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话 昏迷不醒的缘由
里翀当时能够埋伏在这里,而钟离家的人并无察觉,他是如何进到钟离家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包括再往前推,凶手杀害了秋若以后,时隔半年如何将秋若的尸体搬到这个院子里来的,而没有引起钟离家其他人的注意,这些似乎都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而且再之后,里翀袭击莲生,被我们拿下那次,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钟离家的?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钟离月的失踪,钟离月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在钟离家失踪吧,如果没有密道,她如何能够在钟离家那么多人的前提下离开的呢?钟离月的失踪,让我一直想不明白,钟离月和里翀有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不可能见过吧,而钟离月却在种种事情开始的时候失踪,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是凶手的策划,亦或者是钟离月自导自演?
她刚刚向我透漏她知道钟离延的秘密,转眼就不见了,这也太巧合了。
而且钟离月失踪之前,她同父同母的哥哥钟离孚刚刚出事,这兄妹俩一前一后,一个病倒昏迷不醒,一个失踪下落不明,真的毫无关系?钟离孚为了获取他们父亲的信任,早就和曹氏断绝往来,和钟离月也没有多亲近,但是在他出事之后,钟离月却失踪了。钟离月所说的秘密和钟离孚有没有联系,尚不能确定,但我相信,他们兄妹俩接连出事,不可能仅仅是巧合而已。
但钟离月、钟离孚,在里翀和钟离延的关系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里翀、钟离延似乎是一种关系,但钟离月、钟离孚的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可是细想,又有太多联系之处,首先是钟离孚对钟离瑾说过,他才是钟离家的主人这句话。然后是钟离月知道钟离延的秘密……秘密,尸体……钟离月当时所说的秘密,难道是钟离延埋了秋若尸体的这件事吗?但是钟离延提过,他惊慌的理由,是担心凶手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里原本就是为了威胁他。可是威胁他,为什么要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里呢,如果我是凶手,能够在钟离家自由往来,我当然会把尸体直接放在钟离延的院子里,这样不是更加能够威胁他的吗?
但为何要把秋若的尸体放在小院子呢?那是曹氏和钟离月住的地方……
曹氏,钟离月……
对了,钟离延带我去探望钟离月的时候,提起钟离月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钟离孚时,那个态度……
不对,绝不是毫无联系的。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密码是我没有解开的。
我和钟离瑾在小院子里的搜索一无所获,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密道,只能暂时放弃。去和萧珏会合,再作打算。萧珏先去检查过钟离孚的情况,又去确认诺儿的情况,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出事到现在为止都是昏迷不醒的。这一次来到钟离家,我们兵分两路各自进行,他负责救人,我负责查案。
“……她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只是一直没有恢复意识,恐怕是当日惊吓过度所致。”
萧珏诊过诺儿的症状后,也是大为不解。
“你在怀疑什么?”我对他之后的沉默,是多少能够察觉到些什么的。
“诺儿昏迷的时间,太长了。”萧珏说,“比我预期的还要长,她明明已经恢复了,可不知为何,竟然还不断昏睡着。”
“装的?”我理所当然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不,不是装的。”萧珏很快就否定了我的猜测,“我倒是怀疑,她在坠井之前就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觉得,可不可能是在她坠井之后,被救出来,然后不断有人一直给她用药,让她昏迷?”毕竟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看守着她的,她在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人要害她,我们都不知道。
我提出的猜测,引起了萧珏的注意,他想到了什么,起身去确认。
“萧夫人,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钟离瑾对萧珏算不上了解,自然不知道萧珏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没事的,他只是想到了些线索,去验证他的猜测罢了。”我说,看着萧珏去重新确认诺儿的病症,我示意钟离瑾先从房里退了出来。诺儿是否受到某些毒物的影响导致昏睡不醒,萧珏肯定需要些时间去试验的。留下红玉帮他,就足够了。
“瑾,在里翀意图袭击莲生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吗?”
我见钟离瑾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才向他问道。
“是,自从里翀被俘以后,叔父阻止我去见里翀,后来,又有那假尸体的事情发生,我便再没有见过里翀了。”钟离瑾说。“萧夫人怀疑,里翀还在钟离家?”
“不确定,我只是在想,我们在乡下的时候并未听人提起里翀,也根本没有见到他,里翀离开钟离家之后还能去哪儿。”他不在乡下,也不在钟离家,究竟……去了哪儿。
如果钟离家真的有密道,倒是可以解释里翀被假尸体调换以后,是如何逃过众人的视线离开钟离家的。我们在钟离家找不到密道,若能找到里翀,也许就有办法知道那密道在什么地方了。
“瑾,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钟离瑾停下脚步。“母亲在瑾幼时便失踪了,瑾对于母亲的记忆的确很少,更有一些难免经过这么多年也忘记了……萧夫人,瑾听景毓兄提过,萧夫人认定偏院中挖出的白骨并非瑾的母亲,可是真的?”
“她的确不是你的母亲,这一点钟离延已经证实了,那具尸体的主人叫秋若,原本是钟离延身边伺候的婢人。”我没有把钟离延和秋若的关系告诉他。
“秋若?”钟离瑾说。
“怎么,你知道她?”我问。
“倒是记得,叔父身边有这么一位姑娘,负责照料叔父的起居,也是从村子里来的。只不过,她来钟离家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回到钟离家不久,只见过她一两次而已,当时我往来叔父住处很少,大多是去厅里拜见叔父。后来,就听说她失踪了。”
“那你对她的失踪,还知道些什么吗?”我倒是惊讶,钟离瑾居然真的知道钟离延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他也只是摇头,“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钟离家老夫人曾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谈论秋若,后来也再没有人说起。”
钟离家老夫人?“你是说,钟离延的生母韩氏?”
我的猜测,又得到了钟离瑾的证实。
果真是韩氏下令,不允许府里的人再谈论秋若……而秋若失踪半年后,变成尸体回到钟离家,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前,又被钟离延埋在了小院子里,钟离家的人就更不知道她的事情了。
第一百二十二话 恶的底线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我今日的对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先是里翀,又是韩氏……所有的疑点依旧围绕着钟离延,我不希望在确实查到线索之前,让钟离延破坏,所以我和钟离瑾今日说的这些,决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我低声同他嘱咐,还小心的留意了周围。
钟离瑾应声点头,虽有疑惑,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关于瑾的生母,瑾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瑾与母亲分离之时尚且年幼,对于母亲的记忆少之又少,母亲突然离开,瑾实在……其实,自从上次和萧夫人提起瑾的生母之后,瑾回去又想过,如果说有谁或许知道比瑾更多的,关于母亲的事情,应该就是……唱月姑姑。”
“唱月姑姑?”
“是,瑾在想……母亲失踪之前,既然将瑾托付给了唱月姑姑,至少可以证明瑾的母亲和唱月姑姑之间私交甚好,母亲信得过唱月姑姑,才会将瑾托付给她。而在母亲失踪以后,唱月姑姑一直照顾着瑾,直到瑾回到钟离家,或许……关于母亲的事情,唱月姑姑可能知道更多。”钟离瑾说。
的确,他的想法没有错。没有哪位母亲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毫不信任的人。瑾的生母既然将他交给唱月照顾,至少从她的角度来说,唱月是她在村子里最信任的人了。而当时,她的身份特殊,自然在村子里小心再小心,没有人能够和她商量那些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势必需要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帮忙商量,那么……得到她信任的唱月,可能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这样,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再去乡下。你就借口帮忙处理素娘留下来的事情,以免引人怀疑,而我是你的朋友,又是指证素娘犯案杀夫的人,我与你同去村子里,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可以蒙混过去。”去见唱月,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相当具有危险性的事情,毕竟我们和唱月之间,还有一个里翀。
里翀会不会已经回到乡下了,他会不会就躲在唱月身边,这些都是未知的定数。
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又理出了新的线索,不能不查……只能期望明天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我既希望里翀在村子里,又不希望他在,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恐怕他们是很难懂的。
和钟离瑾约好之后,我便同他在这里告辞,准备再去和萧珏会合。
但是走着走着,愈发觉得身后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停下脚步,回身去看。钟离瑾都已经毫无察觉的走远了,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已经第二次感受到这股强烈的视线了。
如果第一次真的像钟离瑾所说,可能是钟离家某个好事的家奴打探,那么这第二次算怎么回事?钟离延是否真的撤掉了安排在我身边盯梢的人?这个盯着我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只是想知道我们究竟查到了哪一步,还是……
除非,是里翀。
里翀还在钟离家,借着我之前怀疑的密道可以自由往来各处不受拘束,他重新在钟离家看到了我,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但是眼下,身后什么都没有,好像我刚才感受到,又只是错觉罢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了。
……
我和钟离瑾,借由替素娘处理留下的琐碎事宜来到乡下,这个借口果然骗过了村子里的人,他们并没有起疑。
素娘被钟离延带到了城里,现在还关在钟离家,她家里自然一个人都没有,她出了事以后,我们从她家里出来,倒是遇上几个同村的向我们打听,素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之前还有些人说素娘的好话,但是罪名落实以后,似乎之前的好都变成了恶,每一个人都恨不得用自己的言行来划清和素娘的关系,为素娘已经坐实的罪证上再添一笔……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钟离瑾有看不过去抱怨的时候。
“之前说素娘如何如何好的人是他们,现在恨不得立刻处死素娘的人也是他们,素娘的罪名已经坐实,何苦在人的背后又添那些伤人的话。”钟离瑾看似不经意,却深感这里的世态炎凉。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素娘之前是死者的妻子,是受害者,保护弱者除了是一种正义的行为以外,还是人用来彰显正义掩盖自己罪恶一面的方式。而之后,素娘被证实杀了她的家婆和丈夫,她再不是那个单纯无辜的受害人,而是一个手握凶器的邪恶凶手,这些人自然想要和她划清关系的。除了恨,也是他们的无奈,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无从辩驳,所以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的让素娘一并承担,才能让他们的手看起来干净。”我对于这种状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弱者的世界里,从没有平等,他们也不懂得如何去追求强大,他们只知道,跟着他们能看到的一个强大的人,去讨伐、欺辱其他弱者,从而达到心理上的平衡。”
“萧夫人对于人性,似乎看得特别的透彻。”钟离瑾感慨说。
“人在低处看到的恶,并不少于在高处看到的。我们总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人恶的底线,却从来不知道,恶是没有底线的。以后,你会慢慢体会到更多的,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去接受所看到的一切,才不容易被轻易影响。那是他们的悲哀不幸,不是你的。”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但是可以选择生存的方式,不必每件事都去追究对与错。人性和案子不一样,不是只有对和错的,纠结下来,对的也会变成错的,错的还是错的,迷失的只有原本对的,实在没必要。
我们来到唱月家,唱月很高兴的接待了我们,在她家里四周,我没有看到里翀回来过的痕迹,趁着唱月让我们在院子里坐着歇脚的功夫,我便问了,“怎么,怎么不见里翀啊,是不是又躲到屋子里去了?”
“不是的。”唱月一脸的澄澈,好像她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又和我们所知道的不一样,她温婉的笑着,如煦阳般的温和大方,“前几日,里翀得了钟离家的安排,出去做事了,这不,刚走了几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看了看钟离瑾,显然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第一百二十三话 晋氏之死
“怎么,公子瑾也不知晓吗?”唱月也很惊讶钟离瑾的反应。
“……”钟离瑾为难,我们都知道里翀是怎么回事,很明显和唱月所相信的不一样,他如何能当着唱月的面告诉她,是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传言。
唯一相同的是,里翀确实不在。
“钟离家那么多人,也许谁私下吩咐,要在村子里找个年轻的男人出去跑个腿做个事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替钟离瑾解了围,看到唱月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她有些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里翀他……”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来到这不见里翀,担心他又像上次一样,介怀我们的出现,一个人躲起来了。”我向唱月解释说,“既然他是替钟离家做事的,那就算了。”
“噢……”唱月这才松了口气。“我还说呢,你们这刚来就问里翀,是不是里翀出什么事了,没事就好……”
“里翀出门前,没有和你交代过他要去哪儿吗?”我随口这么一问,故作淡然的把话题引了下来,里翀潜入钟离家意图袭击莲生,被我们捉住,应该就是唱月所说的他受到钟离家的吩咐,去替钟离家做事了。
“他虽说是我的儿子,但也很少把他的心事告诉我。那日只说是要去趟钟离家,钟离家的人吩咐他的,我就没多想,从这到钟离家能有多远啊。这两日他没回来,我还以为他是被叫去做些苦差事的。这个孩子啊,别的没什么,就是力气大。”唱月说着,看得出来她很替自己的儿子感到开心,里翀因为一场意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终日自卑躲起来,现在能得到钟离家的看重,被安排到城里做事,对她来说可不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嘛。
“公子……”随行而来的家奴赶来找钟离瑾,附在他身侧说了些什么。
我见到钟离瑾的神色有些微微变化,他让家奴先退下,才与我们说道,“合山爷爷说是找我有些关于素娘的事情要商量,我先过去一趟……”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好像是担心我。
我点点头,“没事的,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这刚才走了一圈下来也累得厉害,就在这里和唱月姑姑说说话,歇歇了。”
唱月一笑,“公子瑾就放心吧,这位是你的朋友,我自是不会怠慢的。”
“好,”钟离瑾说,“那我等下与合山爷爷交代清楚,便会回来。”
说完,钟离瑾便向村长合山的住处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唱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暧昧之意,我知道,她显然误会了什么。
“公子瑾虽说是钟离家的人,但他幼时与我生活在一处,我对他的脾气秉性自然是了解不少的,很少见他如此关心一个人……”
“他与我儿是好友,自然,托了我儿的面子,得到他的几分照拂。”我轻描淡写的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解释清楚了。
唱月一愣。
事情现在的发展让她出乎意料。
“上次和我们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少年,唱月姑姑可还记得?那便是我的儿子,当时我们便向你解释过了,想来你应该忘了吧。”我故意的。
“此前,确实听公子瑾唤你,萧夫人。”唱月说,不禁面露窘色,“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不过也好,我瞧着你也是个好人,钟离家那个地方……”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怎么了?钟离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看她反应就看得出来,她这话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
“没有。”唱月否认了,“我只是想说,你不入钟离家也许是对的……”
“为何这么说?”我追问,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暗示我什么。“唱月姑姑,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心思拙笨,实在猜不透你的意思呀。”
“萧夫人,这些话……事关钟离家,本不是我们可以私下议论的,但我见你是公子瑾带来的朋友,他对你又十分上心,所以才难免担心,你也会招致祸端,不免提醒。”唱月忧心的与我说道,她语态亲切,像是唯恐我在钟离家会出事一般,考虑再三,还是说了,“这在村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都说钟离家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我不禁笑了,“难道唱月姑姑也相信钟离家有什么诅咒的事情吗?”
可她却一脸的严肃,握住我的手,“若真是诅咒就好了,那种荒谬的话,也不会伤害人。但是钟离家……确实是一个生人进不得的地方,从前任钟离大人的妻妾开始,到现在这位钟离大人的三位夫人,哪一个是好下场了呢。萧夫人,你可知道钟离大人第一位夫人晋氏?”
“晋氏……听说过,只是……”
“那你一定不知道,这晋氏到底是怎么死的。”唱月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会无缘无故议论这些是非的人,她今日却当着我的面说起这些,好像真的很担心我会在钟离家出事一样。
“我听说,是失足落水致死的。”
她向左右瞧了瞧,“那你可知道,她失足落水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那唱月的意思难道是……“不会吧,如果不是偶然,那她的死难道是……”
“这晋氏的死,在村子里早就传开了,只是大家顾及钟离家,不好说得太明显了。但晋氏和钟离家那位……公子南,走得过于亲密,却也是都知道的。”唱月像是在暗示我,她不方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公子南,是钟离南?钟离瑾的养父?”我诧异,晋氏和钟离南有暧昧关系?
唱月点了点头。
“这……那这里的人都知道吗?”我继续问。
“是,都知道了。可是这事,谁能想到晋氏突然死了呢,大家害怕受到连累,所以也不敢明着说。公子瑾是个好人,但是他的养父实在不好说,你自己可要多提防些。”
钟离南和晋氏有暧昧,而晋氏死了……唱月的话,让我理所当然的会想到,是钟离南杀了晋氏的,因为害怕这段不伦的关系曝光,所以解决了晋氏,除掉了后患。
似乎在这之前,钟离瑾也隐约提过晋氏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应当和钟离畅还有关系……莫非,真的是晋氏和钟离南私好,被钟离畅看到了,趁着钟离延不在,晋氏虐待钟离畅。而钟离南担心事情败露,杀了晋氏……
第一百二十四话 钟离瑾的生母是否还活着
现在看来,钟离延那三位夫人的死果然都各有疑点。
只是……唱月的话,我真的能相信吗。
“其实我这次来见你,还有一个原因。”我说,这晋氏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确认,总不能把正事耽误了,“我想知道,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
“公子瑾的母亲?”唱月特别意外,“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公子瑾的母亲呢?是不是公子瑾出了什么事?”
她很紧张。
“我想你也知道,钟离瑾一直都没有放下他生母的事情,之前钟离家挖出一具女子的白骨,勾起了钟离瑾的伤心事,让他一度认为,那就是他的母亲。无论是从白骨被埋下的时间还是身上穿着的衣裳碎片,种种线索都和他当年失踪的母亲极其符合,所以……”
“还有这样的事情……”唱月惊呼,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显然钟离家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我实在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公子瑾竟然还在挂念他那母亲。”
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
“唱月姑姑,您这话……我好像不太明白,既然是钟离瑾的生母,他挂念也是理所当然的,为何您会说……”
“我本不该在一个人身后说这些事的,只是……公子瑾如此挂念的人,未必值得他这样挂念。”唱月说道,语气里隐约有那么一点点的怒意,“想来,你来找我,应是想到我可能与公子瑾的母亲有着特别的交往,对她的事情更了解一些吧。但是她……”
“如何?”
“她着实,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唱月这样评价钟离瑾的生母,在我知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先从这个评价上,莫名的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唱月轻叹,“我原以为,只要公子瑾回到钟离家,慢慢的也就会淡忘了那些事情,但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做的事到底还是对他的影响很大。”
“这是自然,你我都是为人母的人,当然都明白,做人家的母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很无奈,也庆幸钟离瑾提前离开了,没有亲耳听到唱月的这番话。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在寻找的母亲,其实并不是如同自己期待中的那样,只怕他还是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为人母……是啊,为人母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唱月认同我的说法,“可是,萧夫人,你我既然同为人母,也应该知道为人母的责任就是要养育自己的孩儿,不管多么辛苦,都要哺育子女,期盼他们健康长大。但是偏偏,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就不是这样,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公子瑾,只是为了自己……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享着福。”
我好像……“唱月姑姑,你这话,难道是在说,她还活着?”
“我……”她此时方觉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煞白。
“你的意思是,她为了自己享福,过好日子,才抛下了钟离瑾离开的,对吗?”我很擅长从那些只字片语里总结我要的重要线索。
而唱月因为一时的情绪说错了话,被我察觉到她的情绪之余,反倒是发现了些琐碎的线索,我见她闭口不言,追问道,“对于她的事情,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唱月果真否认,她的眼神急忙避开了我。
“唱月姑姑,钟离瑾真的很想要找到他的母亲,他自小受你的照顾长大,想来,你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处处替他考虑,为他打算,难道现在,他想要找回自己的母亲,这一点点的心思,你都不愿意成全吗。”
唱月抬起头来,猛地看向我。她眼睛里的犹豫很明显,欲言又止,几度沉默,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反复复,极为挣扎。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钟离瑾一直在等待他母亲,她现在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我不需要她告诉我太多,只要告诉我,钟离瑾的母亲现在是生是死,人在何处,我自然会去查。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不……你不要去,”唱月试图阻止我,她拉住我的手不放,“她虽然抛弃了公子瑾,自然也是有自己不能说的缘由,她不是真的绝情,她……她也有她自己的无奈。萧夫人,你就让公子瑾相信,她已经死了吧,这样对他们母子来说都是好的。”
“生母既然活在世上,怎能当做是死了。”
我没办法理解她所说的无奈,抛弃亲生的儿子去过唱月所说的好日子,竟还成了无奈?这也太荒谬了,活着的人怎么能当成死了。
“萧夫人……”
“你知道她在哪儿,对吗?”我问。
“不,不是的。”她否认,这一次她的反应和之前不同,好像她真的不知道钟离瑾的生母在何处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也是猜的,认为她或许还活着……”
“那你为何这样猜测?不应该是毫无缘由的吧。”一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如果毫无音讯,下落不明,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只是单纯希望钟离瑾的母亲还活着吗?可是从刚才唱月的太多来看,她很生气,是因为钟离瑾的母亲抛下了他,短短一瞬,前后的变化太大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钟离瑾的母亲为何会抛下他离开?你说她去享福,你怎么知道的?她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这不是我可以猜测的。”她说,“萧夫人,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她需要时间……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很为难,钟离瑾的生母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会在失踪这么多年以后,仍然让唱月如此紧张。
“好。”但我还是应了她,我相信她会说的,为了钟离瑾,她早晚都会将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告诉我的。
我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惊讶,关于钟离瑾生母的事情,唱月确实知道许多,但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但于此同时,我又不得不关心她所知道的事情对我们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钟离瑾的生母还活着的话,她现在又在何处……
只是还未等我细想,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一百二十五话 第二具白骨
“这是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素娘死后原本村子里的一切风波都应该平静下来了。怎么这一会儿功夫,竟有些咋咋呼呼的呢。
很快,外面来了人,说是受到钟离瑾的拜托,来请我过去,只说是发现了一些状况,并未解释发现了什么。我只好起身告辞,同他去和钟离瑾会面,我赶到的时候,钟离瑾和红玉已经等候在前面了。
“出什么事了?”进村的时候,我就交代红玉留意各处,没让她与我们同行,而是留在了素娘的住处外,可现在……
“夫人,死人了。”红玉的交代,也很简单。
死人了。
死者是村子里的人,被发现倒在了钟离瑾生母生前住过的院子后面,发现她的人是钟离瑾,也是因为钟离瑾和村长合山在村子里说话,路过此处,意外发现的早已经死去多日的一具尸体。
我转过头看到那样貌骇人的死状,提起裙摆便要上前。
“夫人。”红玉挡住我,“还是等大人来吧。”
“没事,”我说,“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知道,初步的检验我是可以确认的,如果连他是怎么死的都无法确认,我们连第一步怎么开始勘察现场都不知道。”
红玉仍有顾虑,但眼看着我走到尸体旁边,她只好跟着我。
村子里的人守在外面,他们都是听到风声赶来凑热闹的。围在那里,也不敢上前,但是七嘴八舌搅得我头晕脑胀。
“你和钟离瑾先去向村子里的人确认死者身份。”我想趁着现在人多,至少有人应该认识他吧,先把死者的身份搞清楚,我们也知道怎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调查。
红玉才又起身去寻钟离瑾。
我仔细观察尸体,他的打扮……好像不像正常人那样,身上很邋遢,除了尸臭外,还有一种腐败酸臭的味道,像是从他衣裳里发出来的。头发又脏又乱,显然没有打理过,而他尸体表面,一层一层黑色的纹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乞丐一类的人。
表面没有出血,可以排除他不是遇刺身亡,难道是中毒了?可中毒的话,中毒的几种表象他都没有,谁会给这么一个人下毒呢?
双目圆睁,瞳孔放大,表情狰狞……莫非,是吓死的?
这死状,看来还得等萧珏过来检验,才能确认我的推断,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吓死的。要说起来,他身上这个味道也真是强烈,跟没洗过澡似的,也太邋遢了。
等等,他手里……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我垫着帕子捉起他的手腕先行检查,他的手虽然脏,而且脏的不是一轻半点,但是他的指甲里分明残留着泥土,而且是很多的泥土,在他的手指上,除了泥土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擦伤,好像他曾经是摔倒之后,顺便抓了一把地造成的。
如果真的是吓死的,那么他被吓得摔倒……也有可能。
可让我怀疑的是,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隐约能看到,那像是一个玉饰,被他握在手里,还能看到一些……“红玉,你来帮我一下。”
我一个人没办法打开他的手,他已经出现尸僵,在不毁坏尸体的情况下我一个人想要打开他的手,十分困难。
红玉和钟离瑾是一起过来的,我抬头看到钟离瑾。
他说,“萧夫人都做不到的,红玉姑娘应该也为难,所以我想……”
“帮我打开他的手,他手里握着东西呢。”我没等他说完,就对他说。
“好。”钟离瑾点头,俯下身来,顾虑了一番才不得已伸手去打开这死者的手……
我们从死者的手里,得到一件玉器。和我刚才的想法一样,是一件佩饰….…
“这是他的?”红玉的语气,很明显在怀疑这件玉器的所属。
“应该不是。”我断言,“这玉饰的成色一般,但也不是一件便宜货,你们看他身上穿着的衣裳,这东西要是他的,他早就变卖了。也足够他吃些好的穿些好的。”
“夫人,您刚才让我们去问的事情,我们问到了。这个死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但是村子里的人都管他叫傻子。”红玉说。
“傻子?!”我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把傻子当成名字叫的。
“他们说他不知因为些什么原因,好像不太正常,疯疯傻傻,举止怪异,又无亲无故。他也不做事,只是到处捡些吃的,村子里的人都很讨厌他,处处躲着,所以……”钟离瑾说,他很难说出傻子这个词,看起来有些同情这个傻子。“萧夫人,他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吓死的。只是我的推断还得等萧珏来确认……”我当然也很惊讶了,“傻子,无亲无故……”
无亲无故的话,那就更没有可能是被谁害死的了。
但这玉饰……还有他手上的泥土……
我突然转过身,看向这片空地。
“夫人,怎么了?”红玉问。
我看着钟离瑾,“你之前说过,这是你母亲和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对吗?”
他不知我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在你母亲失踪以后,你就被送到唱月姑姑那边,被唱月姑姑照顾,这里就空下来了?那这些年,有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应该没有吧。”钟离瑾回说,“这院子里,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什么都没变过。应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萧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人住过,这么多年都一直空置……
手指甲里的泥土,还是手上的玉饰……一个大活人竟然被吓死了……
我低头在地上寻找着,“找找看!肯定能找到些什么的!”
“找什么?”红玉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这种推测到底是不是对的,但是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分明是说这里有什么……足以把一个人活活吓死的东西。绕过一侧,顺着他的脚印,我在“傻子”身后几步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些东西……
“啊!”红玉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魂都飞了,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夫人,这是……”
白骨。
半截裸露在泥土外的,人的头骨。
钟离瑾都懵了,他们刚才还没有走到这里,就发现了那里倒着的傻子。这地处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院后一个偏僻的角落处,竟然还藏着一具白骨……
第一百二十六话 她可能没有离开村子
“怎么样了?”看到萧珏从屋子里出来,我便担心得上前询问。
“伤及元气,并非小可。”萧珏说,“钟离瑾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时间无法承受,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呼吸声中。
我以为……
“别太担心了,他应该能够挺过来的,毕竟,他比我们更想要知道,那具尸骨的事情。”萧珏轻轻揽住我的肩,试图缓解我的担忧。“他积了些淤血,吐出来也是好事。”
好事吗……
我只是没想到,钟离瑾会有这样撑不下去的一刻。
在他们母子曾经生活过的院子后面发现了白骨,掩埋已久,是前些时候的那场暴雨,导致水土流失,因而暴露出来。那个疯子无亲无故,靠在村子里讨要剩饭为生,所以他失踪了多久,也没有人留意过,我推测,应该是在那个暴雨夜里,他逃到了钟离瑾母子曾经住的地方,想要在那个院子里避避雨,却不想,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他试着将那绊倒他的东西挖出来,所以他双手的指间沾有不少的泥土,还有擦痕。
可他没想到,挖出来的竟是人的头骨……因此,他慌张的想要跑,可跑了没几步,活活吓死了。
钟离瑾与合山村长聊起过去,走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却发现倒着一个人,上前查探。竟然是村子里那个疯子……出了人命的事情,一时间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钟离瑾请我过来,结果我又顺着线索找到了这疯子生前看到的白骨……
原以为钟离瑾撑得住的。
可在看到那具白骨之后,他应该是深信,这具白骨与她母亲之间的关系了吧。尤其是当我找到盆骨证实这白骨的主人是一个女性的时候,钟离瑾再也撑不住了,当时口吐鲜血就昏厥了过去。
“我们先去看看那具白骨吧。”我从萧珏臂膀间跳了出来,也想证实,那会不会就是钟离瑾失踪的母亲……
萧珏得到村子里的消息赶来,便先去救治吐血昏迷的钟离瑾了,还未能抽身去勘验白骨。
“红玉,你留下来照顾钟离瑾。”我说,“方才我已经盯着,让村子里的人把尸骨尽数挖出了,那个疯子还有那具白骨现在都在合山村长为我们准备的地方停着。”
“好。”萧珏不敢耽误,“毓儿,拿上东西,我们走。”
……
这屋子闲置了多年,听说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一家病死之后,就空了下来。合山村长熟悉这里的一切,便先安排那两具尸骨暂且停留在这里了。
一边是那疯子的尸体,一边是那挖出来的白骨。
“又是一具白骨。”萧珏看到白骨之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爹,这白骨都成这样了,还能确认她死了多久吗?”毓儿很担心结果。
“只能大概断定时间,无法做到特别准确。就像上次一样……”萧珏先走向了白骨,“毓儿,搭把手,先把这白骨拼凑起来。”
“是。”毓儿放下东西,撸起袖子走到萧珏对面去帮忙。
从地里挖出来的白骨,现在堆在一起,以我对人体骨骼的了解,不能精确地把每一块骨头都拼凑起来,所以这样的工作还得他们父子来。
“数量没有错。”萧珏检查过之后,先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松了口气,方才太匆忙了,我也担心有失误。一边是挖掘白骨的工作,一边还要担心钟离瑾的状况……
“是女子。”毓儿一直急着证实,但是让他确认是一个女子之后,他的神色有些慌了。像是证实了一个他最不希望的结果……
我理解他的心思,当时我也是着急挖出盆骨确认性别,因为我们都怀疑,这是不是钟离瑾的生母。
“一步步来。”萧珏抬头警告他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她的身份在究竟是谁之前,首先是一个无辜被害的人,切记不能在诊断的过程中有任何情绪,影响你的判断。”
毓儿被训了,他低着头,强压心里的种种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的,将尸骨拼凑完整……
“看起来是成年女性。”我说,从尸骨的身高上判断,她活着的时候,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左右,比我低一些。
“还有一件事,”萧珏检查了盆骨后,神色严峻,“她应该生育过。”
生育过……
成年女性,生育过……似乎,越来越接近了。
“她是中毒死的吗?”毓儿问,“她的骨头都有些发黑,不像是掩埋所致。”
“不,看这里。”萧珏从头骨上找到了致命伤,“头骨碎裂,这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尸骨上发黑,却很淡,说明什么?”
毓儿回想,“她是中毒之后,遭遇致命打击?所以……她中毒并不深,那些毒不至于要她的命。”
“没错,”萧珏对于毓儿的判断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爹,那她到底……死了多久?”毓儿还是忍不住,怯怯的问道。
“……”萧珏起先没有回答,在仔细检查过尸骨以后,他停了下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恐怕……她遇害的时间,比在钟离家发现的那一具白骨更加久一些。”
“久多少?”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详细的没办法确认,但应该不会超过一到三年。”萧珏说。
不会超过一到三年……也就是说,她和秋若的死亡时间相隔并不多。是她先死了,然后……被埋在这里,才是秋若被杀。
“娘……”毓儿紧张的看向我。
我抬头就看到他那一双眼睛里的不可置信。
他问我,“这一次,真的是她了吧……”
我没办法回答他,这一次的预感确实不太好。
身份符合,时间符合,而地点……竟然也是钟离瑾和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种种条件似乎都在说明同一个事情真相。连我都倾向于相信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了……
“如果这就是钟离瑾的生母,那整件案子就更有意思了。我们一直以为钟离瑾的生母是在去到钟离家以后遇害的,可现在看来,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萧珏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然后他吩咐道,“毓儿,我们再来检查另外一具尸体。”
第一百二十七话 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那具白骨面前,看着她,试图找出破绽。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不曾离开过村子吗?
我们都以为,她是去到钟离家之后遇害的,我们都以为,她是在见过钟离家的什么人之后,才遭遇不测的。可确如萧珏所说,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
连我都懵了。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让我措手不及。
又是一桩陈年旧案……如果能检测DNA就好了,起码我们能够立刻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钟离瑾的生母。那么就能证实她当年究竟有没有离开过村子了……
我没办法否认,这一次种种条件似乎都在证实,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
我该如何告诉钟离瑾这个事情呢。
满脑子都是这具白骨的事情,我连一旁萧珏和毓儿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见。
没有线索,我连死人的侧写都做不出来,我没办法通过她去找到更多的推测……
“你真的是,钟离瑾的母亲吗。”我弱弱的问,这一次的底气分明不是很足。
确实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我印象中没办法绘制出她的样子,与我对话。
倒是一旁,毓儿突然愣住,看了过来……他惊得要开口叫我,被萧珏拦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让我解不开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些问题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样,没有回答,只是茫然而已。
我叹了口气,有心而无力,我实在做不了什么。
那种感觉瞬间侵袭,我是那么想要帮助钟离瑾的……
……
“你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合山村长安排我们在他家里住了下来,“天色晚了,这时候回去也不安全。而且公子瑾这样子……我也实在不放心你们把他带回去,万一出点差错,可怎么办啊。”
“好,老人家,那就多谢你了。”萧珏与他谢道。
合山村长揖手告辞。
这房子一边沉睡着至今昏迷不醒的钟离瑾,地方倒也不算拥挤。
毓儿看到萧珏的眼色,应了,转身过去同红玉一起照顾钟离瑾。
“如果是该来的,一个都免不了。霍汐,你不是第一天做这些事情了,不管今天躺在你面前的是谁,你都应该让自己习惯了,你不能像毓儿一样控制不了你的情绪。”萧珏说着,让我先坐了下来。
“线索太少了,我理不出头绪。”我说,“我连侧写都做不出来,我没办法和她对话。这一次,不只是毓儿,连我都免不了怀疑,躺在那里的那具白骨会不会就是……瑾的母亲……”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顾虑。”萧珏说,“但是你不能乱,你必须镇定下来,是与不是都需要你去证实,霍汐,我知道钟离瑾太像你哥哥了,你难免会顾虑他的感受,可不管如何,他的母亲是死了还是活着,你都必须替他找出真相,只有这样,你才是在帮他。”
“……小时候,我经历过。”我说,“我经历过,失去双亲的感觉。我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的,后来……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那些……如果不是我哥,我根本活不下来的。”
“我知道。”萧珏握住我的手,捧在手心里,低头哈气,“霍汐,你的手太冷了,你知道每一次你不开心的时候,你的手都会变得冰凉吗?我知道这些道理,其实你自己都明白,我也知道你在自责,你在懊恼,因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抛不开这些情绪的纠缠……霍汐,你有感情的,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有高兴和难过的时候,你也会有做不到的时候,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是比旁人更加用心更加努力而已。你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让自己变得毫无感情去理智的应对一切,你可以难过,但是不要把这些代入到你的出事之中。”
有泪珠噙不住,落了下来,萧珏伸手捧着我的脸,用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痕。
“你还有我,有毓儿,你不是一个人了。”他说,“你哥哥,也不会孤单的,他还有我们,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你和他都要学会放下,如果用长久的时间沉浸在悲痛里,那么永远都不会过去,只是在反复的折磨你自己。过去的,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你要知道,那些不幸已经结束了,就像你长长的一生中许许多多转瞬即逝的刹那一样,好的和不好的,都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在已经结束的事情上纠结下去。你要走出来,你要走过去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努力过好之后的每一天。”
在阴暗如深夜一般的困境里,萧珏就像是独有的一束阳光,投入了明亮和温暖,改变了那里的一切。
我倾身,抱在他的肩上,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柔和踏实。
他说的对,我不是一个人,我哥哥也不会是一个人,不管经历过什么,我们都会走出来的,走过漫长的深夜,走到天亮,走到被阳光包围的世界。
“咳咳。”
隔着半间屋子,我听到毓儿轻咳提醒的声音。
萧珏轻轻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
我抬头瞪了过去,毓儿和红玉红着脸低下头去,佯装着在照顾钟离瑾。“臭小子。”
“……现在来说说案子的事吧。”萧珏说,有些惋惜今夜的环境。
“对了,”我这厢回过神来,“那个疯子,应该是被吓死的吧。”
“嗯。”他确认了,“是被吓死的没错,我和毓儿检查过,他的瞳孔放大了很多,而且他的心脏……也是正常人的两倍大。”
这就足以证明,他在生前最后一颗经历了绝对致命的惊吓。
“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已经让红玉和钟离瑾去确认过死者的身份,死者无亲无故,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举止怪异,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疯子。”我说,“从他的形象上判断,我猜测他的智力可能与常人也不一样,疯疯癫癫的,没有逻辑性,他没有劳作的能力,只能靠类似于乞讨的行为为生。他的死状上没有怪异的话,那就和我推测的差不多,他是在找地方避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具白骨,因此才会受惊过度活活吓死。”
“没错,他的手指上有大量泥土残留,死前一定挖掘过泥土,可是他手里握着的玉饰……我检查那块玉饰,不像是他的东西。”萧珏说。
第一百二十八话 强烈的视线
玉饰。
现在最大的疑点,果然在这块玉饰上。
“你觉不觉得……”我从萧珏手里接过他带回来的那块玉饰,仔细的端详过之后,改变了玉饰原本的方向,和他说道,“这东西,原本应该是一对的……”
萧珏听了我的话,也回过神来确认了一遍,但他不好肯定,重新打量那块玉饰,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单看倒也成形,这玉饰的材质并不是上等,做工也是一般,不过这样的玉饰会是什么样的人佩戴,多少能够想到一些。但若是成对,意义可就不同了。”
这样的玉饰,一旦成对,说明原本佩戴之人的身份更加特殊一些。
“夫人。”红玉来寻我,面色焦急不安。“夫人,公子瑾醒了。”
钟离瑾醒了?这是好事啊。可还没等我高兴一会儿呢,却听到红玉又说,“可是他不肯吃也不肯喝,公子说他是受了刺激导致。”
我顿时头疼,心想这钟离瑾可不要在这个关头上再给我惹麻烦了。
毓儿的医术也是萧珏教的,初步的诊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既然对红玉说,钟离瑾可能是受到刺激导致,意思大概就是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问题出在心里。
“你先回去看看吧,别让他一时犯了糊涂。”萧珏说,“我再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尸骨上找到新的线索。”
我点头,“也好。”
随着红玉出了门,可刚走了没两步,我就停住了。
“夫人。”红玉诧异,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就停住了。
我回身去看,身后确有不少人围着那院子,远远的看着我,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想要知道那两具尸骨的事情罢了。但不是他们….…我刚刚透过这些人,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视线,极其强烈的不安,让我努力想要在这些人之中找到些什么。
“夫人?”红玉见我没有反应,又叫了我一声。
“嘘。”我示意她不要出声,静静的在人群里搜索着所有可能不一样的视线,刚才那种感觉,很特别,像极了在钟离家的时候感受到的一般。难道我又被谁盯上了?
我在钟离家就怀疑过,盯上我的人,是里翀。而现在,在村子里,我又感觉到了这种视线,难道里翀也已经回到这里了?刚才是他躲在人群里在观察我们吗?如果是里翀,那么之前我在钟离家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就是对的,但如果不是呢……除了里翀,还有谁值得这样盯着我们了?
难道……
在红玉满心疑惑的注视下,我回过头来,“走吧,我们先去看看钟离瑾。我们得和合山村长商量一下,今天的天色晚了,看看明天一早能不能帮我们安排些年轻人,在那发现尸骨的附近重新翻查一遍。”
“夫人,难道找到线索了吗?”红玉顿时欣喜。
“嗯,找到一些线索,所以想在挖挖看,是不是能找到那尸骨的主人留下的某样东西。”我说完,向人群看了一眼,依旧一无所获,我示意红玉,带着红玉先行离开。
……
钟离瑾虽说是醒了,但正如毓儿所说的那样,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神情恍惚,眼神呆滞,毓儿试图喂水喂药都不管用,钟离瑾压根不会睁开眼睛的。
“看来,这公子瑾定是因那白骨的事情受了刺激,心智失常。”红玉也同样担心钟离瑾的情况,前些时候看着还是好端端一个人,可是突然之间吐血,等醒过来之后竟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任谁看了,都难免会觉得有些辛酸吧。
“你帮我先去找合山村长。”我交代给红玉,钟离瑾的事情固然严重,但我并不像他们那般担心,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想我会受到的打击比钟离瑾更甚。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比起他,现在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排。
红玉转身出了屋子。
毓儿还在努力,试着想要把汤药灌进钟离瑾的嘴巴里。
我看到好不容易灌进他嘴里的药,就那么自然的从嘴巴里留下来,他整个人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让毓儿先停下,不要再喂了,以钟离瑾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喂什么他都不会吃的,喂多少遍也是没有用的。
“娘,这可怎么办啊。”
许是钟离瑾听到毓儿喊了娘,他才稍稍回过神来,看了过来。他的眼神空洞,一片死气沉沉,毫无活下去的信念。这一举动把毓儿吓了一跳,钟离瑾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萧夫人……”
他开口了。
“是,是我母亲吗。”
毓儿连忙向我递眼色,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钟离瑾的情况才刚刚好转一些,他希望我不要再刺激他了。钟离瑾虽说是醒了,但他的状态不太好……看上去全凭着这一股劲儿撑着,随时都可能崩溃似的。
“先不要说这些了,你先把药喝了,等你把身体养好……”
没等我话说完,我看到钟离瑾的情绪有了些变化,他想要阻止,却插不进话来。等我的声音落了,他的情绪异常激动,“萧夫人,我现在只想要知道……她,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想要答案。可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我真的担心他知道答案以后未必能够撑得住。
“瑾,先休息一下吧,交给我娘去查,一定会查个明白的。”毓儿看不过去,劝道。
但钟离瑾就是不愿放弃,死拗着,一双眼睛望着我。
“……还不能确定。”我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实话。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钟离家挖出的那具白骨,萧夫人不是可以立刻确定那不是瑾的母亲吗?为什么这一次,连萧夫人都不能……”钟离瑾的情绪很激动,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十分危险。
“你如果想知道我的推断,那么你现在就要让你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钟离瑾,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母亲吗?发现尸骨之后,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即使现在不能确认,不代表我们没有线索,你如果情绪一直这样激动下去,可能在找到真相之前,你就已经撑不住了。”我的话,确实有私心。
看我看来,他与我哥哥有着同一张脸,我不想看到他用与我哥哥一样的脸去表现得那样的无助和惶恐。
第一百二十九话 另一半玉饰
“……目前发现的这具女尸尸骨,无论是从时间、地点以至于各种环境条件来说,都倾向于证实,是你母亲。但你也知道,人都成了一具白骨,没办法通过样貌去证实她究竟是不是你母亲,我们需要线索,不管她是或者不是,我答应你,我都会帮你找到你母亲,也不管她到底是生是死,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这样行了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新鲜的空气进入身体,借此来缓解我现在所承受的巨大压迫力,“所以在我找到真相之前,你得尽快养好身体,不能一直这么荒废下去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成长过程里经受各种各样的打击,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于钟离瑾的打击是多么严重的,只是我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如今我与他,便好像是回到了当年,我与我哥哥之间的角色对换,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他了。
深夜里的一场伏击,我们果真抓到了一个人。他蹑手蹑脚的溜回到我们挖到白骨的地方,想要把一个东西落下,但是考虑再三之后,可能是觉得之前我们为了挖白骨把这里的土都翻过一遍什么也没找到,他跪在地上用手将土拨开,试图把那东西埋到更深的地方……但这原本就在计划之中,我从停放尸体的地方出来,感觉到那股视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某一个人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多个火把,同时围上了一个人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和我侧写中的凶犯不一样。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目前线索太小,我根据仅有的线索所侧写出来的样子,不是真正凶犯的样子,是我急着想要做侧写,找到一个方向,所以,才会出了这么大的破绽,侧写失败。
被抓住的人叫阿汜,经过合山村长的辨认,已经证实。
阿汜是村子里做事的年轻人,他的年纪不大,三十出头而已,一直以来都算是老实本分,如果不是突然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吧。
“阿汜,这……你究竟为何要杀人。”合山村长痛心疾首的质问。
阿汜被五花大绑,绑在那里。他连丝毫都动弹不得,可是听了合山村长的话之后,阿汜的反应很强烈,他试图挪动身体去辩解,可是却遭到一旁年轻人的压制,让他动弹不得。“冤枉啊,村长,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阿汜,你别忘了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那里去做什么?”我可不像合山村长一样,对这阿汜有任何的同情。
“我是因为闲来无事,才会……”
“闲来无事?阿汜,你知道昨日我们在那里挖到了什么吗?”我不等他说完便质问。
他本能的点了头,随后,反应过来,立刻慌张的摇头否认。
“不知道?”我说,“整个村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在那里挖到了一具白骨,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件事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阿汜有口难辩。
“那到底是什么?你明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却在深夜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吗?”我没有那么好骗,一个人会在深夜到一个刚刚挖出一具不知名女尸的地方闲晃,如果不是凶手,他就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拿过刚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
“这,这是小人的……”阿汜脸色煞白。
“你的?你有钱买这东西吗?”这是一件玉饰,巧合的是,与我们之前在那疯子手中取出来的几乎一样,看来是我猜对了,这东西果然是一对的,一只在发现白骨后被活活吓死的疯子身上找到了,而另一只,在我设下的圈套里,阿汜带着它出现了。
“不,这东西,是小人捡的。”阿汜说,他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说得尤其诚恳,“村长,您相信我啊,这东西真的是我捡的,是真的!”
合山村长要开口替他求情。
我侧目看了合山村长一眼,他才把要说出口话又吞了回去。
“这东西,你捡的?阿汜,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这东西看起来是一对,昨日,我们在那疯子的手里找到,因而牵连出女尸尸骨,而另一只,在你手上,而你在刚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我们挖到女尸尸骨的地方,你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开始渐渐觉得,这个阿汜应该不是凶手,他的心思素质太差了,如果他是凶手早就说出来了。可又没办法解释,他身上会有另一半的玉饰,这又不是什么三流电视剧里的认亲信物,还带一人一半的?
“萧夫人,阿汜素来是个老实的人,他断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这件事情还请您明察。”合山村长心疼阿汜。
“我自然会明察,如果阿汜肯配合的话,能够证明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这块玉饰是他捡来的。”
合山村长见劝我无用,只能转过头去继续劝阿汜,“阿汜,你就说实话吧,那块石头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呀,你和萧夫人说实话,让萧夫人帮你证明你是清白的。”
“村长!人不是我杀的呀,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我就是曾经在那里捡到了这块东西而已,我当时就是一时贪财,才会把它带回去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地下居然埋了一个死人,要不然……要不然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它带回去的!”
阿汜是在无意间,从我们发现白骨的地方找到的那块玉饰,据他交代,他发现这玉饰的时候也是一场暴雨之后,泥土被大雨冲刷,埋在地下的这半块玉饰就是那个时候露出半截被恰好路过的阿汜发现的。阿汜也根本不知道那底下居然埋着一个人。他捡走了这玉饰之后,也不敢用,更不敢变卖,他怕玉饰的主人发现,找到他,指证是他偷走了玉饰,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把那块玉饰藏在家里。
直到,疯子的尸体被发现,顺着疯子的尸体,我们找到了那具吓死疯子的白骨。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阿汜也就知道了,他曾经捡到玉饰的地方竟然埋着一个死人……
第一百三十话 相似的两个人
后来,躲在人群里偷偷观望我们的人,也是阿汜。
阿汜听到了我的话,知道我们在埋那白骨的地方挖到了一些东西,因此怀疑,还有一些东西留在那里,准备第二天继续挖掘。他以为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他先前拿走的那块玉饰,于是忐忑不安,认为我们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就是趁着深夜,把那块玉饰“送”回去。
我在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时,便已经想到,盯着我们的人大概是想要知道什么了。如果是村子里的人,那么必定在我们之前,他在我们发现了白骨的地方找到了什么。但我无法确定,他所知道的是那具白骨,还是,我认为缺了一半的玉饰,所以我故意当着他们对红莲说,我们要继续挖掘,去找线索。
而另一边,又请合山村长帮忙,布下了这个陷阱,抓住了阿汜。
“萧夫人,村长……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阿汜苦苦哀求。
“阿汜,你怎么……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合山村长心痛惋惜,大概是这阿汜平时还不错,可没想到竟会一时财迷心窍,偷了东西。
“你说这玉饰是你捡来的,那你捡到它的时候,可有发现了什么吗?”我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阿汜捡到它的时候,那具白骨也埋在那多时,阿汜要是知道下面有具尸首,他还敢把这玉饰拿走的话,他今日当着我们就不会这么慌张了。
“没有……真的没有!那里都荒废了好多年,我是走错了路,才会走到那里去的……那天就跟前两日一样,下的雨特别大,我哪里会知道,那里,那里竟然……”
“萧夫人……”合山村长看不过去,想要和我说些好话替阿汜求饶。
“他不是凶手。”这一点我很肯定,阿汜没有骗我们,他的心理素质并非一个能够杀人之后掩埋尸体的凶手那样,“但是他偷拿了这玉饰,还是按着你们规矩来办吧。”
合山村长为难,半晌,倒也应了,抛开了杀人的罪名,起码阿汜的命保住了,至于这偷盗……一时起了贪念拿走这玉饰的阿汜,肯定免不了。
……
我把那一对玉饰放在一起,让钟离瑾辨认。“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母亲的东西?”
钟离瑾听了,开始确认,他口中喃喃自语的叨念着……“像,像是……我记得我母亲确有一对和这一样的玉器,是我母亲……是我母亲!”
说着,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因为这对玉饰让他更加相信,我们在他曾住过的院子后面挖掘出来的那具白骨,确是他的母亲。
“瑾!”毓儿连忙上前按住钟离瑾,避免他错手伤了自己。
红玉将我拦到一旁,看到钟离瑾这副样子,心里也肯定不好受。
如今,不仅时间,地点对上了,竟然连证据都有了……我握着那对玉饰仔细分析,似乎现在越来越多的线索也都在证实,那具白骨就是他母亲。
我有疑惑,但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的线索出现的合理,都是在我们查证的过程中逐一发现的,应该不存在有人利用。但……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明明这么多证据都在证明,她就是钟离瑾的生母,可是我却无法说服我自己就这么相信了。总觉得有哪里,还是不对劲。
这对玉饰……连钟离瑾都确认是他母亲的了。
怎么会这样,情况对于我来说,想要打翻这个猜测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真的是他生母吗?
没有离开村子就已经遭遇到迫害了,被凶手埋在了他家的院子后面,然后让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失踪了,她的失踪是在去到钟离家以后。
时间对的上,环境对的上,就连这对玉饰……
可除了钟离瑾,还有谁能够帮我推翻这个说法呢。
“夫人,您不要担心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红玉见我愁容不展,在一旁劝道。
唱月!?
我也是突然之间想到了,除了钟离瑾,还有一个人能够确认。
“走!”我对红玉说了一声,便带着她前去唱月的院子,找唱月确认。
唱月仔细的看着那对玉饰良久,似乎有些疑惑。
“怎么样?你还记不记得,钟离瑾的生母是否也有这样一对玉饰?”我试图提醒她,毕竟我要的是答案,我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钟离瑾生母的。
“这……我记得,她确有这样一对玉器,只是……”唱月纠结的说。
“只是什么?”我问。
“只是,好像和这个不太一样。”唱月道,“我记得纹路不是这样的,这个……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还记得,你见过的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很好奇她的话,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
唱月用手指在玉饰的纹路上比了一下,“大概是这样,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
“不,也不一定。”纹路不一样,从她手指滑过的纹路来看,她的确记得当时,钟离瑾生母所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纹路才对,如果她记得的没错,那么挖出来的这对玉饰……可能真的不是钟离瑾母亲的。
“有件事……”她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和萧夫人说。”
“你说。”
“萧夫人可知道,公子瑾的母亲寒玉,和上一任钟离大人的妾室曹氏,也是姐妹?”唱月突然说起了曹氏。
我点头,“知道,我听说,钟离瑾的母亲,是曹氏的父亲在外面生的女儿,带回去的。应该也算是庶出……”
“不错,因为她外室所生的身份,所以不能像曹氏一般,继承姓氏,所以在村子里,我们都叫她寒玉。”唱月说,“寒玉和曹氏,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虽然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特别好,但是她们真的很像……”
“很像?”倒是这个词吸引了我。“是怎么个很像?”
“样貌,身形……甚至,是声音。除了她们的眼神和语气以外,她们简直如同一个人似的。”唱月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说道。
“如同,一个人?”我似乎听出了唱月的暗示。“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别的,我并不敢说,只是……”唱月为难,这些猜测她不好告诉我,所以才选择用暗示来提醒我。“相信萧夫人一定会明白的。”
第一百三十一话 两对玉饰
一定还有另一对玉饰的存在,和这一对相似,就像唱月说的那样,只是纹路不同。
纹路不同,样式却是一样的……我自然明白,唱月所说那番话的意思,她的那些话令我茅塞顿开,终于发现我一直解不开的疑点在哪儿了。
“娘,你还在想这对玉器啊?”毓儿进门,见我还对着这一对玉饰发呆。“你走了之后,瑾和我说了些事情,他说这对玉器是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他母亲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现在看来,之前发现的那具白骨真的瑾的生母了。”
“不一定。”我现在有了新的线索,猛地回过神儿来,“你说,玉饰是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
毓儿点头确认。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我说,“同样的玉饰,并不止一对,还有一对相似的…..如果没错的话,它应该在那里。”
“娘,你在说什么?”毓儿不解,已经迷糊了。
“眼睛所见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记忆所记得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毓儿,你去告诉钟离瑾,这具白骨未必是他母亲。”
“啊?还不是?”毓儿已经快疯了,“这都挖出来两具白骨了,怎么可能……这要还不是的话,那瑾的母亲到底在哪儿啊?”
“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
“萧夫人?”
我的到来,看样子让钟离延深感意外。
“钟离大人,我有事想要确认,还得请你跟我去一趟?”这件事非他不可,否则任何人出面都可能被阻挠。
“是什么事?”他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去了便知。”我卖了个关子,在没有确认之前,也不好和他说得太多。
钟离延将信将疑,倒是答应了和我同去。我们一同走出钟离家的大门,我身后……竟再一次出现那种强烈的感觉,我停下脚步向门内看去。
钟离延煞是疑惑,“萧夫人,怎么了?”
“你确定,你把所有盯着我的人都派走了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萧夫人为什么这么问。”钟离延一头雾水,但半晌,他回答说,“没错,都调走了。相信萧夫人能够明白,我这一次是诚心希望与你合作,请你查出这些疑点的,还有……秋若的死。”
不是他派的人,那会是谁派的。
我这一大早进城,就直奔钟离家了,应该没有人能够提前预料得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谁能跟在我身后一直盯着我呢?难道,里翀也回到这里了?
“走吧。”
现在不是顾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把他带到曹氏的墓前。钟离延诧异的看向四周,“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是钟离大人,我想要开挖曹氏的墓确认一件事情,自然需要你说话。”我说。
“萧夫人,你可知……”
“如果你也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这里埋着的人到底是不是曹氏,那么只有把她挖出来。”我没给他机会让他反驳。
“可是曹氏已经病死多年,即使挖了她的墓,也未必能从她的尸身上找到你想要的线索。”钟离延对于挖开曹氏的墓这一点,有顾虑。对他们来说,已死之人入土为安,如今要挖曹氏的墓,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曹氏下葬当时,她生前之物应该作为陪葬了吧。”我要找的,也不仅仅是尸身罢了。而是随尸体一同葬下的那件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件东西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的。
钟离延犹豫着。
“要不要打开她的墓,全在你。”我说。
他直直的盯着我,像是恨我把他推到了这么一个两难的选择上来。
许久,钟离延好容易下定了决心,“挖。”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我让毓儿带人开挖。
“曹氏一定想不到,她死后多年,她的墓竟然让人挖开了。”钟离延愤愤地说道。
我轻笑,没有回答。
等到整个墓穴挖开,毓儿在墓穴里检查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曹氏陪葬的一对玉饰。“娘,找到了!”
毓儿把那对玉饰拿了出来。
“这玉器有什么问题?”钟离延问。
玉饰自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从身上掏出另一对玉饰,和毓儿手中的那一对一对比。毓儿从墓中取出的那一对,上面的纹路与先前唱月示意的竟是一模一样。
“这……”钟离延还是没有明白。
“里面葬着的人,不是曹氏……”我说,“她是钟离瑾的生母,寒玉。”
“什么?!”
这个答案,我早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了,不过换了我,应该也会和他一样惊讶。
“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钟离延挡住我们的去路,看他的样子,今日一定要知道真相了。
“瑾说过,这对玉饰,是前任的钟离大人送给他母亲的。可是我在向唱月姑姑确认的时候,唱月姑姑告诉我,我们从挖出白骨的地方找到的这对玉饰,和她记得,钟离瑾母亲所拥有的那对玉饰上的纹路不太一样。她说,钟离瑾的母亲和曹氏很像,这句话提醒了我,可能有两对相似的玉饰,但纹路不同,我们在挖出白骨的地方找到的这一对,其实是前任钟离大人送给真正曹氏的这对,那么,那具白骨才是真正的曹氏。而曹氏墓中所葬之人,应该就是拥有与这对玉饰相似但纹路不同的另一对玉饰的主人,也就是钟离瑾的母亲,寒玉。”
钟离延和钟离瑾一直都在寻找的人,竟然在曹氏遇害后,以曹氏的名义回到了钟离家,然后……以曹氏的名义死去,再以曹氏的名义下葬。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答案,钟离延猝不及防始料未及。他说,“那具白骨……如果是曹氏的话,那杀了曹氏的人……”
我默认了他的猜测。
既然白骨是曹氏,曹氏是寒玉,那么当年害了曹氏并且将她埋在了院子外的人,就是寒玉了。寒玉杀了曹氏,以后假借曹氏的身份,回到了钟离家,从此寒玉失踪,她变成了曹氏,一直住在钟离家,直到病死……
钟离延恐怕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他落寞的走开。
“怎么……”毓儿没想到钟离延会是这样的反应,要去追。
“等等,”我拦下毓儿,“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可是。那现在曹氏怎么办?他有什么好在意的?”毓儿对此表示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这件事对钟离延有什么影响。
“你别忘了,曹氏为什么会恨她妹妹。”我提醒他,“那是因为,曹氏生下女儿钟离月的时候,寒玉来探望她,因此才会与钟离大人重逢。钟离月那时候,已经出生了。”
第一百三十二话 寒玉的家
寒玉杀了曹氏,佯装成曹氏回到钟离家的时候,曹氏所生下的女儿钟离月已经出生了。钟离月比钟离瑾约长一岁,那时候钟离月早已经因为“怪病”被关在了钟离家的小院子里,平时根本就出不去,曹氏不是应该和钟离月一起被关在那里的吗?她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钟离家,去到村子里呢?
寒玉杀曹氏不可能让其他人帮忙的吧,她如果原本就是想要杀了曹氏取而代之,那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凭寒玉一个人,她实在不可能做出转移尸体的举动,她也实在没有那个条件。
所以挖出白骨的地方,应该就是曹氏当年遇害的地方。
那么,就是曹氏离开钟离家,去到乡下的村子里见寒玉,却在那里被杀了……
我推门走进了寒玉和钟离瑾多年前曾经住过的这个屋子,屋子里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不过确实……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动过,也难免会变成这样了。
四周都是灰尘,厚厚的一层灰尘,我进门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的痕迹。看来,钟离瑾自从回到钟离家之后,是绝对没有再回来过这里的。
我轻叹,这种环境下想要找到当年的证据,太难了。二十多年了……
等等,重新捋一下线索,寒玉失踪是在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前,在寒玉失踪之后,钟离瑾被带到唱月那里接受照顾,直到……他在钟离延的安排下回到钟离家,才离开了村子。而我们在钟离家发现的那句白骨是秋若的,是在钟离瑾回到钟离家之后,出现在钟离家,被钟离延心虚掩埋的。
那也就是说,当年秋若的尸骨被放在小院子里的时候,关在小院子里的人,实际上是寒玉和钟离月……
钟离月……
钟离月说她知道关于钟离延的秘密。
而钟离延担心钟离月,因而厌恨钟离孚抛弃钟离月。
钟离月所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我一直想弄清楚,可是钟离延那边,确实不好问了,毕竟他答应了我,等到钟离家的这些怪事查清楚之后,他会告诉我那个秘密。
这到底……
“谁!”我突然大喝一声。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再一次感觉到了我身后的一种视线。
接二连三的都有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况且我今天来这里,没有和任何人说。
紧接着,在我从屋子里追出来之前,我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跑远了。等我追出来,人早就不见了,但同样,那阵脚步声证实了我的猜测,确实有个人一直跟在身后盯着我,只是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目的这么做的。
如果是钟离家的某个人安排的眼线,应该不可能毫无痕迹的跟着我们离开钟离家,甚至跟着我们来到村子里吧。
能做到这些的人……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恢复理智,免得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
很有可能是曹氏来到这里的原因……曹氏是知道钟离瑾的存在的,曹氏的第一个儿子钟离孚……真的是寒玉亲生的吗?
怎么想都会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就算真的是曹氏抢走了钟离孚,可是钟离大人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钟离孚……钟离孚在曹氏和寒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是寒玉的儿子,是被曹氏抢走,才和寒玉母子分离?
不,这些都只是钟离瑾告诉我的,而钟离瑾所知道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再次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我立刻回身,然后我看到了……唱月。
唱月也是一脸惊吓的站在门口,脸都变了颜色,倒吸一口冷气的样子。
“怎么是你,吓我一跳。”我按着胸口抱怨道,这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唱月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差点把我吓死。
“我还想说呢,怎么会是你呀。“唱月也抱怨说,看起来她被吓得也不清。”我路过门口,却见门开了,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过来看看,谁知看到你站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呢。“
“她?”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唱月是把我当成了寒玉了。
不禁觉得想笑,这是什么事啊,我们竟然都吓了一跳。
唱月也觉得难为情,“萧夫人,天色都暗下来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怪瘆人的,这后面不是刚挖出白骨么,这人死了竟也没人知道,要不是突然下了大雨,也不至于把骨头都冲出来了,这人死的得多冤啊,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只顾着查案找线索,倒是真的忘了去考虑这些。“……还好。”
“还是先回去吧。”唱月说,“有什么,等明天天亮了再查。”
“也好。”这里确实找不到什么新线索了,过了这么多年,想找当年案发的线索,几乎不可能了。没有那些先进的仪器,我一个人怎么能找到线索啊。“正好,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我提出送她回去,唱月没有异议。
与她同行,向她家的院子走去,我看她孑然一身的样子,奇怪得问,“你这,刚才是去什么地方了吗?”
“……不放心,出去走了走,原本想万一碰到我儿子了呢,可是……”
她的语气倒是挺失望的。
看来是担心里翀,才会夜里睡不着出来找找的。
当娘的都是这样,况且里翀……
“那你怎么会那么刚好的出现在寒玉家门口了啊?”我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是刚好……是我想着,这村子里有什么地方能躲人的,我想着啊,里翀如果回来,不希望被我发现,他会躲在哪里呢。我就这样找啊找啊,找啊找啊,一直找,找遍了每一个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找到了寒玉的家。这里自从寒玉失踪以后,就空置下来了,公子瑾那时已经搬到我那里去住了,后来,他也很介意这里,就再没有回来过……”
和我猜测的一样。
“对了,寒玉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对于寒玉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她是钟离瑾的生母以外,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了。
“萧夫人是想知道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三话 两个女人的关系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而已。”我说,“你不必介意,就随便与我说说,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一个什么样的母亲,能够舍下自己的孩子。”
唱月却笑了。
“说实话,寒玉和萧夫人倒真的有几分相似呢。”
“和我?”我大惊,她的答案还真是让我够意外的,怎么想,我都不会想到这个寒玉居然会与我相似吧。
“初见萧夫人的时候,一时失神,我竟真的以为,说不定是她回来了。而且那个时候,萧夫人和公子瑾在一起,就更加让人说不清楚了。”
那时候我的确是和钟离瑾一起来到村子的,钟离瑾在合山村长那里,他们提到了这位叫唱月的女子,因而我才会跟着钟离瑾去拜访唱月。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我竟然被唱月误会,以为是钟离瑾那位失踪已久的母亲了……
我问她,“我和寒玉,真的那么像吗?”
“已经很像了,萧夫人和寒玉的眉眼初可以说是十分相似,而说话时的神态,也是很像的,只是寒玉她没有萧夫人这么好的命,既不能与自己的丈夫厮守,也不能陪伴自己的儿子长大。”唱月肯定了我的疑惑。
“我记得你那时说过,唱月可能还活着。”
唱月先是压低了头,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半晌,才稍稍看向我,“确实,萧夫人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她还活着?”这是我很关心的事情了,毕竟,可能直接关系着我是否要把先前的一系列猜测尽数推翻。我看到她在为难,“怎么,是不是不好说?”
唱月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不希望公子瑾再知道这些,他看起来没关系,但其实很关心他母亲的,如果这些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原来竟是担心这个。
“好吧,我答应你,绝不会告诉他的。”
唱月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些,“早在她失踪之前,其实她便来找过我,像是安排后事一样,还把公子瑾也托付给了我。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告诉我,她只是要回去拜祭她父亲和他父亲的妻子。我想着,或许是因为公子瑾的年岁太小了,她路上带着不方便,就答应了。可谁知道,她离开了村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你是觉得,她是回到家里,重新开始生活了是吗?”我不难从唱月的只字片语里发现些什么,唱月对于寒玉所知晓的事情很多。
“有这个原因,不过……”她说。
“不过什么?”
“不过,以她当时的条件,想要放下公子瑾,也不是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刚才说寒玉有些与萧夫人相像,其实就是因为寒玉和萧夫人的态度,那时候韩氏偶尔来看她,会给她带一些药材补品,是希望帮助她调养身体的,可是那些药,她什么都没有吃。我原本以为,她是担心那些药里下了毒,会害死她,后来就发觉,其实她那个时候对钟离大人已经彻底死心了……因此,才不愿意沾钟离家一点点好处的吧。”唱月的语气听起来惆怅,忆起旧事,总是会让人特别的感慨。“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她对钟离家早就没有感情了,对钟离大人,也在韩氏的劝说下一点点放弃了。她会丢下孩子离开,也是早就有预兆的,是我太大意了……”
“韩氏劝说她?”在我的印象里,韩氏仍是逼死秋若的凶手。“那你还记得,韩氏是如何劝说她的吗?韩氏来探望她的时候,除了带那些东西过来,可还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吗?或者,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起过什么?”
我一下子问得这么多,唱月根本回答不上来,只能陪着苦笑。
她说,“每次韩氏来的时候,都是和她在屋子里见的,她怀孕生产之前,还有生产之后,韩氏也是经常来的。不过,我也很少去听他们说了什么,韩氏每次来,都会带不少的东西给她,她和韩氏说完话,有时候拿不定主意,倒是会来问我。所以,我也就知道了一些,她在怀孕之后,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被钟离大人给抛弃了,十分难过,韩氏来探望她,也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不要再为难自己,伤害她自己和孩子了。看得出来,韩氏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唱月看出我的担心,才从刚才意义不大的对话上收了回来。
“其实,不都是这样吗?寒玉和钟离大人的那段情事,到头来伤害的就只有寒玉而已,她当时怀着身孕,韩氏自然会劝她多为孩子着想一下。韩氏告诉她,钟离大人的那些琐事,寒玉才渐渐对钟离大人死心,开始相信,钟离大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的,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而已。不想她竟有了孩子,钟离家已经有一个舞姬收做的妾室了,要是在来一个,钟离大人的处境也会变得不妙,所以钟离大人是不会轻易承诺她什么的。寒玉听了这些,原本就算有放不下的,也都放下了。别说,虽然这钟离大人不怎么样,但是钟离大人那位夫人韩氏,倒真是个不错的人,若不是她,寒玉不晓得都寻了几次短见了。有她陪着照顾着,寒玉的情况才一天天好起来。”
这么说的话,韩氏确实不同。到底是她隐藏得太深了,还是我们真的错怪她的?
她对寒玉好,真的只是因为寒玉肚子里怀着的,是钟离家的骨血吗?可如果她是贪图这个孩子,大可以在寒玉生下孩子以后,派人把孩子抢走。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的进入到寒玉的心里,让寒玉信任她,让寒玉倚赖她。
“那韩氏和寒玉的失踪,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
“应该是因为韩氏的照顾,让寒玉想通了吧。寒玉原本年纪就不大,只是没经历过感情事,才会把钟离大人那些话当成是真的,出了事,钟离大人就躲了起来,是韩氏让她看清楚了真相。生下孩子以后,寒玉才慢慢接受了这一切,她当然知道,钟离大人不可能娶她了的,这里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她怕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要把孩子留下,然后一个人离开的。”唱月说起这些煞是无奈,连她也帮不了寒玉,深感无能为力。“但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狠心,把孩子丢下,一个人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话 破绽
“所以你认为,寒玉还活着,只是在受到韩氏的开导以后,她离开了这里,抛弃了她的儿子。”我现在明白,唱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对我说那番话了。
“萧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会是谁害了寒玉的性命。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寒玉白死啊……”唱月抬起头来,热泪盈眶,恳切道。
我的心情很平静,“如果在她家后面挖出来的那具白骨,并不是寒玉呢。”
唱月突然停下,煞是惊讶。“什么?”
“只是因为失踪的时间相似,被发现的地方又是寒玉生前住的地方,就断定她就是寒玉,未免太草率了些,说不定,她并不是寒玉……”我提醒她。
“不是寒玉?”唱月诧异地问,“如果不是寒玉的话,那会是谁呢?都已经化作白骨了,如何还能辨认她的身份,如果她不是寒玉,为什么会被埋在寒玉的院子外呢?”
“如果寒玉不是死者,那她,会不会是凶手呢。”我问,“要么是死者,要么是凶手,寒玉和这件案子肯定脱不了关系,唱月姑姑,你熟悉寒玉,你相信她会杀人吗?”
“杀人……”唱月神色惆怅,突然要她回答这个问题,好像令她很为难一样,她纠结着,却失踪没有一个答案。
“没关系的,你和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是帮助我更加了解这个人而已,不会牵涉到我查找真凶的。”我想我明白她的顾虑,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唱月只是点了点头,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寒玉应该不会杀人的吧,她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子,和乡下的这些妇人不同,听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和曹氏一起被卖到了钟离家做舞姬,只要负责跳舞就好了,那她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
柔弱的女子啊……唱月的这个说法,和我最初描绘的寒玉的形象很像。
“可是,她真的吃过太多的苦了。”唱月又说,同时对于寒玉生平遭遇的事情深表同情惋惜,“寒玉她……她是她母亲在外面为她父亲生下的女儿,直到她母亲病死,她才被父亲带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早就有了妻子,和一个女儿。曹氏的母亲,很是虐待她,她和曹氏虽然同为家中的女儿,但是身份不同,受到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曹氏被她母亲捧在手上,如明珠一般,但寒玉……萧夫人,寒玉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普通的女子,有太多种定义,但是寒玉……我不敢恭维。她是钟离瑾的生母,我对她的情绪也很复杂。
“听说,钟离孚原本是寒玉的儿子,是曹氏抢走了寒玉的儿子,假说是自己所生,才因此被钟离大人立为妾室,是这样吗?”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唱月说,“寒玉她没有提过,但是萧夫人所说的这些传闻,我倒是听说过。如果这是真的,寒玉会恨曹氏和钟离大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们把她害的那么惨,即使寒玉为钟离大人生下了公子瑾,钟离大人也能够视而不见,寒玉在死心之前所遭受的折磨和打击,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听起来,她真的很同情寒玉。
即使寒玉被证实是凶手的话,她也是站在寒玉这边的,理由是寒玉是被迫害的。
不一样。
唱月和我所侧写出来的寒玉不一样。
到底是她所知晓的寒玉,只是真实寒玉的一部分,还是我的侧写有误呢。
“我到了。”站在她家门口,唱月和我说道,“萧夫人,要进去歇歇脚吗?”
我看了眼她家院子里的房子,“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早点回去呢。今天就先不打扰你了。”
“那好,等萧夫人下次来了,我让你尝尝我新晒的肉干,那时应该就差不多了。”唱月很随和的与我告辞。
我目送她走进院子,谁知在门前,唱月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不解,看向她,她回过身来,“萧夫人,寒玉她真的太可怜了,你会帮她的,是吗?”
“我会帮她,不只是她,这世上每一个可怜无辜的人,我都会帮。伤害她的人,必将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而她所犯下的罪行,亦不能用可怜便涵盖过去。”我说。
这个答案,未必是她所期望的,我能看得出来,她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了。
寒玉很可怜,但这不是她可以去伤害其他人的理由。
如果每一个可怜人,都因为自己遭受过的不公平,而选择去伤害别人,那他们和当初伤害他们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
“所以,你是认为寒玉杀了曹氏之后,假扮成曹氏,又回到了钟离家,然后以曹氏的身份,在钟离家生活了几年以后,去世,又以曹氏的身份下葬。”萧珏将我今天一天证实的线索缕清。
“没错。这两对玉饰,出了上面的纹路以外,完全一样。钟离瑾说过,他母亲的,是钟离大人送给的。而唱月说,曹氏和寒玉很像,虽然他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长相身形都十分的相似,所以我在想,另一对,就是钟离大人赠予和寒玉长得相似的曹氏的。这两对玉饰,如果寻常人肯定分辨不出来。”
“那不一定,”萧珏却提出了异议,他往旁边一坐,“除了上面雕刻的纹饰以外,这两对玉饰,本身就是不一样的。熟悉玉的人都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块玉,曹氏和寒玉所拥有的玉饰,必然也是如此。”
话是没错,但……“你在暗示我什么?”
他含笑不语,静等着我自己发现他的提示。
没有完全相似的两块玉……“破绽?”
萧珏的眼眸十分的温柔,仿佛化成了一摊水,荡漾着无数涟漪。
没错,破绽……曹氏和寒玉就像是这两对玉饰一样,乍看之下相似,但是她们又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寒玉代替曹氏回到了钟离家之后,她要扮演好曹氏的角色,第一个要“征服”的就是曹氏的女儿,钟离月。
她得让钟离月相信,她就是曹氏。
可是钟离月生下来就有“怪病”,一直都和真正的曹氏一起关在小院子里。可以说是无时不刻的接触,钟离月真的有可能错认自己的母亲吗?
如果她知道寒玉不是她母亲的话……
第一百三十五话 秋若并非无辜
“可是钟离月,她的情况不一样啊。”我说,“钟离月幼时患有怪病早衰,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她的病,还被钟离大人视作耻辱,所以把她和曹氏一起关在了小院子里,避免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话,会有人信吗?即使她知道,回来的曹氏已经不是曹氏了,但她疯疯癫癫的,真的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吗?”
“那现在看来,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得先找到钟离月。”萧珏说。
“你以为我不想找到她啊。”我抱怨道,“那个院子已经快让钟离延翻过来了,可也没有找到密道的线索,我也去确认过了,根本就不可能……”
没有密道,钟离月又是如何离开那里的。她现在到底在哪儿,谁又能知道呢。
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如果换个方向再考虑一下呢?”萧珏帮我一点点的分析,“如果是因为钟离月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所以凶手要杀她灭口,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动手呢,反而竟还把她带走,让她神秘失踪。如此一来,不正是让我们怀疑,钟离月的失踪是不是因为钟离家有什么密道?如果顺着线索找下去,真要找到密道的话,那么凶手进出钟离家的方式也就找到了,紧接着他的身份就确定了。”
萧珏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想过。
“可是没有密道,钟离月也是凭空消失的。所有人都以为坠井掉下去的人是她,结果一群人费半天的劲,打捞上来的却是诺儿。钟离月就好像活生生的在所有人眼前消失了一样。”
萧珏想了想,“凶手没有在她的住处动手,而是把她带了出来,肯定有凶手的目的,你再好好分析一下,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顺着凶手的动机,说不定能够知道是谁带走了钟离月。”
“这还用分析吗,凶手没有杀她,要么是因为她对凶手来说意义不一样,要么就是让她活着的好处大于让她死了,比如,凶手需要一个……人质,以免在他下次逃跑之前,没有任何筹码。这也就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从一开始,钟离月的失踪,凶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钟离月的处境和诺儿不同。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诺儿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甚至钟离月的失踪都和她有着太多的牵连,为什么诺儿却被推下水了呢?”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昏昏沉沉意志滴落,难免负面情绪涌上来,占据了我的思维,让我开始出现混乱。
“既然现在想不通的话,那就不要再想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吧。”萧珏见我的情况不太对劲,也就终止了这一次的提示,“霍汐,你太累了,脸色也不好,你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伸手去摸摸脸颊,“真的有那么糟吗?”
萧珏很不客气的点点头。
“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我确实都不能好好睡一下,每次一躺下来,我就觉得钟离家真的跟遭受了诅咒一样。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潜伏在钟离家,伺机伤害钟离家的人,钟离孚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钟离月失踪了,钟离南又被打伤了……我真的很担心,下一次发生的,是命案……”
我想要阻止杀戮,我不希望再有人死去了。
“但你不是凶手,你不能感受到凶手这一刻心里的绝望,可能现在,你推理出他的心境,但是下一刻,当他的情绪被激怒,他随时都可能做出伤人的举动。”萧珏起身,素衣而立。
“这就是我在担心的。”我说,“其实我们追查真相呢,不一定非要等到人死之后,与其去找出真相,找出凶手的目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尽全力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预期去发展的。”
萧珏的意思我很清楚,要不是他在身边开导,我可能一直都要这么钻牛角尖钻下去了。他懂我的压力,却没有告诉我,他有多么担心这件事的结果。
“其实这一次钟离家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从前我总是在教毓儿,不要先入为主。但这次,我恐怕也落了自己所说的那个障碍之中。”
萧珏笑,“怎么,你突然这么说,倒好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霍汐了。”
“钟离家,每一个人都藏着自己的秘密,但是他们又默契的选择了要保守朱钟离家最大的那个秘密。这次的案子,乍看之下,几件事情毫无关联,没头没脑的,但是又隐隐约约的让人觉得,他们之间一定也是有某种关系的,就像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的伏笔一样,而最可怕的是,他们一家都知道,但谁也不说。”我感到有些泄气了,趁着屋子里没有人,转过身子,倾身趴在了萧珏的腿上。
“知道你辛苦了。”萧珏说,习以为常的用手帮我按压着后背上几处酸痛的地方,抬手将我一缕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这就是大家族的难言之隐吧,有些事情并非我们能够理解的,但是像钟离家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一旦某个人的事情暴露出来,对于大家都会有很多的影响,他们尽管彼此之间相互看不上对方,但也明白在面对外人的攻击时,要先保住彼此,才能守住自己的秘密。”
我嘟囔着,“你这么说,好像我是那个攻击他们的外人一样。”
萧珏笑得很轻。
“那天,钟离延和我说起,他和秋若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秋若的同情,竟然在自己的预期之下,我是不是真的冷血了很多?”我自己不太确定自己近来的情况,但是我相信,我有什么变化,萧珏一定是留意到了的。
“冷血……这个词倒是很有意思,秋若的死,你一开始听钟离延说的时候,自然会代入钟离延对她的感情,可你霍汐又不是一个感情大于理智的人,等你回过头来,渐渐的感情就会被理智所归纳整理好,你觉得秋若可怜,但她并不无辜,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她和钟离延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可她还是选择了钟离延……”
萧珏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边,我好像是真的累了,守在他身边竟然也能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