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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妖塔塔     悬案九阙2之涅槃txt下载     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话 偃伯的赞许

    十二年前,在曹国境内的另一处地方,一个原本繁华安静的小城内,突然烧起了一把大火。偃伯当时就负责管辖那个地方,苦无头绪之时,第二把火,第三把火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就这么突然烧起来了。每一个烧起来的地方,都是些酒肆、风月场所,被困在其中活活烧死的,大多是去寻欢作乐的纨绔公子。

    所以顿时,这大火的事情就格外受到关注。

    “最开始,没有人知道这些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可每一个烧起来的地方,要么是酒肆,要么是一些世家大人纨绔公子们常常聚会作乐的地方......就好像每一场大火,都是针对着这些人一样。所以当时,我受的压力也比较大,每一个人都在催促我尽快破案捉拿凶手,好还大家一个清静。”偃伯的样子,仿佛苍老了几分,他额头上压出的纹路,就像是在告诉我,那个时候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可是这线索哪有那么好找啊,一个又一个的地方烧起来,生生拖了两三个月,死了四十几个人。大家没事儿都不敢往外跑了,生怕被困在大火里活活烧死,平日里繁华的街面上,关了众多了铺面,清清冷冷的。”

    我说,“人都怕死,在他们认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难免会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也是正常的。”

    “......我记得啊,那应该是夏天了,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找到了线索。一个开酒肆的老倌儿找到了我,告诉我们说他被人威胁了,还拿出一张皮子,上面写着让他把钱放在城西水井旁边,入夜自会来取,如果他不答应,那么明天他的酒肆就会烧起来。他实在是怕了,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他抓住那个勒索他的人。”偃伯说。

    “那之后呢?”

    我看了看那个被锁在这里的人,问道。

    “之后,我们派人在那水井附近守着,一整晚也没有见到人,第二天又守了一天,还是什么人都没有见到。于是我们就以为这只是一个骗术罢了,想趁着城内的乱局,向那酒肆的老倌儿索要一笔钱财而已。后又不敢来取,所以才白白闹了一场笑话。”他想起当时的经过,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似是在嘲笑自己那个时候轻易就中了圈套。“我们松了口气,算着那人应该不会来了,所以就把人都撤了回去,只留了一两个人继续等着。可是到了,第三天的夜里,酒肆突然就烧起来了,两个偶然路过曹地的大人,在不知情况的时候误入酒肆,就被困在了酒肆里活活烧死了。”

    我听得入神,不禁也随着皱起了眉头,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他所面临的局势比我们现在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十二年前,接二连三的大火......

    “当时我真的气坏了,想着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我管辖的地方上如此闹事。我就派人到处寻找线索,可你知道后来如何吗?”偃伯故意问了一句。

    我看着他,倒也没说话。

    他便继续往下说,“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了一些,在大火里没有被完全烧毁的机巧,检查了城内所有平日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常常聚会的地方,又找出了这么几处,已经被人布置好机关的地方,然后一路查了下来。发现纵火案远没有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表面上,是一个勒索案,因歹人勒索不成故而纵火杀人,可是室内早已经布置了那许多机关,帮助大火在顷刻间烧起来。那房梁上不断渗油的机关,还有那门上反锁的机关,里里外外的早不知道如何被人涂上了那许多灯油......可火到底是如何烧起来的呢。因为在当时的几件案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从火场里逃出来,所以对于火场里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引起来的,我们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答案的。按理说,当时四处起火的事情闹得那么严重,街面上的酒肆等地方关得也没剩多少了,每一个出入的人都自然会被留意,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底是谁用怎样的法子,使大火烧起来的呢。”

    偃伯脸上的表情,充分表现了他们那个时候的一筹莫展,最关键的问题找不到答案,无法解开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那就不好去抓嫌疑人。

    “那再后来呢?”我下意识地留意着那个被铁链锁起来的人,如果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件连续纵火案的凶手,那说明他们最后肯定是找到了一些线索的。

    “再后来啊......”偃伯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是因为那时候四处起火,所以城内警戒加强,说来也是巧了,偏就那一次,刚刚入夜,大火就烧了起来。负责警戒巡逻的人,恰好就在那旁边,看到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去救火,遣了人回来知会。只不过据他们所说,那个门实在难以打开,他们费了些功夫,硬破都破不开,幸好旁边有一窗子未被堵死,他们几个大男人用尽了力气,把窗子给砸了,才救了些人出来......只是那些人伤势过重,后来也是死的死,瘫的瘫。从火场里把烧着的人救出来,那个场面有多么的惊悚可怕,想来萧夫人也是亲眼见过的吧。”

    我应和着点了点头。

    偃伯说,“那日我察觉不对,让老戌到处去看看,确认一下如今城里的大火与当年的情况是不是一样。老戌刚找到长仙居便遇到了萧夫人,未免引起萧夫人的误会,便躲了起来。说实话,也是担心附近还有埋伏,担心若是这纵火的人和当年的案子有什么联系的话,会不会本身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不好出面,只能躲在暗处继续观察。老戌说他差点就被萧夫人发现了,可是长仙居里突然就起了火,他亲眼看到萧夫人如何打开了门外的机关,救了人出来。说句心里话,我在听完老戌的描述以后,那真是......对萧夫人佩服得没话可说了,不禁是因为萧夫人在起了大火的时候,不顾自己的安危留下救人,还有是对萧夫人的聪明,当年的机关连那几个大男人都没办法打开,可是萧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居然能想到办法打开机关,不简单啊。”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话 当年的凶手

    “偃伯大人说笑了。”我被他这么郑重的称赞,实在也是愧不敢当。“那门上的机巧,用的是个巧劲,两边的机关需要同时拉动,负责一方就会成为另一方的阻力,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想来当年那些人,定是急于救人才忽略了细节,故而没有注意到打开门的秘诀而已。”

    “萧夫人说的正是。”老戌突然说了句。

    “这是......”我心底起了疑惑,“难道当年......”

    “当年,老戌也是第一拨赶到救火的人。”偃伯说道。

    “当年,我们刚走到橛子巷附近,就看到旁边的院子闪了火光,于是找了个年纪最小的回去报信,便立刻赶去救火。可是到了大门外,却发现那个门死死地被固定住了,他们从里面根本就打不开,可是外面有个机关,像是能打开的样子,但是特别费力。大家卯足了劲儿却也拉不动分毫,加上酒肆里面哭喊声一片,我们又急着救人出来,打不开那机关,便只能想着硬生生的撞开。”老戌说起当时的亲身经历,话尾音都在颤动,“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那门都纹丝不动,真是心里急得很啊,手底下便乱了分寸......那日在长仙居外,突然经此一幕的时候,十二年前的事情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小人眼看着长仙居无望,即将毁于大火,就算萧夫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打开机关时,没想到萧夫人竟然用湿水的外衫绑在了机关上,插入短剑接力旋转,这般......便真的打开了那机关......如若十二年前酒肆外,也有像萧夫人这样聪明的人在其中,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困在酒肆里活活烧死了......”

    “老戌,早就跟你说过,当年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便不要想了。”偃伯这句话有一种难言的情绪,他这个人虽然平日狡诈多端,可是在劝老戌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

    “......我们终其一生,都会遇到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也有着许多拼尽自己全力,却都救不了的人,与其困在过去不能自拔,倒不如将那份愧疚化成对生命的敬意和坚韧,在以后遇到更加艰难的境况时,不要轻言放弃。”我也只能这样劝他了。

    “是,萧夫人说的是......”老戌道。

    他这样一个人,竟也有自己的心结,十二年前的那些事情困着他走不出阴影。

    “还是说回当年的事情吧,想来萧夫人一定很想知道,当年我们又是如何获得线索,找到这个人的。”偃伯说,“老戌他们从火场里救了两个人出来,虽然重伤,但也勉强活了下来。是通过他们的口,我们才知道原来在火场里点火的,竟然是一个大活人。突然间就烧起来,点燃了旁边的东西,顷刻间大火便吞噬了一切。我们在死尸里找到了那具自燃的尸体,然后请仵作检查过,发现那人身体里有着一些特别的油脂......”

    “油脂?!”我惊呼,这一点,似乎与我们今日刚刚发现的线索一模一样。

    “没错,是一种特别的油脂,绝非是某种油那么简单,似是几种油混在了一起。”偃伯说,“仵作认为,是因为这油脂,导致他们迅速烧起来的。可是结合之前十余起纵火案,想着是何人有这般的本事,能够让那么多的人喝下这油脂,然后将他们当做在火场里点火的......唉......”

    听着偃伯长叹了一声,我发现他所说的事情正好与现在困住我们的问题一样。不免要向他请教一句了,“那您,是怎么找到线索的呢?”

    “听闻,萧夫人不信鬼神?”偃伯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是。”我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他愿不愿意分享线索,所以还犹豫了一下。

    “可是我跟你不一样,”偃伯说,“我信......正因为我信鬼神,所以我才能很快就找到线索。人对于鬼神的力量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崇拜,也只有那些能够被视作同鬼神一般有着朝乎常人力量的人,会受到特别的敬仰。即使那些油脂,常人难以吞咽,可是当人盲目相信有鬼神之力的人所说的话时,便会不顾一切的吞下了。”

    “您的意思是......鬼神,鬼神让他们吞下的?”我觉得我的脑袋可能卡壳了,怎么突然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呢?

    演到偃伯是想要告诉,让他们喝下这些油脂的不是普通人,而是鬼神?

    偃伯却突然笑了,“萧夫人,你怎么在关键时候,脑子就不灵光了呢。”

    “......”我也意识到了,但是我不明白他在暗示我什么。

    “这个人,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凶手,当时一个蟾吾教的教主。偃伯指了指那个被铁链锁着的人说道,“他的教徒有着二三百人之多,他蛊惑这些人每日喝下蟾金油,长此以往,一日复一日,那些无法从身体里排出来的油脂就会大量的囤积在身体里,只要他让人吸入香粉,在体温升高的时候,发生燃烧,身体里那些特殊的油脂便会立刻的......”

    “蟾金油......”是,是这个人?!“可他......他不是已经被抓了吗?那他当年的教众,现在如何?既然他被抓了,那些人也许还在打着他的名号进行新一轮的坑骗和残害。”

    “当年,我们把蟾吾教的人一网打尽,应该没有漏过一个人。”偃伯说得很是肯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十二年,竟然又冒出大火来,而且手法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是在茯苓阁失火之后,看到那些证据,便意识到十二年前残害人的纵火术又出现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被凶手选定的地方在那里,所以只能根据十二年前凶手选定的那些地方,让老戌在城里各处摸索,确认情况。偏偏那日,老戌就找到了长仙居,而我也跟着昌和君出现在了长仙居,我在长仙居里待得头昏脑涨便跑了出来,没想到就这样遇见了老戌。

    “他一直都被关在这里吗?”我问偃伯,“那他......可还有什么亲人在外面吗?”

    “回萧夫人,应该没有了。”老戌说。

    “能肯定吗?”我觉得这件事一定要确认才行,这种情况下,万一他还有个孩子,打着他的旗号再作恶的话......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话 十二年前未解之谜

    “抓捕他的时候,便已经对他家里的人都仔细调查过了。”老戌解释道,“这荣岑十分可恶,祸害乡里不得安宁,手上沾着几百条人命。弄一蟾吾教自命教主,说是承了天意,要让他惩罚有罪之人,他不禁把自己家里的家人亲戚都牵扯了进来,先是在他们那个村子里,弄得乌烟瘴气,连同村几岁的小孩都要拜他,邪乎着呢。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如何被他蒙骗、鬼迷心窍的,直到荣岑被抓,仍然有人为他含冤,至死是对他深信不疑俯首帖耳的。所以偃伯大人为保万全,便令小人将荣岑的家人亲戚调查清楚,究竟有多少人被其坑骗,有多少人是其帮凶,帮着他一切蛊惑乡邻,妖言惑众。故而这荣岑的家人我们是十分清楚的,他有两个姐姐,事发前都嫁了人,连带他姐姐婆家,还有他姐姐的孩子们,全都被他坑骗,误入这蟾吾教。而他,并未娶妻,更无子嗣,当年所有与他有关的人尽数皆被一网打尽,如今被关着的,还有那当年刚刚几岁的小娃娃......”

    “所有的人都被抓了?”我需要的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凡当年漏网一个,那么今日的事情,就有机会是当年知情的人所为。

    “是,都被抓了。因为他们入了这蟾吾教走火入魔,影响极大,唯恐他们会继续残害无知,所以当年参与蟾吾教的人,罪重者,或是那直接参与了纵火杀人者,皆是极刑处死;至于那些罪轻、但仍执迷不悟者,则是被关在各处牢房之中,避免他们接触普通百姓,再影响了其他人入教......”老戌仔仔细细的和我说明了当年的处置的情况。

    “极刑处死?那这荣岑为何被关在这里?按道理说,他是当年蟾吾教的教主,也自然是许多纵火案背后的元凶,为何他没事?”我不明白,偃伯将荣岑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戌听了我的问题,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偃伯的反应,拖长了尾音,不便作答。

    我则转过身去,大大方方的看向偃伯,他此举可是有何私心?尚且不明。

    “那是因为,其实关于当年多起纵火案的经过,荣岑至今并未交代清楚。”偃伯吐了口气,百般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大人......”老戌这一声,像是要阻止偃伯说下去似的。

    “无妨了,”偃伯却说,“还能瞒得住多久呢?我原以为将荣岑关在这里,早晚他都得说出实话来,可是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了,非但没等到让他说出实话的那一天,反而来到这里,竟还是发生了和十二年前一样的噩梦。萧夫人比你我更聪明,兴许她能够解开这些年来你我都不曾解开的真相。”

    “偃伯大人这是何意啊?”我怎么听着有些糊涂了呢?

    “萧夫人,不瞒你说。”偃伯的表现,就像是一个经历沧桑无奈的老人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这件与十二年前颇为相似的案子,他再也没有当年的精力可以继续调查下去了。而当年的事情......“这荣岑被抓回来之后,为了迫使其说出案发经过,我们不得不对其使用了一些刑具,他几次在受刑的过程中说出了部分真相,但也疼得昏厥过去。后来,他在牢里承受不住这反复的折磨,撞了墙......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从那一天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疯疯傻傻的样子。未能从他口中获得完整的案发经过,对我而言,实在是一个遗憾,所以不管我到了何处去,都会把它带在身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继续审问他,获得全部的案发经过,方才能算是结案了。”

    “......”在听了偃伯的这一番话后,我心底也被激起了无数的涟漪,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些话的确让我受到很大的触动。“我明白,每一个审案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情,不能用证据和逻辑把犯人逼到不得不说出真相,坐实每一条推论,那便不算是我们真正的赢了他们。”

    “萧夫人能够理解我这心情,我也终于......放心了。”偃伯说。

    “那,且容我上前去看看他的情况吧。”既然说这荣岑是在受刑之后,在被关在牢里的时候撞墙意图自尽,导致神志失常,那起码可以先判断一下,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萧夫人小心些,这个疯子还会伤着人的。之前来给他送饭的一个小厮,就被他咬伤了,若非门口的人听到动静及时赶来把他拖了出去,只怕那小厮已经被他给吃了。”老戌特别慎重的警告我说。

    “吃了?”我轻轻一笑,就算是个疯子,这荣岑也没那本事吧。倒是他们,被这荣岑吓得不轻,竟将他当做了吃人的疯子。我慢慢地绕到了一旁,荣岑被铁链锁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我们说话的过程,他也没有反应......

    老戌相对的比较紧张,在旁边防范着,唯恐荣岑会突然扑上来伤害我们。

    “他睡着了?”我看到荣岑嘴边的毛发,在他平稳的呼吸间被吹开,料想这荣岑或许是睡着了。便向他身上看了看,“他身上,为何会有新伤?”

    “我们一直觉得他不是真的疯了,是为了想要逃避被处死,故而装疯。所以时不时的也会将他提出来重新审问一遍。”偃伯给了我一个解释。

    “不只是审问那么简单吧。”我说,看荣岑身上的伤口,这些伤还未完全结痂,应该就是一两日造成的,身上大小伤口遍布,可想被偃伯关在牢里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不过对于他这样的恶人,我实在同情不起来,倘若偃伯和老戌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十二年前他带着他的教众都做了些什么,今日发生在城里的多起纵火杀人案也与他有关,这就是个恶魔。

    “天下要大乱了!”荣岑突然惊醒一般,大叫着,然后......他发现了我,偏过头来,只是那种眼神让我顷刻间毛森骨立。

    他眼底血红一片,那种惊喜的神情挂在脸上,像是恶鬼看到了猎物一样的反应。

    “天下,要大乱了!”荣岑对我说。

    “你说什么?”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我觉得自己面对过那么多的杀人犯,但是这一次,在面对荣岑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特别恐惧。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话 你要小心身边的人

    “萧夫人小心!”老戌提醒了我一句,他从身后抽出鞭子,像是要抽打荣岑警告他不要伤到我一样。

    “不要动手!”我大喝一声,喝止了老戌。我看向荣岑,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荣岑大笑。

    “他们说你是疯子,”我问他,“你是吗?”

    “疯子?疯子......哈哈哈哈,我是疯子,我是!我是疯子......”荣岑拼命点头承认,他的眼神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那种像是地狱里恶鬼一般狰狞的眼神,“嘘,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天下,要大乱了!”

    天下要大乱了,他这话,到底是不是疯话。

    站在我的立场上,这个时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是清楚的,可是荣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我希望至少这一次我能够找到机会证明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他的眼神没有焦点,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天下要大乱了,天下要大乱了!所有的人都要死,所有的人......”荣岑凝视着我,让我不寒而栗,他突然地慢慢向我伸出手来。老戌手里的鞭子丝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了他身上,荣岑吃痛闪躲。

    “等等。”我对老戌说,刚刚在荣岑试图接近我的那一刻,我虽然觉得他很危险,但是他好像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我走向荣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死?”

    “都要死,真的。”荣岑特别“可怜”的对我说,“所有的人,都得死。他们......嘘,他们也得死。”

    荣岑刚才偷偷指向了偃伯和老戌,然后又害怕的躲了起来,像是知道老戌还会打他一样。

    “怎么,你要烧死所有的人吗?”我在考虑他的那些话,疯子的话未必全都是疯话,就像正常人也未必都是真话一样。

    “天火,那是天火!我能知道天意,那是天神的预示,是天神要惩罚那些人,是天神要他们死......他们必须死,他们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每一个人都是,每一个人,都要受到天火的惩罚,因为他们满身都是罪孽......满身,都是。”荣岑的话就像是真的疯了一样,神经兮兮的。

    “那我呢?”我问。

    “你......”他发着抖地转过头来看向我,我看到他的眼睛好像两边似有区别......双,双瞳?!我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我会觉得恐惧了,他的左眼里有两个黑色的瞳孔,加上他血红的眼底,看起来就像是......“你不一样......哈,哈!你,你居然不一样!”

    我听到他“惊喜”的笑声,不禁后退了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荣岑望着我,“你,你是谁......你和他们,不,不是,你......你也杀过人。”

    我心里发毛,只是下意识的认为,或许这些都是他猜的。“你说什么?”

    “你也杀过人。”荣岑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他伸手指向我,“你,杀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跟你的关心......不一般。你杀了她,你用刀,反复刺进她的身体,她望着你,眼睁睁看着你就那么把她给杀了......”

    荣岑说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让我很不开心的事情。我发现我的意识似乎被他操控了,低头放缓呼吸,我在试着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该死。”荣岑突然说道,“她该死!你没错!她要杀你的,如果你不杀她,她就要杀你的,你没有错......你没有错!”

    “你到底在说什么!”老戌以为他说的是疯话。

    “让他说。我倒想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我觉得这人比我想象得还要有意思,他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事情也说不定。我问荣岑,“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神。”荣岑就像是故弄玄虚一样,告诉我一个极不可能的答案,他一会儿看起来很正常,却说着一些特别疯狂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话,一会儿却又突然哈哈大笑。“神告诉我的,神告诉我,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罪孽,神会在特定的时候惩罚这些人......我只是代为执行,他选中了我,也选中了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或许荣岑所说的这其他的人,也是和纵火案有关系的人。“其他的人,是什么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谁......对啊,是谁,他们是谁呢?他们是谁啊?”

    明明是我在问他,他却突然问起了我。

    “是谁啊!”荣岑抱着头,好像特别痛苦,他惨叫着,“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啊?是谁!”

    “萧夫人小心!”老戌将我拉开。

    “啊!!!啊......啊,啊!!”荣岑抱着头满地打滚,拖着铁链子在地上发出特别刺耳的声音。他叫得很惨,好像用力去想那些事情就会让他特别痛苦似的。

    “他这是怎么了?”我问老戌。

    “又犯病了。”老戌对于荣岑这样的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都这样,问不了两句话,就闹腾,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荣岑?!荣岑!”我大声叫他,想让他恢复意识,心里太多的疑惑压在那里,我总觉得这个荣岑不是真的疯了,而是......但是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除了他说我的那些事情以外,他别的话都像是疯疯癫癫的。可就是那些事情,那不是普通人会知道的,他为什么会知道呢?“荣岑!荣岑......”

    “萧夫人,没用的,每次他都得折腾好久,直到越来越疼,活活疼死过去,昏死多时再醒来,才能恢复平静。老戌劝我不要白费力了。

    “怎么会这样?这也是他撞墙时留下的毛病吗?”

    “是啊,撞墙之后,第一次拷问他的时候,他便犯过病了。就这样倒在地上嚎啕不止,慢慢的,每次都是这样。医官根本进不得身,您也小心千万别让他伤着您了。”老戌是担心我冒然靠近,会招来荣岑的攻击。“很多人都被伤到了,他这个时候,攻击性可厉害了。”

    “先出去吧,在这里等着也没用。”偃伯说着,便带着我往外走。

    我心里遗憾,就差一点,偏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要小心身边的人!!!”

    荣岑的声音穿透铁门,嘶哑着嗓子大喊着,惨叫声不止。

    我受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铁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话 忠奴

    他到底是疯子,还是装疯?

    如果说他是疯子,那他怎么会刚好知道那些事情。但是他所说的神......我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可这又该如何解释,在没有人告诉他的前提下,他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若说他不是疯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偃伯关在牢里,不管偃伯去到何处落脚,也都会捎带上他,三不五时便是一顿拷问,然后病发,然后......

    “萧夫人在想些什么?”偃伯问我。

    “......”我猛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身上确还有些冷汗,“也没有什么,就是在想,这荣岑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偃伯回望向地牢的方向,说道,“萧夫人莫不是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了吧,这荣岑便是如此,嘴里总是没句实话,夸张唬人罢了。”

    “偃伯大人,是这么想的吗?”我倒是不觉得,荣岑的话全是假的。

    “不然呢?”偃伯大笑着反问。

    “难道,你把他关在这里,就不是因为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让人意外的消息吗。”

    “萧夫人!”老戌出声喝止我,似是因我冒犯了偃伯而惹得他不快。

    偃伯却摆手示意老戌退到一旁去,饶有兴致地与我聊起荣岑的事情,“萧夫人为何会这样说?莫不是,这荣岑当真说中了萧夫人的心事?”

    “我的心事有什么重要的,我霍汐平生断案无数,所想之事不过皆是案子。反倒是偃伯大人......特意带我去见了这荣岑,想来也不只是要为我提供线索的吧?”我不可能相信偃伯会突然这般好心,主动提供了十二年前的线索给我,帮助我破解这一次的案子。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暂时我也不是很清楚。

    “若不是的话,萧夫人以为,我是图的什么。”

    偃伯故意试探我,他分明另有目的,可是却不肯直说,他言语间带着胁迫,在意图向我施压。从他眉目间的反应来看,带我来见荣岑肯定不是突然间的念头。

    “偃伯大人到底在怀疑些什么?”

    偃伯盯着我,他的眼睛要是在我身上找到某些答案一样,似乎是一种考验,测试我到底算不算是他的敌人。

    “......做什么的!”老戌发现旁边有人,隐隐约约躲在一旁,露出脚来,便大喊了一声,上前检查。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大人......大人饶命。”那人似是这府中小厮,不过刚刚被老戌大喝了一声,便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小的,小的是府上杂役钊二,小的是偶然路过......小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看到钊二放在身边的木桶,里面飘出些许饭菜味道,这菜......闻着已经有些馊臭,可看样子......也不像是去倒泔水的。钊二抬起头的时候,老戌明显认出了他的。

    “钊二?你怎么会路过这边!”老戌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十分谨慎,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钊二自然要细细盘问过才算。

    “小的是要送吃的去地牢......”钊二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小的是要送吃的,去,去地牢......可是伙房的柴婆婆,让小的顺便去给这边管事儿的大人送些东西,小的今日偷了个懒儿,就没有再绕回原来的路上,本想着从前面绕过去的,可是前面的路不知为何被人拦下了,小的就......就只能......”

    送吃的去地牢?

    他带着的这些吃的,原来是要送去给荣岑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老戌在身旁一点都没有意外,可见,老戌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当他说到最后,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时,老戌突然上前去揭开木桶的盖子,确认了一下里面的吃食。然后,撇了头,捂了鼻子,像是担心这令人不愉快的味道会飘散出来,立刻就盖上了盖子,看了看偃伯的意思,对钊二吩咐,“行了,你下去吧,记住,别乱说话。”

    “是,是......”钊二连滚带爬的爬起来,提着桶就退开了。

    “这味道......”隔着好几步远,我都闻见了那木桶里已经发馊的饭菜味,“看来偃伯大人府上的地牢,伙食不太好啊。”

    “萧夫人难道以为,我还会亲自过问地牢里的伙食吗。”偃伯也在笑。

    “虽然那倒不至于,但是今日偶然发现......您是不是也该管管了,”我说,“这地牢的伙食这么差,关着的犯人愿意说实话才有鬼吧。”

    我知道很多牢房里的伙食基本上都是一些馊臭的饭菜,可是像今次这样,闻过之后才发现,这饭菜的标准未免也太寒酸了。

    “好像有道理。”偃伯示意了老戌一下,老戌便已经对偃伯要吩咐的事情心知肚明,立刻告退前去处理。偃伯抬手请我往旁边走,前面的小路过去,就是府里的园子了。

    “老戌倒是很了解大人您的心思嘛,之前我便已经察觉了,老戌对您真是忠心,能遇上这样一位忠心耿耿替自己做事的人,真是不容易啊。”我感慨说。

    “噢?”偃伯轻咦了一声,随后笑说,“忠奴虽不常有,但是萧夫人身边不也有很多嘛。据我所知,前些时候萧夫人特意在村子里给一个家奴办了丧事,怎么,那个人对于萧夫人来说,难道不是忠奴吗?”

    “大人是说里翀?”我发现他好像并不隐瞒他对于我们身边发生事情的了解,与他在这湖畔散步闲聊,倒是个意外。“里翀确实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可是对我来说,他却不是一个家奴,更像是一个朋友,一个家人。”

    “家人?”偃伯对于我这样的平价感到些疑惑,“从来没听哪个人说起自己身边做事的人,是家人。”

    “可里翀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啊,他就像是一个知己好友一样,一丝不苟,认认真真,他是一个很专注的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只可惜......在乌萝村里遇害了。”说起里翀的事情,心里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生而为贱民,能遇上像萧夫人这样的主家,也是他的福气了。并不是每个为奴的贱民,都能有机会碰上一位像萧夫人这样的主人家。”偃伯说,“老戌跟了我许多年了,还曾救过我的命,我年少时他便跟着我了,若不是他,我只怕早就死过一次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话 十二年的托付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偃伯和老戌之间的事情确实有些好奇,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默契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养成的,偃伯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老戌便能明白他的心意,这一点真的是很难做到的了。

    偃伯回过头黯然一笑,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时候了,在我还年少时候,有一年进山打猎,我跟其他人走散了,忽逢大雪。说来也是巧了,那次的雪也不知怎的,就那么大,马都走不动,我只能下马牵着走,眼睛都受风雪侵袭睁不开。眼看着太阳落山,我心想不妙,恐怕这一夜要冻死在山里了......我找了个避风雪的地方,熬到了夜里雪停,生了火取暖,却不想才躲过风雪劫,又遭遇了狼群围攻。”

    听着,也是很紧张了。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只有老戌一个人没有放弃来寻找我,我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哭喊着叫他,他在雪地里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挥舞着一根燃烧的木柴,驱赶着狼群。我们俩就是这样熬了整夜,才躲过成为恶狼一顿饱餐的噩运的。想来那一年,老戌也是跟我差不多大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在山里寻找我,只有他找来了。”偃伯说起曾经的事情,也是感慨良多,纵容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旧事了,可是对于他来说,那种九死一生的感触,依然使他铭记内心深处,老戌那时候出现在他的跟前,不只是救了他的命,也自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难怪。”难怪我觉得,他们主仆之间的感情不一般。

    “十二年前,老戌救人无望,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人在火场里被活活烧死,从那天开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唉声叹气。”偃伯说,“再不似从前那样,看着便让人觉得他意气风发。”

    “......”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原来给老戌也留下了影响,只是,算下年纪的话,十二年前,老戌也就是三十岁往上,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吧。偃伯却意外的用一个意气风发来形容他,也是有些......“常人都很难承受那样的经历吧。又不是狠下心自己要去杀人,而是在自己想救人的时候,却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的烧死,自己却无能为力。换做是谁,都难以克服心里的弱点,这并不是老戌的错。”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他如今这副样子......你也是看到了的。萧夫人,老戌对你是真的很佩服了,我想着当日,他明明也看到长仙居烧了起来,心里肯定很难受,只怕是又想到了十二年前的经历,却不敢上前相救。等着大火烧起,被困在长仙居里的人活活烧死,他也不敢面对。可你不禁救了长仙居里的所有人,你也救了老戌。你打开了那扇门,老戌心里应该也解脱了,只是......”偃伯没有说下去。

    我想他要说的,大概是老戌在面对那样环境下复杂的心情了吧。老戌十二年前就经历过那种场面了,因为知道那扇门肯定打不开,里面的人注定会被活活烧死,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去面对救人失败后的自责和内疚,又反复被煎熬着。本来凭我的力量,我肯定也打不开的,只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凭借着后世学来的本事,找到窍门打开了机关,长仙居里的人没有都被烧死,所以等着他们被烧死之后自责和内疚的老戌,也就因此而松了口气。但同时......就像老戌刚才在地牢里说的那句话一样,十二年前如果他们遇到的是我,或许还有可能逃出生天。打开的机关勾起了老戌的回忆,对于过去的自责,也在那一瞬间浮现了出来。

    “老戌也很幸运,遇到了偃伯大人这样一位......懂得去体谅他感受的主家。”我是由衷感慨出这一句话的,偃伯虽然对于我来说一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人,而且还很危险,对于所有人都应该很危险,可偏偏他对老戌不一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希望我解开这些纵火案,还有找出足以证明十二年前那些案子的真相,帮助老戌解开心结。”

    “也对,也不对。”偃伯却突然说道。

    “不对?”我不确定,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

    “找出十二年前的真相,证明荣岑有罪,名正言顺的将其正法,不只是为了老戌,也是为了那些曾经葬身于火海,未得公道之人。”偃伯说,“我老了,有时候的确是不如从前了,你还年轻,你有这样的心力,自然可以全力去查出真相。”

    “只是因为,我有这样的心力?”

    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仅仅就是这样的一个理由,就让他理所当然的把十二年前的这件案子都甩给我了?

    偃伯发现我察觉到他的目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身在朝中多时,身居要职。不知是从何时起,磨灭了那一身的胆气,不由得,做起事情来都要想着如何顾全大局。萧夫人啊,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哦?那偃伯大人的意思是,称赞我,还是......”

    “自然是称赞。”偃伯肯定了回答,“你没有那些迂腐之气,没有那些身在朝野之人的懦弱和胆怯,你虽是女子,但是满身正气,慧眼独具,不容丝毫瑕疵。我是真的佩服你啊......想来你破解了多起案件,自也接触了不少达官贵胄,可这些都没能影响到你,没能改变你,你站在人群里依旧是最光彩夺目的一个......我真是......”

    比起称赞我,偃伯的表情更像是......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可能,他也在后悔吧,曾几何时他也像我一样,只是后来入了这朝野,身在其位,很多事情便不可能做到如我这般的肆意洒脱尽情尽兴。他在官场之中渐渐磨平了棱角,磨灭了锋芒,早已不复当时一般,回过头来遥想少年时的雄心壮志,也难免会觉得遗憾万千。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您。”我也是今日听他说了这些感慨,才猛然间有所感悟,我觉得,他可能和我一直认为的有些不同。“浣娘,究竟是不是您杀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话 哑奴

    有那么一瞬间,从偃伯眼神里透出来的杀意特别的清晰,我几乎快要以为,他在动杀掉我的念头了。可是最后,他的眼神还是慢慢地柔和了下来,我才松了口气。

    “是。”偃伯说。

    “她做了什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这是我的家事,便不劳萧夫人费心了。”偃伯说。

    “在女涎找上我之前,浣娘曾经假冒女涎的名义来见我,是不是你安排的。”

    “萧夫人,”偃伯提醒我,“是与不是,重要吗?”

    我说,“重要。”

    偃伯的神情让人觉得很受威胁,仿佛是一种警告,提醒我越界了。“是。”

    “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么大致上事情的经过我心里有数了。“不过有件事,还是要麻烦您一下......”

    “萧夫人还有什么事?”偃伯的语气不太愉快,看样子是我刚才的逼问真的惹到他了。

    “我想在这里留上一些时间,有些问题想要等荣岑醒了以后再确认一遍。”我还是觉得,荣岑最后跟我说的话,好像另有玄机一样,他看起来疯了,却知道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是偃伯都不可能知道的,而一直被关在牢里,鲜少与人接触的荣岑却知道,为什么?他提醒我的那句......小心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假设,他真的有如神助一般,知道我的事情,那么他提醒我的那句话不应该是毫无意义的。为什么要我小心身边的人,还有,身边的人......到底是指的谁。

    本来耎大人的事情就已经令我每每想起都深感不安了,加上荣岑的那句暗示,不可否认他对我的心理压力造成了影响,我的思维方式不可逆转在按照他的话发展下去。

    如果不解开这个谜,我想我会一直都很在意,那么接下来难保不会对我有更深远的影响。所以在这个影响彻底改变我接下来的轨道之前,我决定去解开它。

    “行,按照荣岑的习惯来说,他会昏迷一阵子,有可能今天晚上之前醒来,也有可能今天深夜醒来,不过,若是隔个一两日醒来也是有的。我让老戌帮你安排一下。”偃伯说。

    “不必了,要不然,我正好去看看女涎吧。”我想着在女涎那儿凑合一下,只要撑到了晚些时候荣岑醒来,恢复意识,确定了我要的答案就足够了。这个府里,危机四伏,唯一能够令我安心的就只有女涎那边。

    “涎儿这两日病了,萧夫人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她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偃伯却阻止了我去探望女涎。

    “病了?”

    “是啊,约莫着是前几日筹备婚事累着了,前夜里受了些风寒,这不,就病倒了。”偃伯推说女涎是累病的,“萧夫人也不必担心,涎儿身边有医官看着,大抵明后日便会康复。眼下离她与钟离大人的婚事不过四天了,为了保证她在大婚之日可以安然出嫁,这两日,便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也好。”既然偃伯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在老戌的安排下,我在府里的客房暂且留宿,老戌还很贴心地安排了人去钟离家送了消息给萧珏,只不过这客房......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刚刚便觉得这里侍候的人不太对劲,故意等到老戌离开之后,向她们问了句。

    可守在一旁的使女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站着。

    “萧夫人。”忽而外面传来的声音我走了过来,是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妇人。

    “你是......”我有些警惕。

    “小的华娘,是女涎姑娘身边侍候的人,我们姑娘听说萧夫人来了,本想着来探望下的,可是奈何病了,下不了床。这不,就让小的送些吃的来给萧夫人。”华娘说着,将带来的一些吃食摆在了案上,这些吃食和往常女涎送去钟离家的差不多一样。“萧夫人快尝尝。”

    我凑近闻了闻,说实话......不太敢吃,唯恐这里面被人加了料。

    “萧夫人可是担心?”华娘看出我的不安,故意上前拿起一块,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我,一半放在自己嘴里吃了下去。“萧夫人放心吧,咱们姑娘的手艺虽然还有待提升,但也是用心做的。”

    “......想来你也知道,我素来查案。遇上的各种事情都有,不得不多小心一些。”我解释说罢,便将那半块糕饼放在嘴里小小咬了一口......还是,不好吃。但......好像和之前,女涎送去钟离家的又不太一样。“这......这是女涎亲自做的?”

    “是啊。”华娘说着,窘迫的笑了笑,“是不是......不大好吃?”

    “没什么,女涎的手艺......做成这样已经算是有进步了。”我对她的手艺着实不敢再有什么要求了。“女涎尚在病中,竟还为我做了这些吃的,也实在难为她了。”

    “这有什么的,我们家姑娘说了,萧夫人是对她尤其重要的朋友,既然不能亲自来相见,怕过了病气给您,那在自己屋子里做些吃的送来给您,也算是心意了。”华娘只是如此推说,这话,却更像是在证实这糕饼就是女涎亲手做的一样。“萧夫人,看您好像并不喜欢吃......是不是这糕饼有什么问题?”

    “不,”我说,“我只是心里惦着案子,实在是没心情吃什么东西......对了,华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使女都很奇怪?我方才问他们什么时候了,竟也没人回答我。”

    华娘就像是特别惊讶似的看着我,好像这件事我原就应该是知道的一样。“萧夫人您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一头雾水。

    “府上在客房侍候的使女粗奴,都是哑奴啊。”华娘说,“他们天生又聋又哑,既听不到您说了什么,也说不出来能让您听懂的话。”

    “哑奴?......”哑的?还是又聋又哑的?

    “是啊,这府里常常往来各位大人,也有在此落脚的,哑奴是特别侍奉在这里的,他们几乎不会动,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或是他们相互之间传递了命令,才会行动。”华娘和我说起这哑奴的由来,好像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也是为了让大家都安心。”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话 荣岑死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既听不到我的话,也不会回答我的话......他们如何能够侍候好呢?”我觉得实在太奇怪了,客房里安排哑奴,我大概知道这也是主人家的“特别”安排,尤其是对付像我这样爱东问西问乱打听的人,哑奴就避免了这样的问题,保证了府里的事情不会泄露给外人的机会。可是这聋......毕竟是来侍候人的,哪怕像我这种平素也不需要旁边人做些什么的,也会习惯性的问一句问两句,他们既听不到又说不了,只会傻呆呆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那有他们没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可不只是来侍候的。”华娘却说,“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有一身的好本事,若是这里突然闯入了什么人,您就知道他们守在这里到底能做些什么了。”

    “你是说,他们有武艺?”这我倒是还没看出来,原来这哑奴......是有武艺在身的。

    “是啊。”华娘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门前,老戌就与华娘这么遇上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老戌看到华娘,也是感到意外的。

    华娘欠了身,向老戌问候过,“小的受女涎姑娘吩咐,过来给萧夫人送些吃的。这就要回去了......”说完,便与我告辞,“萧夫人,那小的便先回去回姑娘的话了。”

    “好,慢走。”我发现她和老戌之间的感觉很不对劲,可是当着老戌的面,也不好问出来,之后送她离去。

    “萧夫人,这华娘......可有跟您说过什么?”老戌却问我。

    “没有啊。”我心里觉得奇怪得厉害,这老戌怎么好像特别介意华娘出现在这儿了呢,“老戌,你觉得她是与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自然最好,您不知道,这华娘是姑娘的亲姨母......是两年前才找上门来的,姑娘可怜她,便让她留下做些事情。她啊,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管她跟您说了什么,还是向您暗示了什么,您都不能信,若只是闲言碎语还好,只怕她那心思啊,不正。”老戌说道。

    “是吗?原来她是女涎的亲姨母啊。”而且是两年前才找上门的?之前我去女涎那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她,不过这次她过来,好像......也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对了,你突然找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那荣岑醒了,小的来问问,您是现在去见他,还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去见他。”老戌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特意赶来的。

    “现在吧。”一听说荣岑醒了,我便顾不得别的了,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万一稍后他又疼得昏过去,那就麻烦了。

    “是,那就请您跟小的来吧。”老戌招呼我跟着,领我往地牢去。

    “......这华娘,先前我去女涎那边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啊?”我想不通,好像确实没见过她,但是又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偃伯大人不喜欢这华娘,”老戌说,“所以为了给姑娘筹备婚事,把姑娘从乡下庄园接回来的时候,便特意嘱咐了,让华娘在园子里等着。这不是临近姑娘大婚了吗。姑娘心里不安,便特意让偃伯大人派人去乡下庄园里把华娘给接了回来。”

    “园子里?”对啊,在园子里的时候......好像是见过她。“这么说来,华娘搬弄是非已经惹到偃伯大人了?”

    既然是偃伯亲自下令,在接女涎回城的时候,特意将华娘留下,应该也是不想让华娘跟着回到城里,继续搬弄是非吧。不过前些时候我去见女涎,女涎刚跟我提到,偃伯让老戌带人在府里各处翻找着什么东西,莫非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特意把华娘留在乡下的?

    “是啊,大人也是心疼姑娘,华娘虽说是姑娘生母唯一的亲戚了,可是此前许多年都未曾联系过,自姑娘出生以来,她就没来问候过一句。”老戌这话,颇有些为女涎抱不平的意思,“直到两年前突然找上门来,虽然她说得清姑娘生母的一些事情,但是谁能确定,她就一定是姑娘的亲姨母呢。可姑娘心疼她,非要把她留下不可,没办法......”

    “那偃伯大人,难道就没有让人再去调查一下她的身份吗?”我听了老戌的话,也不禁怀疑这华娘的身份了,女涎虽然是有心思的姑娘,但是她的心思并不深,若这华娘真的是冒充的......她也不过是两年前刚刚来到这里的,而且还跟着女涎一起去了乡下园子里待了那么久,对于哑奴的事情却好像十分清楚一样......

    红玉要是有她这本事就好了。

    “自然也是去调查过的,可是他们家人早已经死光了,村子里的人也因为逃难早就都走光了,哪里还能找到些证据呢。想着她若只是图一口吃的,留下也就留下了。可谁曾想,自从她到了姑娘的身边,就没少给姑娘出一些坏主意,连大人都十分讨厌她了。”老戌每每提到这个华娘的所作所为时,都不禁表现出一副尤其厌恶的反应来,丝毫不加掩饰。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戌在看到华娘出现在那儿的时候,会有一种那样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之间的矛盾,原来不只是那么简单的。

    到了地牢门口,门打开着,不见守卫。

    老戌突然伸手拦了我一下,“萧夫人,小心。”

    “怎么了?”我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不对劲。”老戌说着,便凑到门口向里面张望。我映着月光看到地上的血......

    难道......有人闯入这里了?

    老戌先探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可是走着走着,我就看到旁边原本关着的一个人,胸口插着把短刀,倒在牢里一动不动,身下流着血。

    我们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那扇铁门前。

    铁门大开着。

    但是荣岑,他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整个人跪在地上正对着大门,胸口插着一把刀......

    “糟了。”老戌突然大叫一声,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立刻上前检查荣岑的情况。“他已经死了......”

    我上去摸了摸荣岑脖颈处的脉搏,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了,身体还热着,没有僵硬,看样子是刚刚遇害的。

    我恨恨地叹了口气,要往外追,却被老戌拦了下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话 凶手留下的痕迹

    “萧夫人。”

    “老戌,你做什么?”我快要抓狂了。

    “萧夫人,追不得,万一......”老戌是担心,那杀害荣岑的凶手还在附近。

    万一要是落入歹人圈套,今夜死的就不只是荣岑一个了。

    “哎呀!”我气得甩开他,知道这会儿追出去,也追不到什么了......懊恼万分,好不容易找到荣岑这么一条线索,怎么就这么断了呢?

    “萧夫人,我去门口叫人......”老戌说着起身。

    “别动。”我说,不想让他再次破坏现场。比起立刻去找人,知会荣岑已死的消息,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确认现场证据......“荣岑什么时候醒的?”

    老戌低着头想了一下,“刚醒不久,小的听来送吃食给荣岑的钊二说荣岑醒了,来确认过之后,便立刻去通知萧夫人您了。”

    立刻,也就是说荣岑在遇害之前,刚刚醒过来,那么他被人杀害就是在老戌转身去告知我这个消息之后没多久了......

    我蹲下身来检查荣岑胸前的伤口,一刀毙命,这把短刀是直接扎进荣岑胸口的。他身前身后都没有其他伤痕,凶手肯定是冲着杀他而来的。而且在外面,没看到看守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那边死在牢里的人......

    “不对啊......”我说。“这把刀是哪儿来的?”

    “这刀?”老戌凑上来,映着火光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应该是配给守在门口那些侍卫的。可是这......”

    “这刀怎么会插在荣岑的胸口?”我觉得好笑,这刀是怎么插在荣岑胸口上的,不好想象吗?“看来凶手,不是从外面带了凶器来杀他的......”

    现场留下了一些不完整的脚印,可是鞋底都没有花纹,不好辨认前后一共有几个人出入这里......看得很清楚的是,现在有我和老戌的脚印,似乎还有两个人的脚印。

    因为脚的宽度和踩在地面上留下的鞋印深浅不同。

    两个人?

    “钊二现在在哪儿。”我问老戌。

    “钊二回了话,就应该回去做事了。”老戌说。

    “回去做事?回哪儿了?”我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应该是回去后院了,方才与小的报信时,听他提了一嘴,后院的柴还没收拾完。”老戌隐约记得钊二的话。“萧夫人,您可是怀疑钊二。”

    “你看地上的鞋印,大致可以区分出四种,我的鞋印偏小一些,你的鞋印相对完整,除了你我的鞋印以外,这地上的鞋印还有一深一浅,只不过都不完整,无法确认到底有多大。但是单看这鞋底的宽,就可以确认不是女人的鞋子。”我指着地上的鞋印和他分析说,“你仔细看这深一些的,留在地上的印子也是呈现凹凸面的,鞋底似有不平,但是鞋印却比较清楚,这说明什么?”

    “这......小的不明白。”老戌不知道我在暗示他什么。

    “这说明,这个鞋印的主人要不然是身体很胖,要不然就是提着一些比较重的东西。”我解开了谜底。

    “哦......所以您是怀疑,这个鞋印应该就是那钊二的?”老戌终于反应过来了。

    “没错,钊二是府上的杂役,做着些粗活,不禁要给这地牢里的犯人送饭食,像你说的,他还要负责后院的柴火。他去的地方自然都是一些地面堆放各种杂物的地方,常常在这样的地方做事,鞋底磨损成这样也就不以为怪了。他的鞋印之所以更深一些,说明他来的时候是提着较重的东西来的。”因为钊二就是来给荣岑送饭的,就像晌午那会碰见他的时候那样,他肯定是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笨重的木桶。我在角落处看到了打翻的饭食,“你看,这旁边的圆印子,这应该就是荣岑提来那个木桶的印子。还有那边,这饭食都已经端出来了,现在看应该是荣岑吃过一些之后放在那里的。为什么钊二没有把这些东西收走呢?”

    “噢,小的明白了,”老戌终于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那必是......钊二来过,见到荣岑已经醒了,便把木桶放在了这里,然后将饭食端了出来,之后钊二离开,去告诉小的荣岑已经醒了。荣岑吃了东西以后放在一边,因为这时候钊二已经离开了,所以自然也不能把这些东西收走......可是,为什么会打翻呢?”

    “两种可能。”我说,“要么,是荣岑在吃的时候,凶手出现,打翻了荣岑在吃的东西。要么,就是荣岑吃完了放在一边,凶手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给踢翻了。”

    “那萧夫人您认为,哪种可能最可靠呢?”

    老戌在问我的意见。

    “第一种。”我说。

    “这,是为何?”老戌需要我解释清楚。

    “时间。”我说,“你想一下前后的时间,既然钊二送来吃的时候已经看到荣岑醒了,他把东西放下,便顾不上收拾,于是离开去知会你说荣岑已经醒了。你来确认过荣岑的情况,然后去找我,就是在你离开之后荣岑出的事。你当时可有注意到荣岑已经吃完了,放在一边了?”

    “......那倒没有,小的来的时候,并未进来,只是从门口看了一眼,正看到荣岑还在吃......之后,小的就赶紧去找您了。”老戌说。

    “那不就完了,荣岑还在吃,并没有吃完,就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出事了。就算他吃完了,也来不及把这些东西放在一旁,等着钊二来收拾啊。”所以我认为,是在老戌离开之后,钊二正吃着,凶手闯了进来,一路“过关斩将”“见人杀人”闯到了这里,踢翻了荣岑在吃的东西,然后将他杀害。“对了......你接到钊二的消息,他跟你说荣岑已经醒了,你随后来确认荣岑情况的时候,钊二是跟着你的,还是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老戌说,“钊二是先出的门,小的才过来确认......萧夫人,那您觉得......这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闯进来,杀了荣岑呢?”

    “......”这一点,还真的不好说,“荣岑被关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知道他身份的人,在府上应该没有几个吧。如果要杀他早就杀了,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呢。如果凶手是因为偃伯大人带我见了荣岑的话......”

第一千一百二十话 凶手是偃伯府里的人

    凶手为什么会突然下手杀害荣岑。

    毫无疑问,是与今日偃伯带我来见过荣岑的事情有着决定性作用。

    他赶在我第二次见到荣岑之前,将荣岑杀害,显然就是不希望我见到荣岑......而我找荣岑,不过两个原因。第一是十二年前的纵火案,第二就是十二年后,这几日发生在城里的纵火案,和十二年前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虽然还有一条隐藏的原因,就是我想通过荣岑去打听,他警告我那句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到底什么意思。但是这一点凶手应该不知道吧。

    凶手阻止我向荣岑了解更多的线索,说明凶手与这几日发生在城里的纵火案有着某些关系,他不让荣岑说话。

    可是我今天突然出现在偃伯府上。

    这本就是我临时起意的一个决定,虽然偃伯料定我这几日会来见他,但是显然他也没有料想到我这么快就来了。要不是今日香婆婆找到我,跟我提起曾在长仙居见到了老戌,我也不会脑子一热就找上门来,毕竟数日之前,我从偃伯家里离开,刚到了城外就被一伙人打劫的事情我可还没忘呢。那么,凶手也必定不会料到我来得突然。

    我的突然出现,使他也乱了阵脚,他很害怕我从荣岑口中获得线索,所以荣岑在我们面前发病,对于凶手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机会。

    可他为什么不在荣岑发病昏厥的时候动手杀他呢?

    难道,是因为那时候正是下午,虽然地牢这边低处偏僻,可是凶手不容易混过来?

    非得等到入夜以后,也是赶巧找到了这么个机会溜过来的?

    “老戌啊......”我叹了口气,“上次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刚到了城外就被伏击了,是你安排的人吗?”

    “萧夫人......”老戌瞬间吓了一跳,或许也是没能跟上我脑回路。

    “没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眼下不是站着这儿吗,好端端的,要是这一次你们没计划要除掉我,直说就行了。”我此时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事情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一头雾水,唯一的线索又断了,要是说心里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说出这番话时,可能真的没过脑子。

    “萧夫人,那......那都是小的的错。”老戌竟然承认了。“可是小的真的没有要伤害您的意思,只是,只是为了......”

    “只是什么?”怕是只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从女涎那里带着什么东西离开吧。当时女涎将那玉器碎片拿给我看的时候,就希望我把那些东西带走,可是我当时也考虑到之后可能他们会检查我有没有带着东西离开,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故意让驾车的小孩,把我领到山贼窝里去,让山贼逼迫我交出东西。

    “只是一些私事......”老戌还是不敢说出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因为姑娘近来心情不好,小的担心,小的......”

    “算了。”我也不在乎他接下来怎么编圆了这个谎的,反正都是假的。“既然你说上次你们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那如果我告诉你,杀死荣岑的凶手,还有那个近日来在城里四处纵火的凶手,都和这府里的某个人有关系,你说偃伯大人会想到要灭我的口吗。”

    “萧夫人!”老戌被吓坏了,直接就给我跪下了。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问问你吗。”我作势要伸手去拉他。

    “萧夫人,大人断不会伤害萧夫人您的......只是您,您对大人和小的,也许真的是有什么误会。”老戌如此解释说。

    “误会?哦......只是误会就好。没事了,起来吧。”我示意他起来,“你说这地牢重地,咱们跟前还有个死人呢,你在这儿跪我算怎么回事。起来吧,起来说话。”

    “是......”老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萧夫人,小的还是尽快去把荣岑遇害的消息告诉大人吧,免得......”

    “凶手肯定是这府上的人。”我说。

    “什么?!”

    我看到老戌的反应后,确定了一件事,心里暗暗地安心了。其实我就是想确认,老戌和荣岑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而老戌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反应,就已经充分说明了事实,对于杀害荣岑的人就是这府里的某个人,他表现出来的愤怒大于震惊,显然也是很气愤府里竟然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或者是气愤有人竟然杀了荣岑,背叛了偃伯和他。

    “萧夫人,”老戌见我没了解释,反而有些担心,“您真的觉得,杀害荣岑,还有近日来城中几起纵火案的凶手,就是我们府里的人?”

    “其实今日找来,确实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在进门的前一刻,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所以别说是你和偃伯了,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说,“偃伯虽然料想到我这两日会来,但是也没想到,我会来得这么快。可他知道我来的目的,还是带着我去看了荣岑。我来的时候是晌午,连钊二都还没来得及给荣岑送晌午那顿饭。大白天的,就算外面的凶手知道我找来了,又是如何能够混进府里,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摸到这地牢,然后杀人呢。”

    “这么说来,果然是府里的人?”老戌还是很慎重的,虽然他还不愿意相信,是府里的人做下了这件事的。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目前已经没什么确认的必要了,毫无疑问,凶手就是他们这府里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动手,看来凶手很害怕我从荣岑嘴里得到些什么线索啊。”

    “可惜,荣岑已经死了。”

    老戌深感遗憾,似乎十二年前的旧事可能就会随着荣岑的死,彻底的被尘封了。

    “荣岑虽然死了,但是凶手给我们留下了线索。”我说,“起码我不用出去大海捞针的找了,他很轻易的就帮我把范围锁定在了这府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灭口的,不仅熟悉这地牢的地形,还清楚如何避开前面的人,只有在地牢门口......我们看到了一些血迹。

    “去知会偃伯大人吧,请偃伯大人立刻派人到钟离家,将我夫君接来,或许还能够从荣岑身上找到些线索。”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话 血指印

    在老戌离开之后,我独自一人站在荣岑的尸体前继续寻找现场留下的证据。

    荣岑保持着一个跪着的姿势让我很是在意。

    他手脚上都锁着铁链,对他的活动范围也确有限制,但是不会导致他动弹不得,在这间地牢里,他也是可以在里面有所活动的。为何会以这样一个姿势被杀?

    如果他死前保持着的这个姿势......不是凶手刻意所为......难道,是他自己跪下的?

    他在跪凶手?

    是在求饶吗?

    我侧过身,靠近荣岑,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他的表情。

    他在死后把头低了下来垂在胸口,嘴角沾着粟米,手上......我抬起他的手仔细检查,手指上确实留有一些吃食的残渣......

    看来和刚刚的判断一样。

    他是在吃着东西的时候,凶手闯了进来,一脚踢翻了他在吃的东西。所以,我们进到这间地牢里来的时候,看到荣岑此前在吃的饭食都翻在角落里。荣岑认出了对方,他意识到来人是要杀他的,他跪下向凶手求饶,可是凶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短刀就扎进了荣岑的凶手,一刀致命......

    “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是谁杀了你?”我问他。

    即便他已经不会再回答我的话了。

    我低下头,试图模拟出凶手闯进来后的样子。

    钊二来给荣岑送吃食,荣岑刚醒,晌午吃饭前他就疼得昏厥过去,所以刚刚醒过来,肚子很饿,他不管不顾的用手抓着饭就往嘴里送......钊二见荣岑醒了,放下东西以后,提着木桶就赶去回报老戌,所以钊二来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回去。老戌知道荣岑醒了,便让钊二先回去,钊二说后院还有些收拾木柴的活儿没做完,在老戌出门赶去告诉我之前,钊二就已经离开了。之后,老戌来到地牢,他没有进来,隔着铁门看到荣岑在地牢里狼吞虎咽的模样。

    “等等。”我突然睁开眼睛。

    老戌确认荣岑状况的时候没有进来,但是稍后我们赶来的时候,这大铁门是开的。

    路过前面的囚牢时,门虽没有开,但是里面关押的人已经死了,胸口也是插着一把刀的。尽管只是在赶往关押荣岑地牢的路上匆匆一瞥,但是许多细节已经在那一瞬间就被记在脑子里了。可以确定的是,那间地牢里关着的人,是隔着阑干飞刀杀害的。而荣岑被关在铁门之中......凶手是怎么打开铁门的?

    我回到铁门旁细细研究,印象里......铁门上是有机关的......可以把里面的人反锁着。

    我记得第一次跟着偃伯和老戌来到这里的时候,门上的机关是提前被打开的,老戌走到前面,只是简单的就打开了门上的锁......可见当时,锁形同虚设,是原本就开着的。

    这个时候的锁,说实话并不难打开,比起后世那些复杂的机巧构造,这个锁就相当于初代构成,锁头里面有一个小机关,只要用一根细簪子之类的东西顶住了就能打开。我从身上掏出帕子,捡起锁头映着地牢里的火光检查锁头上留下的痕迹,仔细往里面看着......这锁,没有被硬物别开的痕迹。钥匙?难道是抢了门口守卫的钥匙开门进来的?

    但是我在附近并没有找到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心下一阵阵好奇,却无意间在锁头的侧边发现了一个血指印......

    这应该,是一个人食指的位置。

    我试着比了一下,如果凶手在杀害门外守卫的时候,拿到了钥匙,同时沾了血,他打开地牢铁门的时候,一手拿着锁头,一手拿着钥匙......

    没错,左手的食指,如果凶手是个左撇子,那么这握着锁头的手是右手,指印会印在另一个方向。而不是现在留下的位置......

    可惜,现在没有完整的鉴定技术,无法完全提取这一枚血指纹进行检测。

    但是还有一个特征同样使我好奇,那就是这枚凶手留下的血指印上,似乎有些特别的痕迹......好像是手指指腹处留着一道疤?还是什么的,血指印看不出完整的指纹,但是很清楚能看得出来,在指印中间横着一道印子,就像是受伤之后结痂留下的......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凶手左手食指上留着一道疤?

    ......

    偃伯在面对荣岑尸体的时候,也是万分遗憾的。“怎么会这样呢。”

    老戌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晌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偃伯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就止住了声音,他的眼神变了,应该也是想到了在荣岑之前发生的事情。“难道是......”

    “萧夫人,小的已经按照您说的,派人去钟离家请萧大人过来了。”老戌转身告诉我。

    “好,多谢。”我只能等着,希望萧珏来了之后能够告诉我关于死者荣岑的更多线索了。

    “他是被这把刀......杀死的?”偃伯看过荣岑的尸体后,问我。

    “应该没错,”我走上前,“我虽非专业的,但是对于基本伤痕也是有些了解的,荣岑身上没有留下其他的外伤,凶手一刀致命,手段狠辣利落,绝非等闲之辈。”

    “一刀致命......”

    偃伯蹙起眉头。

    我看了看留守在外面的人,地牢里只有我和偃伯老戌三个,“我有个问题,这地牢的锁,一共有几把钥匙?”

    “自然,就一把。”老戌说,“萧夫人,您这是何意啊?”

    “就一把?”我心里起了涟漪,似乎和我一开始的推测有些不同啊。

    “这个锁,只有一把钥匙能打开。”偃伯也证实了老戌的说法,“萧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想到了,不妨直说。”

    “噢......”我叹了口气,“我刚才检查过大门外的门锁,门锁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可以确认的是,凶手应该是用钥匙打开了门锁进来的。”

    “这地牢的锁,是请了匠人特制的,只有一把钥匙,平素里都是门外的守卫拿着。如果是我们要来看,那么会让守卫提前把锁打开,要是钊二送饭食过来,便会问守卫拿了钥匙开锁进来,把饭食留下后离开,将钥匙再还给地牢外的守卫,从未有过疏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老戌说。

    “也就是说,这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地牢的钥匙在守卫身上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话 当年的案子另有玄机

    “不是。”老戌否认了我的猜测,“这件事,只有我和大人,地牢的守卫以及钊二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不过,也难保守卫们或是钊二会不会随口跟别人说了。”老戌不敢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只是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并没有声张过。

    “那就是说,府里的其他人也有可能知道此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失落,难道要一个一个的查吗?“老戌,麻烦你派人去把钊二找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

    “回萧夫人,小的刚才便已经派人去找钊二了。”老戌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那我就只有再等等看了。

    “萧夫人。”偃伯走了过来,“听你的意思,你是怀疑......杀了荣岑的,是我府上的人了?”

    我看了看老戌,似乎老戌还没有把我们刚才在地牢里的推测告诉偃伯。“......偃伯大人,既然说到这儿,那我就得问您一句了,您认为,这府上可有人能轻易闯进来吗?”

    “自然不能。”偃伯答得理所当然,可是回答完了,他自己也愣住了。

    “那不就结了。”我说,“既然外面的人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闯进来,那么闯进地牢里的人,是从外面来的,这种几率就实在太渺茫了。”

    “可是......”偃伯似有疑惑,我也想到他是想问什么了,但是他突然戛然而止,倒是让我不确定他在担心些什么了,到底是担心这府里的人,还是担心外面的人。

    “您是想问,既然凶手是府里的人,为什么要杀荣岑了?”我点破了他的疑虑。

    “......是。”

    “其实答案不难想到,今日我突然造访,闯到您这府上来,您又带我来见了荣岑,不过遗憾的是,我们从荣岑口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线索。荣岑一向有头痛症,病发的时候便会疼得活活昏厥过去,所以在我们问话的时候,他因为受不了头痛症的影响,又昏了过去......”说到这儿,我就有些后悔了,“说起来,我也是心急了,突然要留宿于府上等待荣岑醒来,这个举动怕是给了凶手暗示,让凶手知道我们未能从荣岑口中获得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荣岑醒来的第一时间再询问一遍。”

    “......”偃伯虽然没说话,但是似乎也发现了我们这一次的行为破绽。

    “之后,当来送饭食的钊二发现荣岑醒了,赶去通知老戌,老戌又来确认了荣岑的情况,老戌连门都没有打开,隔着门确认了荣岑醒了的事实,便立刻就赶去告之于我。而荣岑也是在老戌离开之后,直到带着我赶来之前,这短短的时间里就遇害了。凶手应该已经察觉了,老戌来确认过荣岑的情况,很快就离开,必是去知会偃伯大人或是我,所以赶在这个时候动手,目的,便是为了阻止我们再次向荣岑问话。”这一路的线索,算是理清楚了。

    “萧夫人。”偃伯问,“依你之见,凶手突然对荣岑下手,是为了阻止他说出十二年前的事情吗?”

    听偃伯的语气,便知道偃伯自己对于这一推测也是有怀疑的。他像是想要确认一下......

    “不。”我说,“自然不只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如果只是为了十二年前的事情,那么在这十二年里,甚至直到我此次造访之前,凶手既然身在这府里,自然有太多的机会对荣岑下手。完全没必要赶在这么节骨眼儿上动手,老戌离开,必定要带着人回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凶手太冒险了。

    可是他冒险便一定有冒险的理由。

    不只是为了十二年的事情。

    我缓了口气,静了静心神,“您想啊,这十二年里本身就在这府里的凶手有太多的机会对他下手了,可是他都没有动手,为何非赶在我来之后,就急着动手呢。留给他动手的时间很短,少有差池,定会留下破绽,说不定,他还会刚好的遇上我们。我来到这里,您虽然告知了我十二年前的事情,但是这城里有谁不知,眼下我正帮着钟离瑾在追查城里多起纵火案。这十二年前荣岑这个被您认定是当年纵火案凶手的人就被关在地牢里,现如今外面的纵火案与当年一模一样,但荣岑身在地牢,您也确定他不可能与外人有何接触,所以......这便是他这一次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荣岑不可能是这一次纵火案的凶手。

    案子发生的时候,荣岑就被关在这里。

    关押他的人,便足够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但是除了荣岑,还有谁能够完成这些呢。

    “凶手急着杀害荣岑,反倒帮助我们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十二年前的纵火案,与这一次城内多起纵火案之间的关系。”因为他太急着灭口,他害怕荣岑向我们透漏出有关于这一次外面纵火案的线索,所以急着处理掉荣岑,但是这样一来,反倒说明了这一次纵火案和十二年前纵火案之间的线索。

    “怎么会......”偃伯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出现了纠结和矛盾。“不会,不会是这样的。不可能......”

    “您在说什么?”我问他,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到底想见了什么。

    “......十二年前的纵火案真凶,必是荣岑无疑,可是如今城中的纵火案,这、这难道是......这难道是说,当年我们抓错了人?不会的,不会的!”偃伯极力否认这件事情里的疏忽。

    “......”我也陷入了矛盾之中,是啊,荣岑被关在这里,外面的纵火案却还在继续。

    “不可能的。”连老戌都站出来否定了这一猜测,他向我证实说,“萧夫人,这不可能,十二年前的案子我们都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纵火案背后的真凶,必定是荣岑无疑。这一点,在将他身边的亲信彻底的铲除之时,便已经坐实了。绝不可能说当年抓错了人!只不过是大人仍有怀疑,希望打开荣岑的嘴......”

    “这是什么意思?”我察觉到老戌的话里似乎......有那么点别的意思。

    “这......”老戌自知说漏了话,急着想要修补。

    “事到如今,说吧,说与不说也总难隐瞒得住了。”偃伯却突然泄了气,一副颓败的样子,他想老戌示意了下,让老戌继续说。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话 操控木偶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听到偃伯这么说以后,更加确认了我最初的怀疑,关于十二年前,荣岑就是多起纵火案幕后操控者的事情另有隐瞒。

    “其实是这样的。”老戌百般无奈,最后也只得如实说出,“当年我们虽然抓获了荣岑,也经过所有人证实,荣岑就是那个他们所信奉的蟾吾教教主,数以百计的教众对于荣岑深信不疑,即使荣岑被抓也仍不改他们的信仰。我们很确定,当年十余起纵火案的幕后真凶就是荣岑,可是荣岑被抓以后一言不发,不管怎样审问他,他都不肯开口......所以,偃伯大人心有怀疑,也许荣岑......荣岑的背后,还有人在操控他。”

    “荣岑确定是当年连续纵火案的幕后真凶,但是他的背后还有人?”我试着去理解了一下老戌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等同于,荣岑就是当年纵火案的幕后boss,但是这个boss并不是终极boss,隐藏在荣岑背后的那个人,才最有可怕之处。

    老戌点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所以你们也是怀疑,这一次连续纵火案的背后,那个最终的操控者,他可能就是十二年前,荣岑之后的那个操控者?”虽然这个概念比较难理解,但我还是尽量在消化他们的推测。不管是老戌还是偃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不是安排荣岑遇害的人,对于荣岑突然遇害,这府里可能闯入了外贼,他们也很不安。

    “萧夫人可以理解吗?”老戌试探着问了我一句。

    “尽管......比较绕,但是还能明白你们的意思。”等同于说,荣岑是十二年前那件连续纵火案背后的设计者,就像是操控提线木偶的人一样,设计了那么多起纵火案,以蟾吾教为名祸害百姓,蛊惑人心,使那些对他深信不疑,被彻底洗脑的人,成为了他的“点火装置”。而荣岑也不过是另一个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木偶操控木偶而已......在十二年前荣岑被偃伯设计抓获以后,他就像是......他的教众对他那般崇敬一样,保持着对他身后那位操控者的绝对忠诚,只字不提。而偃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十二年中,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真相,也就是在荣岑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可没想到的是......十二年后再次发生的连续纵火案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荣岑背后的boss很有可能找到的新的“木偶”,他在操控着新的“木偶”,让这新的“木偶”去杀人纵火,犯下种种恶行......

    想到这儿,我不禁不寒而栗。

    因为这个“终极boss”很有可能并未亲自去参与到每一件案子之中,但是他却影响着以荣岑为代表的一些人去犯案。

    身边的人......荣岑最后留下的提示没办法不让我去想起“耎大人”,“耎大人”就是这么一个在我身边的人,难道荣岑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吗?告诉我“耎大人”......可我现在连“耎大人”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他甚至可以是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我只要这么想了,我就不禁开始会去怀疑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是“耎大人”。甚至,是这些犯案者背后操控的人......可能这个人甚至是“人畜无害”,面上跟我特别的亲近,让我毫无防备,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隐藏在我身边,而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或者,“耎大人”可能只是某个人的第二人格,连这个人本身都毫无察觉,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在我身边的时候是他们本来的样子,转过头“耎大人”就是一个机关算尽,暗示他人犯案的真凶,别说我了,他们自己可能都毫无察觉。

    说起有第二人格的人......

    我身边最明显有这种症状的就是昌和君......还有,云瑛。

    想到这儿我的心口就抽痛了两下,紧接着心脏剧烈在跳动,很不安。

    一个能在我身边肆无忌惮隐藏,却还能......

    “萧夫人,”偃伯叫我,“早就听闻,你有能看破人心的本事。”

    “偃伯大人过奖了,并不是什么真的看破人心的本事,只不过人心在变化的时候,那个人会通过一些不自在的表现露出破绽,见过的人多了,总结出了经验,才让人觉得我能够看破人心而已了。”我谦虚的说,我要是真的有那种能够直接看破人心的本事,那我可能早就找出谁是潜伏在我附近的“耎大人”了。

    “萧夫人不要过谦了,其实这一次,我原也是打算慢慢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用了十二年的时间,都没能让荣岑开口,让他交代出他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所以我是打算借助于你,想要通过你来找出荣岑背后这个人的,只可惜......”偃伯还是说出了实情,“现在看来,荣岑背后的这个人着实是有本事啊,居然可以直接把手伸到我府里来了,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咳、咳咳咳......”

    偃伯突然之间急火攻心,气急上涌,也是真的被这个凶手气到、吓到了。

    “大人!”老戌一惊,立刻上前问候,唯恐偃伯有个闪失。

    偃伯却伸手拦住了他,“没事,不要惊慌。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场面没有遇到过,不要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儿就乱了阵脚,让萧夫人看笑话。”

    “......偃伯大人,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突然间觉得,其实偃伯就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心机,但是再难施展抱负的老人了。

    “萧夫人也觉得我快要倒下了吗。”偃伯言语之中,有一番不服老的意思。

    “并不是。”我只好解释说,“其实每个人都难保会有被打击到的时候,您不用为这一时担心,事发突然,又是在您府上,您会气愤也是难免的。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精力和状态,不是更有把握去抓住那个在您家里搞事情的凶手吗。”

    “......”偃伯犹豫了。

    “是啊大人,”老戌见状,也凑上前来安慰偃伯,“大人,您也累了好几天了,为了城里的纵火案,吃不好睡不好的,眼下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气血上涌身子不适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萧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嘲笑奚落于我们。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边就留给小的帮助萧夫人破案,找出藏在咱们府里的真凶!”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话 钊二不见了

    “又死一个?”萧珏赶到现场,先是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走到我身边来确认我的情况,他故意这么说是想要转移我心里的压力。“这两天是怎么了,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被害死啊。”

    还死得千奇百怪,闻所未闻。

    “不知道,许是......命里犯煞?”我无奈地自嘲了一句,对于这种的境况也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虽然我不是凶手,但是走到哪里都能碰上这样的命案,我都不禁怀疑我是命带煞气了。“不过死的不止一个......”

    “是啊,”钟离瑾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恰好是听到了我和萧珏说的这句话。“外面横死了两个守卫,都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的,地牢里还有另一个死者,被关在牢房里直接被刀刺进胸口的。”

    四个......“果然找到了那两个守卫的尸体......”

    “就在外面,被抹了脖子以后,直接拖到草丛里了,跟着地上的血迹,就直接找到了。老戌正在外面看着,你们要不要去看一下?”钟离瑾问。

    “不急,还是先处理这一个吧。”萧珏说着,看向荣岑依旧跪在地上的尸体,“看来这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他什么情况?为何......死状如此奇怪?”

    我看了看钟离瑾,是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钟离瑾觉得很奇怪,“这人是谁啊,为什么......会被偃伯关在,自家的地牢里?”

    “你真的没听说过?”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十二年前......钟离瑾刚多大啊,而且钟离家在十余年前自家还一堆破事呢,哪儿能知道发生在另一个地方的连续纵火案啊。

    不过我也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十二年后,连续纵火案突然发生在这个城里,不知道是否跟荣岑被偃伯带到这里来有关系,还是,巧合?

    我还是不能相信,事情就有那么多的巧合。

    可如果凶手就是因为在偃伯移居到此时,把荣岑也一并押送了过来,所以选定在城里犯案,他难道就没想过,经历过十二年前那件连续纵火案的偃伯,可能在纵火案一开始的时候就立刻想到十二年前的事情吗。我觉得能犯下这样案件的凶手,不会是个傻子,这些事情他肯定想到了,那么他故意选择这个城进行他的阴谋,就一定有特殊的目的,而他的目标很可能是......

    “......你想什么呢?”钟离瑾突然打断了我,“突然间这么入神,连萧大人叫你都没听见啊?”

    “啊?叫我了?什么事。”我刚才确实很入神,竟然也没有听到萧珏在叫我。

    “萧大人问你,这个死者是什么情况,什么人。”钟离瑾复述了一遍萧珏的问题,显然对于这荣岑,他丝毫不知情的。

    “他叫荣岑。”我说,“十二年前一起连续纵火杀人案的幕后真凶。”

    “连续纵火杀人案?”钟离瑾倒是很快从我的话里解读出了最重要的线索。

    “没错,荣岑在十二年前,曹地的另一处所进行的连续纵火案,犯罪手法和我们这一次遇到的一模一样。”我揭开了谜底。

    “难道是他?”钟离瑾很自然的就想到......

    “当然不是。”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十二年前他就被偃伯抓住了,一直关在偃伯府上的大牢里,之后,在偃伯移居此地时,也被从先前的地方转到了这里。他不可能是这一次纵火案的凶手。”

    “那也就是说,这个荣岑......十二年前用过相通的手法,进行犯案。之后他被偃伯抓住关在牢里,但是十二年后,又有人冒出来用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手法进行纵火犯案。”萧珏说。“所以,偃伯带你来见他?”

    “嗯。”我承认。

    “可是,他要是一直都被关在偃伯的大牢里,那么现如今在外面犯案的那个......”钟离瑾有些懵了。

    “这也是偃伯想知道的。”我没有隐瞒他们,“昨日晌午那会儿我们在酒肆商议青阳君季渊之死的线索,长仙居的香婆婆找到我,跟我提起了一件事,就是在长仙居失火当天,大火烧起来以前她见到了老戌,而我当天也确实在长仙居外面见到了一个行为异常的人,我怀疑我见到的人就是老戌,而老戌那天恰好出现在那儿就引起了我的怀疑,可我又觉得他不应该是纵火的人。否则他不会直接让人看到他,所以我就上门确认一下喽,然后偃伯就证实了我的猜测,果然,老戌那天之所以出现在长仙居,也是茯苓阁那日失火,引起了经历过十二年前那件连续纵火案的偃伯和老戌的怀疑,偃伯就让老戌按照当年凶手纵火选择的目的地,去确认一下。”

    “的确,”关于这一点说法,钟离瑾也是认可的,他和萧珏说道,“老戌是偃伯身边最得力的人,如果偃伯真要让他做什么,以他的经验是不可能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的。”

    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倒是你,”钟离瑾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我说,“不管老戌是不是凶手,他出现在长仙居外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一个人就敢找上门来,就算老戌和偃伯不是纵火的凶手,你也不怕老戌出现在长仙居可能另外有什么事情,你这样冒然找上门,就不怕被灭口么。”

    我顿时就哑巴了......这件事确实是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如果没有荣岑遇害这件事,可能我都没打算让他们知道我来过了。看了看萧珏,显然萧珏也并没有要帮我开脱的意思,对于我三番五次的“冒险”行为,大家都已经“深恶痛绝”了。“呃......这件事,说来话长......”

    幸亏他们不知道我先前从偃伯这里出去就被伏击的事情,要不然......

    “萧夫人。”

    老戌突然从外面进来,神色似是很着急一样。

    “怎么了?”我一看到他这样子,就觉得可能是出事了。

    “钊二......钊二不见了。”

    “什么?!”荣岑被杀案里最关键的线索,钊二不见了。“有没有派人去找找,他出去了吗?还是......”

    “都已经找遍了,可是后院的人说,钊二根本就没有回去过。我们已经把府里仔仔细细的都翻查一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钊二。”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话 钊二的嫌疑

    钊二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失踪了......

    顺理成章的,钊二变成了最值得怀疑的人。

    他经常来给荣岑送饭,所以自然是最熟悉地牢情况的人。荣岑遇害之前,也是他来给荣岑送了吃食,确认了荣岑已醒的事实,之后是他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戌,老戌来看过荣岑确定荣岑已醒,之后去告诉我。而钊二是在老戌之前离开,他大有可能先来到地牢,等到老戌离开之后,伺机动手。而他之所以会去告知老戌......似乎也可以理解成,他意欲嫁祸给老戌,必定是老戌是整个府里除了偃伯以外权力最大的人,嫁祸老戌,他也就能脱身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我们很快就将视线从老戌身上挪开了,继而就盯上了他......然后钊二失踪逃走了......

    这样的假设,在眼下钊二失踪之后变得合情合理,似乎当晚的事情,就是按照这样一个方式在进行。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钊二,他真的是杀死荣岑的凶手吗?

    “......他身上,新旧伤很多......太多了。”萧珏在给荣岑进行验尸的时候,先是将荣岑放到在地上,随后进行检验,可是在剥开荣岑衣物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死前被关在地牢里,”钟离瑾提醒了他一句,“难免会长期不断的遭受虐打。”

    萧珏对于钟离瑾的说法并无反驳,他也相信了钟离瑾所说的。

    “尸体未僵硬,身上还有余温,证明死亡时间......”萧珏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一点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死因,就是因为利器刺进胸口,这是致命伤。铁链锁着的手脚处有新鲜的磨损痕迹,这应是死者在死亡的时候挣扎留下的,可是全身上下,除了这一处致命伤以外,没有纠缠撕扯的痕迹,可见......”

    “可见凶手行凶一刀致命,荣岑手脚处留下的磨损,是因为他预感到凶手要杀他,所以他也就跪了下来,向凶手求饶,稍微挣扎了一下在手脚上留下了铁链磨损的痕迹,之后,凶手毫无犹豫,一刀致命......”我替他说出了这一次现场勘验的结果。

    “没错。”萧珏站起身来,擦了手,“凶手闯进这里的目的很明显,而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动手,手段狠辣直接,不是个寻常的人。”

    “这有什么是不是寻常人的?”钟离瑾不明白,“既然是闯进来杀人的,那定是下了决心的,时间紧迫,若是耽误了一刻都有可能撞上再折回来的老戌。”

    “因为下手太狠了,”我向他解释说,“结合门口的两个守卫,途中那件地牢里的死者,凶手一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面对他要杀的荣岑,也没有片刻犹豫,手起刀落干净利索,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职业的杀手,那么他一定是个特别冷静理智的人。”

    想到冷静和理智,我就不得不去仔细想想钊二了......

    总觉得......

    “你在想什么?”萧珏问。

    “我在想那个失踪的钊二。”我说。

    钟离瑾随之转过身来,“你见过他?”

    “今天晌午偃伯带着我来见过荣岑一面,也就是当时,我们在荣岑昏厥以后离开地牢,在门外说话,偃伯和我说起十二年前的案子,然后遇到了来给荣岑送饭的钊二。”我说,回忆着遇到钊二的整个过程......“钊二因为答应了后院的什么人,要帮他送个什么东西出来,所以绕了路,就绕到了我们说话的地方,当时见到我们的时候,钊二吓坏了......老戌呵斥了他一句之后,他跪在那里浑身发抖......老戌,这钊二平日是个什么性子?”

    “钊二的性子?”老戌沉思着想了想,“这......他好像还真不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这小子毛手毛脚的,刚开始在府里做事的时候,可没少出岔子,七八天就得讨顿打,粗心大意的,所以后来才被安排来给地牢送饭食的。”

    “钊二是什么人?他家也是城里的吗?”萧珏问了一句。

    老戌立刻摇头,“不,不是。钊二是逃难来的,听说是家乡发了大水,整个村子都淹没了,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被人当成是叛奴给抓了。抓他的那天,恰好偃伯大人路过,发了善心把他留下的。他没有家了,平日里就住在杂役房里。”

    “那他也没有出去过?”我觉得奇怪。

    “......没有吧,就算出去,也顶多是领了命去办事的。”老戌说,“通常又不会在外面过夜,办完了事儿赶紧回来就是了。”

    “......”

    如此说来,钊二确实......

    “他身上可有功夫?”钟离瑾插了这么一句。

    “没有。”老戌很确定,“那小子,就是个皮糙肉厚,他要是有功夫,能被人抓着?几次犯错都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他......不可能有功夫的。”

    我想,钟离瑾是因为门外守卫被杀,所以想要确认一下,现下正被怀疑的钊二是否真的有能力,在丝毫声响未出的情况下,便能轻易杀了守卫,夺了钥匙进门。

    况且,旁边那间牢房里死的犯人,隔着阑干便被人飞到刺进胸口,没有练过个几年怎么可能做得到?

    “现在怎么办啊?”老戌弱弱地问了一句,突然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了。“还要继续捉拿钊二吗?”

    “钊二肯定是要继续寻找的,只有找到钊二,才能够确认一些事情。”我想,既然已经确认了钊二没有出门,那么钊二肯定还藏在府里某一处的。只是......他会藏在哪儿呢,偃伯这府上这么大,要是真的藏起来,也不好找啊。这个活儿就只能由老戌去办了,“如果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杀了荣岑,归根究底还得回到纵火案上......”

    荣岑便是因为我们追查纵火案才遭到凶手灭口的,刚刚找到他这么一点儿线索,结果他就遇害了,死在了偃伯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地牢里......

    “我去将其他三具尸体验一下。偃伯,麻烦您帮忙腾个地方,等下要把尸体先安置好,再做进一步检查。”萧珏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他要去检查那两个守卫和地牢里先前关着的犯人尸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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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介绍:
继第一部《悬案九阕》结局多年后,萧珏和霍汐大隐于市,继续为破解天下悬案而云游各地,并且生下了他们的儿子萧景毓。转眼多年过去,萧景毓早已长成仪表堂堂的英俊少年,并且因为他母亲霍汐的不死之身受到影响,十八九岁的外表,却早已活了近百岁之久。因为萧景毓得到陈国国君的赏识,萧珏和霍汐在途径陈国的时候听闻国君夫人抱恙,故而探望,却刚好遇见陈国国君养女陈姬被杀,死状凄惨,凶手对于现场的布置如同献祭,夷部的死亡符号更加吸引了霍汐的注意。霍汐萧珏再入乱世,春秋之始,破解悬案,揭开层层谜团,将恶鬼的阴谋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履行最初的承诺,“还天下以公道”。悬案九阙2之涅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悬案九阙2之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