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葛小鱼的谎言
翌日近午，徐同道正在西门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视察生产，总经理汪兴等人陪同。
看着生产线上，一块块面饼从无到有，一点点生产出来，徐同道微微点头，继续往前走。
汪兴在一旁低声介绍：“徐总，咱们的产品上市后，咱们这圆形的面饼，广受好评，我听说康师傅和统一那边，已经在准备学我们，也将面饼改成圆形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您。”
闻言，徐同道驻足，转脸看他，“什么消息？”
汪兴苦笑：“康师傅那边已经跟风上市老坛酸菜牛肉面，目前他们的这类产品已经铺到全国市场。而且，我还听说，统一那边的老坛酸菜牛肉面，也快正式上市了。”
徐同道眉头微皱。
果然不出他所料，康师傅和统一的反应很快，一见到市场上出现一种全新口味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大受欢迎，就紧跟着研发同样口味的产品投放市场。
前后只相差三四个月。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徐同道此时也没有太惊讶。
只是有点意外会这么快。
微微笑了笑，徐同道：“没事，意料之中的事，大公司嘛！见到有同行业的小公司推出一个好产品，跟风模仿，然后利用自己的市场占有率，迅速铺货，抢占市场，挤压小公司的生存空间，不都是那些大公司的惯用伎俩嘛！它们向来都是这么维持自己市场支配地位的。”
说着，徐同道继续往前走，继续视察，数秒后，随口吩咐：“汪经理，别着急！按照咱们的既定方针，继续增加厂里的生产线，提升咱们的生产能力，等生产能力足够的时候，咱们就上线下一个新产品！
被人模仿不可怕，早在潮流前沿的公司，总是会被人模仿的，我们要做的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汪兴听得惊奇。
不由对徐同道侧目。
“徐总，您说的真好！‘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句话，我觉得可以作为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
走在他身旁的一位副总笑着附和：“对啊!徐总出口成章，这句话绝对能成为咱们的企业文化，激烈咱们公司所有人！”
其他陪同的几位管理人员，也都跟着附和。
徐同道笑笑，继续视察。
但没走几步，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驻足，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昨晚向他电话求助过的葛小鱼。
看见来电显示是她的名字，他挺意外的。
昨晚电话里，葛小鱼说会连夜带她爸来天云市找他，结果，他一夜好睡，没有任何电话吵醒他。
今天大半个上午，他也都没接到葛小鱼的电话。
他都以为葛小鱼那边已经改变主意，不来找他了。
这时却又给他打来电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徐同道对汪兴等人说着，就快步走向厂房角落，那里无人。
“喂？”
电话接通，徐同道刚开了个口，手机里就传来葛小鱼急促的声音，“小道，小道！我和我爸妈已经在来天云市的火车上了，大概还有两个来小时就到天云市了，但是现在情况有点问题，我、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可、可以吗？求求你了，小道，我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我也不是有意的。”
徐同道眉头皱起。
他最烦的就是意外状况。
因为意外，往往就意味着不受他控制。
一般也都会很麻烦。
而他从来都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你说说看！我听着。”
心里虽然不豫，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皱眉追问。
葛小鱼：“呃，小道，是这样的，昨晚我跟你打完电话之后，就去把事情跟我爸妈说了，想让他们跟我一起连夜动身来天云市找你，不过，我爸妈的态度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俩都不愿意跟你借钱给我爸看病，他们、他们怕浪费了钱，怕到时候我们家欠了你一大笔钱，但我爸还是救不回来，所以、所以我就跟他们撒了个谎，我跟他们说……我跟他们说……”
说到这里，葛小鱼的声音就像录音机卡带了一般，一句话连续重复三四遍，还是没说出她到底跟她爸妈说了什么。
听得徐同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追问。
葛小鱼：“……”
一阵默然之后，葛小鱼忽然说：“我跟他们说，我俩在谈恋爱，而且，还、还谈了很久了……”
徐同道：“？？？”
错愕。
徐同道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要说服她爸妈来天云市看病，为什么要说跟他谈恋爱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也只是片刻的错愕而已。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所以呢？你是不是跟他们说我不是借钱给你爸看病，而是我自愿承担你爸的医疗费？”
电话里，葛小鱼哑然三四秒，“对，我是这么说的。”
徐同道：“……”
这绝对是他在意料之外的。
他难得发一次善心，打算帮她这个忙，借她治疗费，结果，他好好的善心，硬是被她扭曲成这样？
他忽然有点怀疑她这么跟她爸妈说，是不是想着以后赖账？不想还他的钱？
这样的怀疑，在他脑中闪了下，就被他自己否了。
一来，葛小鱼在他印象中，不是这么无耻的人。
二呢，他从小也是农村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见过、也听过很多类似的事。
——家境不好的人家，如果有长辈或者父母得了重病，往往在刚检查出来之后，就马上放弃治疗，回家等死。
其中，有些是没什么希望治好的绝症，有些却不是。
在一个病人的生命和全家人的生计问题之间，很多农村人，都选择留着钱，保证全家其他人的生计，而放弃得了病的那个亲人。
像癌症这样的绝症，放弃治疗的，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他相信葛小鱼刚才说的——就算他徐同道愿意借给她家治疗费，她爸妈也不愿意治疗。
她爸妈肯定怕人财两空，救不回人，最后却全家背负沉重的债务。
第614章 假装男朋友（求月票）
徐同道沉默好一会儿，才对电话那头的葛小鱼说：“好吧！我知道了，既然只有这么说，才能说服你爸妈来天云市治病，那就这样吧！我没有意见。”
葛小鱼说的这个谎，毕竟是为了给她爸治病。
算得上是真正的善意的谎言。
既然如此，他徐同道也能理解。
只是……
葛小鱼：“谢谢，小道，谢谢你能理解，不过，我爸妈听说我们在谈恋爱后，要求你到火车站来接我们，我爸说他有话想跟你说……你、你能再帮我这个忙吗？”
徐同道：“……”
无语。
徐同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你说这叫什么事？
葛小鱼撒了个谎，结果还需要他徐同道去车站接他们一家，以此来帮她圆这个谎。
别人都是自己撒了谎，自己圆。
葛小鱼倒好，她撒了谎，却要他徐某人来帮她圆？
问题是他就算不想答应，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毕竟葛小鱼一家，都是他们徐家村的。
他和葛小鱼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葛小鱼的爸妈，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
而眼下，她爸得了胃癌，治疗费他都答应借了，现在又多出来这么一个小忙，他能好意思不帮了吗？
主要是他们一家已经在来天云市的火车上，他这个小忙要是不帮，说不定他们一家到了天云市后，她爸妈又要坚决回徐家村。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至少二十多万的治疗费，他都答应借了，这样的大忙他都答应了，还在乎多帮这么一个小忙吗？
无语、无奈。
徐同道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还在等着他的汪兴等人。
“小鱼，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你男朋友？”
徐同道看着汪兴等人，嘴里却问着电话那头的葛小鱼。
葛小鱼嗯了声，“对，小道，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你能答应借我钱，已经很难得了，我不该再请你帮这样的忙，但是、但是小道，我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要是能再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感激不尽，我、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真的！”
她言辞恳切。
徐同道无奈叹了口气，“小鱼，你不用这么说，再怎么说，咱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现在遇到这样的难事，我既然能帮得上忙，那我帮你一把，也算是应该的。
这样！你稍后把你们的车次，以及大概的到站时间用短信发给我，我一定提前赶到火车站，迎接你们一家。
不过，呵呵，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要是演得不好、不像，你可别怪我啊！我只能说我尽力。”
葛小鱼：“啊？你答应了？谢谢！谢谢你小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只要尽力了就好，到时候我会配合你的，要是到最后，真的演砸了，被我爸妈看出来了……”
顿了顿，她声音变低，“我也肯定不会怪你的，真的。”
徐同道笑笑，“好，那就这么说吧！我这里还有点事，你尽快把车次和到站时间发给我，先挂了！”
“嗯，好的，我马上就发给你。”
……
徐同道挂了电话，走回汪兴他们那边。
……
一辆正在驶向天云市方向的列车某间卫生间里。
将手机从脸旁放下的葛小鱼，长长地呼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不少，脸上也多了一抹疲惫的笑容。
疲惫的双眼看了会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她才低下头，双手在手机上操作，把自己乘坐的这趟列车的车次和大概的到站时间发给徐同道。
她在天云市读书，这趟列车，她坐过不止一次，所以很清楚这趟车到天云市车站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给徐同道发完信息，她把手机塞回牛仔裤口袋，这才打开卫生间门，出去洗了洗手，然后快步赶回爸妈坐的那儿。
她腿长步快，片刻后，就走近了她爸妈的座位。
她爸妈的座位正好背对着她这个方向。
所以，她已经看见他们头顶，他们却还没有看见她。
也是因此，快步回来的葛小鱼忽然无意间听见她爸妈的几句话，当时她匆匆的脚步就放缓了。
母亲徐红叶：“唉，志平，你说这次要不是你生了病，小鱼那丫头跟小道那孩子谈恋爱的事，还得瞒咱们到什么时候啊？那丫头心里也真能藏住事，你说她跟小道那孩子都交往一年多了，怎么就能忍住一点都不跟咱们透露呢？她口风这么紧，像谁呀？像你还是像我呢？”
父亲葛志平：“呵，小鱼从小心里就能藏事，你第一天知道啊？你管她这点像谁呢？倒是她跟小道那孩子谈恋爱这么长时间，也挺好的，这样的话，就算我真的走了，也能闭上眼了，死了去了地府，也不用再担心你们的生活，嘿，我这两年可是听说小道那孩子这几年在外面可混得很不错，挣了大钱了。
你想啊，小鱼跟他谈恋爱了，回头我要是走了，他能不供小鱼继续念书？你和小天在家里的日子要是不好过，他能不帮衬一把？嘿嘿，对吧？”
徐红叶：“唉！现在想想，人这命呀！还真不好说，前几天知道你得了这病，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哪里想到小鱼那死丫头竟然跟小道谈恋爱了，这一转眼，咱们家就有钱给你看病了，要是真能看好，那多好呀！”
葛志平：“唔，看不看的好，我倒是不强求，主要是你们娘仨以后有小道做依靠，就算死，我也能闭眼了。”
顿了顿，他又说：“咳，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想想，也难怪小鱼这丫头这么长时间，都不敢把她跟小道谈恋爱的事，跟咱俩说，也难怪啊！毕竟小道他爸前几年跟他大伯母跑了，他家的名声在咱们附近几个村，都臭了，因为这事，小鱼不敢跟咱们说她和小道的事，也正常，你说是吧？”
徐红叶：“嗯，也是！
说真的，这次要不是咱们家正好遇上这事，我要是早知道她和小道谈恋爱，我说不定还真要阻止，不过，现在想想，那事都是徐卫西作出来的，跟他儿子小道也没什么关系，而这几年，小道那孩子一个人养着他全家，还挣了那么多家业出来，想想这孩子也不容易，也确实有本事，小鱼以后要是真跟他成家了，名声不名声的不说，起码日子肯定会很好过……”
不远处，早已停下脚步的葛小鱼神情复杂，心里更加复杂。
第615章 接站
午后。
天云市火车站出站口。
徐同道微笑看着从前方通道中走来的葛小鱼、葛志平、徐红叶。
葛小鱼等人远远也看见徐同道。
别的不说，如今徐同道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在寻常人里，肯定算是高的，再加上他即便没有特意打扮，但他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名牌，做生意几年，养成的自信、从容，等气质，也异于一般人。
葛小鱼远远给他一个笑容。
至于她爸妈，则是远远就开始上下打量徐同道。
虽说，徐同道是他们看着从小长大的，但……在葛小鱼的谎言下，此时在他们夫妻俩眼里，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徐同道，只是徐家村众多少年中的一个，而现在？
这小子已经是他们女儿葛小鱼的男朋友，再过几年，很可能就是他们家的女婿。
这样的身份变化，自然连带着他们看徐同道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此时他们是在用看女婿的标准来打量徐同道。
而且，最近几年，徐同道极少回村里，常年在外，他们夫妻俩也很久没仔细看过徐同道了。
葛小鱼听见爸妈在她身后低声交流。
母亲：“嗯，志平，你看小道这几年变化还真大呀，这么高的个子，配我们家小鱼，还真般配呢！你说是吧？”
父亲：“嗯，个子上是般配，就是不晓得几年没打交道，这孩子现在性格变了多少……”
母亲：“你就瞎操心，小鱼她自己喜欢，那这孩子的性格就不可能坏到哪里去，小鱼是你女儿，你不相信她眼光呀？”
……
葛小鱼听着父母低声交流的话，她脸皮微微发烫。
因为她自己清楚她和徐同道也好几年没联系了，跟徐同道谈恋爱？完全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不过，爸妈的话，听在她耳中，也不禁让她心中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我和他……真的看着般配吗？
这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的时候，她下意识观察通道出口处的徐同道。
没看两眼，她就眉头蹙起。
原因？
她记得几年前，她看他的时候，还是哪儿哪儿都看不上的，长相？她觉得他长得很一般，还想打她的主意，分明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自知之明。
学习成绩？
是!
他学习成绩倒是一直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除了学习成绩，其它方面，她都看不上他。
从长相、到穿着、到行为……
等等。
反正，那时候她是怎么都看他不顺眼的。
但是……
刚才她远远打量他的那几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发现——她葛小鱼好像有点配不上他了。
外形上，她觉得通道口正在等他们的徐同道，比她们班那些男生都要出色，只那高大匀称的身材，以及站在那里，就渊渟岳峙的气势，就能完全把她大学那些同班男生都比了下去。
还有他身上那些看着低调简单的穿着，以她的眼光来看，也都肯定不便宜。
而且，她这几年多次听说他发财了。
有钱……
有时候在别人眼里，就有光环。
特别是对最近刚刚领略到金钱有时候，就意味着活命机会的葛小鱼来说，尤其如此。
她爸这次的胃癌，让她这几天领悟到很多以前不曾领悟的道理。
比如：书上说的人人平等，其实都是骗傻子的，别的不说，就说有钱和没钱之人，在生大病时候的差别。
没钱的，只能等死。
有钱的，就算是绝症，也有可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一般也都能延长两三年寿命。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是人，有人生病的时候，只能等死，有人生病的时候，却能得到最好、最前沿的医术治疗，这么大的差别，你跟我说人人平等？
比如：人生在世，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离开自己。
比如美丽的面容、漂亮的身材，风花雪月、令人向往的爱情……等等，都如昙花一般，可能曾经很绚烂，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东西，都会消失。
不易消失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而钱……
如果能有很多的话，好像能陪伴自己到老，能让自己余生过得不会太差。
……
等等。
都是她最近几天不时领悟到的。
她知道自己的三观在这短短几天，被改变了。
可能也正是因此，她今天远远看见徐同道，心理上的感受就很复杂。
一方面，是她记忆中，他完全配不上她。
另一方面，是刚才她爸妈在她身后低声说的话——她和他看着般配。
还有一方面，则是她自己看出来的现实——她葛小鱼好像配不上徐同道那家伙了。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理，她带着爸妈，在出站口，剪了车票，然后带着爸妈和行李，脸上保持着她自认为最漂亮的笑容，向徐同道那边走去。
徐同道大步走来，接过她爸妈手里的行李箱，笑吟吟地跟她爸妈打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你们中午还没吃吧？走！我先带你们去找个地方吃饭？”
当年在村里的时候，他一般喊葛小鱼爸妈，都是“小鱼爸爸”、“小鱼妈妈”，或者称呼“小天爸爸”、“小天妈妈”。
小天，指的是葛小鱼的弟弟葛小天。
在他们徐家村，无论是孩子，还是成年，一般都是这么称呼村里没有亲戚关系的长辈们。
但，徐同道在外面生活的时间久了，就不耐烦字数这么多的称呼，再加上葛小鱼让他今天来演她男朋友，他就干脆称呼她爸妈——“叔叔”、“阿姨”。
喊的时候，他有意让自己表现得略显腼腆。
这样的神情，他完全能拿捏好。
因为以前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腼腆的笑容，他很容易就能拿出来。
而葛小鱼的爸妈呢？
夫妻俩笑呵呵地点头说着“好、好！”
夫妻俩的表情却都有点不自然。
热情中，带着一点矜持的味道。
总之，是一种比较克制的表情。
这也正常，毕竟，在葛小鱼的说法中，他俩现在算是徐同道半个岳父、岳母。
从这个身份来论，他俩完全可以在徐同道面前保持矜持，甚至冷漠都可以。
但别忘了，葛志平这次来天云市治病，要用的都是徐同道的钱。
这就有点拿人手短的味道了。
第616章 曾经的感觉已经找不回来
说话间，本来就站在徐同道旁边的戏东阳上前，从徐同道手里接过刚刚拿到手的行李箱。
看得葛志平和徐红叶都很诧异。
“这小伙子是？”
事关自家的行李箱，徐红叶忍不住指着戏东阳，问徐同道。
徐同道笑笑：“哦，这位是我朋友，戏东阳！你们叫他小戏就行。走吧！叔叔、阿姨，咱们先上车，你们跟我来！”
等一行人来到车站停车场，看见戏东阳把行李箱往一辆黑色奥迪后备箱里塞，葛志平和徐红叶难掩惊讶。
葛志平：“小道，这车是你的？还是你这朋友的？”
他们夫妻俩可能不认识奥迪的车标，但在天云市读大学的葛小鱼却认识，此时她也惊讶地打量这辆车。
“哦，这车是我的，咱们快上车吧！外面太热了，车里有空调，凉快点！”
徐同道说着上前，帮着打开车后门，笑吟吟地招呼葛小鱼一家上车。
葛小鱼一家带着惊讶，一一坐进车里。
徐同道和戏东阳，一个坐进副驾驶座，一个坐进驾驶座。
“戏哥，找一个好一点的饭店！”
刚坐进车里，徐同道先吩咐戏东阳一句，然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对葛小鱼一家说：“叔叔、阿姨、小鱼，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天云市，就别急了，咱们先去吃饭，医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帮忙联系了，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好吧？”
徐红叶：“啊，那真是让你费心了。”
葛志平：“嗯，小道，你安排吧！我们听你的，以你和小鱼的关系，我们都放心，对吧？呵呵。”
葛小鱼脸红红地看着徐同道说：“谢谢你呀！”
只这一句话，立时就引来她爸妈诧异的目光。
但当着徐同道的面，她爸妈也没有当场问她什么。
葛小鱼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差点露了馅。
徐同道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一抹淡淡的无奈。
……
天云市作为省会，饭店肯定是不少的。
没多久，戏东阳就把车开到一家饭馆门前的停车位上停下。
葛小鱼一家，在徐同道的招呼下，纷纷下车，进了这饭馆。
徐同道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桌菜，招待葛小鱼一家。
席间，徐同道全程都在扮演葛小鱼男朋友的角色，他尽力了，尽量热情地招呼着她爸妈。
而事实上，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热情的性格。
所以，真的需要扮演。
其实，在看见葛小鱼爸妈这次一起跟葛小鱼来天云市找他，徐同道就已经相信她爸是真的病了。
否则，就算葛小鱼为了钱骗他，她爸妈也不会陪着她这么干。
都是一个村的，她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徐同道肯定是清楚的。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葛志平，还是徐红叶，都不是那种奸猾之人，坑蒙拐骗的事，他们做不出来。
但，饭快吃好的时候，葛小鱼给他使了两个眼色，然后起身跟她爸妈说，要去一下卫生间的时候，徐同道还是也跟着起身，也对她爸妈说：“叔叔、阿姨，我也去一下卫生间，你们继续吃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好！”
“嗯，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
……
徐同道和葛小鱼出了包厢，葛小鱼手里拿着一个背包。
出了包厢，徐同道跟在葛小鱼身后，来到一楼卫生间门口。
这里比较隐蔽，旁边有屏风挡着。
葛小鱼停下脚步，抱着背包，复杂的目光看着徐同道，露出笑容，轻声说：“小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对了，我先把我爸的病历拿给你看一下。”
说着，她连忙低头打开背包，从里面翻找她爸的病历。
这是他俩之前在电话里说好的。
徐同道借她钱可以，但要先看一下她爸的病历。
此时，徐同道看着她低头从背包里翻找病历，虽说他心里已经信了，但并没有阻止葛小鱼拿病历出来。
他俩几年没怎么见面了。
此时近距离站在一起，徐同道眯眼看着近前的葛小鱼，心里也有些感慨。
葛小鱼，毕竟是他年少时期第一个暗恋对象。
时隔多年，他俩能这么近距离站在一起，他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98年，他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俩都还只有17岁，那时候，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一只刚刚绽放的花苞。
而他那时，个头虽然已经不比很多成年男人矮，但五官却还带着浓浓的稚气，没有彻底长开。
最主要是当时她家庭美满，而他家里刚遭逢极大变故，他爸失踪了，还带着一个很不光彩的名声失踪的。
因此，当时他只想搞钱。
搞钱养活全家，搞钱供弟弟、妹妹继续读书，搞钱图谋自己的将来。
对于葛小鱼，他当时毫无兴趣。
如今，几年过去了。
他俩都21岁了。
他徐同道虽然还没达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但她葛小鱼已经超过了。
眼前这21岁的葛小鱼，比几年前更漂亮了。
不愧是他当年暗恋的姑娘，没给他丢脸。
可是……怎么说呢？
徐同道发现自己即便近距离站在她近前，近距离这么看着她，还是很难找回年时少对她的那份爱慕感觉。
总感觉21岁的葛小鱼，他现在一眼就能看穿。
如果说：每个人女人真的都是一本书。
那她这本书，在现在的他眼里，就太好懂了，就像是一个大学生看一本初中教科书。
会怀疑这么简单的内容，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学的那么吃力？
“啊，找到了！你看看！”
葛小鱼在背包里翻了好一会，终于翻出一本简历，简历里还夹着几张单据。
徐同道伸手接过，翻了翻，就递还给她。
“行了，医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了，咱们一会儿就过去，之后你爸的治疗费用，你就不用担心了，不管需要多少，都由我来支付。”
这话，徐同道说的毫无压力。
几十万的治疗费，对现在的他来说，可能一两天就赚来了，他这次既然决定帮她，就不会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免得他帮了忙，最后还落不到好。
“我、小道，这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葛小鱼微微红着脸保证。
徐同道笑笑，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个，先看病吧！其它的，以后再说。”
第617章 你能提前喊我一声爸爸吗？
天云市一院，是三甲医院。
既是天云市最好的医院，也是整个徽省范围内，数一数二的医院。
这里的医疗水平，自然是很高的。
徐同道在天云市一院原本是没什么人脉关系的，但……他给碧云区的区长秘书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搭上天云市一院院长的线。
在他和戏东阳去车站接葛小鱼的时候，唐清已经被他派去市一院打前站。
而这，就是前两年徐同道突然想投资别的行业，开公司、建厂，以及投资房地产行业的一个原因。
如果他一直只是投资火锅店和网吧的话，他的社会关系就很难拓展。
投资建厂、投资房地产，虽然需要的资金很多，也很费神，还有不小的投资风险。
但一旦成功，好处就不仅仅是资金上的回报。
比如：官方的很多人，就会成为他徐同道的人脉。
在这个经济挂帅的年代，如果你的资本够雄厚，如果你能帮一地官方解决大批人的就业问题，并且你还能持续为官方上缴大笔税费，等等。
那官方各个方面就会自然而然地为你服务，替你解决方方面面的后顾之忧，助你安心生产。
这不，徐同道带着葛小鱼一家来到市一院的时候，很快就见到市一院的一位副院长，以及一位科室主任和一名胃癌方面的专家。
而且，这些人的服务态度都还非常好。
葛志平很快就被安排好病房。
各项检查也很快就安排下来。
用那位副院长的话说：“我们一定会尽力！”
徐同道当然不可能一直陪在旁边，他还有不少工作，他又不是葛小鱼真的男朋友。
帮忙安排好她爸之后，他就找了机会，把葛小鱼叫到病房外的走廊里，低声跟她说：“小鱼，你让你爸在这里安心治疗，费用方面，你们不用管，要是有别的事需要帮忙，你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事，最近可能没办法天天陪你守在这里，抱歉啊！”
葛小鱼抿着嘴，无声点头。
等徐同道说完，她才低声说：“好，你已经帮我家很多了，小道，这次真的谢谢你，将来我一定会回报你的，没事，我知道你肯定忙，要不，我现在送你下楼？”
徐同道笑了笑，瞥了眼病房门，“嗯，不过，走之前，我还是进去跟你爸妈道个别吧！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男朋友’，咱们演戏要演全套！”
葛小鱼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小道，谢谢你！”
徐同道摆摆手，转身走向病房。
跟她爸妈的道别很顺利。
葛志平和徐红叶都不知道徐同道目前具体做哪些生意，更不知道他的工作到底忙不忙。
因为未知，所以徐同道说自己工作忙，他们只能相信。
因此，徐同道说要走，接下来可能也没办法天天过来陪他们，他们也都表示理解。
葛小鱼说要送徐同道下楼，他们也都连忙同意。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徐同道偶尔抽时间来医院看望葛志平。
葛志平的病情不容乐观。
胃癌晚期，治愈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胃部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它器官，手术切除胃部，已经没什么用，所以只能进行化疗。
徐同道每次来，都发现葛志平比之前更瘦了，头发也越来越少，他第三次来看望的时候，葛志平干脆剃了光头。
说是反正头发早晚会掉光，与其看着头发每天都掉一些，还不如一次剃了干净。
短短个把月，葛志平整个人就瘦脱了形。
皮肤蜡黄。
明明只有四十来岁，个把月的时间，却仿佛成了一个小老头。
对此，徐同道每次来看望的时候，心情都受到影响，越来越沉重。
这一个多月时间，葛小鱼每天白天回学校上课，晚上和周末，就来医院陪护。
徐同道每次都挑周末过来。
来之前，提前和葛小鱼约好，两人一起过来。
继续在她爸妈面前，扮演男女朋友的关系，好让她爸安心在这里治疗。
尽管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但葛小鱼还是不想放弃。
私下里，她跟徐同道说：“哪怕希望再小，我也不想放弃，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回家等死。”
只是……
在疾病面前，人定胜天是不存在的。
11月底的某天，徐同道和她再次来医院看望她爸的时候，她爸葛志平的情况更糟了。
整个人已经瘦成皮包骨。
精神也比他们上周来看望的时候，差了不少。
看见他俩再次来看望，葛志平对他俩招招手，示意他们到床边来。
徐同道看了眼身旁的葛小鱼，葛小鱼也看他一眼。
“我们过去吧！”
徐同道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葛志平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俩，好一会儿后，才有气无力地说：“小鱼、小道，趁我现在神智还清醒，有些话我该跟你们说了，我怕再不说，等你们下次再一起来看我的时候，我就说不出来了……”
因为有气无力，他说的很慢。
等他说到这里，徐同道已经瞥见身旁的葛小鱼眼眶通红，紧紧地抿着嘴，才没有哭出声来，泪水却忍不住溢出眼眶，她连忙抬手抹去，但更多的泪水继续往外涌。
她爸的情况，她最近几乎天天晚上来陪护，早就心知肚明。
治愈的希望，几乎彻底没了。
葛志平看见葛小鱼泪水不断涌出，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小鱼，人都是要死的，你别太难过了，本来……本来我得了这个病，我最怕的就是我要是走了，你和你妈、小天的日子该怎么过，你还在念大学呢……”
顿了顿，他目光看向徐同道，欣慰一笑，“不过，既然你和小道在一起了，有小道他照顾你们，我就没那么怕了，小道，我恐怕看不到你和小鱼结婚生孩子了……小鱼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脾气不太好，有点任性，你、你以后多包容她一点，等我走了，以后她妈和小天，你一定要多照顾一点，你、你能答应我吗？”
徐同道点点头，“叔叔你放心，我会的！”
他和葛小鱼终究不是真的恋爱关系，所以，更多的保证，他真没法说出口。
但葛志平不知道啊。
他虚弱地笑了笑，又说：“那……小道，你能提前喊我一声爸爸吗？”
徐同道：“……”
第618章 他是故意的
让喊爸爸？
徐同道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葛小鱼，他不想喊，一来，他和葛小鱼不是真的恋爱关系，他也打算将来要娶葛小鱼，所以，他不想喊。
二来，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喊过谁爸爸。
他自己父亲徐卫西就不说了，自从徐卫西失踪后，他就再也没有喊过。
重生前他的岳父……随着他和前妻离婚后，他没有再婚，也就没再喊过谁爸爸。
他如今这副年轻的外表下，其实差不多有十几年没喊过“爸爸”这个称呼了。
很陌生。
有点喊不出口。
但转脸看向葛小鱼……徐同道看见她也向他看来，眼神里有祈求之色。
她在用眼神求他。
要是早知道今天过来，要喊人爸爸，徐同道自问自己今天肯定不会来。
但……
葛志平已经是将死之人，将死之人的一个小愿望，拒绝的话，太残忍了。
诸多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心里暗叹一声，又看向病床上神色期待的葛志平。
勉强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爸！”
他到底还是喊了。
就当是做好事。
“嗳！好！好啊！”
葛志平笑了，很高兴。
站在徐同道身旁的葛小鱼也笑了，眼里仍然在流泪，脸上泪痕斑斑，却真的笑了。
片刻后，徐同道身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徐同道心里一喜，连忙说了声抱歉，就掏出手机，快步出了病房接听。
这电话是他表姐谭诗打来的，请示工作上的几个小问题，不算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但徐同道已经不太敢继续留在这病房，怕回头葛志平再提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所以，接完这个电话，他回到病房就说自己公司出了点急事，需要他尽快赶过去处理。
葛志平、徐红叶、葛小鱼都挺意外，但徐同道既然这么说，他们也只能表示理解，让徐同道赶紧回去处理。
徐红叶：“小鱼，你送送小道！”
“嗳，好！”
葛小鱼答应着。
等他们都出了病房，病房里，徐红叶来到床沿坐下，叹了口气，看着丈夫葛志平，“志平，你住院也这么长时间了，小道这孩子也来看过你那么多次……”
顿了顿，问：“你真觉得咱们小鱼在跟他谈恋爱吗？我总觉得不像呀！”
葛志平神色平静，甚至还微微笑了下，有气无力地说：“你都看出来了，我能看不出来吗？”
徐红叶皱眉，神色疑惑，“那你刚才还让小道喊你爸爸？”
葛志平笑容不变，声音依然有气无力，“你萌啊？就是因为看出来他们不是真在谈恋爱，我才故意撮合他们啊，莫非你不希望小道真和咱们小鱼好？”
萌，是沙洲县那边的土话，笨的意思。
徐红叶神色变得很惊讶，“你、你故意的？”
葛志平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更低了，“我最近天天在想这事，小道是个好孩子，咱们小鱼要是真能跟他在一起，好处不少，首先他这次帮咱们家付的医药费，以后小鱼应该就不用还了，还有……等我走了，要是真有他照顾你们，我也才能真的闭眼……”
徐红叶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道：“理是这个理，就怕、就怕他现在看不上咱们家小鱼呀！你想呀，你这次住院这么长时间，医药费最少好几十万，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帮咱们付了，他还不是咱们小鱼的对象呢，帮个忙，都能拿出这么多钱，那你想过他现在究竟有多少钱没有？
他长得也不丑，又那么有钱，这外面漂亮的姑娘有的是，他、他真能看上咱们家小鱼吗？咱们家负担又那么重……”
这次轮到葛志平沉默。
大约两分钟后，葛志平虚弱地说：“所以我才更要帮他们啊，要不然不是更没希望？”
徐红叶：“……”
……
医院楼下。
徐同道和葛小鱼不疾不徐地往医院大门方向走去，戏东阳落后两米左右，缀在后面。
葛小鱼脸上的泪水已经抹干净了。
此时正在轻声跟徐同道道谢。
类似的道谢话，徐同道最近在她这里已经听过太多次了，早就没什么感觉。
所以她感谢的时候，他就摇摇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可现在葛小鱼除了说感谢，也没别的方式感谢他，于是，她脸色就变得有点尴尬。
欲言又止。
徐同道把她的神色收在眼里，淡淡一笑，“小鱼，你想说什么？有事你就说！”
葛小鱼嘴巴动了动，终于再次开口：“小道，刚才、刚才我爸让你喊他，为难你了，对不起呀！”
徐同道失笑。
微微摇头，“没事，小事情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问：“对了，你最近生活费够用吗？需不需要我拿点现金给你？”
葛小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爸这么长时间的医药费，你都帮我们付了，我家里的存款基本上都没动，我妈最近有给生活费给我，真的，我真不能再要你钱了。”
徐同道点点头，相信她的说辞。
也就没有坚持。
停下脚步，“小鱼，你就送到这儿吧！快回去多陪陪你爸，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好吧！那你们回去开车慢点。”
葛小鱼也停下脚步。
……
次日下午。
徐同道在视察三岔河大桥旁边的项目工程的时候，本来跟在他身旁的唐清，走开几步，接了一个电话，回到他身旁的时候，低声跟他汇报，“老板，葛小鱼她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过去给他们办一下出院手续，他们要出院了，我在电话里劝了几句，她还是坚持要出院，您看？”
这是要放弃治疗了？
徐同道愣了愣，心里倒也能理解。
毕竟，葛志平治愈的希望已经近乎没有，可能剩下的时间已经很少了，这种情况下，葛志平和徐红叶想出院回家，也正常。
大概是不想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吧！
点点头，徐同道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哦，我知道了，我给葛小鱼打个电话，她要是同意，你就去帮忙把出院手续办了吧！”
第619章 触动
葛志平到底还是出院了。
他女儿葛小鱼也没能阻止。
可能葛小鱼也没有坚决阻止，毕竟，她爸的治疗效果不佳，治愈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这她都是清楚的。
出院时，徐同道去医院最后一次看望葛志平。
徐同道知道这次看望以后，大概就没有以后了。
葛志平这次回家，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撒手人寰、离开人世。
他让唐清去帮忙办了出院手续，让戏东阳开他的车送葛小鱼一家回沙洲、回徐家村。
临别，坐在轮椅上，即将上车的葛志平一手拉着女儿葛小鱼的手，一手拉着徐同道的手，虚弱地笑着，将葛小鱼的手放在徐同道手里，有气无力地说：“小道，小鱼以后就要你多照顾了，她脾气不好，你多包容一点。
小鱼，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以后收敛一点你的脾气，好好跟小道处，过两年，你大学毕业了，你俩就结婚吧！
到时候，你们记得去我坟头上，给我烧点纸钱，告诉我一声。
还有，小鱼，你会做饭，以后没事记得多给小道做做饭，别学那些懒女人！”
……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临别时分，葛志平絮絮叨叨地交待半天，才在老婆徐红叶、戏东阳等人的帮助下，坐进车里。
最后，车外只剩下徐同道、葛小鱼、唐清。
葛小鱼走到徐同道面前，欲言又止，目光下意识看了眼徐同道身旁的唐清。
唐清笑了下，会意地走远几步。
葛小鱼这才低声跟徐同道说：“小道，我们马上就走了，这些日子，真的谢谢了。”
她此时眼眶红红，明显是哭过。
徐同道心情也挺沉重。
葛志平命不久矣，总让他记起原时空他自己母亲葛小竹快要去世时的样子。
微微点头，徐同道：“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会帮你的。”
“嗯，我会的，那……再见了？”
“再见！”
……
徐同道和唐清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戏东阳开车载着葛小鱼一家远去，他忽然有点想家了。
想母亲。
葛志平这次突然得胃癌一事，给徐同道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个时空和原时空不一样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时空的葛志平一直好好的活到2020年，还健在。
怎么如今却突然得了胃癌，即将驾鹤西归？
原时空看过几部《蝴蝶效应》电影的徐同道，重生后，心里一直知道自己的重生，肯定会产生蝴蝶效应，必然会改变自己身边不少人的命运轨迹。
但……
他自问自己重生后，和葛志平没多少交集，按理说，应该不会太影响葛志平的命运轨迹。
可……事实却是葛志平不知怎么的，已经大受影响，连命都快没了。
所以……
徐同道无法不多想，是两个时空所有人的命运，本来就不一样？
还是葛志平因为一些他徐同道暂时还不清楚的原因，真切地受了他徐同道重生的影响？而导致如此？
他母亲葛小竹的寿命，会增加？还是减少？
他心里没底。
也是因此，此时他目送葛小鱼一家坐车离去，他忽然很想回家陪陪母亲。
要珍惜母亲健在的时光啊！
命运无常，谁又说得清他徐同道的重生，会增加他母亲的寿元？还是减少呢？
他家里生活条件的改善，必然会增加他母亲的寿元吗？
不见得！
他打算等戏东阳回来后，就和戏东阳一起回沙洲那边待几天。
……
这天晚上，他在夏芸那里留宿。
和她一起，酣畅淋漓地运动一番之后，他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旁，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思绪已经飘到别的地方。
葛志平患癌一事，对他的触动真的很大。
特别是今天，他心中已经有一个计划在酝酿。
“你在想什么呢？”
夏芸轻声问他。
徐同道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转脸看着她，忽然问：“你有医疗保险吧？”
夏芸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眨了眨眼，点点头，嗯了一声，“有，我在局里上班，当然有呀，怎么了？”
徐同道不答，又问：“那你爸妈呢？他们有医保吗？”
夏芸更疑惑了，“这……我爸妈他们也有呀！他们是双职工，厂里给他们买了保险，你、你问这些干嘛呀？”
徐同道微微失笑，“没事，本来我想着，你们要是没医保，我出钱给你们买一份，既然你们家都有，那就当我没说。”
夏芸很惊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心，唔，虽然我家不需要你帮我们买医保，但还是谢谢了。”
说着，她主动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徐同道笑笑。
……
次日，他就和戏东阳开车回沙洲。
回去之前，特意先找了个大商场，大采购了一番。
有给母亲、妹妹准备的衣服、鞋子，也有各种吃的、喝的，顺便也给戏东阳家里的奶奶和妹妹准备了一些东西。
他突然回家，母亲葛小竹看见的时候，很意外。
但她脸上的喜色，却又那么明显。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徐同道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以后应该常回来看看。
外面的钱是挣不完的。
但能陪母亲的时光，却越来越少。
和以前一样，母亲看见他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礼物，还是习惯性的唠叨，数落他乱花钱，叫他以后多节约，家里什么都不缺……
傍晚，他妹妹葛玉珠放学回家，看见他回来，更加惊喜，大哥长、大哥短地叫着，喜形于色。
一家三口，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徐同道说出自己心里的打算。
“妈，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可能还需要您帮我。”
“哦，什么事呀？”
“我想给你、还有外婆、姨娘、姨父、舅舅、舅母他们都买一份医疗保险，不仅今年，以后只要我不破产，我打算每年都给你们买一份，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回头你帮我跟他们联系一下，说说这事，顺便让他们把身份证拿过来，我让人统一给他们买，你看怎么样？”
第620章 敬香
“你要给我们这么多人买保险？你又乱花钱！买那个东西干嘛？有那个钱，你过年的时候，多给你外婆、姨娘、舅舅他们多买点礼品，他们肯定会更高兴的，你这孩子！”
葛小竹表示疑惑和反对。
保险，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身边有谁买过。
徐同道苦笑。
只好耐着性子跟她分析、解释，顺便把葛志平这次得胃癌的事，拿来跟她举例子。
葛小竹听得一惊。
“志平得了胃癌？什么时候的事呀？我都没听说……”
她当然没听说，她现在住在县城，平时基本上已经不回徐家村，徐家村也没什么人来这里找她，村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能知道？
这年头，可没有朋友圈给她刷。
葛志平的例子，对她有些效果。
徐同道又回答她不少问题，她才点头答应他给他们这些长辈买保险的事。
见她答应，徐同道高兴之余，又提及另一件事。
说服母亲近期跟他去市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今天回家之前，他就想好了，以后每年都给母亲做一次全身检查，这事……他就没打算说服外婆、姨娘和舅舅他们一起去了。
倒不是钱的事，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固执，也普遍不喜欢去医院，要说服那么多长辈，他想想就头皮发麻。
相比之下，只说服母亲一人，肯定要容易得多。
这不，只说服他母亲葛小竹一人，就费了他一个多小时，期间，他妹妹葛玉珠也帮着一起做母亲的思想工作，最后才勉强让母亲同意过两天，和他一起去市里医院做一次检查。
即便已经无奈答应，她嘴上还是说他乱花钱，不会过日子。
好在……两天后，他带母亲去市医院做完全身检查的结果还好。
血压和血糖有点高，其它也都是一些小毛病，平时多注意调养就行。
“我就说你乱花钱吧！怎么样？把钱糟蹋了，你心里舒服多了吧？”
从医院出来时，母亲葛小竹逮着机会，再次教徐同道做人。
徐同道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陪着笑脸，也不跟她争辩。
于他而言，每年给母亲做一次全身检查，是必要的，至少能让他安心。
没查到什么大病，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
时光匆匆、不舍昼夜。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12月中旬。
12月17日晚上，9点多。
徐同道正在阳台躺椅上看书，忽然接到葛小鱼的电话。
“小道……我爸他走了……”
电话一通，葛小鱼哽咽的声音就传进徐同道耳中，当时就令徐同道心头一沉，虽说葛志平出院的时候，他就料到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但真的听到葛志平去世的消息，他心里还是感到沉重。
还是壮年，四十来岁的葛志平就这么走了。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
细思极恐。
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幸运儿？这辈子自己都不会被什么绝症早早找上？
一旦多想，就可能散失对生活的热情，对事业的追逐，等等。
很容易让人陷入沮丧的情绪中。
“需要我来帮忙吗？”
默然好一会儿，徐同道打破沉默，询问。
葛小鱼：“不用，村里已经有人来帮忙了，我家亲戚也有一些人会来帮忙，你那么忙，就不用了。”
徐同道又默然片刻，又问：“大概哪天下葬？我抽空回来送一送你爸。”
葛小鱼：“这、这个现在还没定，我也不清楚，可能要等我妈他们商量好，我才知道。”
徐同道哦了声，“那等下葬的时间定了，你记得发一条短信告诉我，对了，办丧事的钱，你家有吗？要是有困难，跟我说一声。”
她爸生病、住院化疗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和葛小鱼接触的次数多了，彼此之间，曾经的一些隔阂和偏见，也都消除了。
彼此之间，应该算是朋友了。
而且还是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她又是他年少时期暗恋的姑娘，所以，能帮的，徐同道不吝再帮一下。
葛小鱼：“谢谢你呀，小道，不过应该不用了，我家之前多少也有点积蓄，我爸生病住院的费用，又都是你借的，家里的积蓄都没动，如果真需要帮忙，我会跟你开口的，总之，谢谢你。”
徐同道：“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
顿了顿，又说了两个字：“节哀！”
……
两天后，下午。
徐同道坐车再回沙洲县，开车的依然是戏东阳。
葛志平下葬的日子，昨天葛小鱼已经发短信告诉他，就是明天。
按照他们这儿下葬的规矩，出殡下葬必须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葬完去世之人，大家回来吃早餐。
所以，他徐同道既然打算去参加送殡、下葬，就得提前一天回去，否则会赶不上。
总不能为了等他赶上，让葛小鱼推迟她爸下葬的时间吧？
回到沙洲的当天下午，徐同道让戏东阳直接开车来到徐家村——葛小鱼家。
一身黑衣的他，在戏东阳的陪同下，在村里老少们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走进葛小鱼家的灵堂。
灵堂搭在她家堂屋。
门外搭了凉棚，门内按照本地的风俗，布置成灵堂，有道士在唱着谁也听不懂的东西。
有各种传统乐器，吹奏者哀乐。
“小道回来了？”
“这是卫西家的大儿子吧？”
“小竹呢？怎么她儿子回来了，她没回来？”
“小道他家跟小鱼家有亲戚关系吗？他怎么来了？”
……
参加和围观的老少们，看见徐同道过来，窃窃私语，互相议论，看向徐同道的目光，诧异、狐疑……等等各种情绪。
徐同道充耳不闻，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的他，面容沉肃地走进灵堂，跟他进来的戏东阳，按照本地习俗，将提前准备的一包太空被递给收礼的人，这份礼物，会贴上标记，挂在灵堂上方。
灵堂上方，已经挂了不少太空被、毛毯，等等。
徐同道看着八仙桌上，摆的灵位和葛志平的遗像，轻叹一声，按照规矩在地上的蒲团上跪下，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一炷香，作了作揖，起身插在遗像前的香炉中。
第621章 村长的两个请求
次日清晨。
出殡前，有一幕很血腥、残忍。
主持丧礼的道士，一手捏着一只铃铛不断摇晃，一手挥舞一把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一番作法之后，接过捆住双脚的一只大公鸡，然后一把拧下大公鸡的鸡头，随即将公鸡脖子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洒向灵堂四处。
活生生的一只大公鸡，就这么被他用手硬生生拧下脑袋。
这一幕，徐同道从小到大，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所以，虽然觉得残忍，但并不惊讶。
出殡的队伍很长。
作为葛志平的嫡子，葛小天披麻戴孝、头上戴着用稻草编织成的帽子，帽檐下，挂着三团蚕豆大小的小棉球，用棉线系着，挂在草帽上。
葛小天捧着他爸葛志平的骨灰盒，走在队伍前面。
披麻戴孝的人，不止他一个。
葛志平的几个侄儿，今天都披麻戴孝。
但有资格戴这种帽子的，只有葛小天一人。
这种草帽，特别是草帽下挂的三团小棉球，在本地的习俗中，叫“三粒宫”，去世之人的亲生儿子，才有资格戴这个。
证明去世之人是有儿子的。
女儿也没资格戴。
这也是农村习俗中，很多老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一大原因。
——怕自己死后，没人戴“三粒宫”，被人说绝后。
徐同道昨天来的时候，敬过香之后，就有人给他一条白布，让他系在胳膊上。
吹吹打打的出殡队伍从村头出去，来到葛小鱼家的田头一块空地，那里已经有砖头、水泥切了一半的基座。
葛小天捧着骨灰盒来到这里，在道士的指点下，泪流满面地把他爸的骨灰盒放在基座上。
随后，道士又是一番作法，之后，便有两个泥瓦匠上前，用砖头、水泥，将小小的坟冢砌起来。
大半个小时后，在道士的主持下，今天送葬的每个人，都上前给葛志平最后一次作揖行礼。
不远处已经用干稻草点燃一只火盆。
每个行完礼的人
都要跨过这只火盆，去晦气。
跨完火盆，就要当场摘下身上戴的孝布、帽子等等，并且，还要当场将简单缝制的孝布、帽子等等，全部拆开，拆开之后，才能带走。
等大家回村的时候，路上，除了葛小鱼家的几个人，其他人已经没什么悲容，虽然不至于有说有笑，但已经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徐同道听见有老人感慨：“唉，志平这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可惜了！”
也有老人说：“死了就剩一把灰，人这一生世真的没意思……”
还有人说：“我们现在回去，还有一顿饭吃吧？”
……
送葬的队伍里，有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孩子。
此时，忽然有两个小男孩在追逐打闹，嘻嘻哈哈地争抢对方手里的孝布。
……
徐同道把这一幕幕收在眼底，虽然因为从小见过几次，不觉得惊奇，心里还是不禁感慨。
一个人的去世，除了家里的至亲会悲恸很多天，对其他人，哪怕是亲戚朋友，也是转眼就能恢复心情。
这对一个人的斗志，真的是一种打击。
要是看不开的话，这样的事情多经历几次，可能就会丧失奋斗的斗志。
回到村里。
大家都来到葛小鱼家。
厨房已经备好一些简单的饭菜，供大家果腹。
有葛小鱼家的亲戚在招呼大家多吃点。
徐同道和戏东阳肚子也饿了，就跟着大家，一人盛了碗饭，夹了些菜，随便找了个凳子坐着开吃。
刚吃几口，旁边就又坐下一个人。
徐同道抬眼一看，是村长徐恒春。
比之几年前，徐恒春更显老态了，身形更加消瘦，头发更稀、白发更多。
葛志平的丧事，作为村长的徐恒春，也帮忙了。
此时徐恒春手里也捧着一碗饭菜。
坐下的时候，徐恒春吁了口气，见徐同道抬眼望来，徐恒春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道啊，你这几年都不怎么回村里了啊！我听不少人说，你这几年在外面发大财了，你这发财了，也不能忘了乡亲们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同道一时摸不准徐恒春想说什么。
就淡淡笑笑，随口嗯了声。
徐恒春转脸看了看不远处的徐红叶（葛小鱼母亲），有点好奇地问：“对了，小道，我听说志平他这次生病，全部医药费，都是你帮忙付的？不少钱吧？我听说用了二十好几万？”
徐同道依然猜不准他的意图。
微微点头，又嗯了声。
徐恒春有些感慨地看着徐同道，赞许地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真不错！比你爸强多了！就应该这样嘛！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现在发财了，村里有人家遇上这样的困难，你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对吧？嘿嘿。”
徐同道眉头微皱，“村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同道此时有点怕村长拿话套他。
要是让他以后村里不管谁家有类似的困难，都让他徐同道如此卖力地帮一把，他可不敢答应，也不想答应。
一来，村里人家太多了。
二来……他本就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而前几年，他爸失踪后，村里有些人可把他家搬空了，那事他可没忘。
他就算再大度，最多也只能让自己不再报复那些人。
但如果要他以后像帮葛小鱼家一样，去帮那些人？
那抱歉！
他做不到。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徐恒春嘿嘿笑着，摇摇手，“你别怕！小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说实话啊！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有两件事想跟你说说。”
徐同道闻言，眼睛眯了眯，忽然放下手里的筷子，摸出烟盒，扔了支烟给徐恒春，自己也点了一支。
“村长，你说说看！但我不保证什么。”
徐恒春捡起徐同道扔给他的那支烟，夹在耳朵上，“嗯嗯，你听听看！第一件是村里要修路，上面会拨一些款，但也需要大家集资一部分，你家也是我们村的，所以……”
徐同道：“……”
一听他开头说村里要修路，徐同道就猜到徐恒春想说什么。
果然，徐恒春说希望他能捐一笔钱给村里修路。
“第二件呢？”
徐同道没有表态自己捐不捐钱，直接问起第二件事。
徐恒春笑笑，“第二件啊，我听说你现在开厂了是吧？你看……咱们村里不少人平时歇着也是歇着，你看你那工厂能不能给大家安排一个工作？让大家都挣点钱啊？”
第622章 小道，你变了！
徐同道有点意外，他刚还以为村长徐恒春的第二件事，也是找他化缘式的要钱呢。
竟然是为了村里人跟他要工作……
微微沉吟，徐同道：“我那工厂在省城。”
徐恒春笑呵呵地摇头，“那没事啊！我也晓得在省城，那有什么关系呢？村里去全国各地大城市打工的人，又不是没有，相比起来，省城天云市已经算近的了，对吧？”
这倒是。
徐同道微微点头。
又沉吟片刻，看了看徐恒春期待的神色，徐同道淡淡笑了下，“村长，你说的两件事，我记下了，容我考虑两天，这样吧！你手机号码多少？告诉我，回头我考虑好了，我打电话告诉你结果。”
徐恒春：“……”
轻叹一声，神色有点失望的徐恒春，还是把自己手机号码报给了徐同道。
报完之后，忍不住又说：“小道啊，你也念过书，应该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对吧？咱们村，毕竟是你家乡，你现在发财了，村里多少人都盼着能跟着沾点光，你现在也算是咱们村的骄傲了，要是能拉大家一把，还是拉一把吧！
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啊！
你要是能帮帮村里，帮帮大家，以后这十里八乡的，大家肯定都会说你一声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嗯？”
徐同道默然。
他本是一个不在意虚名的人。
原时空，他家自从他爸失踪之后，他家就声名狼藉了，混迹社会底层的他，要是太在意虚名，那日子就没法过。
所以，徐恒春这番话对他没什么用。
但……
徐恒春刚刚这番话，却让他心里有所触动，
一时间，他脑中想到的就比较多了。
比如：我不在意名声，但老娘和弟弟、妹妹他们也都不在意吗？如果我能让村里人都念我一声好，以后妈回村里的时候，心情应该能好不少吧？
比如：也许我这辈子会和原时空一样，无后，那我重活一世，最后能留下些什么呢？在女人方面，我已经不比我那父亲强多少，这方面的名声以后肯定不会好，那……帮帮自己的家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村里修一条路，帮大家提供一些工作机会，也算是我徐某人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吧？
比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枝上的花朵，凋谢零落之后，都能化作养料回报花根，我徐同道难道连花朵都不如吗？
等等。
“村长，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着，徐同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样吧！村长，村里修路还差多少钱，回头你们算一下，给我一个数字，至于大家工作的事……我回去让人统计一下，大概能安排多少人，大概都有哪些岗位，等统计好了，我再跟你联系，好吧？”
徐恒春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连连点头，连声说：“好、好、好！”
……
坐车回去的路上。
徐同道靠在椅背上，眯着双眼，望着车窗外不断被抛在后面的景色，这片地界上的每一条路、每一片农田、每一条河，乃至每一棵田间地头的歪脖子树，他都那么熟悉。
这里是他的故乡。
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依然落后，大家的日子还是不怎么好过。
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回报这里什么。
也从不觉得自己欠这里什么东西。
直到今天，村长徐恒春的那番话，给了他触动。
此时他脑中的思绪繁多，又想了一些相干的和不相干的。
比如：原时空的景东老板强东同学，发财后，好像就经常回报他家乡的父老乡亲，逢年过节，送红包、给别人安排工作……等等。
现在想来，强东同学做那些事，不管是真心，还是作秀，起码他的行为是实实在在回报了家乡。
比如：历史上的楚霸王项羽，起兵时的八千江东子弟，我徐同道肯定成不了楚霸王，但我要是能善待乡亲们，将来应该也会有一些家乡的人才来帮我吧？如果能多一些这样的家乡人才，也能成为我手下的骨干……
……
一路上，徐同道想了很多很多。
他自问自己现在还算不上巨富。
但相比家乡的父老乡亲，他也算是非常有钱了，无论是为了回报家乡，还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后劲，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于是，一个个小计划，渐渐在他心头浮现。
——村长徐恒春说的修路钱，他决定赞助一部分。
——村里，乃至乡里那些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太差，而不能上学的孩子，他想着，也可以每年专门拿出一笔钱来，助那些孩子上学。
——还有，徐家村，乃至整个乡的人，要是愿意去他的方便面厂，或者房产项目的工地上做事，他也可以提供机会。
等等。
回水鸟市的一路上，他脑中就想这些事了。
至于赞助学校什么的？
他却没什么兴趣。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原时空要不了多少年，大概十年左右，乡下大部分中小学，就会被裁撤了。
他记得其中一些学校新建刚刚没几年，说裁撤就被裁撤了。
所以，他对出资新建学校没什么兴趣。
相比之下，他宁愿把钱赞助给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
回到水鸟市的第二天，徐同道就来到集团总部，打电话把表姐谭诗叫到他办公室。
谭诗，除了是他表姐，可还担着他总裁助理一职。
在办公室里，徐同道把自己想好的那些想法，仔细跟她说了一遍，听得谭诗诧异不已，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等徐同道说完，谭诗忽然说：“小道，你变了！”
徐同道失笑，随口开了个玩笑，“变帅了？”
不料，谭诗却笑着点头，“是呀！真的变帅了，前天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给他们买医疗保险，今天又听你说要回报家乡，既要拿钱给村里修路，还要拿钱赞助那些念不起书的孩子，甚至还要给全乡的人一个工作的机会，你的眼界变大了，心胸也变宽了，可不就变帅了嘛！”
徐同道失笑摇头。
第623章 执行人——谭雅
从徐同道的总裁办公室出来后，谭诗回到她自己办公室，抱着双臂，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栋栋高楼大厦，出神。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眼睛忽然一亮，掏出手机，找到姐姐谭雅的号码拨出去。
与此同时。
沙洲县城，红星大酒店。
一身深红色领班制服的谭雅，正在酒店二楼指挥手下服务员们做清洁工作。
身上手机突兀响起，也没影响她继续指挥大家干活。
嘴里一边吩咐，一边伸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表情有点意外。
然后又吩咐大家几句，她才接通电话，快步走到窗边。
“小诗？这个时候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呀？”
——“姐，你还在那个酒店做领班吧？”
电话里，传来谭诗的声音。
谭雅轻笑：“要不然呢？你到底有事没事呀？我这儿忙着呢！”
——“有！是有件事想请你去做。”
谭雅：“什么事呀？你说！”
——“刚刚小道交给我一个任务，但我自己走不开，没时间亲自去执行，所以我就想到姐你了呀，姐！你那个领班的工作，辞了吧！我给你在西门集团安排一个职位，这集团是小道的，他还能亏待你呀？你说是不是？”
谭雅哑然失笑，抬手慢条斯理地理着鬓边发丝，笑道：“又让我辞职？这事之前你们不是跟我说过了嘛？我没说过我不想辞嘛？我在红星大酒店挺好的，小道那里，有你帮着他，还不够吗？还要把姐妹俩一网打尽咯？
呵呵，再说了，我没你那样的学历，我去了能干嘛呀？最多也就能在他的火锅店里做做服务员，那还不如继续留在红星大酒店呢，何必折腾呢？你说是不是？”
——“姐！这次不一样，你这次要是过来，也不是让你做什么服务员，你要不听我说完给你的工作，你再决定？”
谭雅眉梢微扬，“哦？那你说呀！我不一直在听嘛！”
——“姐，是这样的，小道最近回了一趟老家，突然善心大发了，想为家乡做点好事……”
电话里，谭诗把徐同道交给她的那些任务，都细细跟谭雅说了一遍。
听完后，谭雅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直到……
——“姐，你觉得怎么样？这事你有兴趣去做吗？这可是积德的好事呀，本来呢，我们集团也不是没人可以用，只是我考虑到咱们老家那边的情况，你比我们集团公司里的那些人，肯定更熟悉，要是你愿意去做这事，那肯定事半功倍，别的不说，至少咱们乡有那些中学、小学，你肯定都门清，到时候，你代表咱们集团去摸底，调查每所学校具体有哪些贫困生，肯定效率更高，对吧？姐，你考虑一下？”
谭雅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
她蹙眉沉吟片刻，“小道，让你找我来做这事的？”
……
西门集团总部。
站在窗边的谭诗闻言，眼珠一转，立马给予肯定的回答：“对！姐，小道想了很久，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让别人去做的话，他也信不过，姐！这工作繁琐是繁琐了点，可能比你在酒店做领班，也要辛苦的多，要跑不少地方，还要接触不少人，但……”
“好吧！既然小道相信我，那这事我接了，不过，我这里辞职的话，可能需要一两个星期，没办法马上就辞职走人。”
电话那头，谭雅忽然打断谭诗的话，应了这事。
谭诗：“……”
微微错愕，几秒后，谭诗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没事，你尽快辞职就行，我这里会等你的，对了，姐，你和那个李小华怎么样了？你俩谈恋爱都好几年了吧？他还没跟你求婚吗？”
谭雅：“……”
“你呀！你自己到现在还没谈男朋友呢，还有闲心操心我的事？放心吧！他家刚在县里买了一套房子，已经说好明年房子装修好了，就跟我结婚，呵呵，要是吃不定他李小华，你觉得你姐我能陪他拖这么多年？”
谭诗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那就好！姐，要不，你让他也辞职吧？我跟你说，小道的生意现在做得可大了，工作岗位多的是，李小华他要是愿意过来，肯定能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
谭雅想了想，“算了！这事回头再说，行了，就说到这儿吧！我这里工作还忙着呢，等中午忙完，我就跟人事部说辞职的事。”
……
一周后。
谭雅正式离职，入职西门集团总部公司。
然后和徐同道见了一面，见面的地方在西门一品火锅店。
徐同道、谭雅、谭诗三人边吃边聊。
徐同道把自己的计划跟谭雅说了一遍，也把谭雅的工作范围说了说，当天下午，谭雅就带着任务回沙洲了。
她做服务员几年，做服务员领班几年，待人接物、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是很强的。
回到沙洲县，她首先联系一位以前的初中女同学。
她这位女同学已经嫁人生子。
丈夫是沙洲县、竹林乡派出所的一位副所长。
谭雅邀请他们夫妇吃饭。
一顿饭的工夫，她成功将这位副所长，发展成他的免费外援。
不仅当场为她介绍本乡的一些情况，包括本乡范围里，有多少所小学、中学，以及每所学校的大致情况，等等。
这顿饭散场的时候，这位副所长同志，还承诺会尽快帮她联系乡里每一所小学、中学。
并表示，可以派人和谭雅一起去实地走访那些学校，等等。
还承诺，会尽快向乡领导汇报，请乡里协助她在明年年初的时候，在全乡范围里招聘员工。
……
当天傍晚，谭雅骑着电瓶车，来到徐家村。
找到村长徐恒春，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谭雅被徐恒春请到村部办公室，正式洽谈西门集团赞助徐家村修路一事。
谈完修路的事，她又和徐恒春谈西门集团在徐家村招工，以及赞助贫困家庭孩子上学的事。
这是徐同道重点交代过的：无论是招工，还是赞助贫困学生上学，都优先徐家村。
第624章 社会底层
不幸的人，哪里都有。
徐家村也不例外。
村长徐恒春听谭雅说，徐同道的西门集团要赞助村里的贫困学生上学，一阵意外之后，马上就来了精神，当场就起身要带谭雅去看村里最困难的家庭（有学龄孩子的家庭）。
徐恒春领着谭雅从村部出来，往村尾走。
边走边给谭雅介绍：“小谭啊，我现在带你去看的两个孩子都是一家的，唉，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也是可怜，就前年，那两个孩子的爸爸，也就三十几岁，是个壮劳动力啊！有一天早上去田里搭电线，想给他家的稻田灌水，结果……
唉！他没看见电线杆上的一根电线落在了水沟里，一脚踩进水沟，就被电打死在水沟里了。
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啊！两个儿子，大儿子11岁，小儿子9岁，都在上学呢，就因为那家伙被电打死了，那两个孩子的娘，今年上半年就悄悄走了，两个儿子一个都没带，全丢给她公公了。
而她公公本来就是老来得子，现在都七十多了，外面的钱已经一分都挣不了，就靠伺候家里几亩田，他一个老头子，哪能做得动啊？对吧？所以啊，那几亩田的收成也不好，虽然学校看在他家的特殊情况，免了他家两个孩子的学费，但除了学费，那个老头子一个人养两个半大孩子，也特别艰苦，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老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路上，村长徐恒春边走边说，唠唠叨叨的，把那两个孩子的情况给谭雅介绍清楚了。
也成功勾起谭雅的恻隐之心。
“那个女人那么狠心呀？她就自己一个人走了？两个儿子一个都不管了？”
谭雅觉得不可思议。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村长徐恒春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她跑了之后，她公公也带着两个孩子去找过她娘家，但……唉！那个女人的老子、娘也不是人屌销的，不说他们女儿跑哪里去了，也就算了，还把那老头子和两个外孙子硬推出家门，然后夫妻两个都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让那老头子和两个外孙根本找不到他们俩个人……”
谭雅：“……”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做娘的，不管两个儿子，做外公、外婆的，也不管两个外孙？”
徐恒春：“要不怎么说那女人的老子、娘都不是人屌销的呢！”
（销：此处是插销的销。）
……
村里的路不是很平，此时天色又黑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村尾一户人家。
屋里亮着一盏灯泡。
昏黄色的光线。
谭雅跟在徐恒春身后，走在这家大门的时候，看见一老两小，坐在八仙桌那儿吃饭。
家里的家具倒不是很旧。
大概是两个孩子的父母当年结婚时置办的。
徐恒春刚跨进门，就大咧咧地喊：“老瞎子！你家怎么到现在才吃晚饭啊？你自己老了，不晓得饿，你两个孙子也不晓得饿吗？两个小家伙还在长身子呢！你这个爷爷怎么做的？啊？”
一句话，正在吃饭的一老两小都循声望来。
老人头发几乎全白了，瘦骨嶙峋，脸上皱纹丛生，双眼浑浊，眼神似乎不太好，但并不是真的瞎子。
眯着眼睛，盯着徐恒春看着，已经没几颗牙齿的嘴巴嗫嚅着问：“谁啊？是、是恒春吧？”
旁边的大孩子：“嗯，爷，是村长！”
小一点孩子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爷，我、我们今天没偷人家东西，真没偷……”
大孩子闻言，脸色也是一变，警惕地看着徐恒春和谭雅，“爷，今天的柴，真是我们自己捡的，不是偷的！”
老头子浑浊的老眼看向两个孙子，两道花白的浓眉皱起，沉声问：“真没偷东西？没偷东西，人家怎么又找上咱们家了？”
质问着，老头子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两个半大孩子吓一跳，身子一缩。
看向徐恒春和谭雅的眼神，顿时就透着一股敌意。
村长徐恒春连忙阻止：“老瞎子！你别吓唬孩子，孩子没偷东西，我们今天来是给你们家送好处来的！”
说着，就介绍身旁的谭雅。
……
一个多小时后。
徐恒春和谭雅从这户人家出来，徐恒春领着谭雅往另一户人家走去。
边走边介绍那户人家的情况。
“小谭，我现在带你去的那家情况是这样的：
这家人倒是没离婚，但家里是真的穷，当初他们夫妻俩顶着计划生育的压力，生了一个又一个娃儿，他们家条件本来就不好，但就是想生个儿子，所以生了三个女儿了，还要生，计划生育你是晓得的，那几年基本上年年上他家的门，超生要罚钱嘛！
他们家没钱交罚款，家里收的稻子、菜籽，就都被搬走了，家里养的猪和一条牛，也都被牵走了。
一家人饭都吃不上，现在住的还是土基屋呢！屋顶上，本来是有瓦的，也因为超生，被捅得尽是洞，他们家没钱翻盖，就弄了些稻草盖在屋顶上挡雨，喏！就是前面那一家，你看见了吗？”
说着，徐恒春伸手指了指夜色下，几十米远的一户人家。
低矮的土基屋，墙壁都是土砖垒的，屋顶上……确实有点臃肿，似乎堆了些稻草。
“那他们家最后生出儿子了吗？”
谭雅忍不住好奇。
徐恒春失笑一声，“哦，嗯，倒是生了一个带把的，但是造孽啊！一家人穷得叮当响，三个女儿，大女儿去年已经被赶出去上班挣钱了，但他们家日子还是过不转，这不，今年二女儿和三女儿，都没让去念书了，都在家里务农，帮着干活……”
谭雅眉头蹙起，“那二女儿和三女儿今年多大了？本来念几年级了？”
徐恒春：“哦，这个我倒是不大清楚，都十来岁吧？等一下我们到了他家问问就晓得了。
不过，我晓得他家二女儿好像本来已经念初中了，小女儿小学还没毕业……”
两人眼看就要走到那户人家的时候，那户人家屋里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大哭声。
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的斥骂声。
“小瘟货！你还敢哭？你再哭？你再哭老子打死你……”
第625章 社会底层2
闻声，谭雅脸色一变。
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徐恒春，
徐恒春表情波澜不惊，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
见谭雅看他，徐恒春轻哼一声，“穷争饿吵，人穷了，脾气就会越来越坏，再加上家里女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他家的姑娘挨打是常事，要是冲他家的大人，我今天肯定不会带你来他们家。
但……唉！我就是觉得投胎到他家的三个姑娘可怜，大姑娘已经出去上班了，也就算了，那两个小一点的姑娘太可怜了，我是真看不下去啊！”
说着，他加快脚步，来到那户人家大门前，还没进门，就喝了一声：“徐卫标！你个狗日的，是不是又喝醉了，拿孩子出气了？你个狗日的！”
嘴上骂着，徐恒春背着双手，走在这户人家的大门。
谭雅面色复杂地跟在后面，落后好几步。
此时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她爸妈也生了三个女儿。
大姐谭萍，她是老二，下面还有个妹妹谭诗。
但她爸妈不一样，生了她们三个女儿之后，就没继续生了。
而且，她们三姐妹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被爸妈打过，从小就生活得很快乐，她和大姐都顺顺利利地念完初中，小妹谭诗更是念了高中、大学。
说起来，她家也是农村的。
……
怀着复杂的心情，谭雅跟着徐恒春走进这家大门。
堂屋里，灯光昏黄。
以谭诗的经验，这大概是15瓦的灯泡，最大的优点就是省电。
当然了，省电也就意味着这灯泡不怎么亮。
屋内，手里拿着一根竹条的高大男人回头看见村长徐恒春，本来怒气冲冲的表情突然一变，高大的身子顿时矮了一截，佝偻着腰，挤出生硬的笑容，连忙扔了手里的竹条，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前门，迟疑着往村长这边走来，“欸，村长？村长你怎么来我家了？来来！抽根烟！抽根孬烟。”
徐恒春扫了眼他手里的孬烟，伸手推开，然后掏出自己身上的烟盒，点了一支，也没给徐卫标递一支，自顾自地抽着。
脸色地不耐地追问：“你个狗东西，天天晚上喝酒！都穷成这样了，还抽烟喝酒？怎么不喝死你？”
说着，徐恒春看见堂屋饭桌上的酒菜。
显然，徐卫标家今晚吃饭也很迟。
呃，也可能是全家人都吃好了，就徐卫标还在喝酒。
桌上已经直剩一副碗筷。
徐恒春皱着眉头走过去一看，嗤笑一声。
谭雅不解，也跟着走过去，当时就看呆了。
桌上的酒菜——一碟盐炒老黄豆、一小碗蒸咸菜、还有两小块豆腐乳……
就这三个菜。
酒，是一只塑料壶装的散装酒。
徐恒春：“徐卫标！就这破菜，你也能喝到现在？你怎么不去死哦？还打孩子？”
徐恒春的目光看着墙角处，瑟缩着，抱着肩膀的瘦小女孩，皱眉追问：“徐卫标！你刚才为什么打三丫头啊？啊？”
人高马大的徐卫标显然挺怕徐恒春这个村长。
陪着笑脸，讪讪地答：“村、村长，我就好点孬烟孬酒，戒不了啊！”
目光扫向墙角瑟缩着的女儿，他瞪了女儿一眼，“这丫头欠打！我刚才筷子掉了一支，喊她给我拿一支干净的过来，她磨磨蹭蹭的，半天都不给老子拿来，你说她该不该打？”
徐恒春不豫地瞪着他。
然后转脸问墙角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孩，“三丫头！你刚才在做什么？怎么没快点给你爹拿筷子啊？”
瘦小女孩畏惧地看着徐卫标，呐呐地说：“我、我晚上淘米的时候，脚、脚崴了，走、走不快……”
“脚崴了？”
谭雅脸色一变，当即上前问：“那只脚崴了？”
瘦小女孩缩着身子，不敢与光鲜亮丽的谭雅对视，红着脸，声音细弱蚊鸣地说：“左、左脚……”
“脚崴了？没用的东西！淘点米还能把脚崴了？没用的东西！”
徐卫标骂骂咧咧。
徐恒春瞪他，“你有用？你有用家里能穷成这样？”
嘴里骂着，徐恒春当即上前，一脚踹在徐卫标左腿上，踹得徐卫标一个趔趄，却敢怒不敢言，甚至还陪着笑脸，讪讪地说：“村长、村长，你消消气、你消消气……”
墙角处。
谭雅拎起小女孩单薄的左脚裤腿。
没看见袜子，只看见一双小脚上，趿着一双前面破了洞，且明显大了几码的黑布鞋。
以及……左脚脚踝处青紫一片的肿胀。
当时，谭雅眼眶就是一红。
霍然回头，指着小姑娘青紫红肿的脚踝，喝斥人高马大的徐卫标，“你自己看看！你女儿脚踝都肿成什么样了？你还因为她给你拿筷子慢了一点，就拿东西抽她？你配当爹吗？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徐卫标眼角不自然地抽搐几下，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显然被激怒了。
但……
他看着谭雅时尚的打扮和气质，他胀红着脸，却不敢发火，只是扭头陪着笑脸问徐恒春，“村长，这、这……她、这姑娘是谁啊？怎么跑我们家来了？”
徐恒春瞪他一眼，又是一脚踹过去。
“人家是来帮你的！你摆这臭脸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
十几分钟后。
徐恒春和谭雅从徐卫标家出来。
出来的时候，村长徐恒春背上背着刚刚的小姑娘。
无论是徐恒春还是谭雅，脸色都不大好看。
徐卫标夫妻俩，以及另外两个孩子都跟了出来。
徐卫标夫妇都陪着笑脸，欲言又止。
村长徐恒春回头没好气道：“桂花！你跟我们走，回头你背你姑娘回来！快点！”
“嗳、嗳！”
徐卫标老婆连忙陪着笑脸跟上来。
至于徐卫标？
站在门口，没敢跟上。
……
路上。
谭雅低声安慰小姑娘。
“你脚还痛吧？别怕！我们现在带你去看医生，等看完医生，过几天就好了，对了，你原来念几年级了？还想不想念书呀？”
趴在徐恒春背上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看谭雅，微微摇头，没敢作声。
谭雅知道她怕生，就继续问：“还有，你二姐原来念几年级呀？上初中了吗？她还想不想念书呀？”
第626章 变化
时间进入元月。
按公历来算的话，已经是2003年。
今年的新年会来的比较早，元月31日，就是除夕夜。
这个元月，谭雅一直在竹林乡统计失学儿童、少年，偶尔，也会与乡政府那边接洽，准备开年后的，新春招聘会。
与此同时，徐同道也没闲着。
年底了，他这个集团总裁，也比平时忙碌得多。
既要参加各个分公司的年终总结会，也要确定各个分公司下面每个人的年终奖励方案。
还要准备年终前，出席各个分公司的年终晚会。
等等。
千头万绪的工作，即便有谭诗和唐清协助他，他也没什么休息时间。
隔三差五，还要抽时间去天云市，看看西门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运营状况，以及三岔河大桥旁边的工程建设。
忙里偷闲，才能挤出一点时间，与魏春兰约会，或者去见见曾雪怡、夏芸。
就连葛小鱼，偶尔也会给他发几条短信，来显示存在感。
比如这天晚上。
徐同道参加完西门一品火锅的年终员工晚宴，一身酒气地把戏东阳和唐清扶进房间休息。
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正好想上厕所的他，因此而醒。
伸手向旁边摸了摸，摸到房间电灯开关，啪嗒一声，吊灯亮了。
这是他在水鸟市新买的房子。
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几平米。
买的二手房，最大的好处就是买到手就能住，无需装修。
目前，他和戏东阳都住在这儿。
睁开眼，撑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忽然想起刚刚手机好像响了一声，就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坐在床沿上，抬了抬眼睑，按亮手机屏幕。
短信是葛小鱼发来的。
——“小道，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啊？对了，你有假期吗？”
头脑仍然有些昏沉的徐同道，随手回了几个字，就放下手机，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过年应该会休息几天。”
等他上完卫生间回来，拿起手机一看，葛小鱼的第二条短信，果然已经发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咱们聚聚？”
徐同道淡淡一笑，兴趣不大。
随手回复：“到时候再说吧！”
回复完，他端起床头柜上，不知谁给他倒好的一杯茶，茶已经凉了，他也不在意，端到嘴边，咕噜噜，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酒后，嘴巴比较干。
刚放下茶杯，葛小鱼的短信又来了。
——“好，那我等你回来。”
徐同道笑笑，随手把手机扔在床头，靠在床头，拿过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眼睛看着电视，思绪却还想着与葛小鱼有关的问题。
最近大半个月，葛小鱼隔三差五就给他发短信，嘘寒问暖的，已经有点超越纯洁友谊的界限。
他不确定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他徐某人了，还是想弄假成真，真做他女朋友，然后不用还他医药费……
此时，他就又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这注定是一个他自己思考不出真相的问题。
……
农历腊月二十五。
晚。
西门一品火锅店2店，一辆黑色奥迪在店门外的停车位上停下。
车门打开，徐同道、徐长生、戏东阳从车上下来。
徐同道招呼徐长生，“走！就是这儿了，对了，这里你来过没有？”
徐长生转脸看了看四周，笑着摇头，“没有，我平时几乎都是在网吧和宿舍两点一线，很少出来玩，这条街我都没来过，对了，林子就在这里上班？”
问着，徐长生抬眼看向二楼上的偌大招牌。
他说的“林子”，自然是徐同林，徐同道的把兄弟。
“嗯，对！你们平时都没联系吗？他没叫你过来吃个火锅什么的？”
徐同道一边问，一边往一楼的门面走去。
西门一品火锅2店，主体在2楼，但却在一楼租了个门面，作为接待顾客的吧台，以及直通二楼的电梯和卫生间。
徐长生对这里很好奇，目光四顾，一直在打量周围。
闻言，他自嘲一笑，“没有，林子还在怪我当初没跟你们一起出来闯荡，平时根本就不愿跟我联系。”
徐同道：“……”
这话，徐同道就有点不好接了。
毕竟，他自己可以理解并原谅当初的徐长生。
但徐同林不理解、不原谅，他也不能强迫。
他只能打着哈哈，“呵，没事，一会儿咱们叫上林子，一起喝顿酒，你记得多敬他几杯，就好了。”
徐长生点头，“嗯，我会的。”
一楼吧台的收银员见过徐同道，见徐同道带人进门，连忙上前接待，殷勤地把他们仨送进电梯。
电梯门还没关上，徐同道就看见她拿起手里的对讲机，通知楼上的服务员——徐总来了。
今天是他特意抽出时间，跟徐长生、徐同林聚一下的。
毕竟年底了，这两人又都在他公司工作，平时没什么时间聚餐也就算了，这一年到头，总要见个面、一起喝顿酒。
上楼后，徐同道他们刚在大堂经理的安排下，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徐同林就脚步匆匆地赶来。
这小子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纸帽。
比徐同道上次见他的时候，又胖了一圈。
一张胖脸显得油光水滑的。
看见徐同道和戏东阳，就满脸笑容地抬手打招呼：“嗨，小道，戏哥，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们现在的主战场转移到省城了？怎样？最近不忙吗？竟然还有时间来找我喝酒？哈哈……”
说话间，他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瞥了眼身旁的徐长生，却只是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徐同道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便知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徐长生说的没错，徐同林确实不待见他徐长生。
“你怎么又胖了？你这么胖下去，以后还能找到女朋友吗？嗯？”
徐同道好笑地打量着胖乎乎的徐同林，打趣。
却不料……
徐同林嘿嘿一笑，抬手抹了下额头，对不远处一个苗条的年轻女服务员努努嘴，“小道，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啊！喏！那姑娘！看见没有？我的！嗯哼。”
第627章 都是有原因的
“你的？”
徐同道表示怀疑，“你女朋友？”
不仅徐同道怀疑，戏东阳和徐长生也怀疑地看着表情嘚瑟的徐同林。
然后，徐同林更嘚瑟了。
肯定地点头，“如假包换！怎么？你们不信啊？那要不要我给你们证明一下？嗯？”
戏东阳插嘴：“你怎么证明？”
徐同林嘚瑟地打了个响指，“等着！”
然后待那边那个面条女服务员目光扫过这边的时候，徐同林连忙对她招手。
那姑娘眉头微皱，眼神疑惑，抬手指着她自己，张口无声询问徐同林。
徐同林连连点头。
跟着，那姑娘就表情疑惑地往这边走来。
这期间，徐同道、戏东阳、徐长生都看清了这姑娘的模样。
一张娇俏的小脸，苗条而娇小的身子，看着俏生生的，颇有几分姿色，目测大约二十岁上下。
徐同道看得有点愣，目光在徐同林和这姑娘之间来回转了几次。
——徐同林这小子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朋友？假的吧？这姑娘看中这家伙什么了？
片刻后。
手里拿着点菜单，腰间系着黑布围裙的苗条姑娘来到他们这一桌。
“林子，你叫我？有事呀？”
姑娘开口，清脆的声音。
徐同林对徐同道他们挑挑眉，神情很得意，胖手一揽这姑娘纤细的腰肢，下巴微扬，对徐同道他们介绍，“各位，你们现在信了吗？嗯？这是我女朋友李晓艺。”
顿了顿，又跟李晓艺说：“艺艺，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位帅哥，就是咱们西门集团的老总徐同道，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好兄弟！他旁边那位，我也跟你说过的，就是戏哥戏东阳了。”
目光转到他身旁的徐长生脸上，徐同林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至于我旁边这位，是我们一个村的，也姓徐，徐长生！”
当徐同道他们看见徐同林伸手揽着这姑娘的腰肢，这姑娘脸色虽然微红，却并没有闪躲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相信了。
——徐同林这小子竟然真的找了一个漂亮女朋友。
徐同道还好。
他重生后，找的每个女伴，都很漂亮。
每个姿色都在这李晓艺之上。
所以他只是讶异，并不吃味。
相比之下，坐他旁边的戏东阳和坐他斜对面的徐长生就是真的吃味了。
话说，戏东阳年龄比徐同道他们都要大好几岁，但徐同道他们认识他以来，戏东阳却是一直单身。
而徐长生呢？
好像母胎单身至今。
论外形，他俩谁也不认为自己比徐同林长得丑，别的不说，只说身材，他们就完胜徐同林。
可……
胖乎乎的徐同林已经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实现弯道超车——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戏东阳轻叹一声，被徐同道听见了。
徐长生不敢与李晓艺对视，脸皮微红，显然在这姑娘面前，他有点自惭形秽。
他们的反应，包括徐同道的讶异，都让徐同林更加得意。
只见他对李晓艺说：“好了，艺艺，你先去忙吧！记得一会儿过来，一起吃点儿，好吧？”
李晓艺脸颊微红着点头，对徐同道他们说：“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徐同林目送她扭着细细的腰肢离开，转脸嘿嘿笑着，看看徐同道、戏东阳、徐长生，“怎么样？我这女朋友还行吧？能带得出去不？”
“你怎么找到的？这姑娘……她怎么看上你的？”
徐同道是真的好奇。
戏东阳和徐长生也好奇。
三双眼睛看着徐同林，徐同林嘴角的笑意都隐藏不住，“小道！瞧你这话问的？艺艺她怎么就不能看上我了？我有那么差吗？我也很帅的好吧！”
“你那一身肥肉……”
戏东阳忍不住直指他的缺点。
徐同林白他一眼，“戏哥，你懂不懂爱情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懂不懂？我跟你说！我家艺艺就喜欢我这一身肥肉，你信不？她说特别是我的肚子，看着可爱，摸着舒服，睡觉的时候，还能枕着我肚子睡，她说可舒服了，不信你回头也试试？嗯？”
戏东阳：“……”
说话间，大堂经理安排的锅底、烫菜、酒水，被三名女服务员配合着送过来。
徐同道他们这个话题便暂停。
等锅底、烫菜、酒水都上好，服务员们都走了。
四人才边吃边聊。
徐同道他们还是好奇徐同林是怎么追到那姑娘的。
偏偏，徐同林这小子就是一口咬定，他没怎么追，很容易就把那姑娘拿下了。
他这话，在座的，除了徐同林自己，没第二个人信。
直到……
大约一个小时后，店内食客渐稀，李晓艺不忙了，走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举杯向徐同道他们敬酒的时候，戏东阳没忍住，问她看上徐同林哪一点。
突然被问及这种问题，李晓艺脸皮微微一红，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徐同林。
徐同林对她挤挤眼，被徐同道他们看见了，但看见也晚了，制止已经晚了。
于是，考验这姑娘和徐同林的默契时候到了。
李晓艺：“呃，林子、林子他挺好的呀，他、他除了胖点，其它真的挺好的，真的，他很细心，也很体贴。”
徐同道被勾起好奇，“哦？那你能举两个例子吗？”
已经知道徐同道身份的李晓艺，不敢不答。
红着脸，没去看徐同林不断对她使的眼色，低声说：“例子、例子……哦，我记得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下雨，他都塞一把雨伞给我，吃工作餐的时候，他、他也经常给我夹菜，还有、还有……我们在一起后，我晚上下班后，只要说肚子饿了，他都会带我去吃宵夜……徐总，这些例子……够了吗？”
徐同道哑然失笑，转脸问戏东阳和徐长生，“怎样？你们说这几个例子够了吗？嗯？”
他早就看出戏东阳和徐长生都很好奇徐同林是怎么追到这姑娘的，似乎还想学学徐同林的招数。
这也是他刚才让李晓艺举两个例子的原因之一。
戏东阳有点尴尬，点点头。
“够了。”
徐长生眼神复杂地看向徐同林，也点点头，“怪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