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阿部正弘的会谈
左村抖了抖身子，毫无异样的走进村子中的其中一个房间。
“武市先生，久等了。”左村对着那人道了声抱歉，坐在对面。
“无妨，左村先生出去干什么了？”坐在左村对面的男人有些好奇。
他是左村在土佐认识的诸多人物之一，名字叫做武市半平太，是土佐那群人里面鲜有的确实有些实力的。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讨论“攘夷”二字，井伊直弼一死，想必局面会更加乱。
但是......左村明白，这只是黎明之前最后的混乱而已。
新时代不会太远，混乱总会有人站出来终结。
左村想去当这个人，而坐在左村对面的武市半平太，也想当这个人。
武市瑞山是土佐小有名气的剑术老师，修习和传授的剑术都是“一刀流”。
并非是北辰一刀流那样精妙的剑术，但是武市半平太却将普通的一刀流，做到了让左村都赞叹的程度。
是个强大的人，也是左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能在这乱世之中做到稍微清醒，而不是整天想着暗杀搞事的人。
“只是出去如厕了而已，武市君不必介意。”左村装模做样的捂着肚子，做出肚子不舒服的样子。
武市半平太笑了笑：“左村君也要注意身体啊，我们的身体是要用来变革救赎这个国家的。”
“我明白。”左村也露出一个微笑。
这两年他的剑变得更加锋利，但是有些东西，进步的比剑要更加迅速。
左村学会了与人交流，而不是动不动就拔刀。
不过他刚刚出去上厕所顺便抽个空把井伊直弼弄死，也是有些原因的。
井伊直弼的行进路线他自然是早就调查清楚了，但是关键是......这老东西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六十人以上的武装力量，左村想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之下杀了井伊直弼再抽身而出，会很困难。
他现在还不想暴露，羽鬼斩这个称号虽然很蠢，但是某种意义上可以为他提供相当程度的便利。
而他斩杀井伊直弼的目的，就是......让日本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乱之中。
只要真的乱了起来，他做很多事情，就会方便很多。
而那些提前埋伏在那里，假装诉状实际暗杀的志士们，也是左村意料之中的存在。
本来左村也可以抽身事外，不和暗杀井伊直弼这件事牵扯上关系，让那些志士们去杀就是了，但是左村有些担心这些志士们能不能在六十人的保护之中杀死井伊直弼，左村才会选择亲自动手。
雷霆出击，直接杀死井伊直弼，再将注意到自己的士兵通通杀死，再急速返回。
出于不暴露身份的考虑，他只带了雉羽的刀和鸩翎，鹤翮和雉羽的鞘都被他藏到了一个地方，而临时选择了一个普通颜色的刀鞘。
前前后后总共不到半个小时，左村完成了这次刺杀，然后仿佛没事人一样又回到了这里，继续和武市半平太交流。
“武市君，我还要前往江户，所以就不在这里过多停留了。”左村和武市半平太交流了一会之后，选择起身告别。
“这样吗，那么，祝君一路顺风。”武市半平太也没想过多挽留。
今天他们两个人的讨论，主要是想着，如何将这些宛如无头苍蝇一样，天天想着刺杀这个刺杀那个，烧这个国家大使馆，砸那个国家的办公室的所谓“志士”们联合并管理起来。
但是现在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即便有人登高一呼也不见得会有人响应，左村或许可以，毕竟是多年前官方认证的“羽鬼斩”，但是质疑的声音同样不会少。
所以，两个人只得简单起草了一份“派系建立书”，想着等以后回到土佐再做打算。
左村看着武市半平太，微笑了一下，从这件屋子里走了出去，转过身来，却面带一点愁容，眉头紧皱。
“攘夷啊......”
这个全国志士都在热议的话题，左村嗤之以鼻。
攘夷是不可能成功的，日本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如果想要再闭上，那得问问美国人俄国人同不同意。
左村对于“攘夷”的评价，就是不计后果的乱闯，想要革新但是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只能找一个共同的敌人，让这些外国人作为志士们无处宣泄的热血的发泄对象。
但是攘夷的后果，这些所谓的“志士”根本就没有想清楚过。
左村这两年学习了不少航海的知识，也通过一些途径，了解了日本以外的军事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
日本国弱，在这些强国面前，武力根本不值一提，人家不打你，只是看不上你而已，但是你如果真的选择摸老虎屁股，你看我军舰开的过来不。
左村对于外国人的包容程度还是很高的，1859年全年他基本都在下田待着，一边找了点体力活赚点钱，一边找了个会日语的荷兰人教授他荷兰语，现在也已经把荷兰语学会了。
在左村看来，打开国门，让日本有了和外界交流的渠道，是这些年幕府做出的决定之中，为数不多的正确的，虽然这个决定也是别人逼着幕府做出来的。
左村从未空开表露过自己的立场，但是顺应选择才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一切的目的都是......摧毁幕府。
左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幕府在井伊直弼死了之后，德川家茂被架空的部分权利就会回到他的手中，听闻德川家茂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君主，但是这些并不足以成为左村决心倒幕的绊脚石。
在这乱世，幕府已经救不回来了，无论如何也洗脱不了的无能形象和受人摆布的将军本人，已经成为了阻碍一切前进的道路。
这是......历史的抉择。
左村此行的目的地是江户。
那里聚集着很多的志士，但是那并不是左村的目标。
他的目标，只是江户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剑术试卫馆而已。
他并不想放弃以前的感情，他想做出......最后的努力。
至少，要和他们说清楚，自己的目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报国之下隐藏的东西
左村今年已经年满二十。
本应是带着朝气的年纪，却眉头紧锁。
道路上三三两两的民众看到左村腰间挎着的两柄刀，纷纷露出惊惧的神色。
武士阶级在这个时期，较之以前更加肆无忌惮，民众避武士宛如避恶鬼一样。
左村早已不在意这样的眼光了，他步伐匆匆，向着江户前进。
......
冲田总司拿着自己的刀，眼神锐利。
“一步越音......”
“二步无间......！”
“三步——绝刀！！！”
消失再出现。
连续闪烁三次，冲田的名刀“加州清光”刺穿了眼前的草人。
冲田眼神清明，抖了抖手腕，将加州清光归鞘。
微微叹息，冲田没有去看碎在地上的草人，转身走开，这些东西会有仆人来收拾。
最近的冲田总司，越发焦躁。
这乱世，会带给所有人压力。
穿过前堂，冲田正好看见了一个杵在试卫馆门前，正欲敲门的身影。
“左村......先生？”她愣在原地，小声的喃喃自语。
左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冲田小姐。”
......
“只有你在试卫馆吗？”左村坐在冲田的不远处，饮了一口茶水，有些不敢去看冲田。
冲田点了点头：“师父带着岛崎和土方他们出去了，目前的话只有我在这里。”
她也有点不敢去看左村。
左村先生更加成熟，笑容也仿佛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僵硬的五官和生人勿进的气场。
她清楚自己在之前对左村是什么样的感情，在那次左村从壬生寺离开之后，她失魂落魄了好长时间。
......那究竟是对左村的好感，还是单纯的少女时期短暂的爱慕？
冲田想不清楚。
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只是一个擅长用剑的女孩，问题太多太复杂的话，她的脑子会思考不来。
而左村也就在那次一别之后，就在江户周边，彻底失去了消息。
直到今天。
偷偷瞥了一眼左村严肃的面庞，冲田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了一点。
她看不清现在自己对左村的感情，但是她知道，看着左村，很开心。
“左村先生，你离开的这两年去哪里了？”冲田小姐带着一点笑意询问。
“土佐，长洲，还有安浓津，在下田港也待过很长时间。”左村没打算对冲田隐瞒。
对冲田，左村不会有一点谎言，如果没有那日冲田，就没有羽鬼斩这个人，说不定左村早就死在了某次动乱之中了。
“这样啊。”冲田也知道左村不会对她撒谎，维持着笑脸，“那你这次会在这边停留吗？”
左村拿着茶杯的手一滞。
“......我不清楚，应该......不会留吧。”左村微微一叹，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唉？这样吗？”冲田虽然年纪变大，身高变高，实力也更强了，但是这和亲近的人相处的时候呆呆的性格，可是一点也没变。
左村罕见的感觉到有些放松：“这次来到江户，主要的事情，就是来探望一下近藤周助先生和你们，然后......给你们说一些事情，仅此而已？”
冲田歪了歪脑袋：“说一些事情？什么事情？”
左村心猛地一紧，沉思数秒：“还是等......岛崎和土方他们回来再说吧。”
“......对了，冲田，许久未见，不知道你的剑术水平如何了？”左村摸了摸鹤翮的刀柄，突然看向冲田。
冲田看着对自己释放出战意的左村，笑了。
“可不要小看现在的我哦......左村先生。”
......
“百鸟流，左村安诺。”左村冷冰冰的脸上总算是带上了一点笑容。
只有战斗带来的感觉，才能让左村沉重的心，多少带上一点轻松。
“天然理心流，冲田总司。”冲田小姐兴奋的将加州清光从刀鞘之中拔了出来。
“左村先生，来试试吧！现在，谁的剑术更强！”
“......哦！”左村答应道。
铮——
鹤翮出鞘，两柄名刀和其主人对立着。
冲田先动，并没有使用缩地，而是很简单的直突刺。
即便如此，左村还是感觉冲田宛如闪电般向着左村袭来。
横刀而立，左村并没有打算跳起来躲开，这个速度，也躲不开，速度并不是百鸟流的强项。
乒——！
鹤翮与加州清光刀刃相交，冲田没有继续用力，而是错开刀刃，以极近的距离快速的对着左村挥刀。
一瞬，数个刀影向着左村刺来。
左村只是轻笑。
疾风骤雨一样的交锋，在两人之间展开。
左村的反应速度和回击速度，完全跟得上冲田。
一连刺出数十刀，却依旧没有取得优势，冲田只得拉开距离。
但是此时已经轮到了左村的回合。
欺身而上，左村并没有给冲田拉开距离的机会。
冲田的剑术是以刺为主，左村的剑术则是以划为主。
大开大合，每一刀的距离都拉的很长。
啪嗒！
冲田抓住一个空档，想要向后退去。
左村无比专注，纵身跃起，整个身子直接在空中倒了过来——
刀，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劈向冲田。
冲田知道左村的百鸟流是什么样的剑术，对这招早有防备。
将加州清光横向立在头顶，两刀相交！
距离拉开，两个人交换了位置，站在原地，微微喘着粗气。
“进步了很多啊，冲田。”这两日有些小雪，但是左村却流汗了。
他笑着看着对面的冲田总司：“还能继续吗？要用出真本事了哦。”
冲田总司大笑了两声：“冲田小姐——也要动真格的了！”
两个人都没打算停手。
刚刚看似凶险的战斗，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
左村深呼吸一口，双腿的肌肉绷紧。
冲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只剩认真和严肃。
左村高高的跃起，而冲田，也消失在了原地。
百鸟流和天然理心流的最终奥义对决——
......
通往试卫馆的道路上。
一个干瘦的，看上去有些迟暮的老人，身后带着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向着试卫馆的方向前进着。
“不知道，冲田现在在干什么啊。”岛崎勇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估计在练剑吧，左村消失之后感觉她就进入只有剑的状态了。”土方岁三晃了晃头。
第三百三十章 来时大雪，去时热浪
五个人离得老远，就听见试卫馆方向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站在后面的斋藤感觉最敏锐，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刀剑交击的声音，“战斗的声音？”
土方和斋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到：“是冲田！”
然后两个人连带身后的井上源三郎三个人一起拔腿就跑，向着试卫馆的方向冲去。
近藤周助没有跑起来，他老了，跑不动了，虽然只过去两年，但是身体本就不好的近藤周助现在更无力了。
他也不想跑。
近藤周助虽然瘦弱，但是气势依旧凌厉，他看向身后的斋藤一：“怎么了，斋藤小子，你不追上去吗？”
斋藤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近藤先生，你还能不了解冲田的实力吗？”
“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那家伙会遇到危险，现在的日本，说句不好听的，基本没几个人，能够和冲田较量剑术。”
“你认为，现在日本成名的剑术家之中，都有谁能够和冲田一较高下？”近藤周助微笑着吗，问出了这句话。
“嗯......这个问题啊。”斋藤一的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算是一个吧，神道无念流的永仓新八那家伙也足以和冲田过招，还有就是......”
“已经在这周边消失两年的那个人。”斋藤一的眼神有些可惜，“羽鬼斩，左村安诺。”
他的实力这两年进步的非常之快，领略了无形之剑的斋藤一，有这个自信，不输于左村冲田永仓之流。
近藤周助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
左村和冲田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完全掌握了缩地，可以频繁快速的释放缩地的冲田，和宛如飞鸟，甚至可以在空中停滞数秒的左村，这场战斗......
反正赶过来的岛崎勇，土方岁三和井上源三郎是看傻了。
冲田在空中闪来闪去，左村就那么站在半空中一样，不停招架这冲田不知从何处刺出的剑，然后再落到附近的树枝上，重新组织攻势。
左村站在树上，冲田站在地上。
两个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对视着。
一招——决胜负！
“百鸟流——新羽轮.....”
“一步，越音......”
左村完全停滞在半空中，闭上了眼睛。
冲田吐出一口白气，眼神锐利，加州清光已经架在头侧。
左村睁开眼睛，冲田消失在原地。
“二步无间——三步！绝刀！”
“别翼之一！——鹤留！”
远处的三人已经来不及前往阻止了，距离太远了！
鹰的勾爪和狼的利齿，正面交锋！
叮——
两人都没有避，鹤翮和加州清光，宛如两道霹雳，撞在一起。
但是左村的刀是自上而下，正好钳制住了冲田的三连闪。
刀刃接触，一股劲风以两人为中心卷起。
左村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冲田也摔在地上。
“呃——”左村的后背撞在一棵树上，闷哼一声。
冲田因为反作用力，直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鹤翮和加州清光也掉落在一边。
左村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有点难受的从树上跳了下来，拉起了冲田。
冲田有点灰头土脸的，也有些脱力。
此时，试卫馆的三个人才赶过来。
“左村，你怎么——”岛崎勇老远就认出来了左村，能那么跳的，除了左村没有第二个。
他有些疑惑，左村怎么会和冲田战斗？
“只是切磋一下，我和冲田都是有分寸的。”左村看着这两位许久未见的友人，有点害怕，但还是选择了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岛崎，土方，井上。”
他害怕的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某种可能。
“冲田和左村肯定是切磋啦，我就说嘛。”井上这个老好人和左村握了握手，“好久不见，左村。”
“你这两年跑哪里去了？”岛崎虽然也很开心见到很久未见的左村，但是他更奇怪左村这渺无音讯的两年到底在干嘛，“因为你跑了，冲田都难受死了。”
“岛崎！”明明已经脱力的冲田猛地拍了一下岛崎，把气质已经趋向沉稳的岛崎拍的龇牙咧嘴的。
左村僵硬一笑，他看向站在两个人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也是原先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土方。
土方笑了笑，伸出一个拳头，左村一愣，也伸出拳头，和土方碰了碰。
近藤周助也已经走过来了，他并没有惊讶左村的到来，只是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进屋说吧。”然后就兀自进屋去了。
斋藤一看见有点狼狈的左村，看上去很开心：“好久不见啊，羽鬼斩大人。”
左村苦笑一声：“羽鬼斩这个名称，还是不要提了。”
避开冲田，左村捡起鹤翮，插进刀鞘。
冲田的脸色微红，也捡起加州清光，一行人进屋去了。
......
近藤周助没打算插手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但是左村是一定要先拜会近藤周助的。
“近藤先生。”左村恭敬行礼。
近藤周助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着左村。
他坐在上面，看着这个挺拔但是充满了心事的年轻人。
“你本能胜过冲田的，为何留手？”近藤周助的声音比前几年，多了一丝虚弱。
左村默不作声。
“冲田在战局之中或许看不清，但是......你的剑术，太沉重了，沉重到已经失去了百鸟流本该有的飘逸。”近藤周助眼光毒辣，直接指出了左村的问题。
左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有些黯淡。
“你这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土方岛崎他们说吧。”近藤周助笑了笑。
“......是的。”左村长出一口气。
“让我猜猜......应该是，事关立场与天下，我说的对吗？”近藤周助继续说到。
他历经风雨，能看出来太多事情了。
没等左村回答，近藤周助就挥了挥手。
“去说吧。”
“你们这群年轻人，就应该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
“但是，左村安诺，你记住。”近藤周助目光灼灼，“即便未来，你们会成为敌人，也......不要让双方，丢失尊严。”
“武士的尊严！”
左村将头低下去，缓缓答应。
“......明白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刺杀阿部正弘
左村走出近藤周助的客室，叹了口气。
他知道近藤周助意有所指，也知道近藤周助的期望和......煎熬。
所以近藤周助，不会参与这场谈话，年迈且虚弱的他也无力参加。
左村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
土方和岛崎虽然都对他表示欢迎，但是那欢迎下面，是和左村一模一样的情绪。
迟疑，和害怕。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好，迎接那种可能的准备。
睁开眼睛，左村的神色恢复坚决。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不会后悔的道路。
......
左村前往道场，土方冲田他们都在那里。
但是在半路上，遇见了另一个人。
“呦。”斋藤一打了个招呼。
左村微微点头。
现在他心情不太好，浑身上下透露着比平时还要生人勿进的气场。
斋藤摆了摆手，他并不是不识趣的人。
看着左村的背影，斋藤感觉......仿佛又两座山峰，压在左村的肩膀上。
“打扰。”左村打开道场的门户，走了进去。
天然理心流的四位弟子都在这里，但是，气氛也偏向沉闷。
“岛崎，土方，可以和你们聊聊吗？”左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对着两个人询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岛崎点了点头：“嗯，聊什么？”
井上微笑着抬起一只手：“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了井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井上是个温和老实的人，并不喜欢惹事，紧紧跟随着岛崎和土方的脚步。
冲田小姐感觉也有些不对劲，但是她并没有说话。
左村直接走到岛崎勇的面前，盘腿坐下。
“岛崎，土方，我想邀请你们......一起，反抗幕府。”左村微微低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空气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冲田虽然实力最强，但是醉心于剑；井上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
拿主意的，从来都是岛崎勇和土方岁三。
“左村......这是，你的，选择吗......”经过了漫长的沉默，岛崎勇开口了。
他看着左村的眼睛，平静无比。
“......是的，我希望你们，加入我。”左村也平静的和岛崎对视。
左村没有过多的言语。
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思考，如果对方不同意，单方面叙述自己的想法只会让矛盾提前爆发。
上次谈话之后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氛......左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理由呢。”岛崎勇思考一番，对着左村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是我选择的救国之道，为了......这个国家。”左村一字一顿的说到。
“是吗。”岛崎勇不置可否。
空气再次陷入了宁静。
“左村，既然主动提出这个事了，那么，我也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我希望你，加入我们，一起佐幕。”
“这也是......我们选择的救国之路。”
左村面色一滞，苦笑了一声。
“这样吗，我明白了。”
左村和岛崎勇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握了握手。
然后左村转过身来，声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希望，日后不要在战场上相见吧。”
左村来到坐在地上的冲田小姐的面前。
“左村先生......”冲田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所措，只感觉心在绞痛。
左村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冲田小姐。
“为报答冲田对我的大恩......日后，如果真的成为敌人，我会放过你们一人一次。”
留下了这句话，左村没有再去看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人，走出了道场。
“左村先生！”冲田心脏猛地缩紧，追了出去。
而岛崎和土方则是长叹一口气。
“放过我们一人一次吗......真是沉重的承诺......”土方的眼角耷拉着。
岛崎，土方和井上三个人都清楚，立场相左，将来，十有八九，会站在对立面上。
面对左村，三个人，都很清楚，或许可以过上几招，但是，绝对不是对手。
冲田小姐追出门，却只看见一个向着远方跳跃的背影。
“左村......”
......
左村沉默着，不停地跳跃。
不知不觉，就已经离开了江户。
他明白，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试卫馆了。
这个年代是个地狱，是个旋涡，是个末日，没有人能够从其中逃脱。
天皇，将军，大老，老中，藩士，町人，农人，野武士......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法逃过旋涡的洗涤。
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强制性的进入这个地狱之中。
左村为了自己的信念，选择了倒幕。
而试卫馆的大家，也选择了遵从自己的道路，选择佐幕。
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左村咬着牙，不知道来到了何处，只知道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
他平时冷着一张脸只是不懂得表达感情，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他不止有感情，他想的还比谁都远。
雉羽和鹤翮一起出鞘，分别握在左村的左右手之中。
牙齿咯咯作响，左村有些失去了理智。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双目血红。
铮——
三人抱的大树被左村拦腰截断，鹤翮和雉羽不间断的挥动，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树直接被左村砍成碎渣。
左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当然无比清楚。
痛苦的闭上眼睛，左村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多少恢复了一点清明。
鹤翮雉羽归鞘，叹了一口气，没有去管身后的狼藉，左村转身离去。
无论如何，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
岛崎的脸色灰暗，声音低沉。
“冲田的情况......好一点了吗？”
“没有。”土方靠在墙上，双眼失神。
“左村......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岛崎失落的说到，“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们的理由让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所以......”土方也有些哽咽，“真的......只有成为敌人吗？”
岛崎愣住了。
许久许久。
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土方痛苦的闭上眼睛。
最终，他仿佛想通了一切。
“那就......不要让左村那家伙看不起我们。”
“一定要证明，我们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壬生村，试卫馆，山南敬助
双方都有不被说服的理由，所以也就都没有去尝试去说服。
分道扬镳，早就已经注定了。
这是一个信念至上的时代，说多了只会被认为是质疑对方的信念。
况且左村本就不是那么擅长和人辩论。
缓慢行走，左村的目的地是土佐。
井伊直弼在樱田门处遭到刺杀，这件事已经传遍天下。
目的已经达到，左村只需要再去找一次武市半平太，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到土佐了。
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的武艺即便再高，也不可能和国家做对抗。
井伊直弼作为将军之下的第一人，他的死必定会引起惊涛骇浪，现在要做的，自然是暂避锋芒，等待时机才行，短期内如果动作过多，绝对会被盯上。
......
“陛下，德川家茂的臣子，大老井伊直弼遭到刺杀。”一个下人对着孝明汇报着最近的消息。
“......刺杀的人是谁？”孝明天皇有点慌，毕竟幕府是他的盾牌。
“好像是土佐藩的一位脱藩志士，现在已经切腹自尽了。”下人继续汇报，但是态度并不尊敬，反而是有些随意。
孝明天皇早就习惯了这种态度，他只是叹了口气，有些急躁：“这，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井伊大老之前和我们商量的事情......还作数吗？”
正在焦急的孝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和宫的事？”
下人点了点头：“老中久世广周与老中安藤信正已经接手了此事。”
“......看来，德川家茂也着急了啊......”孝明天皇愁苦万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了。
他十分厌恶外国人，但是却又不得不稳住外国人，因为外国人的武力太强了。
幕府方面也只能维稳，因为这个事情，孝明天皇这几年的兴致一直不高，身体的情况也一天比一天差。
前阵子德川家茂让井伊直弼来到这里，上奏希望能够将公主和宫下嫁与德川家茂。
这是对孝明天皇提出的“公武合体”的回应。
但是孝明天皇正准备开开心心的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德川家茂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和宫和她的兄长孝明大吵了一架，对嫁给德川家茂十分抵触。
这就很难受了。
所以孝明天皇只能夹在“尊王攘夷派”和“公武合体派”之间难受着，还要做和宫公主的思想工作。
而且孝明天皇一直想对“尊王”这个思想说句话。
你们尊我干嘛啊！
这乱世你们把我推上去是想让我提前去世吗？
他之前是有些小心思，还为此想要招揽羽鬼斩左村安诺，但是左村安诺一直没来见他，再加上日本这两年真的是完全乱起来了，孝明天皇的小心思就逐渐熄灭了。
偏安一隅对他来说都是个无比好的结果了，你还想让我坐到那个拿主意的位置？你们是尊王还是想变相刺杀我？
接下来等待孝明天皇的，将会是一段漫长的拉扯生活。
这场不算棋局的棋局，天皇，幕府，和诸多的大家族，都会有所参与。
而远在幕府的德川家茂......
德川家茂生的还是比较俊俏的。
已经成年的德川家茂并没有选择剃发，而是保留了一头浓密的黑发。
但是德川家的人，不是蠢货就是病秧子。
上一代将军家定，是一个识时务的将军，但是从上任之前，家定就恶疾缠身，以至于最终的结局是暴毙在自己的寝房内。
而德川家茂的身体也很不好，一嘴的龋齿，而且也有脚气。
现在的脚气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只会造成一定困扰的小毛病，而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恶疾。
德川家茂眉头紧锁，坐在幕帘后面。
“你是说，和宫公主对婚事很不满意，是吗？”德川家茂当然对和宫没什么印象。
但是现在民众对幕府的评价一跌再跌，他必须想办法，稳住所有人的思想，稳住自己的地位。
而孝明天皇提出的“公武合体”，对现在的德川家茂就是最好的办法。
和天皇之妹结合，他在这个位置上绝对就会稳如泰山，到时候，再想办法将日本现在的局面扭转过来。
他和和宫一次面都没有见过，更没有感情基础，这次上奏天皇，纯粹就是一桩政治婚姻罢了。
“是的，将军大人，和宫公主为此甚至和天皇陛下大吵一架。”安腾信正坐在幕帘外，对着德川家茂汇报到，毕恭毕敬。
“想办法，这桩婚姻必须完成，这不止事关我，更事关你们和你们的地位，也事关日后的日本。”德川家茂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明白了。”安腾信正和久世广周微微低头。
德川家茂揉了揉太阳穴。
南纪派的首领井伊直弼遭到刺杀，这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虽然很讨厌井伊直弼这个人，但是他背后的势力，却可以给德川家茂很多的支持，井伊直弼也不会在明面上驳斥自己，他的情况还是趋于稳定的。
但是现在井伊直弼被刺杀，也就意味着，南纪派失去了脑袋，失去了灵魂人物。
而一桥派的领袖德川齐昭和一桥庆喜，虽然在前两年的安政大狱之中，被井伊直弼一撸到底，甚至后来干脆直接杀死，但是还有余党残留，现在井伊直弼死掉，一桥派想必绝对会再想抬头。
到时候，朝堂又会乱起来，德川家茂又要想办法稳定南纪派和一桥派之间的关系。
“任重......道远啊。”德川家茂长叹一声。
他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京都城。
现在的京都城还是很平静的。
但是京都城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连地位都有可能不稳定的情况之下，有怎么能够将日本稳定住呢？
蜉蝣撼树而已。
......
江户。
天然理心流试卫馆。
冲田总司冷漠的端坐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左村离去之后，冲田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话也少了，脸上也不会出现更多的表情了。
而现在，重点不是冲田小姐。
而是试卫馆的两位客人。
北辰一刀流，山南敬助。
和神道无念流，永仓新八。
第三百三十三章 糊里糊涂的比试
岛崎和土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冲田，发现冲田只是安静的坐在原地。
......更担心了。
但是现在，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他们来处理。
这个道场内坐着的人，实力都是剑士之中的翘楚，也都是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的志士。
天然理心流，岛崎勇，土方岁三，冲田总司，井上源三郎。
无形流，斋藤一。
北辰一刀流，山南敬助。
神道无念流，永仓新八。
这些人之中，实力以冲田总司，永仓新八和斋藤一三人最强。
但是年龄最大的，和智谋最多的，却分别是岛崎勇和土方岁三。
永仓新八和山南敬助很早就认识了，而山南敬助也是壬生寺一别之后，就频频和天然理心流试卫馆的诸人来往。
坐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为了佐幕这一目的，而聚集起来的。
“我们要想办法，幕府现在岌岌可危，稳定住局势，才是关键。”岛崎勇面色严肃的说到。
“但是阶级的定性啊......除了冲田，我们都是出身微末，连幕府的中层都没有办法接触到。”山南敬助有些苦恼。
被提了一嘴的冲田小姐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倒是认识些人......但是那两位，前些年被井伊直弼所开启的安政大狱陷害一并入狱，身份有些敏感。”永仓新八是一个看上去很冷静的青年，和随性的斋藤一呈现很鲜明的对比。
“能被安政大狱牵扯，看样子，身份的高低应该不成问题。”岛崎勇沉吟道。
“我的兄长，也能联系上。”冲田总司冷不丁的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兄长......是指冲田家的家主，冲田林太郎吗？”土方岁三皱着眉头。
他听说过这位冲田家的当代家主。
前任白河藩藩士的养子，娶了那位藩士的长女，好像是和冲田总司有过矛盾，但是后来和解了。
本身是一位还算不错的家主，但是实力一般。
地位确实是足够，但是实力确实是个大问题。
土方和岛崎拟定的计划之中，是要先成立一个小队之类的，且小队内的武士实力都不弱，这样的话，就可以引起幕府的重视。
这么想来，吸收进冲田林太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就拜托冲田你了。”岛崎勇微微鞠躬。
冲田总司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冲田林太郎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下总，冲田偶尔也和冲田林太郎有书信联系，想要找到冲田林太郎还是很容易的。
“我们现在还是要等待，等待一个机会。”岛崎勇握了握拳头，“井伊直弼死了，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而且现在倒幕的口号渐起，我们这些能够站在幕府方的武士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所以，为了这个国家，大家......再忍一忍吧。”
道场内的人都点了点头。
......
左村来到了京都。
他将鹤翮和雉羽的刀鞘用布裹上，只露出刀柄，并不想暴露身份。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一直在京都内很安稳的卢斯兰医生。
并没有过多的遭受阻拦，左村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敲了敲医馆的门，左村没多说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卢斯兰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的脸，有些意外：“左村？你怎么来了？”
左村勉强一笑：“来看看你。”
“先坐吧。”卢斯兰端起杯子去柜子那边。
从柜子里拿出牛奶瓶，倒了一杯牛奶，递给了左村。
“最近怎么样？”卢斯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带上了自己的眼睛，“最近日本挺乱的，你身为武士，肯定也被卷进去了吧。”
左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是被卷进去的，我是成为旋涡的那个人。”左村直言道。
卢斯兰愣了一下，不禁失笑：“我明白了。”
“.......卢斯兰，myfirend。”左村喝了一口牛奶，面无表情的看向卢斯兰，“京都以后可能会不安全了，所以......如果可以，回你的国家去吧。”
“......谢谢你。”卢斯兰看了左村好几秒，然后笑了笑。
“你一直没变啊，安诺大人。”
左村有些发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卢斯兰笑了两声，“哈哈，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在这里吃点饭吧，顺便我检查一下你的英语水平有没有退步。”
左村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卢斯兰笑着摇了摇头：“我回国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你要自己考虑清楚就好。”左村也没有多劝。
他并不希望看到感情的撕裂。
但是武士都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那是尊严，不容践踏的尊严。
但是卢斯兰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国民众而已，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左村才会规劝卢斯兰抓紧回国去，不要被日本这个大泥潭困住。
但是现在看来卢斯兰也有自己的想法。
左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最近可能真的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了，居然已经出现幻听了。
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干净，左村舔了舔嘴唇。
等回到土佐，就休息几天吧，也算是为乱世的到来，提前做准备。
......
半夜。
左村喝了很多的酒，已经睡下了。
卢斯兰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好像是要去上厕所，但是途径楼道里的一处阴影的时候，卢斯兰看似瘦弱的身体却宛如雷霆一样，突然向阴影之中抓去。
“呃啊——！”一道黑影被从阴影之中拽了出来。
卢斯兰掐着这个忍者的脖子，不带表情。
“安诺大人明明都已经将刀遮起来了，却还是被你们认出来了吗，幕府的杂碎。”
手指匀称修长，但是带着不可抵抗的巨力。
忍者也没法发出声音，只能不停地在卢斯兰的手中挣扎着。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了解......反正多半又是想要招揽什么的吧。”
“你们并不是历史的必然要素。”
“所以......”
卢斯兰无情的看着这个忍者，眼底闪过一丝猩红的光芒。
“请不要，再给安诺大人，添麻烦了。”
噗呲——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起飞游戏
左村只在卢斯兰的医馆停留了两三天，就启程离开了。
但是有一点让左村感觉很奇怪，他一直感觉第二天早上醒酒之后，卢斯兰的医馆之内弥漫着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左村想去仔细闻闻的时候，却感觉自己闻错了。
只能当做自己的错觉了。
临行之前，左村握着卢斯兰的手，郑重的说到：“卢斯兰医生，如果以后你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了，一定要去土佐找我。”
卢斯兰笑着应答：“我知道了。”
左村离开了，他要去找武市半平太，党派的建立需要起草很多东西，龙马也已经来到这边了。
接下来需要等待的，只有时间了。
只要有一方控制不住自己，局面就会瞬间崩盘，到那个时候，就是所有人的灾难......也是所有人的机会。
时间缓慢推进，来到了1860年的八月份。
经过长时间的扯皮和交涉，天皇之妹，和宫公主，终于同意了和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的婚事，决定择日下嫁德川家茂。
终日忙碌于稳定派系斗争的德川家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算是给他缓了一大口气。
现在的幕府，不止有些失势的南纪派和复活重生的一桥派掐的欢快，这批人又分成了尊王攘夷派和公武合体派，换个方式继续闹腾。
德川家茂现在都有点不想当这个将军了。
复兴比中兴更让人仰望，比开国更让人赞颂，但是复兴，实在是太困难了。
在这乱七八糟的情况之下，饶是再贤明的君主，都会感觉棘手。
所以和宫公主能够下嫁，贞德是德川家茂这几个月以来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他本人是无比支持公武合体的，因为这样可以让幕府更加稳定，他也能从派系斗争之中稍微抬点头，为这个国家干一点实事。
希望以后能够越来越好吧......
“安腾信正负责这件事，给我亲自护送和宫公主。”他直接让一个老中级别的人物去护送。
“是，将军大人。”显露出老态的安腾信正显得有点兴奋。
他的立场有些复杂，但是绝对是坚定的站在德川家茂的身边。
和井伊直弼有很大的矛盾，但是又都是支持公武合体，拒绝尊王攘夷，但又不是井伊直弼那种对外极端妥协的思想。
将军这次能够完成和和宫公主的结合，“公武合体”也大有进程，他绝对是双手双脚支持的，现在的幕府，太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了。
......
天皇孝明的居所。
和宫公主长得很漂亮，但是现在臭着一张脸。
“姑姑是要嫁给幕府的将军了吗？”一个少年站在和宫的身边，询问道。
“嗯。”和宫叹了口气，看着这个面貌青涩的少年，“睦仁，你现在是储君，为什么不呆在你父皇身边？”
被称作睦仁的少年嘲讽的笑了笑：“父皇？姑姑，在我看来，我和父皇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只是空有名头的木偶而已，但是提着木偶的手不一样，仅此而已。”
“父皇他空有着天皇的名头，却毫无实权，而我身为储君，未来还不是和父皇一样，当一个幕府的提线木偶而已。”
和宫一滞，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之后，长叹一口气。
睦仁说的都是现实，但是他们却不得不认。
自从幕府的时代开启，天皇就不再拥有一点实权，而只是作为一种精神象征，存在于皇宫之中，虽然享受着顶礼膜拜，甚至实质意义上的统治者幕府征夷大将军，都要对着天皇毕恭毕敬。
但是实际上呢？
撕开光鲜亮丽的外表，天皇，天皇一族，也只是睦仁口中的“提线木偶”而已，只是这个木偶足够华丽。
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民众的崇敬，忠诚，以及天皇一族自称的“神的血脉”，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睦仁，这种话，还是少说一点吧。”和宫摸了摸睦仁的脸，“以后姑姑不在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惹你父皇生气，他的身体不好，一定要乖一点。”
睦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姑姑。”
和宫微笑了一下，摸了摸睦仁的头，离开了。
前方等待着她的，将会是和一个从外见过面的男人结合。
这是身为皇族的女人必须要承受的，她有过反抗，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睦仁看着和宫公主萧瑟的背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公武合体.......”少年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词。
虽是少年，但是睦仁长年以来，都在学一些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用的知识，比如什么驭下之道，什么心术之类的。
虽然无用，但是开启了睦仁的思考。
在睦仁看来，公武合体，简直是幕府骑在天皇头上拉屎一样。
屈辱。
屈辱。
这样的感觉充斥着睦仁的心头。
“等到将来我继位......”他说出了这句话，整理了心情，也离开了。
......
上总某地。
一群“志士”聚集在一个房间内，讨论着一些事情。
“我认为，无论如何都要破坏这次联姻。”一个看上去颇为粗壮的青年朗声说道，“无能的德川家茂和无能的天皇相结合，只会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软弱！”
“幕府对那些混账的外国人太过于纵容，根本就不该让他们存在于日本的领土之上！”
“我们有必要做出姿态和行动，让德川家茂知道我们的态度。”
他是水户藩的藩士，前两年的安政大狱，受到牵连最多的就是水户藩，所以现在水户藩对幕府极其不满，一直想搞点事。
“你的想法是什么，山野。”另一个人开口询问，他是长州藩的武士。
“刺杀！”
“杀了和宫！杀了安腾信正！”水户藩的人扬起一个凶恶的笑容。
而左村，坐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呲笑的看着这群人。
刺杀和宫？刺杀安腾信正？
与其说是对着幕府和天皇表达自己的态度。
不如说......这只是想借着所谓“大义”的名头，发泄一下自己的欲望吧。
这就是“志士”。
真是......有够无聊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试卫馆的沉默
左村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武市半平太。
“左村君？”武市半平太还在思考，感觉到左村的手，于是转头看去。
只看见左村的眼神之中带着寒意的看着那群正在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所谓“志士”，武市瑞山，莫名其妙的感觉心底一冷。
不过，他也对这场讨论会，感到无比的厌烦了。
这并不是志士们在讨论问题，而是一群恐怖组织再讨论搞破坏。
“你想要阻止吗？左村君。”武市半平太征求了一下左村的意见，毕竟这次是他们两个代表的土佐藩，左村的实力也更强，理应询问。
左村轻轻点了点头，在武市半平太的耳边说到：“你来说吧，这种场面，武市君比我更会应付。”
武市半平太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就不太想让左村来回应这次的事情。
左村可是一个不把人当人的武士，这在志士这个圈子之内已经成为常识了。
有几个志士目击过左村屠杀盗匪时候的样子。
面无表情，心无旁骛。
而且只抽出那柄刀鞘翠绿的胁差，将前方的盗匪杀个干净，一个也逃不掉，然后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而那些死状凄惨，甚至直接被一刀从正中间劈成两半的盗匪们，则是任由他们曝尸荒野。
仅是志士们见过的左村杀掉的人数，就有数十。
那么志士们没见过的呢？
不敢想象。
左村这尊活杀神走到哪杀到那儿，因为这个混乱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稍微有点武力就做乱的投机者。
可能，已经快接近千人了吧？
但是左村，也是有着自己的信条的。
除了盗匪，和敌人，他没有斩过一人。
甚至来说，他在对待普通的老百姓的时候，反而有些亲切。
志士们看不懂左村的行动方式，更不敢更多的窥探，试图看懂左村这个人，因为他们清楚，无论如何，左村安诺这个人，无比的危险。
武市半平太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武市瑞山先生有什么建议吗？”水户藩的山野全太郎有点兴奋的看向武市半平太。
武市瑞山是武市半平太的别称。
“我确实有建议。”武市半平太坐的很端正，严肃地说道，“请诸位，不要去刺杀和宫公主，和老中安腾信正。”
山野全太郎皱着眉头：“为什么？”
“因为这没有意义。”武市半平太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刺杀和宫，刺杀安腾信正，这些，都没有意义。”
“你说要做出姿态给幕府看，但是幕府看到的绝对不是一群为了救国而奋斗的志士，看到的，只会是一群不择手段，制造恐慌的暴民而已。”武市半平太看着山野全太郎的眼睛，带着一些针锋相对，“你想要做的，只是让我们，成为幕府眼中的暴民而已吗？”
武市半平太虽然语速不快，但是却带着质问。
山野全太郎留下一滴冷汗。
即使不算上武市半平太背后的羽鬼斩左村，武市半平太本身的实力，也是这群志士之中的翘楚。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之中，名气和实力，也算是唯一衡量地位的标杆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长州藩的志士发出了疑问。
刚刚气氛被炒热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起了如何刺杀和宫和安腾信正，但是武市半平太这么一搅合，大家也都反应了过来。
大家都是想为了这个国家做点事的，但是大家也都是热血上头的。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是能少则少吧。
见到都不再说话了，武市半平太看了看身后的左村，微笑了一下。
左村对着武市半平太比了个大拇指。
他和武市半平太认识快两年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我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吧，这个意见将会代表我们土佐的人。”左村坐在武市半平太的身边，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屋子里的志士们。
被左村的目光扫到的志士们都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几年前的安政大狱，各藩和幕府本身的联系，已经岌岌可危了，现在的情况，已经无限趋近于战国时期的分裂了。”
“如果不是有着外国人这个压力在这里，说不定各藩已经各立为王了，这一点，想必在座的诸位都清楚。”
在座的诸藩志士，纷纷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暂时缩紧在外的各藩志士的行动，尤其是刺杀，现在发生刺杀事件，只会让我们在幕府面前像个暴徒，而不是为了国家前途的志士。”
“各自回藩，定藩论为勤王，管理好各自的党派，然后联系藩主，奉藩主入京，让藩主向幕府传达意见，迫于外国人和分裂的双重压力，我相信，那位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不会不认真考虑各位的意见的。”
所有人，除了左村和武市半平太，开始思考左村刚刚说的话的可行性。
武市半平太笑了笑，这个答案自然是他和左村提前就商量好了，坂本龙马也参与了进来。
“那么，时间呢？”水户藩的志士再次提问，“这个时间必须不能晚，幕府统治了日本这么长时间，效率一定会比我们高很多。”
“关于这一点，不必太担心。”武市半平太开口，“天皇之妹下嫁幕府将军，这种盛大的庆典，一定会消耗双方大量的精力，而且，现在的幕府本就苦于派系斗争，相互限制之下，效率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快。”
“所以，明年，明年的春天，奉藩主入京，这样就可以了。”
众人再次商讨一段时间，总算是确立了计划。
暂且回去，收敛风声，成立各藩勤王党，然后，1861年开春，奉藩主入京。
在讨论结束之后，左村走出房间，叹了口气，和武市半平太并肩向着旅店走去。
勤王党的成立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敲定，而且到底联系哪些人成立勤王党，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进入了下总。
那个身影并不高大，但是腰间挎着一柄刀，周围的民众纷纷避开。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南敬助：我就知道
左村和武市半平太并没有在上总过多的停留，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赶往土佐。
勤王党的成立一定要趁早，明年开春就要实施计划，现在已经快要九月份了，时间紧迫。
两个人要先去小田城和坂本龙马汇合，然后一起返回土佐。
两人途径下总的时候，在一家旅店住下。
而旅店里，还有一位身材矮小，戴着斗笠的武士客人。
......
左村买了些酒。
他一个人爬到屋顶。
今夜多云，但是还是偶尔能从云层的缝隙之中，看见月亮。
一个人坐在月下独酌，是左村形单影只的时候最大的乐趣。
他越来越喜欢饮酒，因为喝多了就可以不用考虑太多的事情了。
而楼下，外出归来的身影，看着坐在旅店屋顶上的左村，停顿了一段时间。、
“左村......安诺。”
左村只顾着饮酒，丝毫没有感觉。
但是，喝了一会，正当左村醉醺醺的时候，他感觉到，好像除了自己，有其他人来屋顶上了。
他以为是武市半平太，但是武市半平太踩在瓦上，不是这个声音，来人的脚步声要轻很多。
“阁下......来找我，干什么？”左村将酒饮尽，也没回头，只是这么说道。
但是左村的手已经握住了鹤翮的刀柄。
“不干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在左村的背后响起，“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左村愣住了。
这个声音......
沉默许久，两人都没有动。
左村眨了眨眼，又倒了一杯酒。
然后向着身后递去。
“要喝吗？”
冲田毫不犹豫的接过左村递过来的酒，一口喝干净。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真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左村再倒酒，晃了晃酒杯，“我其实知道，杯中之物从来不能浇愁补过，但是，却能让人暂时忘却痛苦。”
“左村先生真的痛苦吗？”冲田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质问。
“......与其说那是痛苦，不如说，只是自怨自艾而已。”左村看着杯子里的酒水，月光映在上面，让左村能看见自己的脸，“只是......一个不珍惜感情的家伙的，自暴自弃罢了。”
“你其实，很珍惜感情。”冲田小姐向前走了两步，按住左村的脑袋，“如果，你真的不珍惜感情，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
左村咬了咬牙，再次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呐，冲田，在你的思想之中，信念和感情，哪个更重要？”
“......我不知道。”
冲田抿着嘴，神色黯淡。
“......也对，你一直是岛崎和土方那两个家伙帮你做决定。”左村笑了笑。
“你是在取笑我吗？”冲田皱了皱眉头。
“并不是。”左村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转过身来，看着冲田总司，看着这个剑术天才，看着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女。
他轻轻抱住了冲田总司。
“你的这份纯粹，正是对这个乱世，最好的礼物。”
“与其让你变成我，变成岛崎和土方那样的人，不如，就这样就好。”
左村有点不敢放手，不敢看冲田的眼睛。
“左村，我......”冲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的我，不敢直面自己，但是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左村忍着眼泪，咬着嘴唇，从唇缝之中挤出话语吗，“我很想脱离土佐，和你，和土方岛崎井上一起，一起试卫馆的生活，但是我不能。”
“黎明之前，所有路都是黑暗的，谁都不知道哪条道路是正确的。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自己的信念和道路去走上土方的路，所以，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冲田沉吟了一段时间，也反手抱住了左村，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的，左村。”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武士应该有着自己的信念。”
“你和岛崎只是理念不合而已，未来又不一定会走上相反的路。”
左村听着冲田小姐这笨拙的安慰，不由得破涕而笑。
“那就当成这样好了。”
左村放开冲田，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冲田转过身：“左村，不如我跟你——”
“冲田！”左村打断了冲田的话语。
他知道冲田想说什么。
“我的这条路，不适合你，我不会让你跟着我的。”
“去和岛崎，土方他们一起吧。”
“......如果，等黎明到来的时候，你我都没有死在这乱世之中......我会去找你的。”
左村没有继续多说。
纵身一跃，房顶上只剩下了冲田总司一人。
她感受着还残存的温度，咬了咬嘴唇。
“那就......说好了。”
......
左村回到房间，推了推还在睡觉的武市半平太。
“起来吧，武市君。”
“昂？天亮了吗？”武市半平太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
“还没有.......但是，出发吧。”左村有些抱歉。
但是，他害怕再在这里停留，就会让冲田跟着自己了。
如同他说的，黎明之前，所有道路都是黑暗的，没有人知道那一条道路可以追求到最终的阳光。
但是，左村所选择的这条道路，注定不适合冲田。
冲田那样纯粹的女孩子，果然，还是需要岛崎和土方那群乐天派来照亮她啊。
抱歉了，冲田小姐。
两个人收拾行李，离开了旅店，继续向着小田城走去。
冲田小姐看着离开的左村一言不发。
左村刚刚喝的酒还留在屋顶上。
冲田坐在左村刚刚坐的位置，拿起剩下的酒，一仰脖子，直接把剩下的所有酒喝干净了。
“咳咳！好辣！”
......
左村和武市半平太两个人的脚程都很快，不到一周就赶到了小田城。
和坂本龙马汇合之后，四个人就又加快脚步，返回土佐。
时间紧迫，土佐勤王党的成立刻不容缓。
三个人租了车，终于是在十月中旬回到了土佐。
三个人拟定了一份檄文。
“党首：武市瑞山。”
“檄文发出去之后，我们之前网罗的人才，想必都会聚集过来吧。”龙马捏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兴致不错。
“这个屋内的三个人，剩下的，大石圆、间崎沧浪、平井收二郎，还有......”
“冈田以藏。”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旧友重逢
冈田以藏听说各藩都有所动作，龙马好像也回去了，就也跟着传言，回到了土佐，看看能不能找到龙马。
然后他就找到了。
两人是自幼玩到大的好朋友，身份同样都很低微，一个是继承了父亲的足轻身份，另一个则是普通的乡士，虽然这个乡士非常有钱。
“真是不知道那个软脚虾现在是什么程度了啊，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还有没有继续跟在龙马的身边保护他。”以藏向着龙马的居所前进，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这两年冈田以藏外出习刀，也算是练就了一身实力。
并没有主学的刀法，而是集百家之长。
简述起来就是，每种剑术，冈田都会一点，但是都不精通。
不过这些对冈田以藏来说，都不算什么。
毕竟——他只需要可以杀人就可以了。
他的剑，是只为杀人而练就的。
“啊，灯还亮着。”从门外可以看见，龙马自己住的私人住宅里面还点着灯，应该是有人在家。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啊。”以藏笑着，敲了敲龙马宅的门。
“有人吗？喂！龙马，是我。”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龙马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看样子，熟悉的人来了啊。”
“是谁？”左村感觉声音有些陌生，不由得问道。
他在土佐也待了一段时间了，稍微有名气的人他基本上都认识。
可以说，龙马的熟人就是他的熟人。
“就是我们前两天拟定的那个名单上的一个人。”龙马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我先把他带过来吧。”
“嗯。”左村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写着什么东西。
他和龙马一直在讨论之后的事宜，勤王党建立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将“攘夷”的思想传递给幕府。
经过讨论，左村和龙马也认识到，一味地否定“攘夷”和“攘夷”本身一样，是不正确的行为，这是时代的潮流。
两人一起得出结论：攘夷并非是结果，而是过程，最终的目的，是达到日本全国化的革新。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人的力量并不能做到太多，眼前需要做的是控制住土佐的志士，谋定后动。
为此，左村和龙马定下了一番计划。
“论藩定勤王，武市瑞山上位，以推动攘夷，朝廷幕府必响应，然公武合体派会坚决反对，届时，于土佐内宣扬拥夷，召集志士。”
还有一条补充条款，这是武市瑞山亲自加上的。
“如若勤王党首武市离心，务必督策武市，必要时......令武市自尽。”
勤王党是毫无疑问的激进势力，公武合体派那群保守的老家伙一定会找机会弄死勤王党。
所以说......勤王党，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步棋子而已，一步混淆视听，掩盖土佐真实思想的棋子，只不过多出了武市瑞山这个甘愿成为棋子的人。
这是武市瑞山选择的救国之路，左村和龙马自然没有理由区别阻止。
正当左村还在思考的时候，龙马已经带着冈田以藏回来了。
冈田以藏身高不高，留着一个黑色的鸡窝头，看上去不太精神的样子。
左村抬头看去，两人的眼神对视上。
“龙马，还有其他人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以藏看着左村这个陌生人，感觉有些别扭。
正在一边躺着的阿龙小姐被吵醒了，发现了以藏。
“唉！是以藏啊！”见到熟悉的人，阿龙小姐也比较开心，蹦蹦跳跳的走到龙马的身边。
“什么啊，这个女人还在啊。”冈田以藏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他以前经常被阿龙小姐揍，虽然已经练就了一身剑术，但是看到阿龙小姐还是怵得慌。
但是嘴硬还是需要有的。
“不介绍一下吗，坂本？”左村嘴角勉强带上一点笑容，对着龙马问道。
“不需要龙马介绍，本大爷是冈田以藏，你这家伙是谁啊？”冈田以藏撇了撇嘴。
龙马不免失笑，向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有点期待冈田以藏接下来会干什么。
“龙马带着坏心思哦。”阿龙小姐盯着龙马。
“嘘，别说话。”龙马将手指比在嘴前，示意阿龙小姐不要出声。
“你就是那个冈田以藏啊，我从龙马的嘴里听说过你。”左村站起身来，对着冈田以藏伸出自己的手。
但是冈田以藏却没有去握住，而是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左村。
“再握手之前，难道不应该自我介绍吗？”
“在下左村安诺。”左村没有在意。
冈田以藏点了点头，握住左村的手晃了晃。
“所以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龙马的家里？”
左村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
这几年以来，日本的武士，有一个算一个，看着他的刀都能认出他，更不要提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不认识左村的武士，还是头一次遇见。
左村也有些见猎心喜。
“如你所见，我和坂本是朋友，更是一起奋斗的伙伴。”左村露出罕见的笑容，中规中矩的介绍自己。
“这样啊。”冈田以藏看着左村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有点不爽。
冈田以藏疏于打理，看上去有些颓废。
而左村则是面容端正，头发整齐，看上去要比他有卖相的多。
“你这家伙，是个武士吧。”冈田以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口了。
左村笑着点了点头。
“喂，龙马，你没意见吧。”听到左村也是个武士，冈田以藏开始兴奋了。
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自信到有些膨胀。
“没问题。”龙马也笑笑，“注意下手的分寸哦，毕竟是我重要的朋友呢。”
“安心吧龙马，肯定不会下杀手的。”冈田以藏大大咧咧的答应了。
但是......在冈田以藏转过身之后，左村笑着对龙马点了点头。
这句话......到底是给谁说的呢？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有天边飘起一点朱红。
冈田以藏抽出自己的打刀，笑的很猖狂：“我流，冈田以藏。”
左村看着冈田以藏，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位老哥真的自信。
“百鸟流，左村安诺。”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会逼着自己前进
冈田以藏听到左村的流派，皱了皱眉。
百鸟流？感觉多少有点熟悉。
不过现在都已经拔刀了，那么纠结流派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虽然你说你是龙马的朋友，但是我可是不会留情的哦。”冈田以藏笑着眯了眯眼睛，看着站在那里随意的提着鹤翮的左村，咧嘴笑道。
“嗯，我知道。”左村嘴角也带着一点笑容。
冈田以藏有些不爽。
这个叫左村安诺的人是在瞧不起他吗？站的那么随意，看上去到处都是破绽。
不过既然你选择露出破绽，那么......
我就不客气了！
冈田以藏的速度极快，只一瞬间就突刺到了左村的面前。
“胜利！我收下了！”冈田以藏大笑一声，刀向着左村刺去。
接下来，至少在杀掉这个家伙之前停手，就好了吧，真是轻松。
乒——
“嗯？”冈田以藏有些疑惑。
“你的突刺很精彩。”左村看上去有些开心，“但是我见过更精彩的。”
“嘁，这招不管用吗。”冈田以藏撇了撇嘴，“那试试这个吧！”
他脚向着左村的腹部踢去，左村的左手下意识去阻挡。
冈田以藏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向后一蹬，打刀高高扬起。
这一击——势大力沉！
但是——
乒——
左村再次接下。
依旧是一样的笑容。
“你的劈砍很有力，但是我见过更有力的。”
“......你这家伙，意外的有两下子啊。”冈田以藏终于反应过来。
这家伙，可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无害。
以藏的剑术带着很多流派的影子，再加上以藏本身天赋超群，很少有武士可以格挡下他的前两招。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比他年龄还小的男人，轻而易举的挡下了他的第一波攻势，而且......轻描淡写。
以藏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也真正的展开了剑术上的较量。
剑与剑的交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密集而清脆。
以藏的突刺比之刚才更加迅捷，劈砍更加用力，但是几乎全被左村防了下来。
“你的剑术之中能看出很多东西。”左村别的眼光不敢多说，但是对剑方面的眼光非常锐利。
他能看出来，以藏估计是学过很多流派的不同剑术。
这样杂乱糅合的剑术，本该破绽百出才对。
但是以藏却将这些完全不相通的不同流派剑术完全的消化成为了自己的东西，使用起来丝毫没有断裂感和违和感。
“啊？这和你这个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冈田以藏嘴中说着，手上的刀却丝毫不慢。
“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进攻，所以——”左村发力，冈田以藏不得不去格挡，借力拉开距离，他将鹤翮单手拿着，“也该换我进攻了。”
“你这家伙——卧槽！”冈田以藏刚有些不爽的想要骂一句左村，然后他就愣在原地。
左村高高的跳了起来。
这一跳，至少有八九米的样子。
左村向着冈田以藏俯冲过来，手中的鹤翮刀刃向前，宛如鹤翼，优雅而致命。
这样的持刀是破坏力最小的，也是左村真正遇到势均力敌的敌人的时候，最常用的一招。
和胳膊形成一条直线的鹤翮，虽然不会在敌人的身上留下致命的伤痕，但是却可以让左村毫无阻碍的在落地，在敌人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之后，不用再次拉开距离，再次起跳，以追求下一次进攻。
左村在独自旅行的时候，曾经在陆奥国遇到一个中年的武士，实力极强，而且修行的神道无念流给左村留下了很大的麻烦。
但是那个中年武士，却被左村这种剑术活生生放血放死，他的身上，起码留下了上百道伤痕。
不过这种剑术在段时间内使用，是个放水的好方法。
毕竟是龙马的友人，而且是勤王党内定的成员之一，左村不想下狠手。
以藏想要避开，但是左村通过姿势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继续向着以藏的方向俯冲。
“嘁——”
知道无法躲开，以藏索性也就不躲了。
持刀而立，以藏打算正面迎击左村的这一击。
左村看到以藏开始防备，笑了笑，临时变式。
“别翼——”
并非是鹤留，而是普通的别翼。
乒——
左村一个旋转，地上卷起丝丝烟尘，左村站立在以藏的身后，看着以藏的后背。
“......我输了。”以藏的声音有些沙哑。
啪嗒。
手中的打刀断成两截，其中一截掉落在地上。
以藏的脸颊裂开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渗出。
左村没多说话，只是看了看天边的太阳。
扭过头对站在住宅门口的龙马说了一声：“那么，龙马，我先去武市先生那边了。”
“嗯。”龙马点了点头，走进屋里拿出两个卷轴，抛给左村，“把这些带给武市先生吧，问问他的看法。”
“我明白了。”左村将卷轴塞进衣服里，直接走掉了。
以藏站在原地，手里剩下的半截刀也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
和龙马一起看着左村走出院子，以藏向着龙马询问道：“龙马......他是谁？”
“如你所见，一个实力很强的武士。”
以藏呼出一口浊气。
“百鸟流是吗......”
龙马笑了笑，走到以藏的身边。
“笨蛋以藏，你就别泄气了，在我看来，这个小小的国家，估计没几个人能够胜过左村那家伙。”
阿龙小姐也渐渐学会了人类的感情，安慰了一下以藏。
“阿龙小姐说的没错。”龙马拍了拍以藏的肩膀，“左村安诺，他的剑术，如果大胆一些来说的话，日本第一，都很有可能哦。”
“他多少岁？”以藏看着龙马，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哦。”
“......我，果然有点自大了啊。”以藏沉默了片刻，有些失落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比左村安诺整整大了六岁。
却输的如此干脆。
“所以说就别泄气了，以藏只是个笨蛋而已。”阿龙小姐安慰别人的办法有些与众不同。
“你这女人——”以藏皱着眉看向阿龙小姐，“......算了。”
“那个左村好像说是要去武市先生那里吧，我要去找他。”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德川家定去世
“武市先生。”左村敲了敲武市宅的大门。
“进来吧。”武市半平太虽然大左村很多岁，但是他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地位并不比左村高。
“多有打扰。”武市愿意给面子，左村自然也要回礼。
“这是坂本托我给您带的东西。”左村走进屋，从怀里拿出卷轴，递给武市半平太，询问道，“勤王党成立的日期决定了吗？”
“下个月三号。”武市半平太低头看着卷轴，回应左村，“成立之后，就开始尝试进言藩主，不过藩主身边的参政那家伙......”
看着有些苦恼的武市半平太，左村也想起来土佐藩的参政是谁。
吉田东洋，土佐藩藩主山内容堂重用的藩士。
左村虽然没有和吉田东洋会过面，但是也对这个人有所了解。
这个人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相当推崇西洋文化，但是却在开国方面表现的畏畏缩缩，倒是在藩内实施的一些政策却是明面上打压攘夷的势力。
总而言之，一个不好搞定的人。
“吉田东洋吗......无所谓，那家伙......交给我就好。”左村沉吟片刻，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东西。
“这样吗？”武市半平太看着左村的胸前，不由得失笑，“这可真的不像你，在上总的时候你可是一直阻止刺杀行动的。”
“刺杀是一柄双刃剑，就看用的好不好。”左村也没打算隐瞒，“我在上总之所以阻止水户和长洲的人去刺杀，是因为，他们所谓的刺杀，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而已，不仅无法做到推动革新，更无法让百姓真真切切的认清我们的目的。”
“说的也是。”武市半平太点了点头。
“吉田东洋或许以后会出现其他的意见吧，但是现在，容不得让他挡在我们的面前，计划必须进行。”
“事后呢？你打算如何处理？”
“吉田东洋在土佐内得势的这些年，想必也有过被迫害的仇家。”
“我只需要找到一个被他欺压的最严重的人，就可以了。”
“......这样好吗？”武市半平太严肃的看着左村。
毕竟左村，某种意义上......是要将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卷进来。
“我相信这是好的。”左村抱着胸，“我已经做好牺牲任何人的准备了，包括我自己。”
“武市先生您，也应当做好这样的准备。”
“......”武市半平太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
“我明白了，那么，放手去做吧。”
“自当如此。”左村笑了笑，“在杀死吉田东洋，并且伪造出仇杀的现场之后，我就会启程去长州藩。”
“在此之前，还请武市先生尽快将勤王党成立起来，我会在签名之后离开。”
“好。”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左村君。”武市半平太将卷轴放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左村的双眼，“按照你和坂本起草的《勤王勒约》，你会很容易遭人嫉恨。”
武市半平太指的是左村可以督促他这件事情。
按理说，一个党派的党首位置，应当是说一不二的，但是立下勒约的左村，就相当于可以凌驾于武市瑞山之上，即便他平时不在党派之内行动，也绝对会遭人嫉恨。
武市半平太和左村的关系好，可不代表武市半平太的簇拥会喜欢左村。
“无所谓。”左村摆了摆手，“我从始至终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统领者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更适合坂本，但是坂本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才让武市先生您来坐这个位置，担任这个用来牺牲的棋子。”
“你心里明白就好。”武市半平太笑着点头。
左村都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武市半平太又何尝不是呢？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老师，您在吗？”
“这个声音......”武市半平太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是冈田先生的声音。”左村想起早晨发生的事，不由得笑了笑。
“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门，虽然相差近十岁，但是聊天的时候总是很融洽。
打开院门，门外正是冈田以藏这个鸡窝头。
“老师，好久不见。”冈田以藏对着武市半平太鞠躬。
武市半平太是冈田以藏最早的老师。
“好久不见，以藏，先进来吧。”武市半平太将以藏拉了进来。
以藏走进武市宅，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左村脸色一僵，脸上的伤口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
练剑的这些年，他基本上没吃过亏，和左村的这一战，让他膨胀起来的内心稍稍有些被打击。
“冈田先生。”左村打了个招呼。
“哦，哦......”冈田以藏回礼回的有些不自在。
没有再继续去关注左村，冈田以藏转过头，递给武市一个袋子：“老师，这个是我带来的伴手礼。”
“嗯。”武市笑了笑，收下了礼物，看着这两个人。
冈田以藏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而且站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比他强，他也不太想用他那对弱者的自大语气说话。
走到左村的身边：“我听龙马说，左村君你斩杀过妖怪？”
他之所以那么晚才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龙马对着以藏详细介绍了一下左村这个人。
当听到左村斩杀过妖怪的时候，以藏是不信的。
但是龙马表示那一战他也参与了，虽然只是边缘OB，以藏才有些难以置信的选择相信。
毕竟除了愚民，武士们大多都认为妖怪是不存在。
乍一听见自己小时候爸妈用来吓唬自己的东西竟然是真的，以藏是真的感觉有些懵。
所以现在，他要来找本人确认一下。
“是的。”左村并没有为自己斩杀天隐鬼一事骄傲。
天隐鬼是妖怪，但是同时更是诞生于人类的恶意的可怜人。
那个白发白眸的小女孩，肯定不想变成那副可怖的妖魔模样吧。
察觉到左村眼底的一丝黯淡，以藏知趣的没有继续问。
思考了几秒，以藏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喂，左村，你的百鸟流......能不能让我观摩一下？”
“......哈？”左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以藏。
第三百四十章 雷霆枭首
以藏提出想要观摩的时候，左村就知道以藏想干什么了。
但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左村答应了这个请求。
“我的百鸟流并不是什么名扬天下的流派，但是绝对是最难的流派。”左村看着冈田以藏，说出了这番话。
武市半平太坐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讲真，在认识左村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生物能跳那么高。
“我的百鸟流的核心，就是跳跃。”左村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两个人讲解到。
他并没有将百鸟流当个宝一样的敝扫自珍，剑术毕竟只是剑术。
早年龙马曾经劝说过左村收个徒弟学员什么的，不要让左村辛苦创造的剑术流派失传。
左村确实去这么做了，但是结果很可惜，他走遍日本，也没能找出自己心仪的弟子来传承这百鸟流。
这也证明了，百鸟流学习的门槛之高。
左村订下的基本目标，就是在有其他物品借力的情况下，跳起五米高，即便是练习过后能做到也可以。
左村从来没有吝啬传授自己的剑术，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学会过。
“如同我刚刚说的，冈田先生，你可以试试吗。”
冈田以藏：“......”
“五米？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左村摇了摇头：“并不是，这只是我最开始能做到的程度而已，至于现在......”
三个人走出房间，左村的身体蹲了下去，然后——
咻——
地面扬起灰尘，左村已经消失了。
左村停留在近三十米的空中，闭着双眼，张开臂膀，好似飞鸟一样。
“离谱，真离谱。”武市半平太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这么说道。
半空中的左村感觉就只这么跳在空中有点单调，于是从腰间抽出雉羽。
向着地面落去，左村将雉羽立起，然后，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新羽轮，别翼之二——”
转速已经越来越快。
“雉散！”
左村在两个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宛如旋风一样，轰击在地面上。
武市半平太的宅邸并没有石头地面，只是土地，因此，大量的烟尘被左村激起，整个院子仿佛变成迷雾一样。
“咳咳——”冈田以藏和武市半平太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用吴服的袖子掩盖住口鼻。
“这是我的两式别翼之中，用来宰杀非人的那一招。”左村自烟尘之中立起，将雉羽归鞘，微笑着看着这柄胁差。
“宰杀非人？”冈田以藏有些疑惑。
“你可能不清楚吧，以藏，左村安诺，可是出了名的，不把盗匪当做人来看待，这个剑招，就是为了斩杀盗匪而研究出来的。”武市半平太对左村也算了解，对着以藏介绍道。
“......这样，吗？”以藏愣愣的笑了笑。
他突然感觉左村是个不错的人。
“左村的三把刀，包括胸前的匕首，都是有着来源的，而且都是名刀......如果匕首也算刀的话。”
以藏不想说话了。
人比人气死人。
“冈田先生，试试吧。”左村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身边，“五米的高度。”
“......嗯。”冈田以藏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
冈田以藏的面前摆着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高一米三，是冈田以藏垂直跳跃脚部高度的极限。
冈田以藏需要跳起之后，踩着这个箱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起跳，再蹬着一旁的树木，借力两次，尝试能不能到达五米的高度。
两次借力，是左村接受传授要求的最大宽容。
以藏深呼吸了一口气，拉伸了一下身体。
“看好了！”
大喝一声，以藏跳起来了。
他的脚刚好能够踩到箱子。
有希望！
冈田以藏眼中出现喜意。
但是等到以藏再想发力的时候，他发现两条腿跟不听使唤的一样，踩在箱子上，发力软绵绵的。
这和左村的要求有关，因为第一次借力的时候，不能下蹲。
而且踩在箱子的边缘上，以藏一下子把箱子踩翻了。
“哎呦！”
以藏在空中转了个圈，趴在了箱子上。
“你这是想直接跨越开始，直接学鸩散吗？”武市半平太被整笑了。
不过心疼弟子的他还是将以藏拽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冈田先生继续加油吧，我要提前离开了。”左村看了看太阳，说了一句。
“啊？”以藏摸了摸脑袋，刚刚他摔到头了。
“我要提前准备一些事情，就先失陪了。”
“......注意隐藏自己。”武市半平太拍了拍左村的肩膀。
“请放心。”
左村对着两个人微微鞠躬：“那么，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左村既然下定决心要事实自己的暗杀，那么就必须要提前做准备才可以。
奉行的人眼睛还是很尖的，想要避开诸奉行刺杀官员，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且，情报的调查也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不过龙马是可以依靠的，龙马的家族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却是土佐最有钱的那批人。
版本家近乎垄断了整个土佐藩的酒水买卖，自然有钱。
可以利用金钱，了解一些吉田东洋的情报。
等到万事具备......就是鸩翎出鞘的时候了。
在同一时间，武市半平太也没有闲着，将一切停留在土佐的有名志士集结起来，这些土佐志士，将会是勤王党的骨干成员。
其中，左村安诺，坂本龙马，冈田以藏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且，根据冈田以藏个人的愿望，他在勤王党内的“职务”......是人斩。
专门杀人的人斩。
等到了京都，那个地方，就是冈田以藏发挥的地点了。
时间来到十二月三日。
数十人聚集在武市半平太的宅邸之中，忙碌于调查吉田东洋的左村也来了。
作为实力最高的武士，左村第一个在武市半平太的面前，用刀子划破自己的手，用血在名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左村身后的志士们纷纷效仿。
等到所有人的名字都出现在纸上。
武市瑞山让人扯起这张布。
“从今天开始，土佐勤王党，成立，我为党首，有人异议？”
“没有！”宅邸内的志士们齐齐大喝一声。
第三百四十一章 前往江户，最后的努力
左村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看着下方的住宅。
他并没有带着自己赖以成名的鹤翮和雉羽，而是只带着几年前从阿部正弘那里得到的匕首“鸩翎”。
现在的时间是一月底。
左村为了这次的刺杀制定了精密的计划。
他一袭黑衣，守候着机会。
......
“吉田东洋的作息很规律。”龙马看着左村的眼睛，“我花钱买通了一个吉田东洋的仆人，研究了他的作息规律。”
“吉田东洋每月都会有一天的假期，这一天他不会理会任何公务，而会出现两种行为。”
“第一种，是一整天就宅在家里，阅读西洋书籍。”
“另一种，就是举家出游。”
“我明白。”左村点了点头，“杀死这个人我很在行，但是如何在杀死之后迅速的伪造现场并且离开，不被认出身份，这个很关键。”
左村虽然不是土佐籍，但是和坂本龙马，武市瑞山这些土佐志士核心的关系极好，左村的身份如果暴露，会给土佐勤王党造成很大的麻烦。
毕竟吉田东洋是藩主重用的人才。
但是吉田东洋的存在已经不可不免的成为了勤王党，成为了左村，龙马，武市等人前进的绊脚石。
有这个人的掣肘，勤王党在土佐内的一切行动都会受阻。
左村没有想着要去说服吉田东洋什么的，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吉田东洋是藩主扶持的，这样的人并不会成为勤王党的助力。
“我来协助你。”以藏笑了一下，“早年我没有从土佐离开的时候，也清楚一些吉田东洋的事情，找到吉田东洋的死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感激不尽。”左村和以藏碰了碰拳，“相对应的，我会尽力伪造出仇杀的现场。”
“那么，你先去做布置吧，我相信这些情报已经够用了。”
左村微笑着点了点头。
.......
“明天就是吉田东洋的假期了。”左村跳下树，对着另外两个人说到。
“大人能够给予我这次机会......感激不尽。”一个看上去有些驼背的陌生男人说到。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小池一政。
这个时代是混乱的，而混乱的背景，足以掩盖很多不为人知的zz迫害。
小池一政，就是这被掩盖的诸多黑暗之一。
“大人，在我自尽之后......还请，照顾好我的女儿。”小池一政对着左村土下座，郑重其事的说到。
“......自然。”左村点了点头。
他现在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
小池一政是吉田东洋的牺牲品，又何尝不是他左村安诺的牺牲品？
但是这就是zz的斗争，无数人会在斗争之中沦为牺牲品。
并没有过多纠结，左村转头面相以藏：“冈田先生，你先离开吧，让龙马和武市先生他们做好明天吉田东洋死的准备，一定要安排好后续。”
“还有......照顾好小池先生的女儿。”
以藏无言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小池一政面容冷峻的站在左村的身边。
他曾经是土佐藩的藩士，也算是颇有名望，但是因为曾经公开支持过攘夷，被吉田东洋盯上了。
于是，小池一政不仅失去了藩士的身份，还被关进了监牢，甚至如今家人，也只剩下了自己和年幼的女儿存活。
他对吉田东洋恨之入骨，因此，等冈田以藏找上门，说出来意的时候，他立刻就答应了。
死而已，只要能复仇——
小池一政的双眼闪烁着血光。
左村也注意到了小池一政的状态，微微一叹。
现在做出的所有，都是为了未来不再发生悲剧。
或许看上去有些伪善，但是确确实实就是左村的真实想法。
正是因为左村在这名为幕末的地狱之中见证过诸多的悲剧，他才会不想让更多的悲剧发生。
因此，他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由自己所推动的一切悲剧，都是为了未来不再发生悲剧。
“明天上午的时候，我会观察吉田东洋的动向，看看他到底是带着家眷出游，还是我在自己的房间内读书。”
“如果他带着家眷出游，那么事情会麻烦一些。”
“我会视情况，杀死吉田东洋一人或者吉田东洋和他带出去的所有家眷。”
“如果他待在家里，那么事情会相对简单，我们只需要找机会进入他的书房就够了。”
“我明白了，左村大人。”小池一政握着胁差的手青筋暴起。
叹了口气，左村看向吉田宅：“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
第二天，上午。
左村和小池一政蹲在树顶。
这是针叶林，但是两人都不惧怕针叶林的刺痛，紧紧地盯着吉田宅的卧室。
“出来了。”左村眯了眯眼睛。
一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走出卧室，伸了个懒腰。
他就是吉田东洋。
小池一政的肌肉下意识一紧。
这张脸......
牙齿被咬得咯咯响，双眼仿佛要冒出血一样。
吉田东洋看上去兴致不错，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应该是要洗漱之后吃早饭。
“冷静一点，小池先生。”左村语气凝重，“我们观察到吉田东洋下一步的动向，然后再做决定。”
“我明白，左村大人。”小池也清楚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
等待了一会，吉田东洋并没有更衣出游的打算，左村眯了眯眼。
吉田东洋走进了侧面的一个房间。
“那里是......书房。”
左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他并不想牵扯太多的无辜者。
但是如果吉田东洋真的出游的话，他还是会选择杀死吉田东洋身边的所有人。
不过吉田东洋能够不出游确实是最好的情况了。
“我们等待仆人给吉田东洋送午饭之后，我们就动手。”左村看了一眼小池一政，“到时候，为了不把动静闹大，提前暴露，我会第一时间杀死吉田东洋，后续如何对待尸体......随你的意。”
“......我明白了。”小池一政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之后的事情。
小池一政已经失去一切了，留下的仅有自己的女儿。
在将女儿托付给曾经的熟识冈田以藏之后，他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
就会自尽。
第三百四十二章 鹤翮与加州清光的交锋
左村带着小池一政从树上跳了下来。
吉田宅所处的位置是山脚，两人现在的方位是吉田宅的背后，正好对着吉田宅内的卧室。
而卧室的侧面，就是书房。
两个人在地面上跑动，有着厚厚的针叶林的视野阻碍，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左村喝了口酒，把酒壶递给小池一政。
小池一政一饮而尽，将酒壶扔在地上，从胸口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左村。
“这是？”左村接过信奉，有些疑惑。
“这是我的遗书。”小池一政抹了抹嘴唇，“还有一些......和我的女儿，小池栞奈说的话，请左村大人，如果可以，带给我的女儿，让她在成年的时候打开。”
“......我明白了。”左村郑重的从小池一政的手中接过遗书，放进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时间已经快要到正午了，我们走吧。”
“明白了。”
......
两个人隐匿着，移动到了书房的背后。
吉田宅的院子很大，左村和小池两人所处的位置是栅栏外，而栅栏到书房，还有一段的距离。
不过吉田家的人并不多，守卫也基本都在门口。
看着太阳已经开始向着西边前进，左村对着小池比了个手势，然后纵身一跃。
高度刚好控制在栅栏的高度。
踩在吉田宅的石板地面上，左村没有发出声音。
小池一政没有立刻就上来。
左村没有耽误，直接一个旋身，跳到了书房的窗户底下。
左村眼睛微眯，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只有吉田东洋一个人静静翻书的声音。
左村的手探向自己的腰间。
因为没带鹤翮雉羽，他就把鸩翎放在了腰上。
深吸一口气，左村背对着窗户，轻轻一跳。
“嗯？”正在读书的吉田东洋听到了点声音，然后下意识的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
铮——
吉田东洋的眼睛睁着，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
我......死了？
还没等他想出更多，思考就远离了吉田东洋。
一秒不到的瞬杀。
左村喘了口气，这种爆发并不是他擅长的。
用衣服擦了擦鸩翎上的鲜血，左村嗤笑一声。
没有让血沾染自己的鞋子，左村回到窗边，跳出栅栏。
早就迫不及待的小池一政看见左村跳了出来，又注意到左村衣角的一点鲜血。
“你成功了！”
“......快去吧。”左村没有多说话，他现在必须要尽快离开。
小池一政笑的狰狞，点了点头，踩着左村的手，翻过了栅栏。
左村看着向着吉田宅前进的小池一政，微微鞠躬，然后转过身，跳上了树，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现在已经万无一失了。
左村绝对不会和这次暗杀扯上关系。
......
小池一政翻进书房，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吉田东洋。
他笑了。
也哭了。
疯狂的用胁差将血仇剁成碎块，巨大的声响也引来了其他的人。
小池一政无比的享受这一刻。
等到门外的氛围开始嘈杂的时候。
小池一政停了下来。
跪向书房窗户的方向，小池一政大笑了三声。
然后，他将胁差——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呃——”
没有在意痛楚，小池一政佐着刀柄，横向，狠狠的拉了三下。
咚！
头接触到地面。
感谢你，左村安诺，给了我这次机会。
栞奈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池一政的鲜血和吉田东洋的鲜血混在一起。
门终于被踹开。
“吉田大人！”
“这家伙是什么人！”
混乱，开始了。
眼前的这一幕，绝对会让土佐，直接陷入躁动。
......
左村跳跃着，从山林之中穿行。
将一身黑衣脱下，用石头缠住，左村将沾上血液的衣服扔进河中，然后回到了坂本宅。
“看样子，成功了。”
龙马看着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好的左村，说到。
他的眼底，也有一丝黯淡。
左村点了点头，两个人沉默无言。
“小池先生的女儿呢？”左村询问。
“阿龙小姐正在照顾她，但是小姑娘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爸爸会回来了。”
“......她已经十一岁了，应该知道什么。”
左村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叹一声。
“我觉得，应该告诉她真相。”
“......你认真的？”龙马的眼神有些意外。
“认真的。”左村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小池一政的遗书，“这是他父亲......让我带给她的。”
“而且十一岁，不小了。”
左村想起了另一个少女。
他刚和冲田总司认识的时候，冲田总司才仅仅比现在的小池栞奈大一岁。
一个已经快成年的少女，应该去了解这些东西。
“我接下来会启程去长州，然后会回京都给你们的到来做铺垫，这段时间......就让她跟在我的身边吧。”
“嗯。”龙马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前。
里面依稀可以听见呜咽声，和阿龙小姐慌乱的安慰。
左村推开了门，看见的，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哭着。
她就是小池一政的女儿，小池栞奈。
左村看着手中的遗书，一时间竟有些不忍。
思绪片刻，他坐在栞奈的对面，粗糙的手掌略有犹豫，摸了摸栞奈的脑袋。
栞奈泪眼汪汪的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
“你......吭，你是，吭，谁？”小姑娘泪眼婆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左村将遗书放在小姑娘的手上。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他说，让你成年之后再打开。”
“父亲他，不会，吭，回来了吗。”小姑娘抱着遗书，看着左村，眼泪流个不停。
左村指了指小姑娘抱着的东西：“这就是你父亲的遗书。”
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左村摸了摸栞奈的头，没有继续说话。
阿龙小姐看着龙马：“我尽力了，龙马。”
“阿龙小姐做的很棒哦。”龙马牵着阿龙小姐的手。
“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你父亲在你生活之中的位置。”左村看着栞奈，说出了这句话。
栞奈还没有从永远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缓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左村。
龙马和阿龙小姐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