如今家里剩下的银钱都到了他手里，他越发将银子把得紧了，他也要替自己早做打算。
顾云娇对她笑了笑，“奶奶，我是真的治不了这个病。”
接着她忍着臭味凑近周氏，压低声音道：“我能治，可我偏不治。”
“所以说，人活着，还是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你这都是报应啊。”
她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了。
周氏在床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
顾云娇的到来，让她升起了最后一丝希望，只要顾云娇能够治好她，她就还是从前那个掌握着家里经济大权的老太太。
可这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第385章别想走
周氏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若是当初，她好好的对顾云娇，她好好地对三郎，好好地对陈氏，便是到了今日，总还有一两个帮着她说话的人。
可是没有。
三郎进来是敷衍她的。
顾云娇进来是羞辱她的。
她还想起了陈氏，大儿媳虽说嘴上不饶人，其实是最善良不过的，至少她伺候她的时候，从来没掐过她。
想想自己从前骂陈氏和顾云娇的那些话，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挺起身体大喊一声，“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你们将来也都要有报应的啊！”
刘氏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江荣和江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云娇出来也没坐下，而是看着江宥之道：“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江老爷子慌乱起来，“这就走？”
江华忙道：“不着急走，怎么的也得在家里歇一晚上。”
江宥之起身道：“爷爷，我回来一趟，书院里便请了八天假，再耽搁下去，功课都要赶不上了。”
江老爷子还要说什么，这时杨氏拉着四郎从外面进来了。
杨氏将四郎往江宥之那边一推，“三郎啊，你看你如今绸缎衣裳都穿上了，在湘城指定是发了财，你将我家四郎带去湘城，也让他做个什么发财的营生。”
四郎盯着江宥之身上天青色的绸衫，眼里都是艳羡。
江华一看急了，“既然这样，那将五郎也一起带去吧，五郎也十五了，能做事了。”
江宥之朝江华笑笑，“三叔，我如今在书院读书的银子，都是靠云娇给人看病赚来的，哪里有什么发财的门路。”
江华和江荣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顾云娇。
顾云娇站在门口，本来都要走了，听到江宥之这么说，只得回头笑笑，“三郎读书的银子是我资助的，三郎才华横溢，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浪费了读书的天份。”
杨氏忽然腆着脸凑过来，“既然这样，云娇，不如让我家四郎给你做个跟班，平时出诊提提药箱什么的，也不要多，一个月给个几两银子就好。”
顾云娇呵呵一笑，“杨大娘，你当银子是浪打来的呢，哪有一个月几两的好事？”
“再说了，你们家的人我可不敢用。”
杨氏脸色一变，“你叫我什么？怎么，你如今发财了，连二婶也不肯叫了？”
顾云娇淡淡的瞟她一眼，“我跟江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如今我自己是单独立的女户。”
“不叫你杨大娘叫什么？”
这件事杨氏他们都还不清楚，只有江老爷子和周氏知道。
杨氏瞪着眼，“你，你少哄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拿银子给三郎读书？”
顾云娇朝她一笑，“我愿意呀。”
“娘对我好，三郎六郎三丫对我也都好，我愿意拿银子养着他们。”
“怎么，你有意见呀。”
杨氏快要气死了，可又拿顾云娇没有办法。
她转眼看着江宥之，“我不管，你这次去湘城，必须将四郎一起带去，不然，你们别想走！”
第386章吓死你们
江宥之也笑起来，转头看着江老爷子，“爷爷，您觉得，四郎五郎他们去了湘城，我还能安心读书？”
江老爷子“啊？”一声，看看江荣又看看江华，迟疑的道：“那，那要不，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等三郎中举了，他也不好再推脱了。
杨氏急了，“爹，您可不能犯糊涂啊，四郎才是您的亲孙子！”她还特意在亲孙子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江宥之脸色一变，大声道：“我差点忘了，江家的养育之恩，早就被你们换了一张两百两银子的欠条。”
“这么说来，什么养育之恩也不必再提！”
江老爷子一跺脚，指着杨氏骂道：“你个蠢货，满嘴胡沁些什么！”
江宥之冷笑着转身，对着林烁道：“林兄，我们走！”
顾云娇跟顾川本就站在门口，闻言快步往外走。
江荣和江华也不管她，一起上前去拦江宥之。
江荣嘴里还喊道：“你不能走，你要么带走四郎，要么还银子！”
银子，江宥之眼下就拿得出。
不过，他现在是不会还的。
以江家人的贪婪，给了他们银子，他们只觉得这钱来得容易，还想要更多。
他可不想被这一家人缠上。
他淡淡的道：“银子我眼下没有，四郎我也不会带去湘城。”
江荣一下揪住江宥之胸口的衣裳，“呵呵，那你今天就休想出这道门！”
林烁这一会儿的功夫，听着这些人的话语已经推断出了许多事。
这家人从前对顾大夫不好。
江兄不是江家的亲子！还被逼着写了张欠条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顾大夫和江兄似乎都对这一家子厌恶至极。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他猛地对着江荣江华大喝一声，“让开！”与此同时他“刷”的一下，将手里的剑抽出了大半截。
江荣被这气势和剑光吓住，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江华也吓得后退两步。
不过江荣很快反应过来，眼里凶光毕露，“三郎，你什么意思？就算我不是你亲叔叔，那也是我们江家将你养大的，你敢让人对我动刀？”
他转头瞪着林烁，“小子，你抽剑吓唬谁呢，我不信你还敢杀了我？”
林烁轻嗤一声，宝剑再往前抽出一截，“有何不敢。”
江荣一听，立起眉毛就骂，“小兔崽子——”
话没说完，被杜若打断了，“大胆！怎么跟林大人说话的！”
顾云娇不动声色的看着，方才杜若出声之前，她分明看到三郎给杜若使了个眼色。
江荣江华还有江老爷子都呆了一下，大人？什么大人？
江宥之叹口气，“这位林兄，乃是我新近结识的好友，朝廷的四品忠武将军。”
“之前没说，也是不想让你们害怕。”
江老爷子只觉得膝盖发软。
他知道春林县的县太爷是七品。
四品！那得是多大的官！县太爷来了都得跪！
江荣和江华惊恐的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江宥之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什么忠武将军一定是真的！
第387章如此糊涂
江宥之静静的看着江荣。
江华看看江荣又看看江宥之，忽然福至心灵，一脚踢在江荣的腿弯，“二哥，赶紧给林大人磕头，求他原谅。”
江荣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他仰头看着林烁，林烁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看着他，他手里的那把出鞘一截的剑，还没收回去。
江荣一阵后怕，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江宥之朝林烁一拱手，“林兄见谅，乡野之人不知礼数，还望林兄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计较了。”
林烁哼一声，将剑插回去，转身道：“我们走。”
江宥之随着林烁出门。
满屋子的人再也没谁敢上前去拦，不但如此，连话都没人敢说一句，四郎看着威风凛凛的林烁，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
几人走到江家门口，江宥之叹了口气，“林兄，让你见笑了，今天要是不借着你的名头，怕是不好脱身。”
林烁摆摆手，“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
几人正要上马车，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三郎，小顾大夫，哎呀呀，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顾云娇一回头便看到了赵里正。
赵里正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扫过顾云娇与江宥之，接着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烁。
江宥之对着赵里正一拱手，“里正叔，久违了。”
赵里正忙道：“这会儿是往哪里去？走走走，你们也难得回来一趟，去我家吃顿便饭，明天再走。”
江宥之一笑，“里正叔，我们急着赶路，就不叨扰了。”
他顿了下，“里正叔要是有事，去湘城寻我就好。”
赵里正想问一问去湘城哪里找你，这时林烁不耐烦的扫了赵里正一眼。
赵里正可不像江家那些人没有眼力见，他一见林烁，就知道这必定不是一般人。
这浑身的气势，比他上回见过的通判老爷还要大。
他只得拱手作揖，不敢再说话了。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往村口而去。
赵里正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忽然一阵烟雾飘了过来。
他一回头，就见江老爷子站在他的身后。
赵家如今和江家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赵里正哼一声就要离开。
江老爷子忽然道：“看到方才跟三郎一起来的那人了么？那是朝廷的将军！四品官！”
赵里正微微一惊，他看出来林烁不是一般人，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官儿。
三郎真是好本事，这才去了湘城多久，就结识了大官！
况且看三郎在那官儿面前，似乎并无什么卑躬屈膝低人一等的样子。
江老爷子看到赵里正脸上的惊诧之色，越发得意起来，他急于在赵里正面前显摆，接着道：“等到两年后，三郎中举，再中了进士做了官儿，到时候，定要让你们赵家血债血偿！”
“哈哈哈哈——”赵里正大笑起来，他心里清楚得很，江宥之永远都不会跟他算江二郎的帐。
他本来要走了，又转身看着江老爷子，“你如此糊涂，难怪江家一天比一天败落。”
“你看看你满堂的儿孙还剩下几个？”
“便是出了优秀的孙子，孙媳，你也留不住。”
第388章猜测
赵里正好笑的看着江老爷子，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江荣江华，“你竟还没看明白？三郎也好，小顾大夫也好，对你们这一家子早就厌恶至极！”
“你还不如天天烧香，求菩萨不要让三郎高中，不然，三郎高中之后，等你们这一家子想要吸血的虫子扑上去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江老爷子睁大眼，“你，你胡说什么，你是说三郎？三郎不会的，怎么说，他也是吃江家的米长大的！”
“呵呵。”赵里正笑了一声，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上位者有多心狠手辣。
他们弄死几个百姓真的就跟捏死几只蚂蚁那么容易。
赵里正瞟一眼江老爷子，“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若想一家平平安安，便老老实实呆在乡下。”
“不要妄想着去攀附富贵，那不是你们承受得起的，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荣和江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听着赵里正这一番话，江华若有所思，江荣却是恶狠狠的瞪着赵里正。
赵里正摇摇头，转身走了。
江老爷子躬着背，慢慢的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三郎恨咱们？”
“不，不可能的，怎么说也有养育之恩。”
“不会的，不会的。”
江华皱着眉头回西厢房那边去了。
回去就将赵里正刚才说的那些话给刘氏学了一遍，“你说，赵里正为什么要这样说？”
刘氏比一般的女子要聪明些，因此他有事都喜欢和刘氏商量。
刘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说那顾家丫头恨咱们，这倒也说得通，毕竟，娘以前总是骂她还打她，还有二郎也欺负了她几次，她估计是连着咱们一起恨了。”
“可三郎，他没道理恨咱们啊。”
江华苦笑一声，“当时三郎摔断了腿，咱们都不肯拿钱出来，恐怕三郎早就记恨了。”
他左思右想，“我总觉着，赵里正这话应该不是随便说的，你没看到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他忽然脸色一变，“该不会——”
刘氏道：“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江华摇摇头，他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
赵里正那天齐齐整整带着几个儿子去幺妹子家里捉奸，一看就是有准备的。
那他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这定不是他自己察觉的，他要是撞破了，肯定当场就发作，不会忍着回家再脚上儿子们一起。
该不会？
江华越想越害怕，要真是三郎做的，那他的心也太狠了。
自己手上没沾一点血，就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杀了！
江华越想越有可能，慢慢的道：“我觉得，赵里正的话有道理。”
“往后，便是三郎飞黄腾达了，咱们也别去找他，就老老实实在乡下过咱们的日子就好。”
刘氏不赞同的道：“凭什么，当年让他读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咱们能够跟着享福么？”
第389章女夫子
江华沉下脸，“别想那美事了。”
“我怕咱们没那个命。”
刘氏犹豫了下，“咱们就算不找他，二哥和爹总要去的，到时候，他们得了好处······”
江华道：“那就先看着，急什么。”
江宥之还不知道他聪明的三叔快要将他琢磨透了。
他们正坐在马车上赶路，等到天都黑了，才赶到了一个小镇歇下。
连着几天赶路，总算是在第四天的上午到了湘城。
铺子看起来比平日里稍微冷清了些，也没有排队看病的人，阿虎无所事事的坐在店铺里。
张顺便刘柱倒是高兴，“东家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一天总有无数人来问，问你啥时候回来。”
顾云娇笑笑，“我先去洗漱一番，有病人便让人稍等。”
顾云娇进去便看到一进院子里，西厢房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改好了。
接着进了后院，说了几句话，这才重新洗漱了换了衣裳往前面来。
很快便有病人上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云娇才进屋，就发现屋里多了一个面生的年轻妇人。
妇人一身素衣，不施脂粉，头上也没有钗环首饰，眉眼淡雅，气质沉静。
陈氏忙道：“这位是替三丫和英子请的女夫子，姓白。”
顾云娇过去与她见礼。
这几日，白夫子不知道听陈氏说了多少回娇娇，今日见了大名鼎鼎的顾大夫，只觉得顾大夫一身的气质与一般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她的那种落落大方不像是后天可以培养，而像是浑然天成。
她举止随意却又丝毫不显粗鲁，与江湖儿女那种洒脱豪放又不一样。
白夫子对着顾云娇一笑，“顾大夫当真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子。”
顾云娇笑道：“多谢白夫子如此夸奖，家里两个妹子还请白夫子多费心。”
大伙都进来吃饭了，两人也没继续说，顾云娇吃了饭，又急急忙忙去前面铺子里了。
到了晚上，顾云娇回了后院，陈氏才与她说起这白夫子的来历。
白夫子名叫白婉芳，母亲早逝，父亲是南州府的举人，中举之后，几次会试都不中，便也歇了心思，只在家里一门心思教女儿读书。
他只有白婉芳这一个独女，自白婉芳母亲死后，也没有再娶，他自己教她诗词文章，又另请了女夫子教她琴棋书画。
十八岁那年，白婉芳嫁给了父亲好友的儿子。
白婉芳与丈夫从小便是认识的，一开始也琴瑟和谐过了几年。
只是白婉芳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三年过去，婆婆便以她无子为由，逼着儿子休妻。
白婉芳的丈夫拗不过母亲，便哭哭啼啼给了白婉芳一纸休书。
白婉芳的父亲本来染了风寒在家养病，看到女儿大归，气不过，去白婉芳婆家与他们理论，结果竟被昔日好友羞辱了一番，回家白婉芳的父亲病势越发沉重，没拖多久人就没了。
之后，白婉芳的叔伯又以过继为由，将白家的田产，宅院，全都瓜分了。
白婉芳也不想再嫁人，便出来给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做女夫子。
如今是她出来坐馆的第三年。
第390章郑举人上门
顾云娇听完，叹息一声，“白夫子也是遇人不淑。”
陈氏点头，“可不是，便是无子，纳妾便是了，为何一定要休妻？”
“以至于她一个女子，如今孤零零的，没个依靠。”
顾云娇也没去反驳陈氏的话，这是这个时代女子们正常的想法。
两人在叹了一回，各自回屋休息。
隔天上午，一辆马车停在铺子前面。
下来一个穿着翠绿襦裙的丫头。
接着跟车的两个婆子，从车上搬下两个竹篓来。
两个婆子将竹篓搬进店里，那丫头走在前头，对着顾云娇一福，笑盈盈道：“顾大夫，婢子奉了王妃娘娘之命，给顾大夫送些新鲜果子来。”
顾云娇留意到丫鬟说的是送，而不是赏，笑盈盈的起身，“替我多谢姐姐。”
两个婆子将竹篓搬到门边便不往里去了。
顾云娇随手打发了丫鬟婆子一些赏钱，叫阿虎将竹篓搬进后院，交给陈氏。
不一会儿，陈氏出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在顾云娇耳边道：“方才那两个篓子里装的是荔枝！还新鲜着，那外面的冰块都还没化。”
顾云娇得了空才往后院去，就见果然两个竹篓里面都满满的装着荔枝，只是颜色有些变了。
竹篓中间有个夹层，里面放了些冰块，也化得差不多了。
湘城这地界是不产荔枝的，产地在千里以外，这些荔枝要运过来想必要费不少功夫。
顾云娇拿起一颗，陈氏刚要说什么，就见她拨剥了皮，露出莹白鲜嫩的果肉，然后咬了一口。
尝了一个，顾云娇吐出核来，点点头，“味道还不错，这品种核小，肉心也厚。”
陈氏本以为顾云娇没见过这东西，不会吃，谁知道，她竟不像是没吃过的，还说得出道道。
顾云娇看了一眼两个篓子，“一篓子里面分一半出来，给三郎送到书院去。”
“其余的，给云夫子和桂花分一点，还有林大哥和阿虎也分一些，剩下的咱们自己吃。”
陈氏忙笑着点头，顾云娇不来发话，她都不敢动这金贵的东西。
她过去伺候小姐的时候见过一次，还亲手剥过皮，就是没吃过，听小姐说这荔枝好吃的不得了。
如今托云娇的福，她也可以尝一尝了。
顾云娇从后院出来，正要去桌子后面坐下，忽然看到外头来了一个人。
顾云娇眼睛一眯，郑举人！
那郑举人还没进门，阿虎便拿了跟粗长的门闩挡住了他，“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来。”
顾云娇远远看去，郑举人脸上像是长了什么东西，她起走到阿虎身后，仔细一看，就见郑举人脸上，手上，生了许多红色斑疹。
她瞳孔微微一缩，如果没看错的话，郑举人这是患了梅毒。
浑身都长了疹子，显然已经发展到梅毒二期了。
阿虎心里也是清楚的，那得了脏病的姑娘还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此刻看到郑举人的样子，他嫌恶的用门闩拦住，不让他进门。
郑举人看到了阿虎身后的顾云娇，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里放出渴望的光，“顾大夫，我是来治病的，还请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