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话 三苗的咒术
“夫人,您回来了。”
已近黄昏,我得到消息才匆匆赶回来的。
“怎么回事?大人怎么了?”我看向房间,大门紧闭。
“红玉也不知道,只是,夫人您出门以后,红玉想要去给大人送熬煮好的汤药时才发现,大人被门反锁了,红玉问候了好一会儿,大人只说......只说是不让我们打扰。可是都这会儿了,大人还没开门,红玉实在担心,就只能让人送消息到偃伯家里给您了。”红玉焦急地说。
“他这会儿还在里面?”从早上我离开到现在,这一天了......萧珏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吗?他这是怎么了?
我起身朝着房门走去,正准备用力砸门,只是刚一推,门就开了......
这......和红玉说得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你怎么回来了?”萧珏正坐在书案前,抱着竹简看着什么。听到我的动静,抬起头来,他也很意外我这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你,你把门锁上了?”我问了一句,随手转过身研究着门,他到底是怎么把门关上的,才让红玉站在外面怎么都没办法进来,“瞧给红玉急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她就是小题大做。”萧珏说,“方才我与她说了,没有胃口,懒得吃,她不信,还以为我闹脾气呢吧,这就把你请回来了?”
“没胃口?”这和红玉说的,真的不一样。
“是啊,早上的时候多睡了会儿,醒了,就想安安静静的看会儿东西,这一天也没怎么活动,自然是没胃口,吃不下的。”萧珏的表现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红玉说......”我想了想,或许红玉真的是因为急坏了,担心萧珏在房里出什么事,才夸大其词,特意把我找回来的吧。“算了,不重要了,你没事就好。你这一天都没吃东西?那身体......受得了吗?就一点儿都不饿?”
“瞧你问的,若是饿了,我不就去吃了吗。”萧珏好像真的没什么胃口一样,不像是还生病的样子,今天的状态看上去就已经好多了。“霍汐,你回来的正好,我找到了一些线索,正好与你说说。”
整日不吃饭,醒了就在这里翻找着什么记载,也难怪红玉会担心了。
“什么线索?”
“你听说过三苗吗?”萧珏提了一句。
“三苗?”有些印象,“我记得,曾经看到过。说:尧时,三苗作乱,尧发兵征讨,作战于丹水,打败三苗。禹时,三苗不服,禹与三苗进行了一场历时70天的大战,从此三苗在历史记载中消失。此后,史籍中不再见三苗的活动。”
“三苗之中,有一个以修蛇为图腾的部族,他的首领是驩兜。饕餮、混沌、穷奇和梼杌合成四凶,而共工、三苗、鲧和驩兜合成四罪,舜帝的功绩之一,便是平四凶、四罪。”萧珏说。
“那这......和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他同我说这许多,到底是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的话,他不会平白说起的。
“那些被活着被装在罐子里溺毙的婴孩,就是这书里记载的,驩兜部族的一种诅咒之术。”萧珏伸手指了指他正在看的那竹简,“这是一种,大凶之阵,想来也是因为残害无辜生命,恐遭天谴,故而没有人会轻易使用,所以一般的记载之中很难看到这些,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失传于世了,可我恰好曾听人说起过,因为担忧,便将此咒阵记下,昨夜一梦,隐约想起,没想到竟真的对上了。”
“大凶之阵?”我顷刻间有些懵了,“怎么,怎么会是大凶之阵呢?”
“什么?”萧珏不明我的用意。
“谁会特意摆个大凶之阵给自己啊?”这跟我先前所预想的不同,我以为,这子辅害了那许多无辜婴孩,弄了这多个坛子,是为了求自己的长命与富贵,没想到,他是咒自己的?
“......我也觉得奇怪。”萧珏将竹简摊放在一旁,“除非,他本人并不知道这是大凶之阵。”
“那你这记的,可有说这大凶之阵会如何吗?”我觉得还是要弄清楚的好,子辅到底知不知道,他挖空心思弄的这个什么的,是什么意思,还是他当真让人骗了。
“天火。”萧珏说,“我这记的,只是一位老人家提到的一次所见而已,说是那以修蛇为图腾的部族,曾经险遭灭绝,后用如此的法子去诅咒他们的敌人,将出生不久的婴孩溺毙于坛中,不声不响的埋于敌人附近。未过多时,引来天火,数以百计的火团从天而降,落在敌人的大营之中,惨遭天火袭击的大营陷入一片火海。不过,也正是这个部族用了如此狠毒的咒术,才有可能导致了后来驩兜的落败,以至于三苗绝迹。”
“天火?火球从天上落下?这......”我还真不知道,这该怎么解释,球状闪电?还是陨石坠落,可不管是哪一种,也没听说过数以百计同时坠落啊。“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呢,这不符合科学依据啊。”
“真的假的,我也不曾亲眼看过。只是听那位老人家说起,便记下了。至于当时是否真的有天火,已经无从查证,但若是有人相信,此阵法可以引来天火,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珏暗示我,这一阴毒阵法,可能与茯苓阁纵火案有某些关系,要不然不会这么巧。
就算茯苓阁纵火案不是所谓阵法引来的,但是布这阵法的人,他是希望茯苓阁引来大火的,怎么就那么巧呢?
“是得好好查查了。”可是该从哪里下手呢,我也知道这两件事里肯定有关联,可是眼下这两件事都查不出新的证据,目前,所有可能知道这些线索的人,应该都在茯苓阁那场大火里烧死了。再想要找到知情的人,然后打开那些事件的突破点,不容易了。
“你今日去哪儿了,红玉一早就来找你,到底,钟离瑾出什么事了?”萧珏收起竹简,还是问了钟离瑾的情况。
毕竟一大早,他是亲眼看着我出门的,要说一点不关心,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钟离瑾呢?他可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摇头,“没有,只怕他这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出什么事了?”萧珏有了预感,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要不然谁也不敢扣着钟离瑾的呀。
“那是......”
“夫人,钟离南大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红玉站在门口喊道。
“钟离南?这么快......”我对萧珏说,“他肯定也是想知道钟离瑾的事情,我先过去看看,等回来我们再说。”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话 急切知道真相的钟离南
“萧夫人......”
我人只不过刚刚进院子,钟离南的声音就从房里传出来了。
“呦,这还是第一次,钟离南大人如此迫切的同我打招呼啊。”我故意调侃了一句,可一抬头对上了站在门口的赫昭,瞧着赫昭那阴沉的脸色,想着我也没带个人来,就只得收敛了。走进房里,钟离南正端坐在房中等候,焦急之色尽显,我发现他是真的担心钟离瑾啊。“看来,钟离南大人是想要问我钟离瑾在偃伯家里发生的事情吧。”
“是。”钟离南少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偏偏这一次,他就是这样的。“萧夫人,你可见过阿瑾了?他如何,可还好吗?”
“这......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我如果说好,那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好,如果说不好,他的情况倒也不是那么糟。”我正犹豫着该怎么样拿捏这段话,“你稍微耐着性子听我说说,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钟离瑾现在没事,你可以放心。”
“没事,既然没事......为何他没有同你一起回来?”钟离南迫切地问,“萧夫人,你不要骗我。早上昌和君派人来请你的时候,家里的婢人从你那边院子里已经听到了一些......偃伯,偃伯真的死了?”
从我的院子......看来还真是红玉那个大嘴巴,我都示意她小点儿声了,没想到边走边说,还是让人听去了。现在想帮钟离瑾瞒一阵儿,似乎也不大可能了。“是。”
钟离南的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都丢了魂儿一般,“怎......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不,绝对不可能!”
他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了猜测,可是自己又不敢承认。
“目前,偃伯那边......坚持认为偃伯的死和钟离瑾有关,偃伯被杀的时候,钟离瑾和偃伯在一个房间里饮酒,钟离瑾说自己酒醉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偃伯家的下人看到的时候,钟离瑾手握着沾血的凶器站在偃伯尸体旁边,所以......”
这个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萧夫人如此淡定,莫非是找到了线索?”钟离南也不蠢,他从我的表现就可能感觉出来这一次钟离瑾面对的危机究竟严重不严重。
“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钟离瑾确实是冤枉的。”我说,“那第一个发现偃伯遇害的使女,有重大嫌疑,可惜,看守不利让她给跑了。”
“那阿瑾现在......”
“案子并未查清,所以他只能......留在偃伯家里,不过你放心,偃伯家的人也不敢为难他,只是暂且将他软禁在客房而已,有哑奴照顾起居,不至于太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真相,证明偃伯遇害当晚发生的事情。”比起纠结钟离瑾现在过得好不好,倒不如考虑下,该怎么样帮助他。
“......阿瑾他,没受过这样的罪,平白被人冤枉杀了人,还是偃伯,他心中定然不忿。萧夫人,我担心,阿瑾留在偃伯家,是否会有人对他不利,现在昌和君也介入此事,我若去请他帮忙则无法避险,还有可能给阿瑾带来麻烦。所以,你看能不能请你,去跟昌和君说说看,我们自己派些人,去照顾阿瑾的安全。”钟离南问得小心翼翼的,想来他也是十分不习惯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只是当下他确实要避险,如果频频接触昌和君,最后很有可能昌和君也帮不了钟离瑾了。
“你不必如此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留了人在那边看护,断不会让钟离瑾在事实查清楚之前遭遇不测的。”我在偃伯府上,经历了太多意外,所以这一次自然也都考虑到了一切的可能性。“这时候,钟离家最好不要出面,任何事情都不要做。静等消息就好,我不会让钟离瑾出事的。”
“萧夫人,你今日去了整日,可有查出些什么吗?你说阿瑾是被冤枉的,难道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钟离南不自然地倾身,表示他对这件案子的关心,从他的一双眼睛里就看得出来他有多着急。钟离瑾被困偃伯府上,偃伯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钟离家面临多大的危机,钟离南自然是最清楚的。
“没错。”我说,不忍心再刁难钟离南了,他也是真的担心钟离瑾的安危,“不过,在那之前我倒是想要先问问你,钟离瑾在前天晚上新婚之夜,新房失火之后就被你叫到了这里来商量对策,昨日一早便去了偃伯府上,将女涎可能命丧火海的消息带给偃伯,你可有给他出什么主意吗?”
“......这、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钟离南看样子并不大想说。
“有没有关系,我也是要确认一下的,免得真有关系却疏忽了,反而耽误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没办法逼他说啊,但是我们都知道,钟离瑾一大早就去了偃伯府上,显然是钟离南出了主意,但是我相信,钟离南给他出的主意,绝不只是让他去给偃伯报丧那么简单。我必须知道完整的计划,才有可能确定他们的计划是不是被人给利用了。
“好,我可以告诉你。”钟离南眼下只想要救钟离瑾,他也顾不得其他了,稍作犹豫,示意左右退下,才开口说道。“我让阿瑾一早便去偃伯家,告知偃伯昨夜大火的事情,先请罪,解释的话不要说。然后......把偃伯带来。”
“你让他把偃伯带来?”这......
“是。”钟离南的手扶在案上,稍微用力,看上去颇为在意。“新房冒然失火,本就有古怪。房中只剩一具焦尸面目全非,想来若是别人......也不见得能找到机会证明。我一早就听说在偃氏与阿瑾成婚之前,突然和偃伯的关系紧张了许多,我担心这都是偃伯设计好的,想要嫁祸给阿瑾,若是请得偃伯过来确认偃氏的尸体,或许可以证明......那到底是不是偃氏。”
“你怀疑那具焦尸不是女涎?”
这么说来,钟离南早在我有所怀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那具焦尸的真实身份可能不是女涎了呀。“......”
“那我可以告诉你,那具焦尸,真的不是女涎。”我说,“焦尸是个男人,他不可能是女人。新婚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但是我想,女涎应该还活着才对,至于她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男人......怎么会是男人呢?”钟离南想到了替身,但是没想到替身竟然是个男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话 钟离南的怀疑
“那个男人,是死后被焚尸,所以失火的失火,他应该至少死了半日......甚至可能更久。”我说,“钟离南大人,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请你帮忙确认一下。”
“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忙确认,从女涎嫁过来之前倒现在,你们钟离家有没有少什么人,每一个人都要确认。”现在必须排除的是,那具焦尸不是钟离家的人。没办法证明他就是钊二,所以现在只能用最麻烦的办法来确认,先排除钟离家的人,那么尸体就应该是女涎从偃伯家里带来的。
“好,我会让管事的去确认。萧夫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偃伯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钟离南问,“我让阿瑾早去早回,赶个大早,可是等到后半夜都没有消息,中间我甚至派人去偃伯家门口打探消息,可根本没有人能进得去,所以......所以对于当晚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他为何一日未归,究竟是什么事情耽误了。”
这件事说来还真的是话长了,“也不是什么事耽误了,根据钟离瑾以及偃伯府上的其他人所说,当日一早钟离瑾去了偃伯家里,并且将女涎可能遇害的消息告诉了偃伯,至于为何他没有按照你的计划把偃伯带回来......我想,你多少应该也都猜到了。偃伯是只老狐狸,他有的是本事让你们的计划完全落空。”
“你是说,偃伯看出来了?”
钟离南原本的计划也并不单纯,把偃伯骗过来,让偃伯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如果是女涎呢,那么他应该当时就会提出,怎么安葬的事情,这件事就可以在见过女涎的尸体以后,私了。但如果不是女涎呢,那钟离家完全不需要担这个责任,并且,把所有的事情往偃伯身上一推,当时死在新房里的这个人就变成了钟离家可以用来要挟偃伯的筹码,女涎去了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人不是女涎,女涎还活着却消失了,留下一具尸体,还有被烧残的新房。那么偃伯和钟离家的联姻,即便是传到了他们曹都,曹君也只是会慰问钟离瑾,并不会因此责难钟离家,影响曹、宋两国的关系,可是偃伯却要面对曹君的指责了。
“偃伯和女涎之间的父女亲情,原就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哪一个亲生父亲能够在知道自己女儿死讯后,只顾着悲痛,却不来看一眼的。而且我认为,偃伯很有可能前一晚失火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却等到第二天钟离瑾去知会他的时候,才做出这副悲痛的样子。早就有所准备的,钟离瑾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要说这些人啊,个顶个的戏精。
“还真让他识破了。”钟离南气愤地一圈打在案上。
“他得知消息以后,哭晕了好几次呢,钟离瑾守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我说啊,这件事上你们原就疏忽了,太想要表现出诚意,反而让偃伯钻了空子,不过就算你们当天只是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偃伯应该也能借着病了等借口逃避面对。只要他不来确认,等到事情慢慢闹大,到时候你们钟离家一旦被宋地其他官吏问话,他便借此刁难。两国往来,常常输于细节。”我说,“但是偃伯,恐怕自己也没有料到,他竟会遭人杀害,而钟离瑾也被人陷害成了杀他的凶手,原本你们两家各打各的算盘,结果全都被人困进死局了。”
“哎呀,真是......”
“钟离瑾一早过去,偃伯便拖着不来,拉着钟离瑾一直感怀过去,情到浓时抛下几滴眼泪,自然也是演得出来的,钟离瑾若催得急了,他再悲痛得昏过去几次,只要拖着拖着,拖走了钟离瑾,之后派人来说一声,病倒了,你们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要我说啊,钟离南的这些心思,在诡计多端的偃伯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入夜之后,偃伯留钟离瑾饮酒,席间,只有他们二人在房间里,房外一个使女守着,还有老戌,不过偃伯突然提到女涎曾经给他做的一件衣裳,让老戌去取,老戌从房里出来,关上门,就去了书房。本来房间距离书房也就是几十步,可是老戌在书房里翻找衣裳耽误了时间,也没有找到偃伯说的那件衣裳。而原本守在门外的使女,听到房内传来的动静,说是偃伯和钟离瑾都喝得多了,应该是钟离瑾先醉倒了,后来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本想去看看的,可是想到老戌再去往书房之前交代过,让她留意着房里的动静,只有偃伯叫她的时候,她才能进去,否则,不要去打扰偃伯和钟离瑾。所以她没有听到偃伯叫她,她就只能继续等在外面。但是等了一会儿,怎么想都不对劲,她就站在门口叫偃伯,没有得到回应,再等了一会儿,推门,就看到偃伯已经倒在房间正中了,而钟离瑾身上沾着一些血点子,手上拿着沾血的凶器在看,就站在偃伯身边。使女大叫,引来了老戌,老戌应该是想到了我们和钟离瑾较为熟识的关系,即便昌和君与偃伯素来不对付,但他们好歹都是曹国的人,所以避开了我们,老戌请人封锁消息,软禁钟离瑾,之后通知了昌和君。”
“可是现在,事情落在昌和君手里,我们即便有心帮忙,也无法......无法做什么了。萧夫人,说实话,昌和君这个人让人很难捉摸,他阴晴不定,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钟离家与他的关系也是一般。若依你之见,阿瑾落在昌和君手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昌和君可会为难阿瑾?”钟离南也与我说了实话,看样子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够从昌和君手里救人了。“若是有需要,我愿倾全族之力......”
“等等。”我连忙叫停,“还不至于如此慷慨激昂。”
我最是听不得那些话的。
“......”
“昌和君若真的存有什么心思,他就不会在明知道老戌介意我们介入此案的前提下,还特意让人送了消息过来。我与他谈过了,在钟离瑾的事情上,昌和君也是相信钟离瑾没有杀人的,他比我们更想要弄清楚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以及究竟是谁杀了偃伯。”我交了实底儿,免得钟离南担心过度,真的倾了他全族之力去营救钟离瑾,“你且不需要担心昌和君是否会为难钟离瑾,先耐心等等看。我们都在想尽办法找凶手,证明钟离瑾是无辜的。”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话 夜审华娘
门怎么关着了?
同钟离南解释清楚钟离瑾的事情以后,再回到院子里,想和萧珏说清楚,结果发现门已经关上了,我怎么推都推不开。我拍了拍门,“萧珏!”
“娘?”毓儿恰好路过,“我爹怎么了?”
“不知道,我刚才出去了下,回来的时候,门就关着了。”我说,奇怪的很。
红玉说萧珏关着门,难道也是这样?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毓儿上前帮忙确认了下。
“刚才?”我问。
“是啊,刚才我来给爹送汤药。”毓儿解释说,“会不会是因为......爹服下汤药以后,就睡着了呢?”
“他把汤药吃了?”
“吃了啊。”毓儿回答说。
“......噢,那倒有可能。”我还在纳闷,说好了等我回来再说,他怎么就先睡了,看来,他是服下汤药以后犯困了吧。“没事儿,那......你也去休息吧,我到云瑛那边将就一下就好。”
不忍心吵醒萧珏,他好不容易才喝下汤药睡着的。
“娘,我就是过来找你的,偃氏的那个姨母华娘醒了,好说歹说要见你,说什么不见到你什么话都不会说。我这不是过来问问你的意思吗?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华娘醒了?”这是个意外惊喜。
不过她醒了非要见我,看样子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走吧。”我特意回头看了看房门,“先让你爹好好休息吧,咱们去见见这个华娘。”
......
“你,见到女涎了吗?”华娘怔怔地看着我半晌,犹豫着开了口。
“......还没有。”我不顾毓儿的暗示,说了实话,“自从新婚当夜,女涎从新房里失踪以后,就下落不明了。我们也都在找她,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们......他们都说那具焦尸......”华娘支支吾吾的,说了几个字,又抬起头来看我。
她似乎心里有想问的,可是又犹豫不定该如何开这个口。眼下女涎的处境,决定了她的处境,她担心再继续下去会被女涎拖累,又害怕女涎一旦被发现,连带着她也要受到惩处。
“那具焦尸,并不是女涎。”我发现了她的小心思,故意给了她一个答案。
听到这里,华娘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着一口气,眼神多了些躲躲闪闪。
“我们已经证实了,那具焦尸......应该是个男人。”我接着说。
华娘原本拉扯着毯子的手指突然曲了曲,下意识用了力。
“我猜想,那具焦尸......应该就是钊二吧。”现在唯一能够帮助我们确认焦尸身份的,只有她了,她最清楚失火当晚发生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困惑,那具留在现场的焦尸,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多时,凭他身体蜷缩出现尸僵的样子来推算,他死后,应该是被什么人装在箱子里,直到大火烧起来以前,他被人放在新房里......华娘,当时在新房里,只有你和女涎两个人。”
华娘偏过头去,皱着眉头,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
“那好。”我在一旁坐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你帮我听一听,看看我的推测有没有错......其实这具焦尸的事情,要往前推几日,推到哪一天呢?”
我盯着她,就是想要确认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华娘不出声,屏住呼吸,很小心地侧着耳朵在留意我说了什么。
“......那天,我到偃伯家里去确认老戌是否在长仙居失火当日,曾经出现在了那里。偃伯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他们的事必定瞒不过我们的追查。同样,偃伯也一直在追查十二年前荣岑纵火案背后的指使者,当城里再起大火的时候,偃伯自然就想到了与十二年前的关系,所以他派出了老戌去确认长仙居的情况,与十二年前有没有相似之处。不成想,老戌出现在长仙居的当晚,长仙居就出事了,老戌还被长仙居的香婆婆看到了,而香婆婆又将此事告诉了我。故而,偃伯决定将十二年前与荣岑有关的事情告诉我们,希望与我们联手,将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的两件纵火案彻底破解,他带我去见了荣岑,与我说了十二年前的案子。只不过,十二年来荣岑反复被逼问,早已经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患有严重的头疾。头疾发作的时候他会特别的痛苦,直至昏厥,那天,也是这样的情况。”我说着,我看到华娘的耳朵在动,她虽然回避了我的眼神,但是当我说起荣岑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眼神是定定看向一处的,这就说明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听我说着,“我见到了荣岑,但是第一次见面,荣岑并没有来得及向我说出和纵火案有关的线索,他头疾发作痛不欲生,我们只好从地牢里退了出来,之后,我向偃伯请求,留在府里,以便等到荣岑再次清醒之后,可以立时向他问话。偃伯答应了。”
说到这里,我就顿了一下,任凭室内的气氛慢慢的沉寂下来,我看到她紧张了。
“......可是那天晚上,很不巧。荣岑很快就清醒了,钊二去给他送吃食,发现荣岑醒来以后就跑去告诉了老戌,老戌去了地牢,他隔着门确认了荣岑清醒以后,就赶忙去将此事告诉我。对了,当时你也在,你来找我,给我送了些......吃食。”我说,“你告诉我说,那是女涎亲手为我做的,因为她身体不好,不能来看我,所以只能做了些吃的,请你带过来给我。你还告诉我关于客房哑奴的事情,然后老戌就来了,老戌看到你的时候很不高兴。”
“你......你难道是想说,是我杀了荣岑不成?”她心虚了,语气时高时低的。
“......你没那个本事。”我很确定,她不是那个杀荣岑的人,“可虽然荣岑不是你杀的,但是杀荣岑的人,却跟你撇不清干系。当晚你送来的吃食......的确是女涎亲手所做,但是你的目的,应该是来替女涎看着我们的吧。女涎当晚有个一定要见到的人,那个人会替她杀了荣岑,可是很不巧的,我向偃伯提出了要在府里待到荣岑醒来,女涎担心露出马脚,故意让你来盯着我们的......你知道,当我意识到老戌很不喜欢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这,这有什么的,老戌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你说我帮着,我帮......那你有什么证据,我......”
“我当时在想,你不过是一个自称是女涎姨母的人,为何明知道老戌讨厌你,还故意做一些让他讨厌的事情呢。”我说,“老戌是偃伯的心腹,老戌对你的态度,便是偃伯对你的态度,你明知道他们不喜欢你接触外来的人,为什么还敢肆意走动,甚至出现在了原本只安排了哑奴守着的客房。”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话 特殊的钥匙
华娘就算再怎么不懂事,可是在偃伯跟前,怎么可能一点分寸都没有呢。
那天晚上留在偃伯家里虽然是偃伯同意的,但是老戌安排我歇脚的客房,都是哑奴侍候的,可以想见,虽然偃伯同意让我留下来,但是对我依旧有防备,他不希望有人在我留下的时候,跟我说什么。而华娘既然知道安排我留在哑奴时候的客房是偃伯的意思,她还特意跑过来,同我说了那许多,更把哑奴之事告诉了我......
老戌见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她坏了事,难道她见到老戌的时候,不知道吗?
“你当晚本不需要跟我说那么多的,既然是按照女涎的意思送来了吃食,那么送完之后就离开好了,可你偏偏留下来,还跟我说起了哑奴的事情。你让我知道偃伯特意将我留在了哑奴侍候的房间,不就是想要告诉我,偃伯虽然让我留下了,但是对我依然防备,你明知道此举会招来老戌甚至是偃伯的反感。偃伯何等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宠妾都是说杀就杀,你不过是女涎的姨母而已,而且偃伯和女涎之间,却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和谐友好,你会不知道吗?若说你是凭着女涎的面子敢在偃伯跟前如此放肆,也说不过去吧。那你为何有这样的胆子,明知道会惹得偃伯不痛快,还故意为之?”我相信,再没眼力劲儿的人也知道,待在偃伯跟前,总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华娘却偏偏要去扯一扯老虎的尾巴。
如果不是她不怕死,那么她这么做就一定另有原因。
我接着说,“那天晚上,女涎怕是已经安排了钊二要在荣岑醒来的时候将他杀了,钊二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接近地牢,只能通过定时去送饭的时候观察,为了自保,他还故意选在了告知老戌以后,这样即便荣岑死了,拖老戌下水,若是能够成功误导我去怀疑老戌,也能给他争取跑路的机会。女涎在等钊二的消息,则安排了你来假借送吃的,确认我留在客房,不会发现地牢里正在进行的事情。钊二送饭食的时候看到荣岑已醒,他故意去通知了老戌,然后先一步离开,在地牢做好了准备,老戌果然如他所料,去地牢确认。等到老戌离开,前往客房知会我荣岑已醒的时候,他再出现地牢,将守卫以及地牢里被关着的另一名犯人灭口,他用从守卫那里拿来的钥匙,开了地牢的门,踢翻了荣岑正在吃的东西,任凭荣岑跪在地上求饶,还是一刀扎进了荣岑的胸口。我观察过地牢的锁,那把锁设计得极是巧妙,若非特制的钥匙是打不开的。知道这一点的人,除了守卫,老戌和偃伯以外,就只有经常会到地牢去送饭食的钊二知道。钊二在解决了荣岑以后迅速离开,紧接着,老戌将我带到地牢,我们便看见了刚刚发生在地牢里的惨状。等我们想到钊二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时候,老戌派人在府里四处寻找钊二的踪迹,可钊二已经不见了,我猜想,是女涎把钊二藏起来了吧。”
没人会想到,让钊二去杀人的竟然是女涎,所以钊二杀人后会藏到女涎的院子里,也不会有人想到,老戌派去的人即便是在女涎院子附近大致找了,也不会细细搜查的。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不是我......是女涎!是女涎杀的!”华娘脱口而出。
杀的......“这么说,你是亲眼看到女涎杀人了?”
“我......”华娘方才一时惊慌说错了话,等到她的思绪慢慢镇定下来,她又试图在反悔了,“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也不知道什么焦尸的事情,那焦尸......那焦尸都烧成了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钊二呢......对,不是钊二,你根本没办法证明,那是钊二。”
“噢......”我也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毓儿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还在想呢,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闯进去,如果你知道,烧死在房里的不是女涎,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在大火之后,闯进去看一眼焦尸。”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想要确认焦尸烧成了什么模样。”
“我知道了!她是想看看,焦尸有没有被烧得面目全非,如果烧成了谁也辨认不出的样子,那么之后便没有人能够证明,那具焦尸到底是谁。”毓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错。”我说。
换成了旁的人,只怕知道失火后发现了焦尸,都忍不住躲得远远的,她倒好,上前硬是看了一眼,才开始装昏的。
“随便你们怎么说,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钊二,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谁,那具焦尸都已经烧成了那个样子,难不成你们还想唬我吗?你们......你们就是想要吓唬我,然后诱我说出......你们说那具焦尸是钊二,那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我自然没有。
我也无法确认那焦尸就是钊二,原本只是想着来诈一诈她,或许能够从她嘴里得到证明。没想到华娘并不好对付。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具焦尸就是钊二呢。”毓儿突然开口。
我悄悄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这分明就是往思路上走嘛,我们明明没有证据,他非得说有,万一这是华娘在诈我们,等下若是逼我们拿出证据的话,我们拿不出来,岂不是就让她确认了,我们根本无法证明焦尸的身份吗?
“那你拿出来啊。”
果不其然,华娘这么说了。
我心里怒骂一声,没想到毓儿又沉不住气了。
可是这一次,毓儿却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包裹在巾帕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偷偷的问他,难道他有准备?是想要借着这东西,骗一骗华娘?
可毓儿却一层一层打开了巾帕。
我心跳剧烈,就怕他真的搞出事情来,坏了我的计划。
巾帕一层层被揭开,在毓儿手心里,躺着一枚钥匙......
“这......”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又回去检查了那具焦尸,然后......”毓儿抬起头看向华娘,“你们把钊二从箱子里拖出来毁尸灭迹之前,难道就没有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东西吗?”
“这是什么......”华娘不明所以。
“钥匙啊,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开启地牢大门的钥匙,能接触到这把钥匙的人,有几个呢?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请偃伯身边的老戌过来确认一下,相信他一定认识。”毓儿笃定地说。“这把钥匙,被焦尸吞进了肚子里,我想,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害了吧,所以才留下了线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话 女涎竟是主谋
“吞进肚子里?”我也懵了,这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虽然在地牢里,我没有发现那把和地牢大门的锁匹配的钥匙,但是我还以为,凶手夺了钥匙打开大门,杀了荣岑以后,出了门他怎么也就把钥匙随手丢了,怎么可能还留着这个能够证明自己有罪的线索呢。
“你怎么想到的......”我偷偷问毓儿。
我都忽略了的问题,他这次做的很好嘛。
“就是偶然想到的......”毓儿悄悄告诉我,“因为我爹不是病倒了嘛,这一次的验尸的工作是你做的,你和爹最大的不同,就是爹会打开死者的内脏确认一下......而且我想到之前几个案子的死者身体里都有油脂,就想看一看,这个死者怎么样。结果我就发现了被吞进肚子里的钥匙。”
“可以啊。”我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他了。清了清嗓子,回过头来对华娘说,“这把能打开地牢大门的钥匙,在焦尸肚子里发现了,钟离南大人已经去确认失火前后钟离家有没有人失踪,如果没有的话,那这个出现在新房里的焦尸,就只能是随着女涎的陪嫁一起来到钟离家的。案发失火的时候只有你和女涎在房里,你们应该最清楚这具焦尸的情况,而且现在还确认了,焦尸就是杀了荣岑的钊二......”
“我说,我什么都说。”华娘见辩无可辩,果真松口求饶了,“但是这一切的事情和我真的无关,我不知道的呀......萧夫人,我是被威胁的,如果我不照着女涎说的做,她会杀了我的,我真的是被她威胁的,我是无辜的呀。”
“你是不是无辜的,我们自己会判断,你只要说你知道的就行了。”毓儿板着脸质问道。
“我......”华娘叹了口气,“我那天,确实是按照女涎说的,送了吃食给萧夫人,我想到了,偃伯特意让老戌给萧夫人安排在哑奴时候的房间里,定是不希望有府里的人向萧夫人透漏什么消息的。我若失去去了,让老戌看到,老戌定会告诉偃伯大人的,可是我没办法,如果我不去的话,女涎说......女涎说她会让像那些人一样,活活被大火烧死。她......她根本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单纯善良,她就是个恶鬼,她太可怕了,我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的,一定会的......我就只能去了。”
“你来找我,难道你不知道女涎安排了钊二当时去刺杀荣岑的吗?”我说。
“......”她没有否认,看来是知道。
“噢。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还说你不知道。”毓儿一旁帮腔。
“我、我真的是被逼的,我是知道女涎让钊二去杀荣岑,我也知道她是故意安排我去接近萧夫人的。”华娘被逼无奈,只得说出实情,“我在萧夫人那里,生拉硬扯的说了许多话,就是因为女涎吩咐我,让我看住萧夫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早就听人说过,萧夫人是特别聪明的人,什么人在萧夫人面前都说不了谎,我还一直担心会被萧夫人看出来......结果,结果遇上了老戌,我当时也吓坏了。”
“你从我那边离开以后,就是回去给女涎报信了吧。”我说呢,她当时连哑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无非就是博取我的信任而已。
“......我,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钊二。”华娘说着,悄悄看了看我们,“我就把钊二带了回去,女涎让钊二在院子里躲着,后来荣岑遇害的事情,整个府里都在搜查,女涎说,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搜到自己院子里来的,因为......因为她马上就要跟钟离大人成婚了,偃伯这个时候绝对想不到,钊二会藏在她的院子里,老戌也肯定不会让人开罪她的。再后来,那些人果然就是在院子前面翻了翻就走了......”
“也就是说,荣岑死的时候,你把钊二带回了女涎身边,老戌的人在府里四处搜索钊二下落的时候,钊二还活着。”我捋出一个重点。
“是。”
“那钊二,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毓儿问。
“......是在,女涎......女涎出嫁之前的头一个晚上。”华娘的眼神又在闪躲,似乎是想要编一些话,来隐瞒某些事情。
这一点在我看向毓儿的时候,我发现毓儿也看出来了。
“你方才还说过,没人能骗得过我娘,你是想要试一试吗?”毓儿问。
“不!”华娘求饶,“我......”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你。”我劝她,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以为自己能够蒙混过关,那就错了。
“萧夫人,我......我也不知道,女涎让我给钊二送去的饭食里,下了......下了东西。”华娘哭诉着,“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女涎让我送去的,我以为和平常一样呢,可我没想到,钊二吃了东西以后,没多会儿的功夫他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被毒死了?”毓儿问。
“不是的,不是毒死的。”华娘解释,“他是被女涎闷死的,但是女涎让我送去的吃的里面,被下了东西,钊二吃了那东西以后,他就......他就反抗不了了,昏昏沉沉的,跟要睡着了似的。女涎用我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活活的,活活的将他捂死了......之后,女涎逼我帮她把钊二的尸体抬进一口箱子里,她说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她就要把帕子交给偃伯,告诉偃伯,是我下毒之后捂死了钊二,她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头上......萧夫人明察啊,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女涎逼我的,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那女涎,去哪儿了。”我问她,“你们到了钟离家以后,等到女涎与钟离瑾行过礼之后,等候在新房,她将身边的婢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了你而已。你们是在这个时候将钊二的尸体抬了出来,然后放火烧了新房的吧。失火之前你已经离开房间了,那么女涎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让我之前帮她准备了一套这钟离家婢人的衣裳,患上了衣裳以后,我们是分开走的,要不然目标太大,她担心跑不掉。是我先出去的......然后,火也是她放的......是她放的火。”华娘知道,即便她不是主谋,可是牵扯其中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我也不确定火被扑灭以后会怎么样,我还担心,万一有人认出那尸体不是女涎,那我肯定......解释不清楚了,我就回去看,果然,果然烧得一团焦黑。我心想着没人能看得出来那焦尸的身份了,就装作昏倒,想要躲起来,等到......等到女涎的事情过去,再起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话 女涎的乳母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我们还是发现了焦尸的身份。”我说,所以她害怕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刚从偃伯府上回来,偃伯已经死了。”
“什么?!”华娘的反应很大,“你、你说什么,偃伯......死了?不会......不会的,偃伯身边,那么多的高手,他怎么可能被杀呢......”
“我没有说,偃伯是被杀的,我只是说偃伯死了,你为何认为他是被杀了呢。”我点明她话里的破绽,如果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想到,偃伯是被人杀了呢。
“这是自然,偃伯的身体一向很好,自然不可能是突然恶疾。”华娘解释。
“可是你们制造了假象,弄出了一副好像女涎被害的样子,那么痛失爱女的偃伯,难道不会因为悲伤过度,一下子病倒起不来吗?”正常情况下,老父亲失去了女儿,就算是装的,也会有些难过的吧。
可华娘却迟疑了,她的表情一点意外都没有。
“还是你知道什么?”毓儿提醒她。
“偃伯和女涎的关系......想来萧夫人也看到了呀,偃伯说是疼爱小女儿,但是他对女涎,并不是真的疼爱,他......”华娘狠了狠心,又问我,“萧夫人,偃伯真的死了?”
“是。”我点头。
可华娘的脸色转而就平静了,“果然,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她的话,什么叫果然是这样。“是女涎干的?”
华娘突然抬头,眼眸之中的惊恐之色特别明显。
“他们父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们这些外人还不知道的吗?”我问她。
“不......”华娘想要否认,可她看了看毓儿,心生恐惧,“我,他们......萧夫人,若是我跟你说了,你可会保我性命?”
“自然会。”我向她承诺,别说她给我提供线索了,即便不提供线索,我也不可能轻易让她就被人害死的。
“那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特别是,老戌。”华娘郑重强调。
不能告诉老戌?看来他们之间果然有事情。
“其实,女涎她......并不是偃伯的亲生女儿。”华娘说,“虽然都说,女涎的亲生母亲,是偃伯很宠爱的一个使女,说是她有了身孕,给偃伯生下了一个女儿,就因为难产死了。其实不是这样的,偃伯根本就不是女涎的亲生父亲,那什么使女、母亲的,也是假的,这些话都是偃伯编出来的,女涎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是......
“大约是十五年前的时候吧......那时候偃伯的势力并不比如今,但是他生性阴狠残暴,狡猾......他好像是为了一个什么东西的,就血洗了一个村子。带着三十几个人,闯进了那个村子里,他们把所有的村民都捆了起来,向他们逼问那东西的下落。不说,便杀人,杀了好多的人......为了掩饰他们犯下的罪行,最后在离开村子的时候,找来灯油泼洒在各处,放了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烧掉了。那些被他们杀了的人......都被大火吞没了,女涎,就是偃伯从那个村子里带出来的孩子,是那个村子唯一的活口,她当时还只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也不知为何,偃伯偏偏就把她留下了,还带回到府里。”华娘说,“我本是当时偃伯府上一个厨娘而已,那时候偃伯身边也就四五个使女,三四个家奴,偃伯的姐妹还未在曹宫得宠,所以偃伯家中空有头衔,过得还是十分清苦的。偃伯起初,是将女涎交给我养的,可我也没有养过孩子的经验,再说了,我又没有生养过,哪里有奶水喂养孩子,女涎在襁褓里哭得都没了力气,还是偃伯的夫人,从娘家找了个刚刚生养过的乳母,喂养的女涎。”
“乳母?就是浣娘的母亲?”我问。
“是,就是浣娘的母亲,浣娘同女涎差不多大,夫人是将浣娘一起接来的,将她们留在了府里,由乳母照顾女涎。一年后,偃伯进宫的那位姐妹生了个女儿,得了宠,偃伯得到了些封赏,要移居别的地方,瞧我年岁大了,夫人就给了我些钱,让我回家。我就这样回到家里待了几年,又听说乳母突然死了,还是病死的。过了一些时日,是夫人派了人来接我过去,说是......要装作女涎的姨母,告诉她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毓儿问。
这还想不明白吗,我瞪了毓儿一眼。
“就是说,让我告诉女涎,我就是她的姨母,她的生母是我的姐妹,因为年少家贫,就被卖到了偃伯身边做使女,还要告诉她,偃伯很宠爱她的母亲,想要将她母亲收为妾侍的,可是她的生母却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因此才作罢。”华娘说,“其实就是要我去给女涎作证,孩子也是听得懂话了,先前是府里的人议论女涎到底是谁的女儿,让她听见了,所以才让我去,编个谎话给她,让她相信自己就是偃伯的女儿。女涎那时候小,也没有怀疑,她就信了,接着偃伯就把女涎放到了夫人跟前养着,说是跟夫人嫡出的女儿一样。我们都以为女涎经历那场变故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婴孩而已,只要没有人告诉她,她断不会知道真相的。后来,夫人让我时常去府里看望女涎,就装出一副是她亲姨母的样子,免得引起女涎的怀疑。我时常往来偃伯府里,也就听人说了一些关于她乳母的事情,他们说女涎的乳母死得特别突然,前一天还好好的,然后夜里睡觉贪凉,就受了风,第二天早上就说不了话,晌午未过,人就凉了。”
“你是觉得,女涎的乳母死有蹊跷?”我听出来她话里在暗示我的意思了。
华娘点了点头,“是,女涎那乳母我也是见过的,她不是那种纤细的女子,做惯了粗事的人,身体结实的很,人也是特别壮,挺胖的,还泼辣的很,跟府里的人若是拌了嘴也是从来没输过的呢。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受了风,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死了呢。”
“那你应该打听过吧,你听到了些什么?”我知道,她若是心里有怀疑,肯定要弄清楚的,更何况女涎的乳母死得那么蹊跷。
“......起初,我只以为是她那张嘴,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下了毒,毒死的。但是后来我听说,她仗着自己喂养女涎,跟女涎亲近,竟在外面同其他的家奴使女说,女涎与夫人和偃伯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我猜测啊,夫人突然让人喊我回去,给女涎证明身份,怕是跟这件事有关,府里府外都传遍了那乳母的话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话 是谁告诉了她真相
“传遍了乳母的话?”
“就是说......女涎与夫人和偃伯大人长得都不像,”华娘蹙眉,说到这儿摆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那乡下村妇,也是说话不着调,平白给自己惹了麻烦。你说你一个乳母,你管人家姑娘像不像,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非得在外面嚼这个舌头!说是什么......她是喂大了女涎的人,最了解女涎,她认为女涎不会是偃伯的女儿,还说......偃伯肯定是让人骗了,怕是女涎的生母怀了别人的女儿,硬说是偃伯的女儿......”
我听到这儿,就觉得头大了,别管什么时候,乱嚼舌头的人肯定是最让人讨厌的。
“女涎那会儿也四五岁了,懂点事儿了,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让她听到了。夫人真的是个好人,把女涎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在照顾,女涎听了这些流言蜚语,就去找夫人问,结果,夫人让人查便查出来是乳母在放屁......之后没多久,那乳母就受风死了。我也就收到了夫人的消息,到了偃伯府上来给女涎作证,我觉得啊,若杀了女涎乳母的不是夫人,那就一定是偃伯大人了,偃伯最不希望人知道女涎的真正身世,可乳母那张臭嘴,又是个没脑子的只会胡咧咧,竟不想真的说中了,这才招来杀身之祸的。”华娘说。
“那女涎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毓儿还是提了一句,想要确认女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一个偏远村子里农家的女儿,偃伯屠村之后,把她带回来,她也摇身一变变成了偃伯的女儿,后来还被偃伯夫人收做了女儿,这便嫡出尊贵的身份。
“我们,都以为她是不知道的,”华娘说道,“她也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谁会防着一个小孩子啊,那会儿都以为她就像看上去的那么天真可爱,女涎小的时候特别的懂事,她知道怎么样讨好身边的人,所以总是能哄得偃伯和偃伯夫人很高兴。”
“偃伯夫人不讨厌她吗?”我觉得奇怪,偃伯夫人难道知道女涎的身份吗?如果按照偃伯说的,女涎是他和一个使女生的,那偃伯夫人理应对女涎冷淡一些才是。我记得之前,女涎还曾经被误会是杀了偃伯夫人的人,“女涎和我说过,她与偃伯夫人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偃伯夫人......与她之间的来往很少,相互间的,也是尽量不去打扰对方,为何与你说的不一样呢。”
“这是女涎说的?”华娘惊讶地表示,“这怎么可能呢,夫人以前可是特别疼爱她的,后来,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夫人对女涎才稍微冷淡下来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夫人便很少出院子了,我听说啊,夫人在自己房里弄了一个什么天神像的,整日跪在那天神像前念叨着,似乎要帮偃伯赎罪。女涎的身世,夫人是知道的,夫人也知道偃伯大人曾经做过些什么,应该是因为那些事情,才为了赎罪整日把自己关起来的。”
“你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说法,充满了暗示,却摆明了想要推脱自己在整件事里的关系,还想要骗过我,怎么可能呢。
“说吧,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了吧。”毓儿站得累了,在旁边扯了个垫子就坐在了地上。
“我......我是听到了一点,但要说挺全了的,应该只有她们三个了。”华娘的答案里,永远把她自己择的特别干净。
“她们三个?是谁?”我想着就只有偃伯夫人和女涎,一时间也没想起这第三个会是谁。
“就是我们夫人嫡出的大姑娘啊。”华娘说,“大姑娘那时还未嫁人,也是整日陪着夫人的。我记得那天,女涎突然哭着找来,她问我,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当时可给我问傻了。我心想说这又是哪个嘴碎的,在她面前说了什么。我也不敢回答她啊,我就问她说什么呢,她说是一个哥哥告诉她的......”
“哥哥?偃伯的儿子?”
“不是,女涎说的那位哥哥......好像是我们偃伯大人的一个朋友还是什么的,她说那位哥哥告诉她,她不是偃伯的女儿,是偃伯杀了她的父母,杀了她所有的亲人。我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发抖,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哥哥,跟个小丫头你说这......我不敢回她呀,我就说那个哥哥肯定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肯定是偃伯大人的女儿,你看偃伯和夫人多疼你啊。可她不信,她好像特别怀疑,就又跑去问夫人,我跟着她后面的,见她进了夫人的屋子,我也就没敢跟进去,站在外面听着。大姑娘当时也在屋子里,女涎就哭着问夫人,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是不是偃伯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华娘声情并茂的讲述着那段过去发生的故事。
“所以,夫人告诉她了?”我要的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夫人也没有说得很清楚,就跟她说不是,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后来夫人把我叫进去,让我先去哄着女涎睡觉。女涎睡着了,夫人便让大姑娘过来叫我去回话,还问我是什么人跟女涎说了那些话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晌午那会儿偃伯大人确实邀请了不少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女涎被带过去玩了一会儿,偃伯大人没让我跟着,我也不知道女涎都见了什么人,又是什么人跟她说的这些话......”
偃伯隐瞒了几年的秘密,却在那一场筵席的时候被人告诉了女涎。
根据女涎对华娘所说,是一个哥哥。
当时女涎只有三四岁,她既然叫哥哥的话,我推想那人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十几岁?
可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为什么要告诉女涎这些事呢,偃伯既然敢把女涎带到筵席上,就说明他要么确认筵席上没有人知道女涎的身份,要么就是确认,筵席上不会有人把女涎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事情泄露出来。可偏偏,就是他安排的这一次筵席,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哥哥,把这件事告诉了女涎。
“夫人没敢把这事告诉偃伯大人,她派了人偷偷去调查,那天筵席上有谁是带着年少男孩来的,可是说来特别奇怪,这一圈问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带着儿子来的。那个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女涎的男孩,甚至没有人记得他的样子。”华娘说,“大姑娘就问夫人,偃伯大人是不是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夫人把女涎的身世告诉了她,让她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女涎。可是大姑娘对偃伯大人却生出了几分嫌隙......”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话 钊二和钊大
是从偃伯夫人的嫡女知道真相那一日开始,她就认定偃伯是那种残暴不仁的人,再难与偃伯亲近了。不久后,嫡女便定了亲事,出嫁了。
女涎从那次以后,倒是也没再问过那件事。
只有偃伯夫人,从此闭门不出,守在屋子里拜神赎罪。原以为可以隐瞒一辈子的秘密,没想到还是有人知道,她或许是为了偃伯求赎罪,又或许是为了她自己,她明明知道偃伯做过的事情,可是为了她的夫君,她选择了隐瞒此事,她认为自己也是有罪的帮凶吧。
“之后呢?”
“之后......之后的事情就是,因为偃伯先前破的那件连续纵火的案子,萧夫人,就是荣岑犯的那件案子,那是我去到偃伯府里给女涎证实身份之前一年发生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没去到城里,所以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听说过,说是烧死了不少人呢,还抓了一个邪教,偃伯因为那件事受到了曹君的封赏,一年多以后才升了官的。偃伯就带着夫人和女涎一行,迁到了临近于杞国的一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距离我家实在太远了,所以他们刚迁到那里的前几年,每年能去过一趟两趟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女涎在那边慢慢长大,偃伯的姐妹在曹宫里也是日渐得宠,偃伯的官职也是越来越高了,于是,偃伯经过几次迁移,就来到这边了。”华娘说,“突然有一日,是女涎派人来接我,说是想我了......那中间我有将近两三年的时间没见过她了,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一样了.....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天真乖巧,可是私底下,她就两副面孔,动辄大骂身边的人,这偃伯府里的人啊,都还是挺害怕她的。”
“那你觉得她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呢?”我察觉到华娘好像特别的在提醒我们,女涎有所变化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可能就跟女涎的真正身世有关。
“我......我哪里知道......”华娘想要岔开话题,但是看到我们的样子,她只能悻悻地接着说下去。“我没有问过,但是我觉得,女涎是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了。她私下里特别的狠毒,可面对偃伯的时候,她很会讨偃伯开心,偃伯好像很疼爱她,其实就是在利用她。偃伯夫人只有嫡出的一个女儿,那个嫡出的大姑娘被偃伯许配给了权贵,拉拢关系,这女涎自然也是逃不过这般命运的,她自己也知道。不过......”
她说着,沉默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了些变化。“女涎......女涎突然变得,很可怕......”
“怎么可怕了?她威胁你帮她杀人?”毓儿问。
“不是......她,我不知道,但是我看着她的时候,我感觉她能够控制我在想什么,即便我心里对于要去给萧夫人送吃食一事有所抵触,但是她看着我,我看着她那双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被她控制住了一样。”华娘说得很夸张,“我都在想,这女涎会不会是个妖,有那种......有那种躲人心魄的本事,让她盯上了,就只能被她控制。”
“怎么可能。”毓儿都不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在跟什么人联系似的,我有时候看到,她偷偷在见什么人,可是我转过头来就被她发现了,她控制了我,我也没办法跟别人说。有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就不知不觉的把刚刚听到的话全都给忘了......连自己想要去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可吓人了。”华娘越说越玄乎了,还生怕我们不信,手舞足蹈的来表示她的惊讶,“对了,我倒是记得一些,有一次我听她和那个男人说话,说什么邪教的事情......”
邪教?!
“你说真的?你听到她和那个男人说话?你怎么知道是男人?”毓儿也注意到了,急忙向华娘求证,这个与邪教有关的,很可能就是在背后曾经操控荣岑创办蟾吾教的人。
“我听到她喊那个人叫什么公子,既然是公子,那就是个男人吧。但是我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所以也不是很确定的......”华娘说。
“那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我在意的是那个邪教的事情。
“......当时,我躲在外面听到的,但还是被她发现了。之后我又忘记了很多事情......只是隐约记得一点点,好像他们当时说了什么油,什么机关的,还说了茯苓阁、长仙居、青芜台这三个地方,说是有什么人来着,记不清了......可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是女涎说,她要给她的父母家人报仇,所以不管任何代价她都要杀了那些人,说是要用当年他们害死她父母的方式,让他们也尝一尝那种滋味。”华娘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对于她之前听到过的说辞,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记得一些。
“报仇?”茯苓阁、长仙居还有青芜台......报仇,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如果想要报仇,难道不是应该杀偃伯吗?为什么要去......“难道,当初袭击村子的人,还有别人?”
可华娘并不知情了,她知道的,就只有偃伯。
“娘,看来这一次城里的连续纵火案,果真是女涎犯下的。”毓儿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和女涎之间的关系,就是女涎为了她的亲生父母在报仇。“你看,当年偃伯带人洗劫了女涎父母居住的村子,他们为了逼问那些人,把人一个个都折磨致死,之后为了掩盖罪行,带走了还是婴儿的女涎,接着,就像华娘说的,泼了灯油,点了火,把整个村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偃伯当时不像现在这么拥有权势,他手里的人很少,那么他带去村子里的肯定还有别人,女涎把这些人都找出来,然后用他们杀死全村人的方式,把他们困在各个地方,活活烧死。而且灯油......她在那些失火的地方,也都布置了灯油......”
“灯油......”华娘叨念了一声。“那就,那就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我问她。
“灯油啊!那个灯油......我说那钊二怎么那么眼熟呢,我就觉得我是见过他的。”华娘说,“萧夫人,萧夫人我想起来了。灯油,那钊二早些年和他大哥在城里开了家灯油坊的,平时钊二还会挑着桶到附近的村子里去售卖灯油,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转......他哥钊大也是经常往偃伯家里送灯油的,有时候偃伯还会同钊大说两句,关系很好的。”
“我明白了!”毓儿突然大叫,“娘,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知道了?”我还没想明白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话 屠甲
“你想啊,灯油......不论是这一次城里的纵火案,还是之前偃伯带人在村子里屠杀后焚尸灭迹,都用到了灯油助燃。”毓儿解释说,“这钊大和钊二在城里开了家灯油坊,钊大呢就复杂在城里给各个富户送灯油,钊二呢就挑着一些不太好的灯油在外面走遍各个村子去售卖,所以钊二对于附近村子里的情况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呀,他为了卖灯油,即使是不太好去的地方,也会去的。那么他肯定知道,那些个村子里的情况对吧?而偃伯为何能带着人闯到村子里呢?若不是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了他,那个村子里有什么,他怎么知道的?所以是钊二在外面探出来的消息,告诉了偃伯,甚至是钊二把偃伯引到了村子里去,偃伯等人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杀了全村的人之后,他想要把整个村子都烧了,如果只是从那些个村子里的人家搜刮出来的灯油,刚能有多少,肯定是这钊二给送去的灯油。后来也因为钊二替偃伯做事,不卖灯油了,就改行去了偃伯家里打杂呗。”
“......”我在研究他这故事有多少水分,刚刚不过是听了华娘的几个关键词而已,他就能联想出这么多来。“华娘,钊二在偃伯家里做事,那钊大呢?你可知道钊大......去了何处吗?”
“钊大?”华娘想了想,“记得前些年倒是听人说起了,说是那钊大呀,是个没福气的,原本兄弟俩开的灯油坊收入不错,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干不下去了。兄弟俩还分了家,钊大在自家灯油坊里还一个不小心被烧成了重伤,半边脸都毁了,他就又在干什么......对,屠夫,说是他做了屠夫,偃伯还接济了他,他们就住在这城外的一个村子里......”
“钊大也在城外村子里住?哪个村子......毓儿,你马上带人去把钊大给带回来。”
我话音刚落,华娘却一直示意我。
“不用去,去了也找不到人......这钊大早就死了,他妻子带着两个儿子改嫁到了城里,好像还是卖什么灯油的,在一个叫千......千什么的灯油坊,对,就是因为那个老同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说是他们娘三又跟着一个卖灯油的人,我才觉得好笑,萧夫人,您说这命是不是太巧了,先前跟着一个卖灯油的,改了行,人死了,这又改嫁了个卖灯油的,他们娘三的命啊,就跟这灯油耗上了......”
“娘,娘?”毓儿在叫我。
“怎么会这么巧呢......”我乍听之下也不敢相信,这未免太巧了......
“什么啊?”
“千明坊,卖灯油的。”我说。
“对,千明坊,就是千明坊!”华娘也突然想起来了,“萧夫人,您知道那个地方啊?”
“可是你说两个儿子?”我还是有一点奇怪,“千明坊那个婆婆,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屠四吗?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错啊,”华娘坚持说,“老戌跟前那河已,跟我是老同乡了,他和钊大也是同乡,河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戌做事,我在偃伯府里做厨娘的时候,心疼他那么小就被没良心的爹娘卖到了偃伯府里做事,他那会儿可瘦了,我常常给那小子弄点吃的,这如今河已还是跟着老戌的......就是他告诉我的。说是曾经同乡那个,常往府里送灯油的钊大死了以后,他妻子带着两个儿子就嫁给了千明坊那掌柜,还问我记不记得钊大......萧夫人,您认识千明坊里那婆婆啊?她就是钊大以前的妻子,虽然钊大死得早,但是他两个儿子可是很有本事的。你说的那个屠四啊,是他家大儿子,现在带着不少人做事,修缮啊盖房子啊什么的,他都做。”
“那他家还有个小儿子是吗?”两个儿子,老大是屠四,那老二是什么人啊......
“是啊,小儿子叫屠甲,出生没多久,他爹就死了......所以他娘改嫁之前,曾经把他托付给村子里一户人家照顾着,后来改嫁给了那千明坊掌柜的,又想要把屠甲接过去,听说是屠甲不愿意,时不时的往他养父养母那边跑,屠甲的养父也是个手艺人,一手的木活干得特别好,屠甲跟他养父也学了本事,屠四经常给他介绍一些私活,人家要一个修缮房子的,屠四就都介绍给他......”
我的天啊,我到底是错过了多少线索。
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
“毓儿,你去找钟离南,让钟离南给你派点人,同时去千明坊还有屠甲养父家里,把屠四和屠甲都给我带回来。”原来,那个四处修缮房屋,布下机关的人,是屠四的弟弟屠甲。
钊大和钊二在当年偃伯屠村之后没多久就分家了。
之后,钊二投奔了偃伯,钊大在自家灯油坊里意外被烧成重伤,于是也来到了这附近,做了屠户,他的大儿子改姓了屠,刚出生的小儿子也姓屠,看样子是想要与从前划清界限。
小儿子屠甲出生没多久,钊大就病死了。
钊大的妻子把屠甲送给了同村一户好心人收养,而后带着屠四改嫁给了城里千明坊的掌柜,之后又想要把屠甲接回来。可是屠甲跟他的养父养母处的很好,几次逃回去,他养父倒也教了他一些修缮的本事,屠四的母亲跟千明坊的掌柜一起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和他们的孩子,屠四为了不让母亲难过,没有跟着母亲一起在灯油坊里做事,而是通过认识的一些人,学了手艺,找了些人一起,接手类似于茯苓阁被大火焚烧后的善后修缮工作,而一些小的房屋修缮,他会介绍给自己的弟弟,屠甲去做。
屠甲......
一开始我就发现了这屠四的嫌疑,没想到兜了一圈,竟在这里。
等到毓儿出去以后,我问华娘,“你知不知道钊大和钊二当年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分家?”
“这哪里知道,他们自家的事情,不愿意往外说,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打听到呢。”华娘口不对心的说。
“你再好好想想,也许你知道呢。”
“萧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了。”
华娘求饶。
“再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现在偃伯也死了,女涎还失踪了,你跟所有的事情都有关系,或许我愿意保你性命,可是那几位大人如果想要把你交出去,让你顶了这所有的罪名,你想想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要啊,不要萧夫人,不要把我交出去!”华娘说,“萧夫人,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你把我交出去我就死定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杀了你?不止吧,残害顾主,你想想看......他们难道只是杀了你?”根据曹地的律法而言,这残害顾主,致使女涎下落不明的,她恐怕不会善终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话 钊大与钊二分家的原因
“你......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止要我的命,你还想......”
华娘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觉得可笑至极,她虽不是多起案子的主谋,却也帮助害了许多人,她觉得自己胆小怕事,可她也没少沾血吧。“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华娘吓得缩成一团,整个身子往后躲。“你、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别杀我,求你、别把我交给那些人,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那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钊大和钊二到底为什么分家?”两个人在当年偃伯屠村的事情发生后据说就分家了,这个时间让我特别在意,如果说钊大与偃伯家来往密切,是他负责联系偃伯和钊二的,而钊二负责出卖村子的线索给偃伯,那么兄弟两个应该合作得很好啊。即便偃伯没能找到他要的东西,那他也应该给了这两兄弟不小的一笔封口费吧。
以后来偃伯与他们兄弟二人间的来往来看,好像偃伯没有过要杀他们的念头。
而我在偃伯府中第一次见到钊二的时候,是和偃伯一起的,当时还有老戌......偃伯和我的对话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扰,偃伯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却是那么陌生的,为什么呢?他的眼神......好像完全不认识钊二了一样。
这钊二真的替他做过事吗?
“是因为......因为钊大的妻子。”华娘支支吾吾的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
“什么?”我好像听到她说,跟钊大的妻子有关。
“钊大的妻子......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华娘说,“她原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后来嫁给了钊大,关于、关于那个村子的秘密,也是她无意间说漏了,说给钊大钊二两兄弟听到的。钊大没当回事儿,送灯油到偃伯家的时候,跟家里那个小河已当故事说的,恰好让偃伯听见了。偃伯问了他好多......后来,偃伯派人去灯油坊请钊大过来,可那天钊大不在,钊二却在,所以钊二跟着人回来回话。偃伯跟钊二商量,让钊二趁着去村子里售卖灯油的时候帮他打探消息,说是事成之后会给他们兄弟一大笔好处。钊二答应了,再之后,钊二和钊大往来偃伯家的次数就多了,每次来,都是直接去见偃伯的,关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什么,却说很长时间,说完了,他们就悄默默地走。最后一次,就是偃伯血洗村子之前的几天,两兄弟一起来的,偃伯在那段时间也找了不少的人,好多大人来往家里,都是偷偷摸摸的,避着人,他们来了,偃伯也不让人在跟前侍候。我猜想,定是与他们商量,要带着人一起去村子里找东西的。”
“之后呢?”我问,我好奇的是,钊大和钊二这两兄弟为什么分家,而且分家之后,钊二就离开了灯油坊,钊大竟然会因为意外被烧成重伤,之后甚至直接改行当屠户了。
“之后......就是那天在村子里的事,偃伯给了钊二一些药,让他再去村子里的时候,就下在那些人喝水的水井里,等到晚上,大家毒发了,手脚无力的......偃伯就带着人闯进了村子里。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关在一处,一个一个的严刑拷打,逼问他们东西的下落,直到把人打得快没气了,就再抓一个出来......他们审问了很多人,但是都没有问出那东西,也有人因为经不住拷打,死了。瞧着天就要亮了,偃伯他们担心万一天亮了,有人路过发现了,那他们这些人都得倒霉。所以心一横,就用钊二带去的灯油,一把火......把村子全烧了。有的人死了,可有的人还活着,他们被困在大火里,叫得无比凄惨......”华娘捂着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样她便听不到晚上,那些人的惨叫声了。
“当时你也在。”我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她当时果然是在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清楚那天晚上在村子发生的事情了。
“......是,是。我也在......我,夫人让我跟着偃伯,可是偃伯的人发现我了,但是偃伯没有杀我,他让我留下帮忙,我,我真的是......”
此时,面对华娘的哭诉,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值得同情了。
即便面对着那么多的恶人,她没办法救那些村子里无辜的村民,可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今日这件事情闹大了,被我问出来了,她可能还会憋一辈子,憋到她死。而那些惨死的人......可能过去几百年,上千年,都不会有人知道,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钊大和钊二为什么分家。”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
“他们,他们当天晚上放火烧死的人里,有钊大他妻子的父母和妹妹......钊大替他们求过情了,说他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但是偃伯不相信他们,所以,他们也别推到大火里了。钊大和钊二......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分的家,钊大要了灯油坊,把从偃伯那里得来的钱都给了钊二,他始终怨怪着钊二,说是因为钊二贪心,才害死了村子里那许多的人,钊大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差点......差点杀了钊大。”华娘在哭,过去的十多年里她并没有为这些人哭过,但是这一次,她的立场犹如当年那些人一般了,她才想到要哭。
“差点杀了钊大?这么说,灯油坊里那场大火,把钊大烧成重伤的那场大火......钊大他妻子干的?”现在,这两兄弟为什么会分家我已经弄清楚了,也想明白那场差点烧死钊大的火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们的确是因为自己的贪心,犯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难怪,钊大搬到这附近以后,改了行开始当屠户,还给自己的孩子改了姓......看来他真的很想要撇清那段往事。
华娘只顾着哭。
“对了。”我说,“偃伯让钊二去村子找的东西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偃伯杀光一整个村子的人。
“这我不知道啊,他们先前在房里说话的时候,我也只是偷听的,听来的不多,那么宝贝的东西,他们怎么能让我知道呢。我就听说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找的是什么......我只是听说,好像是一个样子特别奇怪的玉,还是印什么的,说是上古的天神留下来的,有特别大的作用。所以他们才会拼了命的寻找,不把这些人当人......”
“样子奇怪的玉......还是印......”还是上古天神留下来的,难道......“是茧印?”
“茧印?”华娘仔细回忆了下,恍然,“对,对对!是茧印,他们说过的,是茧印。我当时还琢磨着,这茧印是什么东西,听着不像什么值钱的宝贝啊......”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话 女涎与那位公子之间的关系
居然又是茧印。
“你刚才说,偃伯给了钊二一些药,让他下在那些人喝的井水里?”
华娘点头,“是,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偃伯是这么交代给钊二的......”
这里面有两个疑点,第一,偃伯既然亲手交给钊二一些药,让他下在那些村民喝水的井里,那么当他当初肯定是见过钊二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悉,那么他在地牢外见到钊二的时候,怎么眼神里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第二......“那是什么药?”
“什么药?什么药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那些人喝了井水以后,一个个的手脚瘫软,浑身乏力,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还有倒在地上抽搐的。”华娘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她只是见过那些吃了药的人是什么样的反应。
难道......难道是......
如果说钊二杀荣岑,是女涎指使的,那么钊二早就和女涎串通了,当年他给村子里的人下了什么药,药是什么症状,自然也是告诉女涎了的。偃伯和钟离瑾喝酒的那天晚上,钟离瑾也中了少许的毒,但偃伯......偃伯该不会是中了同样的毒吧,那杀偃伯的,是女涎?
“萧夫人,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药。那药没有经过我的手,我只是知道,那药也是别的大人给偃伯的,偃伯又交给了钊二,钊二拿着药就走了。”华娘苦苦求饶。
“钊二知道女涎的身份吗?”
“知道。”华娘说。
“他知道,女涎的亲生父母,是当年死于村子里那场大火中的村民?”我要确认的是这件事,如果钊二知道女涎就是那村子的遗孤,他凭何被女涎收买呢?
“是......”可华娘还是承认了,钊二都知道,可他确实是帮着女涎了。
“他也是杀害女涎亲生父母的凶手,那他给女涎做事,难道就不担心女涎会杀了他?”这说不过去啊,逻辑不通顺,钊二给女涎做事,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摆明了是得罪偃伯的事情,他会不知道?
“他,可他最后,不是真的让女涎给杀了么。”华娘说,“女涎说了,她要把所有害死他们家人的家伙都杀了。包括钊二,但钊二到底为什么给女涎做事,我猜想钊二也是被女涎给魅惑了。”
“魅惑?”
她用的这个解释,我不敢苟同。
“是,萧夫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女涎会使妖术,人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她就能魅惑人,我是真的忘了那些事情,钊二......我想,钊二肯定也知道,女涎会杀了他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把那地牢的钥匙吞进肚子里呢。女涎用同样的药,借着我的手喂给了钊二,钊二失去了意识,女涎就把他活活捂死了,之后,还将他的尸体装在箱子里,烧了,这不都是跟女涎她亲生的爹娘当年被害一样的吗。”
她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一样的手法......女涎用一样的手法在报复当年杀害她爹娘和全村人的这些家伙。
那偃伯的死,果然......
但她在仅有偃伯和钟离瑾的房间里,是怎么自行出入的呢?
我看着华娘,“偃伯身边,可有女涎收买的人吗?”
“......”
“到底有没有。”我问。
“有。”华娘承认,似乎此事也与她有关。
“是宣月?”我已经猜到了。
“是......萧夫人,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呀......女涎为避免引人怀疑,她故意跟府里许多使女闹翻,欺负人,其中包括宣月,就是不希望有人怀疑是她收买了宣月的。”华娘震惊了,还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的。
“我也是猜的。”没有证据,但就是有一种直觉,能够收买宣月的人,肯定不那么简单,宣月在替谁做事,谁最有可能在偃伯与钟离瑾对饮的那天晚上,趁机混进房里将偃伯杀害,把线索连在一起,答案也就出来了。“是你替女涎出面收买的宣月吧。”
“......”华娘吞了口口水,不敢反驳。
“那就是我说对了。”我说,“女涎收买宣月,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开始的了,她最初是为了找一个偃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这个人最好跟她一点儿往来都没有,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而女涎很快就发现,让偃伯如此器重的人竟然是宣月,她利用你去收买宣月,探听偃伯身边的消息,好让偃伯身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尽在掌握。”
偃伯这一家子啊......
“萧夫人,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到老戌手里啊,我若是到了他手里,他......他定是会扒了我的皮的。”华娘在所有人之中,最害怕的就是老戌了,特别是现在偃伯死了,老戌肯定会杀了她的。
“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我觉得不那么相信呢。
“是啊,都告诉您了。”
“那女涎和她邪教的事情,你可还没说呢。”
“邪教?什么邪教,我不知道啊。”华娘瞪圆了一双眼睛,“萧夫人,邪教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女涎......女涎从不让我知道那些事情的。”
“那女涎都是自己去打理邪教的事情吗?她一个被困在府里的姑娘,怎么可能天天往外跑,去见那些人呢?”我不信女涎有这个机会,她要是天天往外跑的话,偃伯早就怀疑她了,她还有机会弄出后来这些事情吗?
“见那些人?......萧夫人,女涎她,没见过什么人啊。除了那个公子以外,但是我没看到那位公子的样子,也没听到他说话。他好像......他好像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我去打听过,那人出现的时候,有没有谁来过,可都说没有。那人来去无影的,要么是功夫十分厉害,要么就是他有什么密道,或者,他可能本身就是府里的人......可我觉得他又不像是府里的人,女涎跟他说话的时候,那种语气......比她在偃伯跟前的时候还要听话,我想......他能够让女涎如此尊重,必不是寻常人,那便不可能是这府里的人啊。”
不可能是府里的人......
功夫了得,密道......
我也不相信偃伯的府里有密道,如果真有人挖了密道通往偃伯府里,那老戌肯定发现了。
排除了密道,那就只有功夫了得这一点了。
可惜的是华娘也从未见过此人的样貌,我猜想此人和耎大人之间八成有着某些关系。
“华娘,那女涎为何要让钊二去杀荣岑呢?她见过荣岑吗?”
华娘抬起头,“荣岑不是被关在地牢里吗?偃伯不喜欢家里的人接近地牢,女涎怎么可能去地牢见荣岑呢,这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至于这让钊二去杀荣岑,似乎也是那位公子的意思......对了,萧夫人,还有一件怪事。”
“是什么?”
“女涎每次见了那位公子以后,她的样子都怪怪的。有天晚上,我看到她坐在水盂边上,映着水盂里的倒影,自说自话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话 杀害偃伯的凶手
莫名的,听上去竟还有些恐怖。
“接着说。”我示意她。
“是......”华娘接着说,“萧夫人,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知道这些话你肯定很难相信,但是这些话,我发誓都是真的,那女涎,也是奇怪的,她作为偃伯的女儿,平时也鲜少有机会能与外面的人联系。那她是怎么联系到外面的人呢?”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比起我,她应该更熟悉女涎的一举一动啊,眼下她却在问我,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因为她用了妖法,”华娘说着,突然起身走到门口,留意着这屋子外面有没有人在偷听,松了口气才重新走回来,“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她叫住了府里的使女,只是一句话的功夫,那使女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她对使女说了什么,使女的眼神的呆滞,点了头,就出去了,整个人就跟魂儿都丢了一样,您说怪不怪。”
魂儿都丢了?
查案查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要兼职收魂儿了?
“我是觉得啊,那个公子兴许就是有妖法之人,女涎每次见过他以后,女涎看上去就跟魂儿丢了一样,然厚他把这妖法又传给了女涎,所以女涎在发展她这邪教的时候,就利用其他人,勾了他们的魂儿,让他们替自己做事儿。而她的邪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替她爹娘报仇。所有跟她爹娘命案有关系的人,都接二连三的出事了,死的样子和她爹娘一模一样。”华娘信誓旦旦地同我讲说,女涎一定是个有妖法的人,她的妖法就是她背后那个公子交给她的,她发展自己的邪教,是来自那位公子的授意,那位公子用妖法蛊惑了她,她便继续用妖法蛊惑府里其他的人,让她们替她做事。甚至连荣岑都是那位公子让她杀的......公子交代给她的事情,她便又蛊惑了钊二替她去杀荣岑,之后钊二在意识仅存的时候,预知到自己最后也肯定会遭遇不测,所以吞下了钥匙,以防万一。可女涎真的把他杀了,若不是毓儿在钊二肚子里找到的那把钥匙,恐怕我们便很难有证据能够证明,那具焦尸就是钊二了。
“如果说当年蛊惑了荣岑创办蟾吾教,和现在蛊惑女涎又邪教的是同一人,甚至是用的同一种方法去发展他们的教众。”那么当年,荣岑在蟾吾教纵火一案上确系主谋,却也只是被人操控的一个主谋而已,在荣岑被偃伯捉拿,蟾吾教这个邪教被彻底捣毁的时候,荣岑对于他来说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可为什么他会找上女涎呢?从荣岑到女涎......这中间相隔了十二年之久,他若真的有这般心机有段,大可以多蛊惑几个人,为什么一定是女涎呢?又为什么一定要等上这么多年呢?”
我觉得,不管是荣岑还是女涎,这都不是凶手随机选择的目标,他之所以选择了他们,肯定是因为他们身上有某种共性,可是根据他们的共性,间隔十二年会不会太久了?
就好像......他在等女涎长大一样。
那个曾经告诉女涎她身世的,也是一个“哥哥”。和华娘所说的那位公子之间又是什么样关系的,假设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他来蛊惑女涎的时候,荣岑的事情已经败了被关在了大牢里,所以他发现了,在偃伯身边,有女涎这么一个秘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转移了目标,从荣岑到女涎,他在女涎幼小的时候,就在女涎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然后时不时的只要在女涎的仇恨上加一把火,让女涎对于偃伯时刻保持着一种憎恨,那么早晚,女涎都会为他所用,来报复偃伯......
荣岑当年吸引教众,蛊惑大家吞食油脂,纵火......等等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他去要挟那些老板,如果对方接受他的要挟,给他钱了,他便寻找下一个目标,可如果对方并不觉得他这有什么,他就纵火烧人。
而女涎......茯苓阁、长仙居、青芜台......甚至是少楚、季渊,女涎纵火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钱,她是为了报仇。
那么在他们身后试图控制他们的那个人......
目的自然也不是单纯的赚钱或者是报仇......他利用了他们的弱点,荣岑是贪财、女涎是仇恨,他扩大了他们的情绪,然后让他们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去进行犯罪。
在我们通过十二年后这些纵火案现场的调查以后,都怀疑到了十二年前的荣岑纵火案上,偃伯带我去见了荣岑,这让他们充满了不安,万一荣岑真的开口泄露了什么消息,那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毕竟,荣岑应该是见过那位公子的人。
所以在荣岑透漏出更多消息给我们之前,那位公子给女涎下了暗示,让女涎想办法杀了荣岑,要不然他们都会暴露。女涎就找到了钊二,按照华娘所说,女涎是用“妖法”蛊惑了钊二,使得钊二替她杀人。而女涎一开始拉拢钊二,无非就是受了那位公子的示意,好确认地牢里荣岑的情况,那么荣岑死了以后,钊二就完全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女涎就趁着自己大婚前,除掉了钊二......
可是那位公子的身份,我仍然没有找到办法证实,他和耎大人之间,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能够让人短暂忘记某些事情,并且用其他的指令,替换掉某个人记忆里的一些事情,除了妖法,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催眠。
华娘说得信誓旦旦的,向我再三保证她所说的都是真话。
如果连她所说的“妖法”也是真的,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催眠。女涎懂得如何催眠,甚至是连女涎背后给她出主意的那位公子,应该也是懂得催眠的,他催眠了女涎,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仇恨在女涎心里的变化,他也把催眠的办法教给了女涎,所以女涎利用催眠,去“蛊惑”其他人来帮助她实现某些计划。
女涎的身份特殊,她不可能有机会在偃伯府里自由出入,这就限制了她与外面世界的接触。但是,她身边每一个能往外走的人,如果不小心被她的催眠影响到,那么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她和外面世界的一个联系。
女涎只要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她和外面的邪教教众也是可以联系的。
“......按照这种推测,女涎在新婚之夜,假死逃脱,之后偃伯被杀,无疑也是她的计划。她借着焦尸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利用宣月讨回偃伯家,趁着偃伯不备,在偃伯的酒水里下毒,使偃伯如同当年她父母那般,失去抵抗力,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遭到毒手。”之后,只要趁着老戌回来之前,宣月掩护着女涎从现场逃离,再发出尖叫,伪装出后来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话 还是从茧印开始
可这一切,现在也仅仅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想要证实,就只能先抓到女涎再说。
如果说女涎纵火的背后是为了报仇,那么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应该都是有特别原因的,不可能只是白白的烧死那么多人而已。就像她杀钊二和偃伯一样,她设计了与当年她父母、同村人遇难一模一样的手法,来报复那些给村子带去灾难的人,那么死在大火里的人,和那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涎,离开了偃伯家和钟离家,她还能去哪儿。”我问华娘。
“......”可华娘被我问住了。“我、我不知道,这我哪里知道啊,她能去哪儿,也不可能告诉我啊,难不成她跟我说了,等着我告诉你们,让你们抓她吗。”
“你就不知道她有没有要好的朋友,或者帮凶?她与谁关系不错,能够在谁的家里暂时躲避,你就一点也想不到吗?”
“......”华娘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女涎对我有防备,她知道我一直好奇她的事情,所以,她不会告诉我的。要说她最信任谁,我想肯定是那个一直给她出主意的公子了,是那个人告诉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做什么的,从她让钊二杀荣岑这件事来看,她对于那位公子的话,当真是言听计从。所以,如果说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让我猜她最可能去投奔谁,我只能想到,那个人了。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更不知道怎么能找到他......”
那位公子,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他应该就是女涎最在意的人了。
“华娘,你知道偃伯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萧夫人您不是要问女涎的事情吗?怎么突然间就问起了偃伯夫人的事情,您这......”华娘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从闪躲的眼神中倒是让我确认,她对于先前发生在偃伯身边的这件命案,肯定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到了茧印,让我想起了先前我养病的时候,这城里发生的一件案子。虽然那件案子好像是解决的,但是我总觉得,自从那件案子以后,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都是那枚茧印引出来的。”可惜当时,我命悬一线,未能查到更多的线索。等我身体恢复了,他们也说是解决了,可到底是怎么一个解决方式,并没有谁和我们交代一句的。“根据今天,你同我说的这些,我有个推测,我说给你听听,哪里不对,你帮我指出来。”
回忆起茧印一案引出的所有线索,那个茧印的“出现”,瞬间将诸多年前,几个与茧印有关系的人全都引出来了,连昌和君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我一直都没有想到的是,偃伯和茧印居然也有着如此深刻的“回忆”。
现在连我都不得不怀疑,这个茧印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于世。
昌和君是曹君前一位夫人与曹君的叔父所生的儿子,他本来还应有个孪生兄弟,可是被曹君杀害了。而他的生母为了保护他,在被曹君折磨致死之前,把他偷偷送出了宫,交给了他的亲舅舅,也就是他生母的兄弟。昌和君幼时是在舅父的保护下长大的,对外他们声称昌和君的舅父就是他的父亲,但是曹君应该早已经察觉他的身份。昌和君的舅父一直想要找到茧印,帮助自己的姐姐报仇......毕竟当年,因为曹君的那前一位夫人与曹君的叔父有染,曹君在其生产之时故意让人拖延,耗得她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力,生生的把人的给拖死了。这个大仇,昌和君的舅父未能完成,又落在了昌和君身上。就像寻找茧印一样,昌和君的舅父曾经得到线索,说是一直在找的茧印竟然出现在了一座古墓里,墓主人是九黎之中黎破之后人,机缘巧合得到了茧印。昌和君的舅父便请了一伙山贼前去盗茧印,后来还引发了一场命案,就是我在村子里昏迷之后,破解的那件案子。
而黎破后人之墓,却是在钟离家的地盘上,那座古墓曾经无人察觉他的位置,直到昌和君的舅父请人去盗墓,意外的泄露了。但是在证实墓主人身份之前,村子里的人竟然相信,那座是蚩尤的墓。所以说起来,钟离家和茧印之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在古墓之前,便曾有人在城中大肆宣传挖到了茧印,曹宫来人要将茧印运送回去的时候,茧印却在属于钟离家的管辖范围之内丢失了,同样是这一枚丢失的茧印,把昌和君就引到这里来了。
而偃伯与茧印之间的关系,算下来......其实和昌和君舅父请人盗墓寻找茧印的时间差不多,不过偃伯比昌和君的舅父更狠。钊大的媳妇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而村子里盛传有茧印,钊大的媳妇偶然间跟钊大和钊二就说了出来。钊大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竟在偃伯家里把这件事当成了故事,讲给了老戌身边跟着的河已,还被偃伯听见了。那就应该是真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吧。偃伯向钊大询问了一些事情,当日并未有何反应,等他把这件事理清楚以后,他派人去灯油坊找钊大,想要具体商量此事。钊大不再,去的人带了钊二回来回话,说来也巧,钊二是个挑着担子走遍附近村子售卖灯油的人,偃伯和他说了此事以后,两个人竟一拍即合达成了条件。钊二去帮偃伯探路,事成之后偃伯会给他一大笔钱。而偃伯决定动手之前,因为自己势单力薄,还特意的去联系了其他的人一起,他让钊二先把毒下在村民喝水的井里,等到所有人都中毒,失去了抵抗,偃伯就大剌剌的带着人进到村子里,逐一审问。
只不过,当时偃伯也没有问出个所以来,否则现如今茧印便应该在他手里了,他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还在苦苦寻找茧印的下落。
偃伯一行人,在村子里行尽极恶之事,最后一把火,自以为便毁掉了一切罪证。却不知道他当年从村子里带走的女孩,会在十几年后逐一向他们讨还这笔孽债......
“孽债。”我突然睁大了眼睛,“轮回......我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了。”
当年在大火里丧生的,是女涎的亲人,不是女涎自己。
所以女涎的报仇,烧死的也不是当年那些人,而是他们的至亲,女涎要那些人感受一下自己感受过的,所以,她的目标是......
“浣娘的生母,是女涎的乳母,也就是当年那个因为说错了话,可能被偃伯灭口的人。既然女涎的生母并不是什么这府上的使女,那也就不存在浣娘是因为长得像女涎的生母,而受到偃伯的青睐,被抬做了妾侍。女涎自小就知道她的身世,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使女生的女儿,那么值钱她跟我说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话 谁最想要偃伯死
“她告诉我说,她对浣娘的反感,是因为她觉得浣娘接近偃伯别有目的。她认为,浣娘利用和她生母长相相似这一点,接近偃伯,利用偃伯对她生母的愧疚,自己攀高枝。如果女涎从一开始就知道偃伯和她生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们编给她的那个故事,那么她和浣娘之间的关系,便也不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对立。”
似乎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浣娘在临死之前,会把那些好像很重要的碎片,留给女涎。
她们之间的关系,远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么恶劣,而且相反的......
“她们有共同的仇人,偃伯。”所以,她们之间的敌对是装出来的,是装给那些故意想要误导她们,编故事给她们听的人的。为了骗取偃伯等人的信任,她们装出一副好像真的相信了那些话,然后相互防备的样子,“她们在伺机等待,目的是为了报仇。而这场报仇的主导......恐怕,是偃伯夫人吧。”
偃伯夫人对于偃伯所做的一切都是知情的,她根本就是完全知道,偃伯都做过一些什么样的恶性。甚至是为了利用两个女孩,欺骗她们,杀了女涎的全家所有亲人,把她豢养在自己名下,以便有用的时候,可以将女涎当做棋子一样用来联姻,巩固他的权利和地位。而偃伯对于浣娘更狠,他杀了浣娘的亲生母亲,却又好似一副深情的模样,将与女涎一般年纪的浣娘当做自己的妾侍,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利用浣娘,“浣娘与女涎,一个妾侍,一个女儿,偃伯用她们二人相互牵制,不止如此,想来浣娘还是偃伯一手养成的一枚细作吧。她的本事远比看上去的要大,偃伯可以随时把她安插在各种地方,然后利用浣娘控制手下的局面,比如......寻找茧印。可他所做的这些事情,被偃伯夫人看在眼里,早在女涎当年跑去质问偃伯夫人,自己的身世之时,偃伯夫人就已经选择的缄口不言,自此避世拜神以求赎罪。她在赎罪,但是偃伯却还在继续作恶,所以偃伯夫人遇害的那天晚上,偃伯声称府里遭遇了一场歹人袭击。倒也没错,只不过那场袭击的主导者,正是在袭击之中丧生的偃伯夫人,她的计划,想来是被偃伯发现了,偃伯知道她要和自己作对,甚至是想要对众人公开他曾经犯下的罪行。多年的夫妻情断,偃伯狠心杀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同时命人去请来女涎和浣娘,要她们之间相互怀疑对方陷害自己。至于后来,偃伯为何声称浣娘就是那一次引来歹人袭击府里的内贼,还将浣娘给杀了,这跟一件事有关,这件事,还是茧印引起的。”
“茧印?你总不会以为,浣娘拿到了茧印吧?”华娘急忙确认。
“是茧印引起的,却不是茧印造成的。”我一直怀疑茧印是否真的存在,在我没有找到更多的记载证明它确实存在过之前,我没办法承认,它就是存在的。“我之前想了很多种可能,茧印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人为了它抢破头?为什么昌和君要得到茧印,偃伯也想要得到茧印,一个小小的茧印当真有如此神力,可以助得到它的人......谋逆吗?”
肯定不可能啊,这又不是什么屠龙刀倚天剑的,一个茧印而已,若说它可能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这我信,就好像《九朝》一样,世人越是看不见的东西,就越相信它是传奇的。茧印能够实现他们内心的欲望,本身重要的并不是茧印,而是欲望,就像荣岑和女涎一样,因为他们的欲望而使得他们被背后真正的凶手利用。
“浣娘为什么可以引来歹人围攻偃伯家呢?她一个女子,怎么有这样的本事去结识那些歹人的?虽然偃伯做出了一种解释,但是我并不相信,因为浣娘和女涎一样,都是自小就长在偃伯家里的人,她们想要出去结识一些人根本不可能。那么重要的,不是浣娘如何结识他们,而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闯到偃伯家里的。”如果把案件之中几个角色的位置调换一下,真相很快就出来了。
既然一开始,想要公开偃伯罪行,讨伐偃伯的人是偃伯夫人,那么这件案子就得回到偃伯夫人身上去解开这些疑点。偃伯夫人既然想到了要公开偃伯曾经的罪行,她就一定知道这一点犯了偃伯的忌讳,无疑是釜底抽薪,可若是抽不好,那么便会引火自焚。
“偃伯夫人应该是把偃伯之前对她们父母家人做的一切,告知了浣娘和女涎,意在拉拢她们一起帮助她揭露偃伯的所为。”想来,偃伯夫人一定恨透了偃伯吧,她得多心寒才能走到这一步,一旦她的丈夫彻底被揭穿了,那么她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可是,她却被偃伯杀了,偃伯还故意设计,让女涎和浣娘先后抵达现场,看到偃伯夫人的死状,使得她们都怀疑对方杀了偃伯夫人后意图嫁祸自己。可是这二人早就知道彼此间的关系,在看到偃伯夫人惨遭毒手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但那时她们一定知道,偃伯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杀了自己结发妻子的,一定会在她们之中选择一个,作为替罪羊。”
“......你说的没错。”华娘说,“女涎和浣娘商量过,浣娘认为,女涎既然已经同钟离家的钟离大人定了婚事,那么对于偃伯来说,女涎还有利用的价值。而浣娘,愿意拼死一搏,她向外透漏出茧印就在偃伯府里的线索,引来那些觊觎茧印之人围攻偃伯。可她果然还是输了......她被偃伯抓住,偃伯将她杀了,还把夫人的死推在浣娘身上。”
“难怪,难怪偃伯夫人出事的时候,女涎从家里跑了出来,逃到了我那边,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做她的证人,证明她跟那些事情没有关系。”我说呢......
“女涎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仇恨,还有浣娘的仇恨,还有......”华娘突然止住了话。
“你是想说偃伯夫人的仇恨吧。”我就知道套她的话有用。
“你在套我的话。”华娘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是。”我承认,“如果不感同身受一下,怎能诱你说出这些线索呢。我早就想到了,你知道的远比我以为的要多,只要能想尽办法从你身上多榨取一些线索,自然就能够解开更多一些的案件了。”
“没用的。”华娘看着我,“夫人的女儿和偃伯被杀毫无关系,她远在百里之外的地方,府里出事的时候,她根本不知情。”
“女涎身上背负的仇恨,不只是她自己的,还有浣娘,还有偃伯夫人的。会因为偃伯夫人的被害而记恨偃伯的人,除了偃伯夫人的亲生女儿以外,还会有别人吗?”我用她的话便解释了这几个女人之间的一场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