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不能欺负奶奶
方小芹给她说起了卖辣酱的事。
刚开始，吴桂花说什么也不相信。
“你尽是哄我，那刀具厂的人是领工资，可是很多人的家属都是十里八乡的农民，一个人上班要养活全家好几口的人，你说就像启明，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钱，家里能够用也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舍得花八毛钱一瓶买我做的辣酱，他们又不是傻。”
是啊，吴桂花说得没错，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庭，谁不会做辣酱的啊，谁家没有一个辣酱坛子，吃的时候抠一坨出来放在碗边上，噗嗤噗嗤就能将就一顿。
要知道，八毛钱就是一斤肉钱，金贵得很。
方小芹直接把预收的辣酱钱拿了出来。
“妈，钱都在这儿了，这还能有假？不然我给你和孩子买鞋的钱哪里来，启明就那点工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担心家里的辣酱不够卖的。”
“还有还有，启明今天驼了一背篓的辣椒回来呢，就摆在院子里。”
吴桂花一下有些激动，冲出去打开背篓看了又看，还果真有一背篓辣椒，启明这孩子做事认真仔细，不可能不做辣酱还买辣椒回来。
直到这时，她终于相信了，把那钱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全都一股脑还给了方小芹。
“闺女，这钱你好好收着，这是你卖的，就归你，不用给妈。”
辣酱也是要成本的好不好，自己怎能把钱收到兜里边呢，两人推攘了很久，到最后吴桂花直接生气了。
“这谁拿着不都一样嘛，你妈就是个没读书的农村妇女，连算账有时候都算不清楚，你让我把钱拿着干嘛，从今以后，这钱你都收着，铁军的工资也交给你，家里就让你当家了。”
她哪里知道，江启明早就把工资上缴了。
燕子和浩浩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又见到奶奶和妈妈拉拉扯扯，有些害怕。
“哥哥，你说奶奶和妈妈是不是在打架，我们去叫爸爸好不好。”
他们也觉得奇怪，爸爸回家后为什么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边不出来呢。
浩浩一心向着奶奶，他才懒得再去叫人，自己直接上，冲过去就推方小芹。
“你不能欺负奶奶，你不能抢奶奶的钱。”
说着，这孩子真的就把方小芹手里的钱抢了过去，塞到吴桂花的衣兜里，还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看着方小芹。
一下就想起今天刚到老槐树下时，浩浩用石头砸伤冯宝珍的事了。
想起浩浩前世里坎坷的一生，从拐卖开始，历经了磨难，但是到最后性格非常偏激，成为一个世人眼中所不齿的大恶人，最后还在冲动之下，怂恿着和燕子一起，把小飞给害死。
其实现在看来，他的性格里已经有了些偏激的成分在里边了。
方小芹突然有些担忧，前世里是自己对不起他，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可是现在，她绝对不能让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了。
看他现在还如此和自己做对。
方小芹的脸色一沉，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然后拽着浩浩的手。
“你跟我出来。”
第77章 ：控制住
江浩倔强，整个头昂得老高，还和方小芹对抗。
“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出去，你不是我妈妈，你是坏女人，我恨你。”
玉不琢不成器。
这一刻的方小芹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门背后就有一根黄荆条子，看起来非常光滑，这是以前她生气时候经常拿来打人的，已经用得很顺手了。
燕子看着方小芹的眼神就吓坏了，一双小手拽着她衣袖不撒手。
“妈妈，你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好不好，哥哥下次不会了，你不是说了嘛，以后再也不打我们了。”
方小芹的心被猛然触动了一下，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细细回忆起来，浩浩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和自己对着干的？
好像就是在自己动不动就打他们的时候吧，而且到后期愈来愈烈，只要孩子稍微惹到自己，她就会打，而打了后浩浩就更搞破坏，如此恶性循环。
直到最后，这孩子几乎天天都要挨一场打了。
吴桂花想来护孩子，还有些不敢，方小芹的脾气她了解，如果她要一护啊，铁定还会打得更厉害一些。
只能两头劝。
“浩浩，你这孩子别犟脾气，这钱本来就是你妈妈的，哪里是奶奶的了，而且这也是我们家的钱，大家都用的，谁拿着都一样，赶快给你妈认个错，听到没有。”
对挨打，浩浩丝毫不怕，他早就习惯了。
“我不，她拿着钱就是想要进城，过好日子。”
这孩子，竟然是这个心思，说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想没有妈妈啊。
方小芹一下就醒悟了，要想感化一个孩子，靠的是爱，而不是管教，更不是高压下的强迫。
她开始变得轻言细语，直接蹲了下来。
“浩浩，妈妈没说要打你，妈妈为什么要打你呢，只是奶奶说得没错，这钱就是我们家的，我们大家的，而且妈妈还要用这钱生出很多的钱来，将来浩浩和燕子不单单是有新鞋子穿，等过年的时候还能买新棉袄。”
浩浩原本时刻准备着，自己方小芹操起门背后的黄荆条子的时候，他就撒腿跑出去，不过她突然的转变，让人有些疑惑，尤其是还被妈妈紧紧抱着，莫名有些温暖呢。
她的身上竟然带着股香味，那是只属于妈妈的味道，只是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过了。
“真的？那我要挂在公社供销社里那件蓝色太空服，带帽子那个。”
孩子终究是孩子啊，方小芹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好好，镇上去买也可以，再不行，让爸爸骑着自行车，带咱们去县城，买最新款式。”
浩浩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明显的兴奋，但是一旁的燕子却一下跳了起来，就好像马上就能见到新棉袄了一般。
说到这里，方小芹话锋一转，孩子，终究还是要教育的。
她一下翻出了浩浩衣兜里的几个小石头，把他们一一拿在手里。
“告诉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在树下，是你打的人是不是。”
第78章 ：讲道理
江浩仰头，眼神带着明显的仇视。
“那老巫婆欺负奶奶，还说你和爸爸妈妈的坏话，我就是要打她，下次她要再说，我还要打，打得比这次更狠。”
这才是方小芹今天拉着浩浩说话的目的，她不能让小小孩童的心里，一直充满着恶意。
他才四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浩浩，那你告诉妈妈，你打了她，她就不说那些难听的话了吗，是不是会说得更狠一些，而且下次见面的时候，还会说？”
江浩低头不说话，不知道如何回答母亲的这个提问。
“那我再问你，她那样说奶奶，说爸爸妈妈，是不是我们就真的是她说的那样的人呢，她说和不说，是不是我们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并没有任何影响？”
孩子的眼神再次柔了不少。
“你说你真打人，如果打得严重了，别人受伤了，是不是公安叔叔还要把你抓起来，再或者找爸爸妈妈陪医药费，是不是更浪费钱呢，所以说啊，打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只会把问题弄得越来越严重。”
这，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呢，连一旁的吴桂花都觉得，经过方小芹这样一分析，当时义愤填膺的心情顿时就能平和起来了。
一旁的燕子问得怯生生的。
“那妈妈，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方小芹问燕子和浩浩。
“妈妈问你们，如果你被狗咬了一口，你会返回去咬狗一口吗？”
燕子一下就笑了。
“妈妈，你好笨哦，狗那么脏，我为什么要咬它，恶心死了，下次遇到狗的时候，我绕着走就行了。”
没错呀，这就是一个孩子都能懂的道理嘛。
浩浩聪明，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妈妈，以后我也不打她了，脏了我的手。”
方小芹脸色一正。
“没错，不单单是二奶奶他们那一家子，我们不去招惹，其实对谁都不应该动手呀，如果打架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人为什么还要懂道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关在屋子里的江启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站在那一直没说话，就那样听完方小芹说完了所有，一下有些感慨。
其实，他也早就发现了浩浩性格里偏激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改变孩子，没想到方小芹几句话下来，就让这孩子明白了。
浩浩把那些小石头扔到了院子里，这些东西，他平日里可宝贝着呢，就是他的秘密武器，可以说在那堆孩子里边，打遍天下无敌手。
江启明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开始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走到方小芹面前，没再提自己情绪失控的事。
“你带孩子到院子里玩会，我来帮妈烧火，等饭好了叫你们。”
方小芹看了看他，想问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燕子已经跑过来牵她的手了。
“妈妈，哥哥给我做了个新玩具，给你看看好不好。”
浩浩还会做玩具？她怎么不知道，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这个才四岁多的小家伙，到底能做出怎样的玩具出来。
第79章 ：玩具青蛙
灶房内，吴桂花看着方小芹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问江启明。
“儿啊，这钱当真是卖辣酱的钱？刚刚小芹还说我做的辣椒好吃，可是她以前闻着家里的辣酱味都要骂人，这到底是咋回事，她当真吃了这辣酱？”
江启明在烧火，有些心不在焉，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吃，那天吃饺子的时候，我看她吃了不老少，你做的辣酱本来就好吃，刀具厂的人，个个都想要，还是小芹聪明，说要收钱，不然我们每次抹不开面子，得贴多少钱进去呢。”
吴桂花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这儿媳妇，真的是要认真过日子的架势了。
越想越高兴，这心头一下就乐开了花，今天确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啊。
“把火烧大一点，今天把肉都烧了，小芹说得对，下次要吃肉的时候，拿一罐辣酱就可以换了，吃得起。”
……
江家的房子虽然破破烂烂，除了两间土坯房外，猪圈和灶房都还是茅草房。
不过他们家住在凤凰村的尾巴上，是单门独院，门口还有一个大院子，倒是清静得很。
想当初，江启明父亲江长林还在的时候，作为家里的老大，老人死得早，一直对弟弟江长贵颇为照顾。
为了能让他娶上冯宝珍，愣是把家里的老宅子全都给了他们，自己搬出来在一块空地上建了这个临时房子，一点点白手起家。
吴桂花跟着他，生下了江启明和江启琳兄妹俩，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了，没想到江长林却出了意外，撒手人寰。
从那以后，他们家住在这凤凰尾巴上，极少和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大家都知道吴桂花性格泼辣，也不敢来招惹她，家里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一些，倒也清静。
浩浩从一堆谷草里边抓出了一个玩具出来，是用铁板和铁丝做的，还有弹簧和发条，样子看起来有点复杂还有点丑，上边裹了片绿油油的青菜叶子，把发条扭了扭，那小东西就一蹦一跳了。
还真有小青蛙的模样。
这简直也太惊喜了吧。
“浩浩，这当真是你做的？你怎么会做这个。”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发条青蛙对所有孩子来说还是个奢侈品，都是城里孩子玩的东西，就是在公社或者镇上，卖的人也特别少。
不怼人不发脾气的浩浩乖巧得不行，他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
“是爸爸教我做的，这是我做的第一个，不好看，不过我多做几个肯定能更好一些。”
如果是江启明教的，那就不足为奇了，对他来说，用现成的材料DIY一个玩具青蛙出来，那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浩浩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就能有这么强的动手能力，也是不简单。
这些，前世的方小芹压根就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对孩子真的太不上心了。
燕子在一旁有些愤愤然。
“可惜了，爸爸做的那个被二牛骗了去，不然哥哥照着做，肯定能做得更好一些。”
又是这二牛，看来他们这家人还真是欺人太甚，方小芹一下动了心思。
“浩浩，你想不想去找二牛，把你的玩具青蛙拿回来，但是说好了，绝对不打人。”
江浩抬头，眼底带着兴奋和坚毅。
“想，妈妈，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吗。”
不过，已经不需要他们去了，刚说完这句话，没想到冯宝珍就带着二牛找上了门来。
第80章 ：自取其辱
见到冯宝珍，方小芹一下就笑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直接把人堵在了院门口。
“二婶，该不会闻到我家肉香了，想来蹭饭吧，不过不好意思，家里穷，实在是买不起多的肉，够不了那么多人吃。”
这时的冯宝珍，额头上的那个大青包比刚才更大了，都不知道浩浩这孩子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而且准头还好，那青包还带着乌红的血污，连带着眼睛都有些肿了。
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得很。
冯宝珍气势汹汹，声音震天响。
“看看，你们好好看看，都伤人这样了，还有小胖这脚，也肿了起来，你们今天要不赔医药费，我和孙子就赖在你们家不走了。”
呵，原来又是来耍泼的。
虽然方小芹觉得浩浩打人是不应该，可打都打了，她这人也活该被打，还能怎样。
你就只能乖乖给受着，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儿子推出去受罪。
在屋子里的江启明听到了声音，也立马跑了出来，他眼神如刀子一般划过冯宝珍，似乎她只要稍微对老婆孩子不利，就不会让她好受了。
冯宝珍倚老卖老。
“怎么，你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祖孙俩不成，来啊，正好打进医院了，还有人管饭。”
听说刀具厂这两天发工资了，今天不从江启明手里骗点钱过来，她说什么都不走了。
方小芹却像看猴戏一般看着冯宝珍的表演，最后才问她。
“二婶，我就问你，你哪只眼睛看到你额头上的包是浩浩打的了，还有二牛自己从树上跳下来摔了脚，这村子里多少孩子都看着呐，随便叫几个孩子过来问问就知道了，就是说到天王老子那去，我们也不怕。”
冯宝珍一副泼妇的样子。
“谁不知道浩浩那小兔崽子，兜里随时都装着一包的石籽，谁招惹了他就打谁。”
说到这里，冯宝珍就要去翻浩浩的口袋，方小芹在那冷笑。
“那他兜里要没有石籽，二婶又怎说，是不是必须得为诬陷小孩子赔礼道歉了。”
原本江家偏僻，平时除了干农活的人从山下下来会经过他们院门口，也没人来的，谁知这时却围了不少村民在门口张望，似乎知道有热闹可瞧，带着兴奋。
其实，这些人都是冯宝珍在院子里叫过来的，当时她回去，越想越气不过，尤其是额头上的伤还痛得厉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找上门来。
来之前在院子里大肆宣扬了番，一来想给自己壮胆，二来她知道江启明这个人好面子，只要人多了闹起来后，就会息事宁人。
当然，围观的人中，还有一些人是听说这里有热闹可瞧，主动跑过来的，毕竟现在是农闲时间，大家待在家里也无聊。
冯宝珍气势汹汹，这时的浩浩被方小芹教育了一番，人也变得乖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如刺猬一般，见谁刺谁了。
他主动把口袋翻了出来，里边空空荡荡的。
“二奶奶，妈妈说了，人要讲道理，不能动不动就打人。”
看着孩子空荡荡的口袋，人堆里有人直接倒戈了。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一个孩子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和准头，冯婶子，我看你还是赶快到公社卫生院自己去处理一下吧，总不能找不到人赔，你这伤就不治了，痛的还不是你自己。”
“是啊，走了走了，人家家里也要吃饭了，守在这里不太好。”
“要我说啊，计较这没用，就算真是这孩子打的，当时那情况也正常。”
……
人群逐渐散去，被人奚落了一番，而且看到吴桂花把已经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了，那红烧肉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伤口又痛得厉害，冯宝珍自觉没脸，打算带着二牛走。
转身，却发现二牛不见了。
第81章 ：智取
二牛跟着燕子绕到了房子背后，他一边走一边不耐烦。
“燕子，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
燕子那鬼灵精怪的模样儿，抿着嘴笑，看起来没有任何城府。
“二牛哥哥，这次我和哥哥跟着爸爸妈妈是从县城回来的，你知道他们在县城给我带了多少好玩的玩具回来嘛，还有那种真正的发条青蛙哦，带眼睛鼻子嘴巴，身上不是裹菜叶子，是彩色不掉色，带纹路的，就和真的青蛙一模一样，跳得可高可快了。”
二牛一听，立马就来劲了。
“真的？快给我看看。”
燕子撇了撇嘴，想起浩浩刚刚给他说的话，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先想办法把之前爸爸做的那个青蛙拿过来之后再说，反正这青蛙当初也是二牛骗过去不还的。
“二牛哥哥，你拿之前那个青蛙过来换，我就把新的青蛙给你玩，不然你把两个青蛙都抢走了我就没玩的了。”
二牛想，这燕子真的是傻，别人都是好的换差的，她还能把新的拿来换旧的？
这种买卖怎么不能做了，于是立马从兜里把旧青蛙摸了出来。
谁知燕子速度可快了，拿着青蛙转身就跑，边跑还不忘扭过头来，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二牛就是个大笨蛋，哥哥说了，当时青蛙就是借给你玩的，早就该还了。”
这二牛急得发狂，自己一天时间里接连被这兄妹俩戏弄了两次，关键他们还比自己小，哪里气得过，直接就要追过去打燕子，她瘦得就像根豆芽菜似的，一只手就能推到。
燕子好像并不怕他，跑出一段距离后，还站在那儿不跑了，躲在墙角自顾自玩起了青蛙来。
别说，爸爸做的这个确实比浩浩做的好多了。
只听到砰的一声，二牛跑得太急，本来就从树上摔下来的脚走路都不太利索呢，就那样一脚踩在了一个坑里。
这个坑原本是打算挖猪圈的粪坑的，可还只挖到一半，因为没钱买小猪仔，吴桂花也就放弃了，在上边还盖着柴火，不留神根本看不出来。
这二牛哪里知道啊，痛得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奶奶，奶奶救我，燕子欺负我。”
冯宝珍本就一肚子的气，此刻见孙子再次被戏弄，气得七窍生烟，刚想发火，却看到江启明已经把燕子抱在怀里了，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进了房间，而一旁的方小芹似笑非笑。
“二婶，慢走不送。”
冯宝珍不想吃了眼前亏，把二牛抱起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放下了狠话。
“走，回家，我看你们嚣张，就知道欺负我老婆子和小娃娃，二牛你哭个屁啊，等你爸妈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但是走出老远了，还能听到二牛在那里嚎。
“青蛙，我要我的发条青蛙，呜呜，奶奶你要给我买一个发条青蛙，不然我就不认你了，长大了不孝敬你。”
门口，浩浩把青蛙拿在手上，看着方小芹，不无得意。
“妈妈，我没打人，但是我和妹妹把青蛙拿回来了。”
方小芹给了浩浩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抱着他的时候，还不忘表扬了一句。
“真不错，你和燕子聪明又勇敢，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从未感受过如此直白表扬的浩浩一下就脸红了，看来燕子说得没错，不打人的妈妈真的好温柔，莫名有些喜欢。
有妈妈喜爱的感觉真好。
第82章 ：祖传的辣酱配方
这天下午，吴桂花从家里的地窖里搬出了最后两坛辣酱，挺沉，估摸着加起来能有五六十斤。
看到它们，方小芹总算松了一个口气，当时生怕家里没有现成的，在刀具厂预售得多了，到时候没货给别人。
毕竟辣酱制作周期挺长，需要个过程。
连江启明都觉得奇怪。
“妈，你什么时候还藏着这么大两坛子在地窖里，连我都不知道。”
吴桂花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要让你知道了，还能存得下来嘛，你说你哪次回家不带走几罐，就是金山银山也能被你搬空了，这些啊，原本是留着家里吃的，不过既然能换钱，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再做便是。”
说起来，这做辣酱的技术还是吴桂花家里祖传的，从她奶奶辈就传了下来，直传到了吴桂花这一代。
偏巧那时候就遇到自然灾害了，她的家乡穷得连树皮都吃得精光，甚至开始吃那种白石头，到最后很多人得了浮肿病死去。
当时的吴桂花还不到二十岁，眼看着家里的亲人一个个没了，最后没了别的办法，只能跟着乡亲们往外逃。
走的那天，老天爷下着瓢泼大雨，不少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这才逃到了凤凰村，阴差阳错间认识了当挑货郎的江启明父亲江长林。
也是两人缘分，吴桂花不嫌弃江长林的穷，为了弟弟长贵娶媳妇，就只两间茅草房。
而江长林呢，也不嫌弃吴桂花是个外乡人，娘家一个亲戚都没有了，无依无靠。
就这样，两人搭伙过起了日子，还把这日子越过越好。
所以，说起来这吴桂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乡人，多年后她才打听到，自己这一逃难，足足走了一千多公里，而她的家乡，也在那场罕见的大雨之中彻底被淹没，几十个村子都被淹没在了地底下。
她彻底没了家，凤凰村就是她的家，她也从来没嫌弃凤凰村穷过，比起她的家乡来，这里真的富饶多了，至少走上一天就能到县城，不像她那个时候，她活到十八岁，都没去过县城一次，就是走出大山去公社赶场买一包盐巴，也要走上一天的时间。
吴桂花这个外乡人做辣酱的方法，确实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当时奶奶说了，这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要一代一代传下去，不管是传给女儿还是传给儿媳妇，都不能失传了。
所以这些年来，吴桂花一直都没忘记这个，即使在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她也要种一片辣椒地出来，然后给自己做上一罐。
后来家里娶了方小芹，她一闻着那味就难受，吴桂花便偷偷的做，做好了藏在地窖里边，就巴望着等女儿启琳再长大了一点了，把这门手艺传给她，也算完成了祖辈的传承。
这些年来，不知道凤凰村有多少人，想要偷窥她的方法，但是吴桂花死死捂着，如今她的家乡早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当初从那逃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这辣酱也便成为了家乡留给她的唯一记忆。
谁能想到，方小芹竟然能把这辣酱换成钱，而且一向讨厌辣酱味的她，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吃了不少，一直夸它味道好。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吴桂花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她甚至有些隐隐期待，不知道这儿媳妇接下来还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而方小芹果真又给她惊喜了。
第83章 ：叫什么名字好
这天，吴桂花就坐在两罐子辣酱旁边，第一次给方小芹说起了自己的家乡，说起了奶奶辈的传承，说起了关于这辣酱的故事。
到最后，方小芹竟然哭了，她没想到，前世里虽然知道吴桂花对这辣酱非常执着，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妈，我要跟你学做辣酱，你愿意教我嘛。”
愿意，当然愿意，吴桂花一百个愿意，这些年来，她巴不得能把这技术传递下去，这样即使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也觉得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责任了。
不过吴桂花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她，她有自己的担忧，过了半晌，她才问方小芹。
“你确定是要安心做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就成，不然我不能坏了祖辈的规矩。”
也不知道是吴桂花真的原则性这么强，还是突然发现方小芹对着辣酱非常感兴趣，就想用这来套住她。
没想方小芹听完就笑了。
“妈你难道忘了，我上次就说过，你就是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这下，吴桂花总算彻底放心了。
不远处，被指使过去劈柴的江启明看着两人坐在那有说有笑，实在是好奇了，就找燕子过去给自己当间谍，想知道她们到底在说着什么。
没一会，燕子跑回来报告。
“爸爸爸爸，妈妈说，奶奶要赶她走，但是她不走，你说奶奶为什么要赶妈妈走呢。”
这孩子，拿着一坨就跑，气得江启明恨不得把老母亲抓过来数落一番，关键时刻怎么能如此拖后腿呢。
他眼睛一直往那边瞟，好几次都差点砍到自己的手。
下午，方小芹和吴桂花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坛子里所有的辣酱分装成一罐一罐的，每罐大概是两斤左右，方小芹数了数，还不错，正好够前几天刀具厂预售的那些货。
她仔细算了算成本，这一罐下来至少能赚五毛钱的样子，利润不可估量呢，不说能卖多少，就是一个月卖掉个百十来罐，也比江启明在刀具厂的工资都高不少了。
她显得有些兴奋，一下就规划出未来的宏伟蓝图来。
前世的自己就是傻，老觉得只有进了城里才可能赚钱，没发现这商机就在自己的面前，唾手可得。
看着包装好的辣酱塑料瓶子，上面什么都没有，方小芹开始自动脑补，是不是该给他们家的辣酱取一个名字？
就像老干妈那样。
不由得看着那瓶子在那发呆，可是叫什么好呢？
这时，已接近傍晚，吴桂花已经在灶房里熬红苕稀饭了，江启明劈了能烧一个月的柴火，难得的休息一下，被浩浩缠着继续在那改良玩具青蛙，忙得不亦乐乎。
方小芹冥思苦想将来这辣酱品牌到底叫什么名字，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院子口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个婆姨竟然拿着搪瓷碗站在外边，大声喊桂花婶。
脑袋里突然灵光一动。
“没错，就叫桂花婶辣酱，朗朗上口不说，和老干妈还有异曲同工之效。”
她甚至拿出了铅笔来，想设计个商标图案，完全无视院子里不请自来的那帮女人。
但她们可不管方小芹甩脸子，反正这辣酱又不是她做的，看着她身后那一堆辣酱，眼睛都直了。
第84章 ：我想买一瓶
吴桂花听到声音，立马从灶房跑了出来，见到这帮人，头都大了。
这帮人可热情了。
“哎哟，桂花婶，你还说你辣酱都吃完了，原来还有这么多呢，上次找你要一点都舍不得，今天啊，你们家辣酱的香味在整个凤凰村天上飘着，香了一整个下午，孩子就哭闹着想要吃一口辣酱下饭。”
方小芹腾地一下站起来，拦住了这帮就如同强盗一般的婆姨们，平日里她们都伸手惯了，吴桂花抹不开面子，每次都会给一点，虽然每次都给得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不是个小数目。
她说得冷冰冰的。
“对不起，这些都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
领头的那个张婶平日里一直和冯宝珍混在一起，两人就是一副德行，贪小便宜得很，立马就说开了。
“方小芹，你说你妈都没说啥，你在这里瞎计较，平日里大家都是礼尚往来嘛，彼此间互送点东西又怎么了，一点辣酱你还舍不得了。”
这帮人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还礼尚往来，笑死人了。
在方小芹的记忆之中，有次燕子调皮，在公社赶场的时候腿上被一条野狗咬了，鲜血淋漓的，吴桂花正好赶场的时候把钱花光了，兜里没钱，抱着孩子在公社卫生院哭，找张婶借一块钱给孩子包扎下伤口，她愣是没借，但是转头就在屠户那买了一斤肉回来。
方小芹懒得和这些人闲扯。
“妈，饭做好了嘛，你去看着锅里边，没漫出来了，还有启明，你把辣酱全都装在背篓里，记住了，明天到刀具厂之后，按着我拟的清单一个个送货过去，千万别弄错了，只有这么多瓶，一瓶多的都没有。”
她完全把这帮舔着脸想站小便宜的女人们当成了空气，直到江启明一点点把辣酱装进背篓里，然后还用塑料口袋仔仔细细包裹一起来之后，她们才相信方小芹难道说的是真的？
其中有一个脸皮薄点的小媳妇走到方小芹面前，她问得小心翼翼。
“小芹，桂花婶的辣酱确实好吃，其实每次免费来要我都不好意思，你既然要卖，是卖多少钱一瓶呢，我想买一瓶。”
这小媳妇叫小翠，方小芹还有点印象，比自己晚两年嫁到凤凰村来的，男人好像在县城码头干活，虽说干的是体力活，不过好歹能赚点钱，所以她在家里的小日子，比起其他人来说，确实是要舒坦一些。
方小芹返身进了堂屋，没一会手里拿了一瓶辣酱出来。
“本来这最后一瓶是打算留给孩子下饭的，不过你要喜欢就拿去吧，价格都和刀具厂他们买的一样，八毛钱一罐。”
小翠觉得还能接受，因为这样一罐真的可以吃好长时间呢，家里人都爱吃，于是立马从兜里掏了八毛钱出来给了方小芹。
“小芹，是不是吃完之后还可以再买，其实这样挺好的，桂花婶的辣酱真的好吃，以前馋这一口的时候不太好意思找婶来要，如果能花钱买，等我吃完了就再来。”
看来，村子里还是有明白人嘛。
只是小翠这一买，身后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说开了，说什么都有。
而且，她们把矛头全都指向了小翠。
第85章 ：其乐融融
“小翠，你该不会疯了吧，当真还花钱买。”
“当今这社会是变了哦，这些人啊就是跟那些投机倒把份子学的，什么钱都想赚。”
“算了算了，回家我自己做去，不就是辣酱嘛，剁碎了加上盐腌到坛子里面，谁不会了，大不了在里边加几颗豆瓣。”
……
方小芹并不反驳她们。
“小翠，我妈说了，要想辣酱做出现在这样的香味，至少也得捂一个月才成，所以这一罐你要省着点吃了，一个月后才能买到新的，不过要想味道更好，得三个月以上才行呢，所以我和我妈最近打算多做点，屯在那。”
说到这里，方小芹一副不计较的样子，还冲着那帮婆姨们笑了笑。
“你们要想买的话，也只能一个月之后了哈。”
所有人发出一堆不可思议的唏嘘声，还带着鄙夷，然后小声骂咧着走了。
买？钱多了才买，傻子才买！
吴桂花看起来心情特别好，是啊，平日里这帮人动不动就跑来要辣酱，她烦不胜烦，最后只能告诉他们自己也没有了，这才唬弄过去。
没想到今天又来了，被小芹这样整治一下，以后看谁还好意思开口来要的。
在饭桌上，中午的红烧肉就只剩下几坨了，吴桂花也恨不得全都夹到方小芹的碗里，就连一旁的燕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奶奶，是不是有了弟弟妹妹，你就不喜欢我和浩浩了，为什么你把肉都给弟弟妹妹吃了，可是它还小，吃不了那么多。”
这小委屈，真是委屈死了。
这话引起了桌子上所有人的哈哈大笑，方小芹立马把肉又分给了两个孩子，燕子倒是不客气，张口就咬了下去，满嘴都是油，满足得不得了。
“谢谢妈妈。”
不过一旁的浩浩却把自己的碗捂住。
“我不要，我不爱吃肉。”
哪里有孩子不爱吃肉了，这一刻，方小芹突然意识到浩浩和江启明的性格相似之处，他们都爱把自己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就像在前世里，江启明直到死，也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喜欢，却在何世军拿她和孩子来威胁他的时候，心甘情愿舍弃了属于他的所有身外之物。
她强迫着把一块肉塞到了浩浩的碗底。
“妈妈也不爱吃，浩浩帮妈妈吃了好不好，不然就浪费了。”
这天晚上，饭桌上的气氛格外融洽，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大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了，一吃完饭，江启明便要收碗去灶房洗，被吴桂花立马拦住。
“明天你要赶着回去上班，天不亮就要走，早点去休息，今天也忙了一整天了，还有，你帮小芹伤口换下药。”
方小芹回头看了看房间，家里唯一的两间土坯房，她占用了一间，另外一间是吴桂花的卧室，堂屋三面是土墙，但是有一面和灶房相连的却是草房，一到晚上，那风呼呼地刮，能冻得人发抖。
以前江启明临时搭的小床，就在堂屋里。
此刻，江启明已经默不作声，跑房间内去搬出自己的薄棉絮了，在硬板床上铺开。
站在灶房门口的吴桂花默默看着这一切，重重叹了一口气，原本还开心着的心情呢，一下又阴云密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小芹走到了江启明的身后。
“老公，今天晚上你就别睡这里了，睡屋子里边吧。”
第86章 ：你进来睡
江启明铺棉絮的手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屋子，给他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些，自己的两次发疯，都是在屋子内的那张木床上。
当时，方小芹流着泪，咬破了嘴唇，沙哑着声音求他放过自己，可身体里的那头怪兽就是指使着自己发疯，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没回头，生怕自己再次发疯，声音听起来冷冷的。
“不用了，我睡这里就可以，习惯了。”
方小芹被打击到了，要知道来叫他进屋，自己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不过她并没有放弃。
“今天晚上风大，还是进屋去吧，屋子内暖和些。”
江启明喉头已经开始干涩，因为一想到那间屋子就能想起当初发疯时候的画面，怪兽开始蠢蠢欲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无数次在心头回忆，却也无数次的痛恨自己。
站在灶房门口的吴桂花急得不行，她这儿子是榆木疙瘩吗，这儿媳妇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他怎么还喘上了，不进去呢。
实在气不过，吴桂花冲过来抱起临时打起来的硬板床上的被子就往屋子里冲。
“广播里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晚上要下雨，你睡这个位置不说灌风了，晚上还要漏雨，小芹说得对，进屋去睡，大家挤在一起暖和。”
一句挤在一起，把方小芹和江启明的脸同时说红了。
就像是一下被人窥探到了心头的秘密，方小芹生怕让人觉得自己上赶着贴上去，她也是好面子的好不好，小声嘟囔了一句。
“就是这个床有点窄。”
精致讲究的雕花木床，可能这床，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家具了，据说是当时江长林跑凤凰山上砍下来的一颗一百多年的青冈树，然后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结实得很。
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木头不够，可能床还不到一米五宽。
确实是有些窄了。
江启明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上，听方小芹这样一说，更是紧张得厉害，如果两人都躺在这床上，到时候自己再一发疯，孩子还在呢，这可如何了得。
况且小芹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
吴桂花直接就发飙了，关键时刻，她这儿子怎么这么怂，要不是因为小芹怀着孩子，她都在考虑，是不是再去找老神仙开副药。
“浩浩，燕子，跟奶奶走，今天晚上和奶奶睡。”
这多大点事，把孩子叫走了，这床哪里还窄了，宽敞得很。
方小芹有些得意，这婆婆关键时刻还挺给力嘛，看他江启明现在还找什么理由来拒绝。
谁知江启明还没说话呢，燕子一下就冲了过来，抱着方小芹的腿不撒手。
“我不嘛，我就要和妈妈睡，燕子好久好久没和妈妈一起睡了。”
简直让人苦笑不得，江启明顺势找了个台阶下。
“这样吧，我把硬板床搬进来，这样就不冷，也不挤了，正好能睡得下。”
方小芹一下也放弃了，总不能真的把江启明按到自己床上然后一起睡吧，她甚至还在一旁帮忙，帮着把小床铺在了窗户旁，两个床对着，相隔了大概有一米左右。
也好，至少距离越来越近了，慢慢来，她还不信了，总有一天，她要让江启明心甘情愿爬上来。
第87章 ：爸爸妈妈一起
浩浩和燕子两个小屁孩站在屋子里看两个大人忙碌，房间里一下摆了两个床，他们还有些新奇，只有吴桂花唉声叹气的，跑灶房里抱了一大捆谷草过来铺在下边。
“这晚上冷，垫厚一点，你说好端端的床不睡，挤在一起多暖和，非得来睡着硬板板，你们两个孩子也是，有妈了，就这么嫌弃奶奶了嘛。”
说完这些，吴桂花气鼓鼓地也不想打扰他们休息，自顾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浩浩和燕子蹲在墙角面面相觑，有些迷茫。
“哥哥，你说奶奶为什么生气了呢，她不是天天盼着妈妈对我们好嘛。”
浩浩也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啊，哪里懂成年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抓了抓脑袋。
“我觉得，奶奶肯定是想爸爸妈妈睡一起，因为我听村子里其他小伙伴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睡一起的。”
方小芹没有说话，已经窝到了被窝里假寐，让江启明去对付俩孩子。
燕子一听，觉得浩浩分析得有道理啊。
“好像是这样的呢，我看二牛的爸爸妈妈天天吵架，但是晚上也是住在一张床上的。”
江启明简直哭笑不得，不是他不想和方小芹住，他是害怕，怕自己犯错，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怎样的时候，被方小芹一脚踢到床底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他走了过去，一手拧一个。
“那是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床，不像我们有两个，所以他们只能挤在一起了。”
燕子鬼灵精怪的，不由分说脱了鞋就跳到了小床上，然后在床上跳得老高，使劲叫浩浩。
“哥哥哥哥，今天晚上我们就睡小床了好不好，这床好好玩啊，我喜欢。”
是啊，垫了厚厚的谷草，还带着稻子的清香，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是一件好稀奇的事，浩浩站在那有些左右为难。
“可是爸爸睡哪。”
燕子已经不由分说来拉人了。
“你傻啊，大人睡大床，小孩睡小床，以后爸爸妈妈在家，我们都睡小床了，把大床留给爸爸妈妈。”
对，这听起来没毛病。
方小芹躲在被窝里都差点笑出声来，还是自己的乖女儿懂事，知道妈妈的心思。
浩浩也跟着跳了上去，两个孩子在小床上直接摆成了大字形，哪里还有江启明一丝一毫的位置。
他只能小心翼翼，坐在了床沿边上，就只是坐在这，感觉自己就有些呼吸不顺畅了，这个床就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
该死，离得这么远，怎么都闻到了这女人身上独有的那股香味。
江启明甚至都不敢躺下去，就那样坐了好久。
孩子玩累了，燕子懂事，还主动起床把电灯给关了，黑暗中，还看到爸爸坐在那，忍不住问他。
“爸爸，你不困吗，为什么不睡觉？”
江启明硬着头皮，把桌子上早就冰冷了的一杯水全部灌了下去，这才躺了下来。
谁知他刚躺下去，睡梦中的方小芹翻了个身，直接就钻到了他的怀里。
她的手，还勾上了他的脖子。
第88章 ：是他就好
江启明直接连动都不敢动了。
方小芹的气息直往鼻孔里钻，她整个人都暖暖的，软软的，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脖颈之间，让他忍不住想要反手把人也抱住。
他强忍着。
没一会，小床上已经传来两个孩子匀称的呼吸声，这孩子的睡眠就是好，没一会就睡得很沉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从窗户照进来淡淡的月光，能依稀看到怀里方小芹的模样。
感觉到有光在她的睫毛上跳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他的手指划过方小芹的脸庞，她竟然轻声嗯了一声，那带着尾音的甜糯女声，如电光火石般砸在了心头，顿时冒出火花来。
一股洪荒之力呼之欲出。
但是，方小芹哭着求自己放过她的泪脸再次在眼前出现，再想起自己发疯之后，方小芹好几天都下不了床的痛苦。
他退缩了。
在这方面，江启明的认知完全出现了偏差。
他固执的觉得，就是自己的问题，很严重的问题，不然为什么大江和郝梅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一刻，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他轻轻推开了怀里的方小芹，钻出了被窝，还有20多天就要过年了，深夜里的气温很低，被冷风一吹，他总算清醒了一些。
还好，方小芹睡着了，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
江启明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坐在屋檐下抽烟。
他的青春期是缺失的，在十七岁那年的时候父亲便出了意外离开，而吴桂花也从未对那时候长得半大不大的儿子说起过太多这方面的知识。
在这个年代里，压根就没有关于两性的教育，也没有任何渠道能接收到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揣测和摸索。
所以，江启明在那次执行任务受伤，医生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正常过。
一直以来，自卑和彷徨，再加上猪队友母亲的自作聪明，让他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在自己身上，他和别的人不一样。
他甚至变得敏.感而多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出不来，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也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接连抽了十几根烟，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而此刻的屋子内，方小芹压根就是醒着的，她的心情也和江启明一样复杂。
当他抱着自己在怀里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激动，可为什么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了呢？
透过窗户，能看到江启明坐在屋檐下抽烟的背影，那忽明忽暗的烟头，似乎在告诉她，他心底的痛苦。
是力不从心的痛苦吗？
可能传言是真的，那么当初吴桂花那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这一刻的方小芹，并未想过今后漫长几十年的生活到底该怎么过，而是对这个男人有着深深的心疼。
是的，她心疼这个男人，她可以接受他的任何，只要是他就好，在他身边就好。
可他呢？他内心的痛苦，到底怎么才能化解？这关乎着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底气。
她决定，今后再也不去试探他了，不想去戳他的伤疤，让他痛苦。
就这样过不也挺好的吗。
有他，有三个孩子，足够了。
这不就是自己上辈子渴求又无法拥有的幸福吗。
方小芹轻轻从床上下来，然后推开了门。
第89章 ：你不在我睡不着
深夜，屋外冷得刺骨。
此刻的江启明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屋檐下，有夹带着丝丝碎雪的细雨飘过来，他也丝毫不避，指头的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就这样如同一尊化石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眼睛看向了黑暗深处，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没错，这背影就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感让方小芹心疼得厉害，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从身后一下环上了江启明的腰，她把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手指间的烟头一下滑落，落在院子里一块积了水的洼地里，发出嗤的声音。
江启明声音低哑，返身把方小芹护在自己温暖的胸膛里。
“你怎么出来了，外边这么冷，赶快回屋去。”
他眼底的心疼，藏都藏不住，方小芹终于大胆了一回。
“我一个人睡不着，你进来陪我，有你在我才心安。”
这是方小芹第一次在只有两人的时候表露心迹，在这之前，不管真真假假，两人在人前总是伪装出来恩爱的模样，以此来维护脆弱的自尊。
她的话让江启明直接愣在了那里，心头有一股甜丝丝的东西滑过。
他试探着想要拉着方小芹的手进屋，可又怕过多的身体接触再次唤醒了体内蠢蠢欲动的怪兽，最后还是放弃了，跟在她身后，站在屋子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方小芹看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江启明，只以为这是一个男人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是啊，对男人来说，最大的打击不就是感觉一飞冲天，身体却一蹶不振，那种力不从心的绝望吗？
她不想再折磨江启明，抓过燕子的棉袄，这孩子贪玩，手肘处原本打了个补丁的地方，又开始破开了，露出白白的棉花来。
“你先睡，我给燕子把棉袄补上，一会再睡。”
江启明二话没说，把棉袄拿了过来。
“你先睡，我来补棉袄。”
他想，等她睡着了，自己就不会再想着犯错了。
方小芹直接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你还会针线活？”
这时，江启明已经熟练地穿针引线，为了不影响方小芹休息，他没开电灯，就在床头摆放了一盏煤油灯，就着昏暗的灯光补了起来，手法娴熟。
“这算什么，以前我们训练的时候，衣服经常磨破，都是自己补的，老班长他……”
说到这里，江启明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了，看着方小芹，说得斩钉截铁。
“睡，不许再说话。”
这语气，就像是对一个孩子，像是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宠溺。
有他在旁边，方小芹真的睡得异常安稳，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江启明就那样合衣躺在床沿边上，把几乎所有的位置都留给了她。
天色渐亮，方小芹已经听到了吴桂花起床做早饭的声音，不过此刻的江启明睡得正沉。
不忍打扰他。
这男人睡着的样子真好看，一直这样看着，感觉也不会腻。
突然，她发现先前还好好的江启明一下眉头紧锁，拳头紧紧握在一起，额头上还冒着冷汗，整个人变得非常不安稳。
他梦魇了。
他的声音很大，但吐词清晰，斩钉截铁，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嘶哑吼叫。
“跑，快跑。”
第90章 ：梦魇里的拥抱
喊完这句话，原本还睡得笔直的江启明，整个身子一下蜷缩在了一起，像是逃避，更像是伪装。
她不知道江启明是不是醒了，不过就是猛然睁开了眼睛，在他的眼底，方小芹看出了一抹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这是平日里方小芹从未在他眼底见过的，就像是一个溺水的孩子一般，充满了无助和惊慌。
这样子再次让人心疼了，生生把人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方小芹就那样哆嗦了一下，几乎是一种本能，她一下就把人给抱住了，还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的。”
这温暖的怀抱还有柔柔的声音，让江启明逐渐平复了下来，他终于从先前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这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情景，每次醒来，江启明都会难过很久，成为他心头迈不过去的坎。
唯独这次，感受着方小芹的心跳，还有她温柔的声音，这声音就如同天籁一般传来，那种从骨子里传出来的痛苦一下就平复了。
而且平复得这么快。
窝在方小芹的怀里，他一下有些舍不得离开，而方小芹也感受到了这个如钢铁般男人难得的柔软和脆弱的一面，抱着他迟迟不想松手。
两人就这样抱着，谁都没说话，浩浩和燕子睡得迷迷糊糊，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们看着有些陌生的爸爸妈妈，不敢相信。
最后，还是浩浩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直接把他和燕子的头捂在了被子里。
“羞羞，我们继续睡觉，不要打扰爸爸妈妈谈情说爱。”
……
吴桂花在外边叫江启明吃饭，昨天晚上就说好了，他一大早就要赶回厂子里去，马星刚来，厂里多少人都看着呢，昨天就只请了一天假，还得以星期天的值班来补上。
但是感受着来自方小芹怀里的温暖，这一刻的江启明哪里还舍得离开，管它的，就想任性一回又如何。
反正厂子里还有大江顶着。
他装作没听到，反手还把方小芹抱得更紧了一些，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个贪婪的孩子。
方小芹哪里舍得把人推开，也和他一起装傻。
两人就这样彼此清醒又彼此装糊涂，都闭上了眼睛假寐，贪恋着这份温暖。
吴桂花叫了好几声，也没听到有人应答，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浩浩和燕子，也睡得像死猪一般没一点动静，生怕江启明迟到了，她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情形把吴桂花吓了一大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不开窍的儿子和媳妇，竟然抱在一起睡觉？
而且还睡得那么香，吓得手里一哆嗦，手里端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直接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关门。
“啊啊啊，你们继续睡，睡醒了再起来。”
管它狗屁上班，迟到就迟到，还是儿子媳妇睡觉比啥都重要。
江启明和方小芹哪里想到吴桂花会直接推门而入，两人吓得直接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在床头到处抓棉袄，一颗心噗噗乱跳，显得手忙脚乱。
“妈，妈我睡醒了，我现在就吃饭，算了我不吃了，我现在就去上班。”
小床上，浩浩和燕子躲在被子里发出嘻嘻的笑声，这一刻的方小芹，恨不能有一个地洞能钻进去。
江启明慌慌张张跑院子里推着自行车就打算走，但是他好想再给方小芹一个拥抱，又有些不敢，回头看了好几眼。
方小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也有些依依不舍。
不能再腻歪下去了，最后她把心一横，转身进屋。
但是刚踏进房间门，院子外边就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吼。
“方小芹，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