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六话 谁是内贼
他们找到屠四和屠甲了,甚至将屠四的母亲也带了回来。
只是,他们不太可能向我们提供任何线索了。
“怎么会......”我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赫昭站了出来,“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死了?”就这样一句?
“萧夫人,”钟离南问,“不知他们三人,可是与阿瑾的案子有关吗?为何你会突然让人去找他们回来,还有,他们怎么会突然都遭遇了不测?”
凶手又抢在我们之前了?这一次,他就这么在我们眼前,又杀人了?“女涎......难道还是女涎做的?”
“萧夫人?”钟离南没听清我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喃喃自语。“没事......”
“萧夫人,你可否同我解释一下,这三个人与阿瑾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钟离南但凡涉及到与钟离瑾有关的问题上,总是会特别的执着。
“因为我怀疑杀他们的,和杀死偃伯的是同一个人。”不知道这样的理由能不能说服他相信,“可是凶手为什么会......先我们一步找上他们呢?”
我也是刚刚才找到线索的,我也是刚刚才能证明他们三个人和偃伯、女涎之间的关系。
我已经立刻让人去找他们了,为什么他们还是遇害了。我抬起头,看了看钟离瑾,看了看赫昭,看向这里的每一个人......
到底是谁,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
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我们的动向,还能抢在我们之前动手,将这些人杀害。
不......这不只是内贼而已了。
“萧夫人,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钟离南被我嘀嘀咕咕的话弄得糊涂了。
“内应。”我说,“我们之间,有凶手的内应。”
“不可能。”赫昭立刻表示了反对,“萧夫人,你让令公子前来通知我们,让大人派人去捉拿这三人,我们是得到了命令以后立刻出发的,即便有内应,也不可能抢在我们前面动手。”
“那你的意思是?”我问他。难道到了时候,他还知识性想着如何包庇他的那些手下吗?
“我们的人之中,不可能有内应,不知道萧夫人的人里,有没有内应。”赫昭说。
“赫昭,不许胡说。”钟离南斥责赫昭,令他住口。
“你让他说,”我就想要听听看,赫昭能够怎么样辩驳,把脏水泼回到我们身上的。他想要包庇自己的人,竟能扯出反而是我们的人有问题了?“我也想知道,赫昭大人是怎么想的。”
赫昭看了看钟离南,确定钟离南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才接着说,“萧夫人,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从起床到出发,前后不到半刻的功夫,为了避免有何遗漏或者耽误了调查,我们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奔千明坊和城外,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的了,但是我们到的时候人就已经遇害了,尸体还有余温,可见刚被害不久。我们这些人行动的时候,都是几个人一起的,大家都能够相互作证,在奔往目的地的时候没有人离队。反倒是萧夫人的人,令公子在途中与我们失散,那位常常跟在萧夫人身后的,那个山贼出身的家伙,又为何不在?”
“你怀疑毓儿或者廉赫去给凶手通风报信?”我十分不解,赫昭怎么就把这罪名安排在我们的人身上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毓儿临时改道去了偃伯家里,方才让人送来消息,钟离瑾中毒,情况不妙,他已先一步赶去,既可以救治钟离瑾,也可以查明钟离瑾中毒的原因。至于廉赫,我派他去调查马车的事情了,他并不知道什么千明坊的事,怎么可能给凶手通风报信。”
“萧夫人,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赫昭不相信我们,反正比起我们,他自然是更相信他们自己的人了。
“那你又何尝不是?”只恨,我当时什么实在没人了,要不然我也能腾出空来,找人盯着,那么就不会出现这么大纰漏了。
赫昭说的有一点我认同,三名死者被带回来的时候,尸体尚有余温,是刚刚遇害,屠四和他母亲的尸体是在千明坊里找到的,而屠甲的尸体是在城外屠甲的养父那里发现的。三个人,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两个地点,竟然同一时间遇害了,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些特殊的联系。
我蹲下身,想要确认一下他们的死因,面色发黑紫,已经出现浮肿的迹象,应该是中毒。
可这是中了什么毒呢?
“萧夫人,你不是说已经派了人看守阿瑾的吗?他怎么还会中毒?”钟离南听说钟离瑾中毒,更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派了人看守,可是看守的人还没有回来回话,钟离瑾那边的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只有等看守的人......或者毓儿回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钟离瑾究竟中了什么毒。”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我要是有这本事的话,我第一次见到屠四母子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他们和本案之间的联系......钟离瑾那边的情况,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毓儿了,钟离瑾会中毒我也很意外。我伸手向赫昭借刀,“你的刀让我用一下。”
赫昭握着刀犹豫。
钟离南向他点了头,他才不情不愿的拔出短刀递给了我。
我接过短刀,当众解开屠四的身前的衣服......
“你这是要做什么?”钟离南问我,或许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极为不雅。
“验尸。”我说,我刚才让红玉去找萧珏了,可是这半天了萧珏还是没有过来,总不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吧。想到这儿,在我下刀之前,本能的抬起头研究了一下这屋子里的房梁,我已经被之前的纵火案弄出心理阴影了,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自己都没发现,头顶上就被人布置了机关,只要稍有不慎触碰到了某个“引火装置”,大火顷刻间就会把我们团团包围,谁也别想跑。
“萧夫人?你在看什么?”钟离南随我抬起头,想要弄清楚我在看什么。
“我在看房梁,有没有被人放了什么东西。”现在这种情况下,总还是要小心一点的,不过幸好,钟离南这边......不像是被布置了什么东西的样子,松了口气,我便握着短刀,刺进了屠四的尸体。
“阿瑾如今被软禁在偃伯府里,我们的人又不方便探视,我已经派人去请阿延回来了,也许只有他暂代家主一职,方才能够稳住钟离家眼下动荡的局面。”钟离南说。
“果然是这样。”我把尸体划开,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话 钟离延遇袭
“萧夫人,你发现了什么?”
“油脂。”我说了一句,顾不上解释,便转过头开始研究屠甲的尸体。
屠甲的尸体和屠四的尸体一样,我在他们身体里发现大量的油脂......
他们果然也是那个邪教的信徒。
“大人!”钟离家的小厮从外面跑进来。
“何事惊慌?”钟离南现在的心情可不好。
......
深一脚浅一脚跋山涉水的赶到钟离延和钟离畅居住的村屋时,钟离南先前派来的人已经守在院前焦急等候多时了。
他腿脚不便,还是被人抬着,一路上穿了小道过来的,十分惊险。为了在快的时间赶到,我们放弃了只能走大路的马车,从那断壁出攀过来,踩的都是碎石小路,足足翻了一座山,以我的体力能撑到现在,真的很勉强了。
“大人。”守候的侍卫上前回话,不过他的样子看上去,便让人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了。
“如何?”钟离南焦急地问道。
“......钟离延大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钟离畅大人、钟离畅大人他......”侍卫看着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小伙子,可是回答起话来,却支支吾吾的。
“阿孚如何?”钟离南拍着椅子追问,额头上都急出了汗珠,冒着青筋,若不是腿脚不便,只怕他现在都忍不住站起来进去确认了。
我避开侍卫,率先进了院子。我看到院子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块粗麻布。但是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屋子里,先进到屋子,看见床上躺着的钟离延,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抬手在他鼻息下试了试,幸好还有气,就是如同侍卫所说,伤势较重,得等马车赶来后立刻带回城里医治。
走出房间,我蹲在地上那人身边,捏起粗麻布掀了一个角,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人那张脸。“钟离畅......”
大约一个小时以前,我和钟离南正在研究屠甲和屠四尸体,钟离南派去请钟离延回来暂代家主之位的人,回来禀报,说是他们晚了一步,赶到的时候钟离延已经遇袭了。
我们乘着马车一路上颠簸的赶来,走到山前的时候犹豫了。如果乘马车绕山走大路过来,可能还要拖上好一会儿,但如果朝近路,附近有一条山里人采药时走出来的碎石小道,窄是窄了点儿,但是人能过。我们商量了一下,选择了下车步行,马车则按照原定的路线绕过来,我们徒步,钟离南双腿不便,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过来的。因为要抬着他穿过那些不好用力的小路,又得小心提防着万一脚下踩空,或者一晃,把他摔下来,选择了四个人抬着椅子,分别抬着椅子的四角,就这样,一路惊心动魄几次险象迭生,我们才算是赶到这里的......
我确认了钟离延和钟离畅的情况以后,起身才觉得这一路赶得太快,身体出现了不适,扶在一旁强忍着晕眩恶心的感觉。
“萧夫人,延弟和孚弟如何了?”钟离南坐在椅子上探出身子询问,这些人不敢告诉他实话,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我,希望我能够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恶心了一会儿,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难受死了。拍了拍胸口,想要缓解不适,才走向了钟离南,“钟离延受伤不轻,确实还在昏厥,但是我刚才探过他的鼻息,还算是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但是钟离畅......死了。”
“......”钟离南当时就傻了,整个人往后一靠,跟瞬间失去了主心骨似的。
“大人!”赫昭在一旁急着大喊。
“先让他缓一会儿吧。”我说,碰上这样的事情,如果没个心理准备,都会垮掉的。钟离家这是倒了什么霉,接二连三的......我回到院子里,向一旁的侍卫打听着,“你们赶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可有遇到歹人吗?”
钟离延带着钟离畅住的这个地方很特别,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种,前后十几里地都是空旷的,鲜少有人往这边来。钟离延当时挑中这个地方,也是图的一个清静避世,没想到最后他们在此遇袭,竟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是有一点,这院子门前可不是一条环形路,也就是说,如果从一边过来,走到头,不是回到来的地方,而是相隔一百四十里地的另外一座城了。那边也是宋国的一个边境小城,不过比钟离家所在的这座城要清冷不少。
而袭击了钟离延和钟离畅的凶手......如果是受人托付,从一处来,那么之后必定是回到来的地方的,原路返回,不可能说再绕一个城回去。那假如凶手来的方向,跟我们是同一个地方,当侍卫赶到这里的时候,兴许途中还遇到过他们。
“没有。”侍卫说,“来的路上,我们什么人都没有遇到,这条路上向来没什么人,若是突然有人过去了,我们也会特别留意的。但是沿途,都和以往一样,很平静。我们赶到钟离延大人这边,还未至院门处,便已经闻见了血腥味。等我们进来一看,钟离延大人和钟离畅大人都倒在了院子里,浑身是血。钟离畅大人已经故去,钟离延大人尚存一丝气息,我们将随身带的药给大人服下,便让人回去报信,我们则留下来守着这里......”
“药?什么药?”他们过来还带着药?难道是早就知道钟离延会遇袭,用得上?
“原是我们自己用的药,我们做侍卫的,时常遇到打斗,受伤在所难免。所以都会备一些关键时候能保命的药在身上,刚才喂钟离延大人的,是一些护心脉的药。”小侍卫看着也才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有些稚嫩,说起话来却十分老成。
“这样啊,那还真是幸亏你们带着药了。”可是,钟离畅死了,钟离延现在的情况也问不出来话,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他们,造成一死一重伤如此惨烈的结果......恐怕和钟离南派人来请钟离延回去暂时主持家事有关吧。
可是钟离瑾现在被困在了偃伯那边,钟离家可谓是群龙无首,钟离南作为钟离瑾的养父,钟离延又是前一任的钟离家家主,钟离南这时候出面邀请钟离延出山暂代家主一职,主持钟离家大局,等到钟离瑾归来,钟离延自然会让权,谁非得阻挠此事呢?
钟离延若是回到钟离家,哪怕只是暂代家主一职,又会对谁造成影响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话 钟离家的传承关系
按道理来说,钟离家眼下能够掌权的就三个人,钟离南、钟离延、钟离瑾......
但是吧,钟离延虽然是前任家主,可他并不是真正的钟离家的子孙,所以两年前,我把钟离家的旧案破解之后,钟离延就自请离开了钟离家,带着智力有问题的钟离畅隐居在山上。钟离畅早在两年前那件案子里,就十分信任钟离延,把钟离延当做兄长,他手上也沾了血的,留在钟离家总会想起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钟离延带他来到这里重新生活,其实也是为了他。我记得两年前,钟离延第一次带我见钟离畅的时候,我还差点让钟离畅给我杀了,那时候他讨厌女人......准确的说,他讨厌站在钟离延身边的女人,因为他觉得钟离延会杀人,女人会让钟离延变得特别可怕。
可是钟离延当时即便知道钟离畅的心性,他并没有提醒我小心,而是由着我被钟离畅攻击。他想以此警告我远离钟离畅,不要试图在钟离畅身上探知消息。
这两个人,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心思简单,却都十分相信对方。
对于钟离畅来说,钟离延是他在钟离家唯一在意的人。
后来他们离开钟离家,在此隐居,前些时候我还来看过他们。那时候钟离畅已经好多了,他不再像留在钟离家大宅里那样压抑自己的天性,活泼好动,就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大孩子一样,到处跑着玩耍,也不会再攻击女性了。
但是现在,这一死一重伤的结局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我相信早已经适应了这种隐居生活的钟离延,是再也不会想要回到钟离家那座牢笼里的。况且他不是钟离家的子孙这件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即便他回去,身在那座大宅之中,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到底是谁还想想要阻止他,恨不得在钟离南的人赶到之前,就把他杀了。
而剩下两个能掌权的,就是钟离南和钟离瑾了。
钟离瑾现在被困在偃伯府里,他的行动自然会受到限制。
所以钟离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就只有钟离南了。
钟离南并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论心思城府,他都是十分适合做这个钟离家家主的人,甚至他比钟离瑾和钟离延更出色,他还心怀钟离家,保护钟离家每一个人。只不过,他双腿的残疾就注定了他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虽然我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狗屁规矩,但是他们就是这样规定的,身有残疾、缺陷便不能继承家主之位。别说是双腿不能行了,即便是少根手指头都不行,能够继任钟离家家主的,必须是一个他们认为“完整的人”。
钟离南不管本身有多优秀,都被这一条死死卡住了。
在钟离延卸任家主之位后,钟离家家主空缺,旁系分支意图篡位分权,钟离南不能自己上,所以他把钟离瑾推上了那个位置。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钟离南把钟离瑾送上了钟离家家主的位置,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钟离家,还是为了钟离瑾,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不甘心钟离家嫡系旁落,旁系分权,所以需要一个作为嫡系一脉的传承者出来接任钟离家家主一职。关于他们嫡系传承的这个问题,我还真的认真的研究了好久,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嫡系,顾名思义是由嫡妻所生之子一代代往下传的,因为这时候的人虽然有三妻四妾这种习惯,但是妾为奴,妾所生的孩子也是奴,如果这一家没有嫡子,只有妾所生的孩子,那么最后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是把妾生的孩子过给嫡妻所养,但是从此这个孩子跟妾就没有关系了,而且孩子的身份还要高于妾这个生母的身份,妾就等同于是自己孩子的奴隶。如果嫡妻不愿意留妾的孩子,家产也不会传承给妾的孩子,因为妾的孩子在他们看来就跟家里做事的家奴一样,地位低贱,没有继承家产的资格,更别说还想要承袭他父亲的一些官职,都是不可能的。没有嫡子,妾的孩子又不能继承家业,那么这个家男主人留下的家业,就会是男主人的嫡出兄弟继承,就是跟男主一个妈,都是嫡妻生的那些儿子们,分了自己兄弟的那一部分。而嫡系传承,就是不管传到哪一代,所传到的,都是嫡妻所出的孩子们身上。而钟离家嫡系旁落,就是说钟离家如今的家主之外,可能要传给他们叔叔辈、爷爷辈甚至再往上追,直到算是嫡系所出的那一代,传给他们的嫡系子孙,旁系分权,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是旁系分权不比嫡系旁落那么苛刻,旁系,只得就是三代以内不论嫡庶的亲戚,他们分不走钟离家家主之位,却能够分走大部分钟离家的家产,家产要是落在旁系手里,那么他们这钟离一脉也就算垮了,而且旁系分权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当庶出的分走了家产以后,钟离家在同等门第之间,会极其受人白眼,嫡系传承的家族是特别看不起他们这种旁系分权的家族的,就算钟离瑾到时候有了嫡出的儿子,别人家同样嫡系传承的女儿都不会嫁给钟离瑾嫡出儿子的。就好像,他们会觉得旁系分权以后,这个家族的嫡系血脉不纯了。这种情况比钟离南收养钟离瑾,钟离瑾作为养子继承更严重。
但是眼下钟离家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钟离南他们的上一辈,还算是勉强保住了嫡系血脉,但是到了他们这一代,便已经没有名正言顺的嫡出了。钟离延一个没有钟离家血脉的都混进来了,钟离南还是庶出,钟离瑾更是收养的......我在想,就是因为钟离家面对的情势不妙,处境尴尬,所以钟离南一定要力排众议,扶持钟离瑾登上钟离家家主之位,起码这样一来,钟离家家主的地位还是握在他们兄弟手里的。
所以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钟离南做出的这个选择,可以说他们三个都有利。
钟离瑾的确不够心机,在一些事情上的考虑欠周全,而且他也稍显依赖钟离南,很多大主意都是钟离南拿的,钟离瑾执行。即使钟离瑾身在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也都是钟离南说了算。钟离南没必要推翻现在的局面,以他的情况他不可能自己去担任家主,换了家主,对他更没利。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话 本该留下的痕迹
“萧夫人,你去哪儿?”钟离南突然叫住了我。
紧接着,赫昭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我身边,像是要拦住我的意思。
“没有要去哪儿,我就是想在附近看看,这周围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说,“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其他人,所以凶手要是袭击钟离延和钟离畅的,他们可能是从两个方向来的,但一定都是往这边的方向去的。钟离延的身手还不错,钟离畅嘛,我也是领教过的,他们两个人联手,普通的三五个杀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这来人要不是人多,就一定是绝顶的高手,我很好奇,如果人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留下部分人在此等候,以待马车到来,先将延弟送回城里医治,还有畅弟的尸骨......”钟离南提到钟离畅时,眉目间露出少许哀伤之色。不过很快就一闪而过了,“赫昭,你去安排一下人,留几个人在这儿等着,带着其他人我们往前去看看。”
“是。”赫昭在钟离南和钟离瑾面前,就一副听命效力的样子,可唯独跟我不对付。
等赫昭安排好了等在现场的人以后,便带着其他的人一并往前搜索。
“萧夫人,若以你之见,你认为凶手是人数众多,还是武艺高强?”钟离南抛给我一个很难决断的问题。
“不好说,但是我看到钟离延和钟离畅身上的伤口,似乎是不同的兵器所造成,而且深浅不一,下手的角度也不一样。深浅不一说明凶手用力的习惯不一样,而下手角度,倒是可以说明凶手的身高不同,这么粗略算一下的话,我觉得凶手至少在五六个人以上。而且既然钟离延钟离畅都是遍体鳞伤,那么凶手的武艺,应该都是很不错的。”我分析了一下,五六个人以上,都是专业的杀手,这种情况下......
“怎么,萧夫人可是有怀疑的目标了吗?”钟离南问。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茧印那件案子。”我停下了搜寻的工作,走回到大路上,想着他们这有这么多的人都趴在地上一点点的找了,多少也会有所发现吧。“当时廉赫替我去探望在城中追查茧印下落的毓儿和钟离瑾,问到了一些情况,就是那个劫杀医官的山贼的事情,廉赫恰好认识他,便悄悄寻上了山想要先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如同毓儿等人在追查的那样,犯下了劫杀医官盗窃茧印的案子。”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那位家奴......廉赫?他以前也是山贼出身,与这些人熟悉,你当时说他追到山上却遭到了袭击。可是与延弟畅弟遇袭有什么关系?”钟离南的记性不错。
“廉赫找到那些山贼藏匿的地方时,他们正遭到灭口,有一队人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样,手段狠辣,绝非常人。他们发现了廉赫,廉赫好不容易才脱身的......”我只是刚刚想起了这件事而已,“虽然茧印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但是当初袭击山寨,追杀廉赫的人,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只是在想,这一次袭击了钟离延钟离畅的人,会不会正好是那一队人。”
“......”钟离南没有立刻否认,看样子他在思考我的话,他也觉得此事尚有疑惑。
不是他的人。
通过他的反应,让我确定了两点,第一,就是那些人不是受命于他的,第二,他知道那些人受命于谁,也同样认为,他们有可能这么做。
“大人。”好死不死的,赫昭偏偏跳出来搅局。“那边没有发现任何车马的痕迹。”
“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吗?这也太奇怪了吧......虽然这边地处偏僻,但也不可能说,完全就没有人从这儿路过啊。”我觉得,肯定有些问题的。“我去看看。”
纯粹是找了个借口,留钟离南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问旁边正在查找踪迹的侍卫,“什么痕迹都没有吗?人的脚印、车印、马蹄印、羊蹄印、甚至是牛蹄印......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像是野兽动物的脚印......哪怕飞过的小鸟停下来也得落个小脚印的吧?”
“没有,真的没有。”他说。
我蹲下来,仔细确认着。“还真是......这就奇怪了。”
“没有脚印而已,有什么奇怪的。”赫昭走了过来,“说不定,平时就很少有人往这边来呢,时间久了,没人路过,风吹日晒的,难免没有留下痕迹。”
“人的脚印、车印什么的都没留下,这不为过。可是你动脑子想想,如果这条路上平常很少有人路过的话,那这里应该留下什么痕迹?”我给他提了个醒儿,可看他的样子,他还是没想明白,“是动物的脚印啊。人和车鲜少路过的话,动物也会知道,你看这周围,又是山林又是沟壑的,林子里不可能没有动物吧,哪怕是只兔子。就算没有动物,那鸟呢?你抬起头看看,竖着耳朵听听......”
时不时便有鸟儿飞过,这林子里到处都是鸟叫声,就算没人,但是鸟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吧。
“且再退一万步来说。”我说,“没有人、没有车、没有动物、没有鸟......但是这条路该有的还是没有。”
“该有什么。”赫昭问。
“你想想啊,动动脑子想一想。你刚才说过了,风吹日晒......你看看这周围什么最多,那么风吹日晒之后,这地上是不是要留下一些......”我示意他动脑子。
“我知道了!”一旁的侍卫突然直起腰来,“是落叶。”
“没错!”我一拍手,这就对了。
这当普通侍卫的,都比赫昭聪明的多,就赫昭,蠢呼呼的,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自己都说了这条路上风吹日晒的可能留不下什么动物的痕迹,但是落叶三两片,总是要有的吧?如果连落叶都没有的话,这干干净净......难道是要争凭什么城市标兵啊?
这显然就是有人刻意打扫过了嘛!只有他这么蠢,因为看不惯我,一直想着如何跟我抬杠,跟我叫板,连脑子都不动一动的。
“想明白了吗?”我问他。
“......”赫昭的脸色不太好。
“钟离南大人,你这特意带的人不行啊,还没有你府上这些普通的侍卫有脑子呢。”我回过头故意调侃说。只是......“人呢?”
第一千一百九十话 钟离南不见了
怎么回事?
钟离南......钟离南他不见了?!
“大人......”赫昭只怕也陷入眼前的惊慌,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原地短暂的愣了两秒,立刻快步冲到方才钟离南停着的位置上,“大人!钟离南大人!!!......”
漫山遍野回荡着赫昭的声音,却不见钟离南。
私下里,众人议论纷纷,刚才一刻还停在这里的钟离南,专业之间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钟离南是怎么消失的。
我走过去,看到钟离南的椅子还停放在原地,唯独钟离南不见了。
“萧夫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钟离南大人呢?”赫昭急切地问我。
“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我也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钟离南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他刚刚就坐在这里呀,他......他双腿有残疾,不可能自己站起来走掉了。而且地上......这一行人过于嘈杂,钟离南的椅子本身就需要有人抬,这椅子周围的脚印十分凌乱,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人接近了他。
“萧夫人,是你提议要过来追查凶手踪迹的!”赫昭眼里冒火,显然又将这一切的变故都算在我身上了。若不是眼下他找不到钟离南的下落,估计这会儿就已经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那我也没让你们跟着一起来啊!”我也火,方才提出要来确认袭击钟离延和钟离畅的人确实是我,可原本我只是想要自己过来看看的,万万没想到钟离南会带着人跟我一起来,更没想到,钟离南还给丢了......“再说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一起都在前面探讨现场该留下和不该留下的痕迹吗?!”
而且钟离南丢了,我也很不安。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被人带走呢?
“别吵啦。”一旁的侍卫劝道,“二位,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儿,人在哪儿?二位这样继续吵下去也于事无补啊。”
“于事无补?”没错,继续跟赫昭纠缠只会浪费时间,“钟离延刚刚遇袭,钟离畅死于非命,钟离南又失踪了......眼下,钟离瑾还被困在了偃伯府上......”
钟离一脉,可都是一盘死棋了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似乎事情的走向,和我能预料的一切结局都不同了。为什么,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我能够预料的范围。当初钟离瑾被困偃伯府上,紧接着,钟离延遇袭,我猜测事情与钟离南有关,可现在钟离南也不见了。钟离家能够暂代家主之位,在这危机四伏之时打理好钟离家大小事务的人,全都被困住了。
凶手,难道不是钟离家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赫昭问。“我带人去追!”
“......”我没有阻拦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了所有人,去往我们身后的方向追过去。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
“会是谁做的呢?”“她”不受控制一般的又冒了出来。
“你怎么会......”我自以为这些时候我把她控制的够好的了。
“你想知道,我怎么会又出现了?这难道不该问你吗?我为什么会出现......难道不是你心里所期望的吗?你希望我出现,所以我才出现了。”“她”很得意,因为我又需要“她”了。“看样子,你对于当下发生的所有事,都没个主意呢。要不然,怎么会把我找出来了?”
“......”想辩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我哑口无言的反应,“她”反而有些错愕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了。”我有些颓丧,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根本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喘息的空间,我的大脑一直处于一种极致的紧绷状态,根据所有的线索,一条一条地追查,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我所能预计的范围。
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连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的话,那我就更没办法了。”“她”说,“你要知道,我只是你潜意识里的一个冷静的人格而已,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在你所知道的事情上,做出冷静客观的分析,但不可能超越你去了解到你都不知道的消息。”
“钟离南失踪了......钟离延重伤,钟离畅死了,钟离瑾还被关在偃伯府上,只要一日不能找到女涎,不能证明偃伯不是钟离瑾杀的,他们就不会放人。眼下钟离家所有能堪大任的人都不见了,偃伯那边......偃伯死,女涎失踪,也没人能控制局面了。”我说。
“看来你心里有所怀疑。”“她”说,“原本这城中权势有三,其一最主要的,自然是钟离家,其二是偃伯,其三便是昌和君。眼下其一和其二都消失了,霍汐,那么答案......”
“会是昌和君吗?”我心里很不自信,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并未拿住昌和君任何有力证据。“如果这件事说到底跟昌和君有关的话,他又为什么找我帮忙,让我调查钟离瑾杀害偃伯的这一件事呢?如果他真的要除掉钟离家的话,那钟离瑾杀了偃伯,对他来说十分有利,他只要把这件事如实的禀报上去,那对他不是更有好处吗?”
“可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请你去帮忙调查,所以你对他卸下的防备。”“她”点破其中的一种可能。“霍汐,你不是刚知道昌和君想要收你做幕僚吧,你很聪明,所以吸引他,他若能将你心服口服的收入麾下,那么不管他日后所图为何,你都会因为钟离瑾的事情感激他,像之前你待钟离瑾一般的,忠心不二的去为他做事。反正,钟离瑾杀害偃伯的事情,不管查没查出线索,能否证明钟离瑾的无辜,但你对他的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幕僚......
“我所有的本事,不过是勘察线索,推理人心而已,他们权利之争我并不熟悉,又能帮得了他什么。”我并不觉得,我的本事若是利用在权利之争上能有什么发展的空间。
但即便如此,我也确实怀疑,昌和君所谓的确有收买人心之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话 钟离延伤重
“娘!”
原是想回到钟离延的院子里,与其他人会合再做打算,却不想钟离家大部分人已经撤走,毓儿却意外的出现在这儿了。
“你怎么来了?”我看到毓儿的时候,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钟离瑾出事了?”
“没有啊。”毓儿一脸困惑的看着我,“钟离瑾还被关在偃伯府里,有昌和君的人守着,这......我是听说,钟离延这边出事了,担心你有事就跟着过来看看。”
“你过来做什么,让你盯好钟离瑾的。”我心里着急,眼下就钟离瑾一个了,凶手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钟离瑾呢?想到这儿,我便急着寻车马想要赶回去。
“娘!”毓儿拉住我,“娘你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着急,难道......难道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钟离南、钟离南真的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现下四周乱糟糟的,留下的人也正在清点,大概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了。既然赫昭把大多数人都带走了,恐怕他们也多少猜到了些。
“娘,究竟发生什么了?”毓儿追着问道,“钟离南真的不见了吗?”
“......”我点了头,证实了他的话。“先回去吧。”
“娘,你不要调查清楚吗?钟离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失踪了,赫昭那边把人都带走,到处搜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更何况是像钟离南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毓儿紧追不舍,他认为现场一定留下了什么痕迹,能够证明钟离南到底是怎样失踪的。
“我已经再三确认了。什么都痕迹都没有,没有突然出现的人的脚印,也没有任何车马的痕迹,钟离南就是这样不见了,突然的不见了。”我无法解释,钟离南到底是如何不见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就在我身边,甚至是一转眼的功夫,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发生了,一个活生生行动不便的人,就那么消失了,附近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他真的是被人强行带走的,那么当时我们距离他不过十余步,他任何一点反抗的声响都会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可是没有,我们当时没有一个人听到了钟离南反抗的声音。“先回去吧,我累了。”
“娘,你不再调查清楚吗?”毓儿不甘心。“钟离南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这样不见了,万一他有什么危险,那该如何向钟离瑾交代呢。”
......
“我听说,钟离南也不见了?”萧珏为钟离延上完了药,走了过来。
“嗯。”我应,“挺突然的,我们还在前面说着话,前后不过半刻的时间,转过头来,他就不见了。现场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我到现在都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珏见我失意,走到我身边,轻轻拥了我意在鼓励。
“......我现在真的是懵的,好像,事情虽然发生在我身边,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大活人,毓儿都知道......像钟离南那样本身行动不便的人,他怎么可能转眼就消失了呢?”我现在心里很烦躁很累,一股脑儿的把压在心里的话通通的倒给了萧珏,“钟离瑾出事以后,我怀疑过这件事背后是否有钟离家的人插手参与,那么把钟离瑾拉下来之后最有利的人,就只有钟离延和钟离南了。可是我没想到,钟离延和钟离南会相继出事,现在,钟离畅死了,钟离延重伤,钟离南始终,钟离瑾还被困在偃伯家里......钟离家所有相关的人都被困在这局中了。”
“不要着急。”萧珏说,“霍汐,你会找到办法解开这些人之间的矛盾的。”
“钟离延......多久能醒?”我问萧珏,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现在钟离家形同散沙一盘,总要有个钟离家的人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吧。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安排,怎么样去证明钟离瑾无罪,怎么样去寻找失踪的钟离南,怎么样处理钟离畅的后事,总要有个钟离家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吧。
萧珏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钟离延,神色并不轻松。
“他伤得不轻。”
只这一句,我的心就凉了大半,“那你的意思是,他......”
“钟离延现在仍然很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萧珏沉默了下,他应该是看出来了,我现在最承受不了的,就是那个字了。“他伤得很重,脾脏破裂,就算是挺过了这一关,醒了,也不见得能够撑得了多久了。霍汐,或许在你们那个世界里,他这样的伤还有的治,可是在现在来说,我能做的就只是尽力拖延他的时间。”
“......你是说,就算他醒了,他的身体都无法恢复了?”那以后,钟离延岂不是比钟离南的身体素质还要差,也就是,没两年的时间了?
萧珏点了头。
“怎么会这样......我原先还想着,钟离延九死一生,或许......”或许这只是一出苦肉计,但是现在,他这情况......
“霍汐,这里的案子,已经超出了预计。”萧珏提醒我,“你,不应该只是把怀疑锁定在你认为有可能的人身上,或许,凶手的目的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娘。”毓儿突然进门,打断了萧珏的话。
“你怎么来了。”萧珏的语气很冷漠,好像对于毓儿突然打断我们的对话十分不满,“愈发没有规矩了。”
他这是怎么了,从前我们一起商量案情进展的时候,毓儿也时常是这般毛躁的,怎的就这一次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娘、爹......留在偃伯府上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昌和君那边,好像发现了钟离瑾谋害偃伯一案中的新证据。”毓儿被萧珏猛地一训斥,也有些懵,只是尴尬地说着带来的消息。“我只是担心,让昌和君的人抢了先,万一昌和君先我们一步,坐实了钟离瑾杀害偃伯的罪名,那我们就算想要替钟离瑾翻案都难了。”
我看向萧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毓儿......也是担心钟离瑾案子的进展嘛,你就别生气了。”
“娘,我们派去的人也有所发现,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要是等下昌和君的人发现了,那就不好说了。”毓儿催促说。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话 偃伯曾经遇刺过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先去吧。”萧珏说,“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说。”
我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虽然,他说的话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我总觉得怪怪的。“......萧珏,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萧珏很明显地叹了口气,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来将我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他真的很奇怪。
“没有。”萧珏说。
“娘,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过去吧。”毓儿催促着,希望我能立刻赶过去,不容分说,上前拉住我便要往外走。
“霍汐。”萧珏突然叫住了我。
“嗯?”我回过头,好奇他是否还要嘱咐些什么。
“照顾好自己。”萧珏说。
我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吗?“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毓儿顿了顿,绕到我身后,推着我往外走,“行了,快点吧,你们什么时候能不这样啰嗦的,真是的,天天都这样,肉麻死了。”
......
“你说你找到了新证据,是什么?”
我跟着毓儿来到偃伯府里,被他带到了偃伯遇害的现场。
“跟我来。”毓儿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跟上。
我跟着他绕到了屋子后面,看他伸手示意,我便凑上前去。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几个鞋印......“这是?”
“鞋印虽然不清楚,但是鞋底的花纹隐约可见,加上这鞋子的大小,娘,不用我再说别的了吧。”毓儿暗示我。
“偃伯遇害那日,也就是钟离家新房起火的第二日,微雨,晌午时分的确落了些雨水,只是并不大。你如何能确认,这地上的鞋印,就是那雨后,女涎留下的呢?”虽然鞋印极有可能是女涎的,但这里也是女涎的家,女涎在自己家里任何一处留下足迹都是可以解释的。
如果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在雨后,我们所有人都在怀疑女涎已经死于前一夜的一场大火之后,女涎的足迹出现在了偃伯府里,那么就不能说明,女涎是在假装失踪以后,又回到了偃伯府里的。
“这自然,是要谢谢华娘提供的线索了啊。”毓儿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我又找过华娘了,想要询问一些线索,看看能不能从华娘对女涎的了解中,推算出女涎可能藏身的地方。但是华娘告诉我了一件事,是她之前没有跟你说过的。”
“什么事?”我知道华娘肯定有所隐瞒,至于她到底瞒了些什么,或许是和案子有直接关系的,她那个人,不见得是忠于谁所以守口如瓶,只是害怕事情会连累到她,所以她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是十分谨慎的。
“华娘和我说,其实在女涎出嫁之前几天,也就是荣岑被杀以后,她偶然撞见过女涎和偃伯争执。”毓儿说。
在荣岑被杀害以后?
那就是说,是最近刚刚发生的事情啊。
我急忙追问,“他们争执了些什么,华娘有没有听到?”
或许争执的内容,与偃伯遇害有关。
“华娘说,是女涎带着她去给偃伯送东西的,女涎出嫁前,给偃伯做了一双鞋子,所以那天,华娘陪着女涎曾经来过这里。”毓儿指了指我们身后的房间,“不过据华娘所说,她们很巧的赶上了偃伯被刺杀......不过刺客当然没有成功。女涎和华娘到这里来的时候,老戌已将带人将刺客拿下了,她们隔着门只听到房里吵闹声很大,而且院子里还倒着一具尸体,另一具刚好从这屋后抬到院子里,被她们遇上了。女涎进门,偃伯便让人将屋子里抓了活口的刺客蒙了头带了出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说来......刺杀偃伯的人一共有三个,一个在院子里被发现,一个在屋后被抬出,还有一个活口,女涎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偃伯和老戌正在房里审问那刺客。
而偃伯发现女涎以后,就让人将活捉的刺客蒙着头带走了。
所以他当时应该是想要询问,那些来刺杀他的人,到底是谁派的吧。可他弄清楚了吗?他和女涎早有隔阂我是知道的,但是被刺杀却隐瞒着女涎,难道他早就怀疑女涎对他有二心?
“华娘提到,女涎把亲手做的鞋子送给偃伯以后,偃伯就让老戌亲自将鞋子收好。老戌带着人退下之后,女涎就让华娘到外面等。没多会儿的功夫,华娘就听到女涎和偃伯吵起来的声音。”毓儿卖了个关子,还是没有说明华娘是否听到了他们在争吵什么。眼见着我急了,才急忙求饶解释说,“是这样的,华娘说,她听到女涎和偃伯吵了起来,所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呢,就偷偷的凑上去听了。听到女涎在和偃伯说,偃伯陷害她杀了偃伯夫人的事情,女涎的情绪特别激动,偃伯也并没有否认......对了,华娘还提到,她在屋子外面听到了一句偃伯说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看我啊,华娘跟我说了什么,我就跟你说了什么。她听到的也并不多,因为偃伯和女涎父女俩在房里争吵,说的话比较快,所以华娘没听清楚也很正常啊。”毓儿说,“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华娘说过,当时屋前屋后被解决掉的两名刺客,弄得院子里都是血。而后在女涎摔门出来的时候,老戌带人也刚好赶到,偃伯让老戌带人把院子里前前后后仔细打算过,可是具体怎么安排的,华娘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只是听了一句,就跟着气哄哄的女涎离开了。娘,偃伯遇刺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没有人告诉过我偃伯遇刺了,而且按照他所说的,当时刺客进来以后,就遭到了老戌等人的围剿,两死一活捉,虽然活下来的那个未必还活着,但可见偃伯的府邸基本安保工作是过关的。
“没,我就是问问,实在觉得太奇怪了,你说偃伯遇刺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毓儿想不通。
“偃伯遇刺,之后他和女涎在房里单独谈话,偃伯对女涎早有怀疑,再加上他那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明偃伯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了的。”我猜测,偃伯或许是怀疑,他遇袭肯定是女涎有关,但不是女涎直接指使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话 毓儿的推理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是说,早在女涎出嫁之前的那日,因为刺客的关系,偃伯让人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干净了?还是在女涎离开之后?”
那这地上的脚印......
便不可能是女涎出嫁之前留下的了?
“这就是我认为有疑点的地方。”毓儿说,“华娘说,偃伯吩咐老戌派人收拾的时候,女涎正气冲冲地带着华娘离开。所以老戌带人来收拾的时候,女涎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了,根据时间推测,女涎第二日就要大婚,嫁到了钟离家,自然没有机会在出嫁之前来到这里,留下脚印。娘,你想想看,女涎是偃伯的女儿,都已经......都已经要出嫁了,她来给偃伯送东西,就相当于婚前拜别,准备离家。而且当天他们还因为一些事情吵得不可开交,那么再晚些的时候,因为这些斩杀过刺客留下过血迹的关系,老戌带人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脚印摆明是在那之后留下的,如果不是女涎出嫁之前,就只能是出嫁当日了。可是之前闯到这里来的刺客可是遭到围攻了的,说明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顺利的闯过来啊......但只有一时,估计是这里的守卫都未曾想到的机会。”
“你是说女涎出事的那天?”我想,我应该知道毓儿到底在暗示我什么。
“没错。”毓儿说,“女涎出事后的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女涎在大火里被烧死了。可是娘,你证明了当时火场里那一具焦尸是男的,华娘也承认了,那就是钊二,钊二死于女涎出嫁之前,但是跟着女涎的假装来到了钟离家。女涎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里一手策划了假死一案,用钊二的尸体伪装成自己,做出自己死于大火之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假象,然后离开了钟离家,连华娘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她可是女涎,是钟离瑾已经过门成婚的妻子,钟离家的主母,偃伯的女儿,何其尊贵,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脱身,瞒天过海的离开钟离家呢?”
看来毓儿已经十分相信他自己的判断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分析案情的时候这般自信,侃侃而谈。他的推理好像并无破绽,只不过,与我一贯的推理方式有所不同,我从不会在案子所有细节完全对上之前,就笃定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只有不断摸索,才能够找出原本的真相。他过于独断,也不由得引起我的担忧来。
“娘,娘?”毓儿见我走神,叫了我,他问我,“娘,你觉得我推断的如何?”
“你接着说吧。”我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因为现在同样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担忧就一定是对的,或许这件案子从一开始我就处理不当,我的过分犹豫导致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总是落后凶手一步,毓儿的推断虽然过于草率,可说不定正好治凶手呢。
所谓,兵行险招,或许不无道理。
“我的推断是这样的,女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毓儿笃定地说,“她其实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华娘不是说了吗,偃伯与偃伯夫人其实早有分歧,偃伯夫人知道偃伯做的事情,只不过她来不及阻止,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赎罪。可是偃伯这个人呢,一旦得到了权势,有了欲望,开始了就停不下来,自从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以后,他的野心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而偃伯夫人阻止不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偃伯利用,像摆布棋子一样,将她嫁给了有权有势的人家,日后也是能够帮衬偃伯的人。偃伯收养女涎,也有同样的目的,女涎的亲生父母都是偃伯杀死的,可是女涎自己却不知道,所谓......认贼做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偃伯夫人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女涎将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视作亲生父亲,还被利用,所以她抚育女涎的时候,将真相告知了女涎,想来,也是为了给自己赎罪吧。不过女涎一个人要是想报仇,也必定不是偃伯的对手,那偃伯夫人自然要再给她找一个帮手。”
帮手......看来毓儿已经搞清楚了女涎和浣娘之间的关系了。
“是浣娘!”他说,“浣娘的母亲,是女涎的乳母。但是她这个人性格不好,大嘴巴还爱传闲话,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添油加醋描述的传言,说什么女涎可能不是偃伯亲生女儿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可她的话传到了偃伯的耳朵里,还是给她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偃伯将她灭口,留下了她的女儿,或许,留下她女儿的,是偃伯夫人。偃伯杀了浣娘的母亲以后,偃伯夫人就有意把浣娘培养成女涎的帮手。所以在她的精心培养下,一起长大的女涎和浣娘,有了不一般的默契,后来浣娘更是成为了偃伯的妾侍,更近偃伯一步,也就更方便完成她们之后部署的一切计划。女涎和浣娘表面不合,装给外人看,避免其他人怀疑她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我点头,到这里,毓儿所说与我所想并无不同。“接着说。”
“其实我一直怀疑一件事,就是当时所谓的茧印。我们虽然觉得这东西古怪,不曾听闻,可是钟离家村子附近的古墓里找到了茧印的线索,当年昌和君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养父,也曾派人寻找茧印,而偃伯,更是为了得到茧印屠杀了女涎家全村的人,刚刚好,那茧印的出现就把所有与茧印有关系的人全都引到了这里来。连昌和君闻听茧印一事,也赶到了这里,我跟着钟离瑾一直在追查茧印下落,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抢走了茧印,可每次我们刚刚追查到一些线索,就被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抢先,甚至线索和证人都被消灭。仿佛在我们近处就有内鬼,他能洞悉我们的一切动作,将我们的事情告知那些人动手。直到最后,我并不清楚这件茧印遗失的案子是怎么就突然平息下来的,就像是......就像是钟离家、偃伯和昌和君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一样,将此事压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话 钟离南找到了
毓儿似乎把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只不过,当我在听着他侃侃而谈,看着他眉飞色舞的说起他那些推理,无比自信的时候。竟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陌生极了......
“娘?娘......你在想什么?”毓儿见我出神,便停下了推理,叫住了我,“娘,是不是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成长了不少。以前我总是说你的推理不够细心,我一直以为你还没有长大,永远像是个孩子一样跟在我们身边,做事难免会有依赖感,不够耐心,所以无法准确的根据现有证据客观全面的推理出全部案件真相。”我说,只是在突然的某一刻,我发现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按照我想象的那样在发展,“可是现在,我并不这样觉得了。”
“是吗?”
毓儿的眼里有惊喜,他惊讶于我对他的肯定,可是,在他终于获得认可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很骄傲,深受鼓励。可是不然......我看得出来,在那一瞬间的惊喜之外,他怔住了,这是我出乎意料的。他内心深处的感觉不像是受到了称赞,反而像是受到了某些刺激一样。
“你怎么了?”我不禁开始自我检讨,难道是我平时对他的要求太严格了吗?导致,他对我的称赞已经产生了一些逆反情绪?
毓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背过身去,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可是身为他的母亲,我知道他此时此刻一定是在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
“我刚刚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或许,真的是我的问题,我从没有证实过我们之间相处产生的问题,我忽略了去感受他真实的情绪。“毓儿,是因为我平时对你很苛刻吗?”
“娘,”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以我为傲的。”
“当然,而且不止是一个瞬间,有好多好多的时间,你都让我觉得很骄傲。”我其实有种困惑,为什么我能够看穿很多人,却一直都没有真正看透过毓儿的心思。我以为他是一个阳光正义的大男孩,却忽略了他心里也有如此敏感细腻的一面,他今天的一番推理很出色,真的特别出色,连我都惊叹他注意到的细节,有一些甚至是我都还没有想到的。可是在我真心的称赞过他以后,他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骄傲和自满,而是自卑......甚至是绝望。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情绪反应,我不明白。“毓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有告诉我的?如果你想跟我聊聊的话......有些事情,最好在矛盾和误会还小的时候,就解开它。”
他看着我。
我觉得他今天可能有话要跟我说。
“......萧夫人,萧夫人!萧、萧公子......”刚刚派去请华娘的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一路上跌跌撞撞,跟丢了魂儿似的,却正好打断了我和毓儿之间的对话。
我本来都觉得,今天晚上毓儿肯定会跟我说些什么的,可是突然被人打断,心里就多了些火气。“怎么了,不会是华娘也跑了吧?!”
......
钟离南找到了。
但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着这令人窒息的一幕,只觉得浑身麻木,四肢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一般,密密麻麻地刺痛感好像还在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为什么......
赫昭站在一旁,极力压抑着痛苦,一双眼睛血红,凝视着钟离南的尸体,一言不发。
指望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可能。
“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毓儿朝旁边的人大喊。
跟在赫昭身后的侍卫,看了看赫昭,见赫昭并不反对,才支支吾吾的说起他们找到钟离南的经过。在钟离南于众人身后失踪的那一刻开始,赫昭带着人将整个山头一寸一寸的搜遍了,就是为了寻找钟离南的下落。可即便搜过了整个山头,没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突然失踪的钟离南。
“那后来呢?”毓儿至此并没有听出什么问题。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搜山、搜城,所有能搜查寻找钟离南下落的地方,他们通通都搜查过了。累得筋疲力尽,可是赫昭跟疯了一样,还在指挥着他们不断寻找。接着就有人说,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毓儿问。
可是那侍卫没有说,他看向赫昭,很紧张。
“难道,还是在山里?”我只是猜测了一下。
可赫昭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我,接着,他推开挡在跟前的侍卫,向我走了过来,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们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赫昭,你敢?!”毓儿挡在我面前,拦住了赫昭进一步逼向我的举动。
“你为什么会知道。”
赫昭跳过毓儿的问题,直接问我。
“所有的地方你们不是都搜过了吗,既然都找过了,却没有找到,最后才找到......那肯定是一个,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惊讶的地方。”我解释了一下,只是觉得目前从他们口中得到的线索并不全面,而赫昭对我有误解,会影响我从他那里获取会直接的线索,然后把这件事搞得更复杂。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问向旁边的人,“萧珏怎么还没来?”
钟离南的尸体被带回来,他们理应通知了萧珏,请萧珏过来验尸猜对。
“......刚才派人去请了,可是,还没来。”一旁的人回应道。
还没有来?有点奇怪啊。往常发现了尸体,萧珏总是会尽快赶来,确认尸体情况的。但为何这一次,他好像比我们还慢......“再请人去问问吧。”
“是。”
等到他们去寻萧珏之后,我回过头看到赫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是他的目光下垂,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但是显然,从他眉头紧锁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赫昭很警觉,立刻就察觉到有人盯着他在观察,也很快就锁定了我。他的眼神在抬起来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深夜里盯上猎物的狼一样。
“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我问他,“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自从你来了以后,城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赫昭的敌意依旧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针对我,直到现在,钟离家接连出事,钟离瑾仍被困在偃伯府里,钟离南身亡,我们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话 钟离家危机四伏
“你可以不信,”我说,“钟离家三个能主事儿的,钟离南死了,钟离延重伤昏迷不醒,还有一个钟离瑾现在还被困在偃伯府上。没错,你说得对,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是从我们出现在这里之后开始发生的,那么我问你,你能保证即使我们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出事吗?这城里,就不会发生连续纵火案吗?偃伯就不会死吗?......眼下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我们都被困在了这一场阴谋之中,谁也脱不了干系。我比你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再继续耽误下去,下一个遇害的人会是谁,是你?是我?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钟离延,还是被关在偃伯府上的钟离瑾?!”
我累了,真的累了。越来越多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都冒了出来,让我焦头烂额无从下手,一件接着一件糟糕透了的事情在发生,我不知道下一个要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更加糟糕。比起所有糟糕的可能性,最让我觉得吃力的,就是本应统一战线去面对这一切的人们,却还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起内讧,相互怀疑自相残杀。
钟离南的死,既是我意料之外的,也是我意料之中的。钟离延和钟离畅在隐居处被袭击,钟离畅当场遇害,钟离延伤重不醒,而且就在他们遇刺的前一刻,钟离南正好派人去接钟离延回来帮忙主持大局。钟离延刚刚好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刺的,太巧了。
那么理所当然的,钟离南成功的进入到我们的视线范围内,他在这件事情里的存在感太明显了,加上钟离瑾目前被困在偃伯府上,四周看守钟离瑾的人是偃伯的人和昌和君的人,所以绝对限制了钟离瑾的行为,那钟离瑾不可能有机会在老戌和昌和君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风声来。
唯一有动机并且有能力这么安排的人,就只剩下钟离南了。
可这恰恰使得我更加不解。
钟离南......如此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他要是真的安排刺杀钟离延,会留下这么多破绽吗。可以肯定的是,钟离南是钟离瑾身后的“操控者”,钟离瑾虽然聪明,行事稳妥,但是在大局筹谋上欠缺了一些,而且也正是因为他欠缺的这一点,使得原本自信的他在继承了钟离家家主以后,经过一些事情的打击,那些“不如意”就慢慢形成了他性格里自负的一面。生来骄傲的人,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有能力,有责任感,但也并不影响他们的性格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发生变化。一些原本算定了的时候,发生失控的变化,造成一定恶劣的结果,对于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所造成的影响,远大于普通人。
钟离南是个“大局意识”的人,他深谋远虑、诡计多端,但绝不是一个阴险小人,在我第一次因为钟离家上代人留下的悬案而遇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我从前遇到过的那些人不一样,他很聪明,而且很博爱,他虽庶子出身又身有残疾,没有资格继承钟离家家主之位,但这并不影响他在乎他每一个兄弟姐妹,也不影响他对钟离家的忠诚不二。即使他不能担任钟离家家主之位,但是他仍然把钟离家看得无比紧要。
所以我相信,钟离南把钟离瑾捧上钟离家家主之位,绝不只是为了利用钟离瑾做他的傀儡,他是真的在试图培养一个,即使在自己死后依然可以担当得起钟离家大家长身份的钟离家家主。所以他把自己最信任的赫昭送到钟离瑾身边,赫昭对钟离南是忠心耿耿的,他受了钟离南的嘱托,在钟离瑾身边帮助钟离瑾做事,还会将一些事情暗中回报给钟离南,由钟离南做决定。
只不过,钟离南的培养方式确实存在一些弊端,他只是在培养一个能担当大任的钟离家家主,却忽略了钟离瑾情绪的变化,所以他们的相处还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钟离南如果要利用钟离瑾,为了自己可以掌握钟离家大权,然后阳奉阴违除掉可能阻碍他计划的钟离延,凭他的心思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天衣无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牵扯进来,不会这么明显让我们有机会在一开始就怀疑他与钟离延钟离畅的遇袭有关系。
可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我怀疑耎大人就在钟离家这几个人之间,可是眼下,每一个钟离家的人都出事了......好像案件进行到这儿一下子就让我完全失控了,已经遇害的钟离南不可能是耎大人,现在躺在床上重伤昏迷的钟离延难道是耎大人吗?还是被困在偃伯府上的钟离瑾是耎大人?
这个耎大人到底是谁?
或许,他和眼下这一切事情的发生,是否存在什么关系。
“......娘?娘......娘!”
毓儿一直在叫我,只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出身了。
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很低落,受到钟离南遇害的影响,我甚至觉得自己疲惫不堪,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毓儿问我。
我摇头,“我只是有点儿累了,没事的......你爹,怎么还没来?”
这么半天了,萧珏竟然还没有到,这真的太奇怪了。
“要不然,我去看看?”毓儿提议道。
“好。”我有点儿担心了,连钟离南都出事了,受到这些意外的影响,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总觉得还会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你去看看你爹吧......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过来。”
往常发生案子的时候,萧珏或者钟离瑾,大多都是在我身边的,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但是这一次例外,偏偏还是在钟离南遇害的这件事情上,所以我更加不安了。
“那,等我一下。”毓儿离开之前,还不大放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我在他踏出门的一刻,抬起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走回到钟离南的尸体旁边。
“你看到大人的尸体,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想到他会出事了是吗?”赫昭的眼神特别的尖锐,他在试图找出我身上任何一点可疑的破绽。
“他失踪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做过一切可能的假设了,包括他会遇害。”我说,“我知道,钟离南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不见,其实你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话 赫昭的犹豫不决
我见他还在犹豫不决,接着说,“......一开始我就有所怀疑,钟离南毕竟和平常人不一样,他行动不便,失踪的时候你我都在现场搜证袭击钟离延钟离畅歹人的线索,钟离南就在我们身后,我当时留意过,他近处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说话前后也就片刻的功夫,回过头他人就不见了,当然,他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站起来避着我们悄悄离开的。如果是遭人挟持,那么除非歹人立刻就能控制住他,否则等他发声我们就会注意到,可我们当时也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没有人的行动声,也没有求救声,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有。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钟离南的失踪,对他自己来说并不是意外。”
赫昭定定地看着我。
我则避开了他的视线,看着如今躺在这里不动的钟离南,“钟离南失踪之后,我观察过地上的脚印,并不凌乱,所以排除冲出来一伙儿人手忙脚乱把他带走的可能。而且他在原地失踪,我都想到了要留下来继续查找线索,可你却匆匆带走了所有人,说是要追查他的下落。可见,钟离南失踪一事,你也是知情的。”
若不是知道钟离南为何会失踪,他好歹也要让部分人留在原地找寻线索,证明钟离南到底去了何处吧。但是他没有,这就说明钟离南失踪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清楚的。
“我没有怀疑过你对钟离南的忠诚,所以也就排除了是你设计掳走他的可能。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是钟离南要你配合他完成失踪的计划,而你听从了他的吩咐。至于他为何要弄出失踪这么一回事儿,应该是为了避开我的注意吧,加上刚才看到钟离南的尸体,你对我的敌意......你不是傻子,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伤害钟离南的,但是你为何看到我的时候那么生气,甚至明知道我不是伤害钟离南的人,还试图把火气撒在我身上,答案还不明显吗?”我缓了口气,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想通的问题,现在也都想通了。“钟离南虽不是我杀的,但是他却是为了躲避我,才遭此噩运,你的气愤是因为迁怒,你认为如果不是为了回避我,他就不会遇害了。”
清楚了。
“这些,你都是刚刚才想到的?”赫昭问。
他气势逼人,无形之中让我压力倍增。
“不是刚刚才想到,是刚刚才想通。我也不是神,不可能操控一切,只能够根据当下的线索去判断和证实我的推测,才能衍生出下一步推测。”我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大人......会死。”赫昭说到“大人”二字时,下意识看向了钟离南,他在极力克制着愤怒,看样子是铁了心会给钟离南报仇了。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这就证明,他也不知道是谁杀了钟离南的。
我在看到钟离南的尸体时,有过惊讶,但是钟离南的死并不是让我完全意外的,赫昭是见到我这样的反应,所以更加确定,早在他们找到钟离南之前,我就已经想到钟离南可能会遇害了。
“钟离南刚失踪的时候,在我想到他的失踪可能是他计划好的,你们所有人都只是为了避开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开诚布公说明白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赫昭和我有着同样的敌人,即使没办法当“战友”,也不要内讧。“我和钟离南虽说算不上知己好友,但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对于钟离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是有数的。我和他没有共同利益,也当然不存在利益纠纷,能让他下决定借着这样的选择避开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事关钟离家不可告人的秘密,钟离南受人胁迫,要保护钟离家的尊严。这件事可能与我们现在正在追查的案子有关,他担心我会从中发现什么,由此影响到钟离家的威望。”
我和钟离南唯一的冲突,就是关于钟离家利益这一点了。尽管我们都希望能够尽快查出案件真相,可是钟离南比我更多了一些顾虑,那就是他要维护钟离家的体面。
“......也许大人说得对。”赫昭突然松口了,他看着钟离南的尸身神色黯淡,“大人说过,这件事情瞒得了别人,却绝对瞒不了萧夫人的一双眼睛。大人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够拖延萧夫人发现这件事晚一些,先去确认一下,这件事是否会影响到钟离家。”
赫昭果然是知道的。
这的确在我的推测之中,钟离南行动不便,那么他如果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么一手失踪,自然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不仅要深得他信任,而且当时必然在场,一边能够盯着钟离南的计划进行如何,一边又要误导我,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赫昭了。
我叹了口气,如何赫昭当时就知道钟离南会死,他一定不会让钟离南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赫昭从腰里摸出一方锦帛,上面似乎有字迹的样子,他定了一下看向钟离南,迟了些才将锦帛递给了我。
我将锦帛展开,锦帛上的字沾染了水渍,有些散开,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内容。大意是说,他知道谁是杀害了偃伯陷害钟离瑾,事关钟离瑾的秘密,如果不希望事情声张出去,请钟离南独自赴约。
“凭这么一封锦帛,你们就信了?”我觉得太荒唐了,钟离南是何等人物,我在这里也少有佩服的人,但钟离南算得上一个,可就是这么一个在我看来聪明绝顶的人物,竟然只是因为这一封不知何人送来的锦帛,就误入了凶手圈套,因此送了性命。
赫昭没有反驳,他的拳头都攥得发白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问他,我要确认每一个细节,我要知道究竟是谁送来的锦帛,是谁要置钟离南于死地。
“......”赫昭的神态有些变化,稍稍压低了眉头片刻,那个表情只是一瞬间的,看得出来他内心纠结,克制情绪的同时,他也在尽量避免自己暴露过多。
可只有那一瞬间是最真实的。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以为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要和我分享线索的这个无声协定,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依旧选择沉默呢?
而且那一瞬间他有用余光去留意钟离南的尸身,为什么是余光呢?
难道他想说的话,和钟离南想要保守的秘密有关?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话 间隔很短的作案过程
我在想,赫昭那一瞬间所流露出最真实的愧疚感,到底是因为他自责没有保护好钟离南,还是他内疚他想要说出钟离南不愿意说出的情况。
即使送锦帛给钟离南的人不是杀害钟离南的凶手,那他也一定知道是谁杀了钟离南。钟离南轻而易举的就上了当,送了命,肯定不只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么多线索......我突然涌上一种窒息感,胃里一股异样往上反,恶心极了,差点吐到当场,可就在眼前一黑的刹那,我仿佛看到“钟离南”就站在他自己尸身旁边。
他面色苍白无血色,神情呆滞面有遗憾,似是在惋惜自己的死......
能够将他骗出去的理由......“难道是,耎大人?”
赫昭顿时就怔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一双眼睛透漏着震撼。
果然,“还真让我蒙对了。”
这一次,真的没有什么推理依据,纯粹是第六感。耎大人的身份是我现在一直在追查的,我认定此人与钟离家有关,并且猜测是钟离南和钟离延之中的一个,如果钟离南不是耎大人,那么他应该也有所察觉此人动向,并和我一样在调查此人的身份,这一次钟离瑾的事情我都已经怀疑到耎大人身上了,更何况是钟离南......
“你知道耎大人?”赫昭问我。
“是,我也在追查他的身份,从之前的一件案子开始,耎大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收买了里翀,耎大人虽然不是当时那件案子的凶手,但是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影响着案子里的人,对我们而言,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一样。”我说,“并且为了干扰我和儒申的见面,他让里翀打晕了我。里翀后来犹豫过,我也察觉到了里翀的犹豫不决,所以几次试图说服里翀坦然,里翀也答应过我,他会好好考虑一下再告诉我实情。可没等到他说出真相,就遇害了。”
“所以,你也在调查耎大人。”赫昭终于渐渐放下了戒备,进入了情况。
“是。”我承认。“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身边,引导案件中的人,摆出一副他好像看透一切的架势,像猫玩老鼠一样,戏耍着我们,看我们为了追查线索急得团团转......这本来就让我很不爽了,加上里翀的死......我肯定要查出真相,我要证明里翀的死究竟是不是他所为,我要证明,里翀当时已经有意悔改了,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才会被害的。要不然,里翀死得太冤枉了。”
为了里翀,为了弄清楚这一切,这个一直躲在幕后试图操控一切的耎大人,已经不甘心只是高高挂起了,他在这一次的连环案件中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眼下我心里大概有了判断。他就像是一个行为操控者一样,去催眠那些谋划行凶的人,使得他们动手犯案,而耎大人继续躲在暗处像看戏一样观察着我们所有人的反应。
或许他还在享受着这种乐趣。
“你怀疑我们大人?”赫昭问得很直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钟离南也死了,他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之前,怀疑过。”我实话实说。
“是因为大人死了,你才确定的吗。”
“是......也不是,我犹豫过,但是耎大人肯定是一个和钟离家关系密切的人,一个能够驱使里翀背叛我们的人,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里翀先前是钟离家的人,所以我肯定会怀疑耎大人和钟离家的几位大人有关。”但是现在......
“大人也在追查耎大人的线索。”赫昭主动说出一个线索。“早在里翀死之前,大人秘密将我调到瑾大人身边行事,吩咐我留意瑾大人身边所有人的情况,特别是......你。”
乍一听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
“我?所以说......钟离南在追查耎大人的时候,也怀疑过我?”还真是巧了,我怀疑过他,他也怀疑过我。
“没错。”赫昭并不懂得该如何婉转说出这些话,“大人怀疑过你,他说过,这个世上有这般本事能算尽人心的不多,你就是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瑾大人身边活动的,最了解瑾大人一切动向的人。”
我在钟离瑾身边,自然最是接近钟离瑾的,那么钟离南不是耎大人,他也同样在追查耎大人的话,自然会怀疑到钟离瑾身边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那按照这个意思,他只是怀疑过我,在他遇害之前,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赫昭承认,“大人说,你虽心思缜密为人狡猾,但你不会害人,他知道你在追查里翀之死的真相,可不知为何,大人从茧印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他好像是觉得......你会毁了钟离家一样。”
我会毁了钟离家?这个说法太可笑了......“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钟离南就已经确定了耎大人就是钟离家的人。”
能够让钟离南如此在意的,只有钟离家,他看得无比重要的威望和名声了。
那么按照赫昭所说,是有人以耎大人的名义,向钟离南送来了这封锦帛,锦帛上已经说明了钟离瑾是被人陷害的,而且提到了钟离南最在意的东西。所以......
“钟离南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这封锦帛你知道吗?”我问赫昭。
“出门前。”赫昭很肯定地回答说,“大人知晓延大人和畅大人出事以后,动身前往山中的时候,这封锦帛就已经放在车里了。”
“所以当时......”我恍然,竟是那个时候?钟离南因为钟离瑾被困偃伯府上,为了稳定钟离家的局势,所以派人去请钟离延回来帮忙,没想到,钟离延和钟离畅在这个时候出了事,遭遇了袭击,等到这个消息再传回钟离家,钟离南带人赶去的时候,上马车就看到了事先已经被什么人放在了马车里的锦帛......“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要说这一些不是全都算计好的,恐怕没有人会信,可是从钟离家到山中钟离延住的那个小院子,是有些距离的,两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时间线是完整连续的,而且根据事发经过可以认定,每一件事的中间间隔很短,如果只是一个人,是如何做到两边同时进行部署安排的?
钟离南应该就是在路上谋划好了,让赫昭配合他要瞒过我,堂而皇之的玩一把失踪,争取时间去见那个自称知道是谁陷害了钟离瑾的人,结果被杀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话 萧珏之死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事了。
我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萧珏!!!萧珏,毓儿......”
萧珏和毓儿被困在大火里。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们都不在了,那我......怎么活得下去。我们住的地方,应该是在那一瞬间烧起来的,至少在我催促毓儿过来看看萧珏到底怎么了的时候,我很确定这边的大火还没有烧起来,甚至我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等我们隐约看到这边院子似有火光浮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昏过去的了。
醒来的时候,在我的意识回到脑子里的一瞬间,我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我想知道,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双腿无力,两只脚就像是被千百支针扎着一样,麻木,酸痛......接连栽了几个跟头,摔倒我就努力爬起来,摔倒我就再努力爬起来......我挣扎着,可是双腿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我不知道,我脑子里真的是一片空白了,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廉赫端着汤药进来的,他才走进院子,就看到我在屋子里挣扎着要往外跑,急忙赶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就来搀扶我。
“廉赫?......廉赫,你,怎么回来了......人呢?萧珏呢?毓儿......毓儿在哪儿?”
他们在哪儿?我都,我都病成这样了,我这样了......他们呢?!他们在哪儿?!他们不管我了吗?!怎么,怎么可能不管我了......
怎么可能,不,不会的。
廉赫低着头,眼神里的负担特别沉重,表情很不好。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去查马车的事情吗?你查到了?你怎么回来了,我没有让你回来啊!......”其实,我有感觉的,大脑在我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在传递某些信号给我,我自己不想接收它,我努力的想要屏蔽那些信号......可是,可是源源不断的信号传来,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是拼图的碎片一样,一块一块的拼凑起我昏厥前的零碎记忆......
眼泪很不争气的往外涌,我不想哭,我不想相信那些,我不信......
我不信。
可是萧珏......廉赫怎么会在这儿啊,他怎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出了大事儿了,所以之前受我吩咐去调查马车的廉赫,听到了风声,赶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
那种绝望真的是......我几乎喘不上来气,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夫人,节哀吧。”
......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像我们这样携手走过一年又一年的,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永远的停滞下来。我想过,要带萧珏去看看我的世界......
但我又把他弄丢了。
萧珏,死了。
毓儿,重伤昏迷。
据钟离家去救火的人回忆,毓儿是在赶到院子之前,就察觉到了我们的院子起火了。他立刻冲进去去救萧珏,然后,他们两个都被困在了大火里,萧珏当时已然昏迷,毓儿拼了命的想要把他背出来,大火挡住了他们唯一的生路,太乱了......当时里面太乱了,所以,毓儿被掉下来的横梁砸到,受了伤......在钟离家其他人的全力抢救下,他们被抬了出来,萧珏因为吸入过量浓烟,当时就没了生命迹象,至于毓儿,身体表面百分之六十重度烧伤,昏迷不醒。
我真的没有想到,纵火案的凶手,这么快就对我们下手了。
他甚至可以来去自如的,在被层层包围的钟离家,对我们所住的院子设下纵火机关,而我们居然毫无察觉。
是我的错......是我......
我为什么要追查纵火案呢?
如果我一早就放弃,也不至于害萧珏......
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躺在那里......他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萧珏......
萧珏,你再抱抱我啊。
我们还有......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们说好的......
你不能丢下我啊。
萧珏。
我侧着脸,握着他的手,用他的手背贴在我的脸上......他怎么这么凉啊......
明明什么都记得,但是却又不想记得。
我输了。
我真的输了......
纵火案的凶手,我不知道他是谁......
每一次在我觉得我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给我“惊喜”,让我猝不及防。
我在明,他在暗,这一次次的较量,其实我没有赢过他,他总是能够抢在我前面动手,而这一次,这一次......
我永失所爱。
萧珏,你说错了,是我赢不了他,我还把你输掉了。
我怎么那么笨呢,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生气?你一直鼓励我,你让我去面对他,你告诉我能战胜他,可是我根本做不到......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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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这样躺在这里,萧珏,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
你怎么不起来安慰我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么?萧珏......
“霍汐......”
我听到有人叫我,可是那不是萧珏的声音,我只要想到,我再也听不到萧珏这么叫我了,我就绝望的要死......
让我死了吧,为什么凶手杀的不是我。
他不是想要挑衅我吗?那直接对我下手多好......为什么要我再承受一次失去萧珏的绝望。他怎么可以把萧珏从我身边抢走......
“霍汐!”钟离瑾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我认得,大概是因为萧珏也出事了,所以,他......他回来......
“萧珏说过,凶手对我发起挑战,我有能力对付他的,揭穿他的阴谋,让真相曝光......可是萧珏错了,他错了......我做不到。”我觉得,真的很好笑,萧珏输了,他以为我能行,但是我不行......然后,输的代价是......输的代价是......
“霍汐,别担心,我们会抓到他的,不会让萧珏就这样白白遇害的。”钟离瑾语气坚定,看样子,他是直接从钟离南那边过来的。钟离家一夕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钟离畅死了,钟离延重伤昏迷,钟离南也遇害了,然后是,是我的萧珏和毓儿......一死一伤......
代价真大......
怎么会输这么惨呢......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话 堕入黑暗的过程
“真的......会抓到凶手吗。”我在喃喃自语。
“霍汐,你不应该对自己失去信心。”钟离瑾劝我,“现在只有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生生断在那里,但仅仅那几个字,就像是一把把的利刃,戳进我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藏在暗处的凶手,正在肆意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我们就像是被他瞄准的猎物,只要他扣动扳机,便会有一个人仓皇倒下......
从最初的兴致昂然,到了眼下这一步,我一次次地感受着挫败带来的绝望,当时的意气风发已经完全扭曲,变得狰狞,和歇斯底里,我能感觉到自己心底在怒吼,在发狂,在崩溃,甚至是认知的瓦解和颠覆。
除了绝望,我找不到第二个词可以描述我现在的心情。
我不断地质疑我自己为什么要来查这件案子,如果我没有来的话,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萧珏不会死,他们都会在我身边......
可是我来了,然后一切都发生了。
这些思绪就像是轮回一样一遍遍的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已经快要疯了。
钟离瑾劝不动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转身出去了。
钟离家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眼下也只有钟离瑾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毓儿的伤势较重,但是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可萧珏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天、又一天......第三天深夜的时候,我就已经快要熬不住了,守在萧珏的尸体旁,吃不下睡不着,脑子里尽是一些疯魔的念头。
曾经是因为萧珏的存在,他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人生,在我心里点亮了无限光芒,是他把我从那个鬼地方拯救出来。
但是现在,也是因为他的离开,我就像是被遗弃了一样,再一次摔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我憎恨这一切的发生。
我憎恨命运把萧珏带到我身边,却又夺走了他,好像......我永远都在遭遇同样的不幸,得到,然后失去......
那种痛苦,一次次冲击着我心里已经麻木的情绪,我那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都不能把我在乎的人留下来呢?
我只要一个萧珏......
可他们都要夺走他。
那个嗜血成性的家伙,他杀死我的萧珏。
心被黑暗吞噬,血腥和残暴占据了思维,我渴望毁灭这一切,来祭奠我的爱情,如果萧珏不能回来,我情愿用这一切去给他陪葬。
仇恨,将杀戮的**如同一颗种子一样,种在了我心里那个最阴暗的地方,它不需要阳光的滋润,只要我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憎恨,它就在疯狂吸取这股力量,飞速生长。
见鬼的公平,见鬼的清白,见鬼的......公道。
哪有什么非黑即白。
就像,神魔本就共存于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与恶本就是共存的,黑与白的边缘从来不是清晰可辨的,那是一个模糊的范围,模糊到可以掩盖一切的罪恶。
就像那躲在暗处享受杀戮的凶手一样,我抓狂的想要找到证据来证明他犯下的罪行,可他却轻而易举的在我身边大肆屠戮,证据......真的那么重要吗?
难道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他有罪吗?
就算我推理出了一切又如何,没有证据,便不能堂堂正正的公布他的罪行。而他,却可以毫无忌惮的去伤害,去杀戮。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我快要撑不住了......
体力不支,守着萧珏的我已经到了极险,可我舍不得放手,我舍不得......“啊!!!”
绝望地嘶喊着,我舍不得他啊。
“夫人!”廉赫大抵是听到了动静,跑了进来。可是他站在我身后,却没了动静。
长时间的精神压抑,以至于我都出现了幻觉,我伸开双手,似乎连手的存在都那么虚无,眼前的场景在变幻,就像是醉酒一样......
我像只丧尸一般,不断抽搐着转过头去,看向廉赫。
他有点担心,还......“夫人,钟离瑾大人找到女涎了,不过......她已经死了。”
女涎,死了?
这一点也不意外。“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像是握着毒苹果的老巫婆一样。
“红玉......红玉她......”廉赫的脸色不太好,很是灰暗,一看就让人觉得晦气,“今早,有人在后院的水井里打捞出了红玉的尸体......”
尸体,红玉的,尸体......
“但是现在还未找到丽夫人和......微儿。”廉赫是来告之我这一消息的。
我佝偻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在我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时,我觉得,我可能会被阳光灼伤,我会像一只怪物一样,在烈日炎炎下,全身着火,烧成一模一样的焦尸。
红玉的尸体,在后院的水井里被钟离家的下人发现,他们一早去打水,却发现水井下面有奇怪的东西,下去打捞,却捞上红玉的尸体。与此同时,云瑛带着微儿失踪了......毫无疑问,大概他们都在怀疑,云瑛为了和红玉争抢微儿,下毒手杀了红玉,然后将红玉推进了水井里......
接着,云瑛带着微儿跑了。
钟离瑾并不希望红玉的事情这么快就告诉我,他意图隐瞒,但是廉赫不忍。
当红玉的尸体被抬到我面前的时候,她浑身湿漉漉的,脸被泡得浮肿,那样子连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是......云瑛的。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我爬着爬到她身边的,我没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扑到一旁哗哗吐着,泡了水的尸体,真的是太恶心了。
哪怕她曾经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是那种本能的抵触感,让我反胃难受。
几天没进食,胃里实在没有可以吐的东西,只有不断冒出的酸水儿......像是硫酸一样,要把我的食道,从胃到嘴全部腐烂掉。
负责把尸体抬过来的赫昭,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最近死的人太多了,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吐完,我又爬回到红玉身边,那个知冷知热心疼我的姑娘,竟然也丢下我走了......
为什么,你们把我留在最后呢。
我从陈宫里把她带了出来,我看着她和毓儿一路走来渐生情愫,我想着,等到案子了结了,或许就可以为他们筹备婚事了。
但是现在,毓儿重伤,红玉......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那里,被水泡得面目全非。
第一千二百话 昌和君杀了云瑛
“你们,先去忙吧......”我听到我的声音在说。要做的事情那么多,眼下一个接着一个出事,就像我预料中的一样,凶手就在我咫尺范围之内,他根本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思考和喘息的空间,他在一个一个的杀死我身边的人。
我,阻止不了。
也无力阻止......
等所有人一个个的走了出去,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可我也跟死了差不多。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以为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死了的时候。我听到了云瑛的声音,她在叫我,“霍汐,霍汐......”
我以为是梦,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我惊醒,然后看着云瑛,她抱着微儿就站在我身后,她的声音很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似的,她在说,“霍汐,不能睡,你看着我......”
“云瑛?”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云瑛看着一旁红玉的尸体,她不断留意着周围,并且试图拉我起来,“霍汐,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我刚试图站起来,但是几日不吃不喝,体力完全跟不上,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霍汐,快起来,你不能留下,这里太危险了。快,快走!”云瑛一直在拉扯着我,想要把我拉起来,“红玉就是他们害死的,他们还要害微儿,幸好,我看到他们杀死红玉,然后将红玉的尸体抛进井里,就偷偷把微儿抱出来了......我们快走......”
“我走不了了......”我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你走吧,带着微儿一起,离开这里......”
如今,我已深知这里就是虎狼窝,既然微儿在云瑛手上,我相信云瑛一定会拼死护微儿周全的。只要她们可以离开这里,我就放心了......
我,是站不起来了,垮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不行,你必须起来,微儿已经失去了父亲,她不能再失去你了。”云瑛不肯放弃我,她还在拼命拉扯着我,想要把我拽起来,奈何我的一双腿不争气,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又栽倒在了地上......“霍汐,快起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为了微儿你得坚强......你还有微儿啊,你得撑下去,快起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我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很清楚,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谁做的了......云瑛,你带着微儿走吧,我要留下来,把一切的真相公之于众。”
我不能让他们觉得,他们赢了我。
这是萧珏最后的心愿......
“霍汐!”可是云瑛不由分说的拼命拉扯我,想要带我离开这里,她不想再分对错,“活下去最重要,快走......呃!”
云瑛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温热泼洒在了我的脸上。
我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那柄穿透云瑛胸口的长剑......“云瑛......”
泼洒在我脸上的,是她的血。
她慢慢倒下来,把怀里的微儿塞到我手里,眼神绝望而惊恐。站在她身后的......是昌和君,他将剑从云瑛身后拔出,衣衫上溅到了云瑛的血。
“你、在、做、什、么!!!”我抓狂大喊,云瑛......云瑛......我奋力想要将云瑛拉到怀里护住,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弄不动她。“云瑛,没事的,没事,别害怕......来人啊!快,快去找医官来!快来人!”
“......霍汐,霍汐。”云瑛在叫我,她捂着伤口的手沾满了鲜血,颤颤巍巍地向着我伸了过来,她在哭,眼泪滑落晶莹剔透,可眼神里写满了无奈,“霍汐......我,我没办法,带你离开了......”
“云瑛......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没办法将她抱起,只能俯下身去贴近她,我能够感觉到从她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只是眨眼的功夫,云瑛的血就已经浸透了我的衣衫。
“霍汐,我......”她捧着我的脸,痛苦极了,“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会害你.......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你就不会......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话了,一会儿医官就来了,你不会死的......答应我,你不会死的。”我不敢听她再说下去,她想告诉我的,我都知道。
“霍汐......”云瑛附在我耳边,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知道,该怎么样......做的......”
什么意思?她在说什么?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知道该怎么样做......
未等我反应过来云瑛告诉我的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抱在我身上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云、云瑛......云瑛!”怎么会......怎么会连她......
“霍汐。”昌和君唤我。
“走开!”我大喊,怒斥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云瑛!走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不知道,我以为她要害你。”昌和君握着长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他的剑上还沾着云瑛的血......
“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一会儿哭一会笑,绝望的大笑着。
云瑛的死,是我意料之外的,我知道凶手在逐个解决我身边信任的人,我算准了我身边每一个人都会遭遇毒手。但,唯有云瑛......
她本不该死的。
可她却死在了昌和君的手里。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知道该怎么样做的。这是云瑛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她相信我,她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我浑身上下都是她的血......
闭上眼睛,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些好的、不好的、开心的、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幸福的、不幸的......过往许多年,就像是翻过一本厚厚的画册,那些曾经让我留恋的,终将随着那一页页翻过,彻底的消失在过去的记忆里。
穿过无数的片段,我仿佛回到竹林深处,就像是那天晚上做过的梦一样。
那道铁门挡在了我面前,我隔着铁门望向里面,身后没有路了......
曾在我生命里留下诸多记忆的人啊,在我骄傲的时候,他们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破获了一件又一件的离奇悬案,那时候,我多么自信啊,我相信天底下就没有我解不开的悬案,可终有一日,过盛的自信变成了自负,我曾经站得有多高,这一日就摔得有多惨,重重摔下,然后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