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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妖塔塔     悬案九阙2之涅槃txt下载     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十六话 死亡的气味

    “这么难吃的东西,她怎么也......”云瑛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女涎送来的吃的实在是太难吃了,既然是要送礼物来,怎么可能把这么难吃的东西......

    “想来她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吧。”我把咬了一口的槐饼放了下来,多一口我都吃不下去了,这跟......咬了一口土块子似的,嘴里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那她这是什么意思?”云瑛问。

    “试探。”我说,“不过不是为了试探我,而是为了试探她爹。”

    前些时候,她让我看了她收起的那东西,不知道偃伯现在有没有打消对她的顾虑,也许还在怀疑是她藏起了那些东西。因为只有我见过她,又是唯一一个可能给她出主意的人,我在离开偃伯府上的时候,还遭到了袭击......女涎之所以要送这些很难吃的槐饼过来,想着也是为了试探她爹,看看她爹偃伯会不会真的让她把这些饼子送过来,如若怀疑其中有夹藏,这些槐饼也不会轻易送到我手上了。

    想着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动手将每一块槐饼都掰开了。

    “你......”云瑛看着我这么做,却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果然没有。”我并没有很失望,或许是早就猜到了,所以掰开了这些槐饼后,见到并无夹藏,我心里倒也是松了口气的。幸亏啊,幸亏没有......万一她要是真的夹藏了什么东西,偃伯的人送过来,不可能毫无警觉,偃伯如若怀疑了我和她私下里早就串通好了,那么接下来我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很太平了。

    这些......我还是想得到的。

    “算了,把这些处理了吧。”我说了句,反正这些东西我是不打算吃了,太难吃了,也不知是不是女涎亲手做的,但是这也......“你们早些休息,我还得再去萧珏那边看看,今日拖回来了不少的尸体有的他忙了,我急着想知道结果......”

    ......

    “你怎么来了。”萧珏抬起头看到我,“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就是来看看,你不是还在忙嘛,我一个人多不忍心啊。”这只是个借口而已,其实真相是,我真的太着急想要知道一些关于茯苓阁的线索了。“哇,这么多尸体,这个屋子都摆满了。”

    有史以来,这算是最“壮观”的一次了,屋子里摆放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虽然蒙着抹布,但是深更半夜的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阴风阵阵。我看到一旁,钟离瑾让人带回来的那十二个陶罐也放在那里了,“那些也送来了啊。”

    “嗯。”萧珏回头看了看,立刻应道。

    “你看过了吗?”我问了一句。

    “大致看过了,不过听过钟离瑾说的,初步的断定与你在现场判断的差不多。”萧珏专心地解剖着眼前那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钟离瑾来过?”这还是有点儿让人觉得意外的。

    “方才来过,说是要去查一查他们的背景,就离开了。”萧珏纹丝不动,他看着眼前那一具焦尸,沉默了好久......只有嘴动了动,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整个人就像是定在了那里一样。之后,持续了好久,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旁边拿起短刀来,划破了死者的胸腔。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看得出来,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对于萧珏情绪的变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刚才就像是陷入了短暂的困顿,然后现在,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而他的发现,将决定我今天有没有可能获得一些新的破案线索。

    “你再等等,也许解剖完这一具尸体,就有答案了。”萧珏说。

    “这一具尸体是哪个?是那个子辅?还是......”因为所有的尸体基本上都被烧得焦黑,实在无法仔细辨认出哪一具是哪一具,外形上并不好区分,我就只能问萧珏了。

    “这位就是那个自己烧起来的人。”萧珏答得平静,即使此刻他正在把那人“开膛破肚”,好像情绪也并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我懂了,所以也不便再打扰他,只能继续看着他验尸。

    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在茯苓阁里自己烧起来的。

    “和我想的一样。”萧珏缓缓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我又有点看不懂了,他说和他想的一样,难道他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他身上的气味,除了被火烧之后留下来的气味之外,还有一些,”萧珏放下了工具,先擦了擦手,解释说,“我在现场的时候便闻到了一些,只不过当时人来人往的,不好确定。所以我只能先让他们把尸体都带了回来。”

    他说着,拿起原本盖在尸体上的麻布示意我,“你看看,能不能闻得出来。”

    我凑过去,仔细闻了闻原本盖着尸体的麻布,除了焦尸的味道,好像真的有一些......“这个味道好奇怪,这是什么味道?”

    我觉得这个味道,真的有些......无法形容,似乎我曾经有过印象,但是现在,却突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何处闻到过这个气味的了。

    “这是什么味道来着?好熟悉啊,不对,应该说,最近的时候我曾经在哪里闻到过,一定是在哪里闻到过的......可是,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反复嘀咕着,明明我记得我在某一处闻到过这个味道的,可是突然之间记忆好像出现了空白,然后我就怎么样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何处闻到过这个味道的了。

    萧珏却笑了,他像是一早就预料到我这样反应的。

    “笑什么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要是知道就跟我说不就完了吗。”我有些恼,明摆着看我着急,却还在故意卖关子。

    “你还不记得,乌萝村?”萧珏给我提了个行,“我们去过乌萝村的采石场,在那里便闻到过这个味道。”

    乌萝村的采石场?“没错,没错没错!好像是在那里,这个味道......这个味道真的是......没错,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呢?为什么,在死者的身上竟然也能闻得到?他难道去过乌萝村吗?”

    “他不是去过乌萝村,而是,他身上的这个气味,和乌萝村采石场里的某种东西类似。”

第一千零六十七话 一种特殊的石粉

    “乌萝村的采石场?”我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调查到乌萝村采石场更深的秘密,但是......里翀是死在那里的,所以我对那里有着某种抵触情绪。“这......”

    “在采石场里,倒是容易见到此物,这也是一种石头的粉末,将这些粉末凑在一堆,放上一些容易烧起来的东西,只要点燃了,便能够迅速引起大火来。”萧珏说,“这些东西,在攻城的时候特别容易用到,但是同样的,这种石头的粉末会管控得极其严格,通常情况下,一般人是很难得到的。”

    “等等,”我听出来了呀,“你是说,这个死者的身上,带着这种石粉?”

    萧珏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可是他的态度已经充满说明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种石粉......”我在努力解释着石粉可能烧起来的真正原因。

    “烧起来的并不是石粉。”萧珏说,“这种石粉,容易吸取周围的热量。真正烧起来的,是死者身上的衣服......”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才发现,原来这名死者身上......衣服烧得几乎不剩,而其他人......固然烧得也很惨,可不像是他这样。

    “他在饮酒玩乐的时候,体温升高,尤其是夜里,点着灯,这些石粉如果从一开始就被沾在了他的衣服上,那么随着他在茯苓阁里玩乐的时候,吸取周围的热量,让他越来越不舒服。只要接触到了明火......即使是隔着一段短暂的距离,也能立马就烧起来。”萧珏说。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跟我们说过,说他突然跳了出来,然后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之后他在被烧死以后,火就点燃了旁边的帘幔......然后很快,到处都烧起来了?”

    “也许,当时茯苓阁之中,四处也被人沾了这种石粉。”

    “那这就真是......谋杀了。”看来并不是意外,而是......

    “那这件事,你要去告诉钟离瑾吗?”萧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

    “什么意思?”明明是钟离瑾拜托我们帮忙调查的,好不容易有了眉目,难道不需要去回报他进展的吗?

    “我认为,现在并不是告诉他最好的机会。”萧珏说,“你想想,目前接触到的这些人里,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这种石粉呢。”

    “......”突然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就冒出来了,我听出来萧珏话里的暗示,所以才觉得仅仅是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你怀疑钟离瑾?”

    “不是你常说的吗?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下,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萧珏这次对于钟离瑾似乎是......

    “我......”我犹豫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很奇怪。除了我们在园子墙根处挖掘出来的那十二个装着婴尸的陶罐以外,毓儿他们还在园子深处找到了一间单独的屋子,你知道吗,我们在里面居然看到了......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灵物’。”

    “和之前在村子里,那妇人供奉的一样?”萧珏很快就想到了。

    “嗯。”我点了头。

    “所以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些事情,好像是有联系一样。”我把我心里的不安告诉了他,“我之前没想到,我还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灵物’,我以为那件案子解开之后,然后一直没有新的线索可以帮助案子进行追查下去,我以为......”

    我以为,那些案子就会因为没有线索,如同昙花一现般的彻底消失了。可是今次在这里,在这个城里,我居然见到了更有规模的“献祭”。

    “联系......”萧珏在嘴里念着我那两个字。“如果真的有联系,只怕这后面牵扯出来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是啊。”我有同感的,我觉得这些事情......前后之间都是......“所以我现在,我觉得我有点儿懵,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而且现在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说明,前一件事情和这次的事情有直接关系,但是他们都供奉了那些‘灵物’。除此之外,他们的生活背景、出身经历等种种条件都是不符的,他们......他们没什么可能会遇到啊。”

    这就太奇怪了。

    不同的人,不同出身不同阶层的人,他们是如何都遇到这个的呢。而且显然,依照“供奉”的形式来说,他们都是极其相信所供奉之物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有那块玉器,我们之前从一个将死的女人手里得到了那一半的玉器,她告诉我们,还有另一半的玉器,拿着另一半的就是她妹妹。我们以为她妹妹也死了,可现在,她妹妹还活着......那两个玉器可以拼凑成一个东西,这......”其实我现在也说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但就是让我觉得,好像有一点问题。

    “不是说,那东西是昨夜来茯苓阁的人赏的吗?”萧珏好像还未察觉出这里面的古怪,“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许是因为她们善歌舞,会讨人欢心,所以去茯苓阁玩乐的人,一高兴便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宝贝赏给她们姐妹了。”

    “我......”我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的,我觉得那两个东西似乎和这件大火烧起来的案子存在着某些联系,但是又没有证据能够去证明我现在心里所想到的......“算了。”

    想了半天,也只能算了。说不清楚,等我再查一查,或许就会有一些答案了。

    “还有六日,钟离瑾就该迎娶偃伯的女儿了。”萧珏提醒我,“但愿这件事情不要影响到钟离瑾才好。万一他的婚事一拖再拖,引得城里的人怀疑,那对他来说,恐怕会失了信誉。”

    “目前能做的,就是在这六日之内尽快查处真相。”我也悬着一颗心,其实并没有很多的把握能够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在这六天之内找到线索破解此案的,但是为了钟离瑾的大婚不受到影响,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管怎样都追查下去。

    “别太着急,凶手一定留了些线索给我们的。他没办法一直都藏下去的。”萧珏安慰我说。

第一千零六十八话 天热的影响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萧珏说,“我们从茯苓阁带回来的那三个活下来的人,目前的状况已经稳定住了,虽然还昏迷着,不过保住性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是吗?”

    这似乎,还勉强能够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不好说这个消息给我的鼓励大不大,可直到目前为止,我心里依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我让毓儿在那边盯着,钟离家的大宅子里不缺医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定能够照顾好他们的。”萧珏对于那三个人的情况好像并不是特别担心似的。“一个家奴受伤算是稍微轻一些的,不比那两个伤得那么重,但是吸入了浓烟,也要再昏睡些时候。身体表面有较多处烧伤,但是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家奴?”我听到这话,愣了下,“一共活下来三个人,除了你说的这个家奴意外,那另外两个,其中之一便是拥有那另一半玉器之人了?”

    “是啊,只有那一个女子活下来了,她应也是茯苓阁里的歌伎,十一个人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是伤得太重了,什么时候能醒把握不大,她大半的身体全都烧伤了,脸也毁了。就算能活下来,这后半辈子......”萧珏的话并没有说完。

    只是在他的叹息中,我也明白了。“......虽然我很想说,女子不一样靠脸才能活下去,但是在这个时代里,一个弱女子,脸毁了,她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对于她们而言,哪有那么容易自立啊。

    对她来说,她已经遭遇了一场大劫,能够侥幸逃出生天,可谓是九死一生,和她平日朝夕相处的那十个女子接连因茯苓阁里的那一场大火而死,她却独独活了下来。看起来是万幸,然而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容貌被毁,那便又是一场大劫......死了容易活着却很难,她能否承受住那样的打击活下去,目前来说,我也不确定。

    她是歌伎,以歌舞讨生活的,且不说从前是何等的风光,但也是能混口饭吃的。除了歌舞以外她还能凭什么生活呢?就算是留在哪里做个粗奴,可是被大火烧毁的容貌免不了日后要受人指指点点的,她能承受得了吗。

    “......近来,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了,和前些时候不同,尸体搁在这里放不住了。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还是要让你再辛苦一点,尽早确认了这些人的死亡疑点,还有那墙根底下挖出来的十二个陶罐里的婴尸。”我于心不忍,茯苓阁的一场大火,当时死亡十七人,后来陆陆续续的死亡人数上升至二十三人,尸体摆满了这临时抽调出来的一个院子,二十三具尸体再加上我们在墙根底下挖出来的十二个陶罐,里面有十二具婴尸,一共三十五具尸体......

    这个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没办法呀,毓儿要盯着活着的那三个人,避免有人用药失误,造成他们的二次伤害。他们三个便是最后的希望了,若是他们醒来,那么我们就有可能从他们口中询问到大火烧起来的当晚,发生的那些事情。

    萧珏一个人要验三十五具尸体,的确很辛苦,可是现在天气转暖,虽然今日还好,但是一天比一天的气温会逐渐回升。不会再像冬天一样,尸体放在屋子里便可以保持个几天。如果不加快速度确认每一具尸体身上的疑点,很难保证......之后会不会发生变化,影响我们断案的线索。

    “我明白的,不用担心。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专心去查你的事情吧,如果有了什么发现,我会立刻告知你的。”萧珏依旧是温顺而谦和的,是我在这样头疼的时候,一个关键的依靠。“虽然白日里的天气转暖,但是早晚还是很凉,你切记不可贪凉而少穿衣裳,免得查案忘了时间,再冻坏了。”

    “我不会那样不懂事的。”

    我觉得他把我想的也未免太幼稚了吧,我怎么可能为了贪图一时的凉快,就把自己冻坏了呢。似乎只有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个需要时时刻刻被叮嘱的人。

    “你啊,怕冷,却又不喜欢热。”萧珏无奈地说着,继续查验着尸体的情况,“每年都是,天气只要稍稍的转暖一些,你就恨不得立刻患上单衣了。尤其是夏天,对你来说也是要了命了。”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难道有人喜欢夏天的吗。”我才不信。“这里的夏天还算是好的,你不知道,后世的夏天那才要命。我估摸着啊,现在的夏天,充其量也就二十七八度左右?你知道后世的夏天,气温最高的时候能达到多少吗?”

    “还会比这更热?”萧珏问。

    “当然,比这热得多。我记得我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夏天,天天都有高温橙色预警,最高的时候,正午能达到四十二三度呢。那真是......走在大街上,都能感觉自己快要被蒸熟了。”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不过这个时候就是有这样一点好处,因为各种机器少,污染也少,所以夏天也不至于那么热,扇一下扇子,怎么也就熬过去了。我呢,贪凉,所以会想尽办法的储存一些冰块,放在屋子里,然后屋子里的温度怎么也能降下来个四五度,就舒服多了。

    “可是你们那个时候可以开空调了不是吗。”萧珏脱口而出。

    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空调?”

    萧珏手底下的动作停住了,缓缓地才转过头来,“是你以前跟我说的,你忘记了?”

    “我跟你说的?”我在脑子里回忆着,难道真是我忘了?我怎么不记得了,莫不是这最近记忆力变得愈发的差了,所以......

    “有一年夏天,比平时热了许多,恰好我们当时在鲁地,你说越往南边天气就会越热。要是没有空调就真的是太难熬了。”萧珏说,“当时我还问过你,什么是空调。你告诉我是一个可以挂着或者放着的机器,两个机器连着,一个放在屋子里,一个放在屋子外面,屋子里面的那个会吹出来冷空气。很快就能让屋子里变得特别的凉快,好像春时或秋时那般凉爽。然后屋子里的热气就会通过外面的机器排出去。你都不记得了?”

第一千零六十九话 伤口是不会完全愈合的

    “是吗?”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儿迷糊了,“可能是我最近熬夜熬得太多了,总觉得我现在的记忆力大不如从前了,好多事情转过头就忘,再之前的一些事情却怎么都记不起了。偶尔提起,或许还有些印象,但是有时候也会这样......就算是突然间说起来,我也一点都不记得了。”

    “熬夜太多,是会伤身体的。”萧珏说,“道理呢,你自己都懂,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永远都是我行我素的。”

    “也不是,主要不还是时间嘛。我们要和凶手抢时间啊,有时候遇上了那种变态杀人狂,纯粹是把自己对于自身或者所处环境的不满发泄在其他人身上的,他们根据自己心理的那种变态欲望,选取符合他们目标的被害人。如果我们不能尽早破案,不能尽早的阻止他们,只会让他们杀更多的人,那样的话......我觉得即使案件破了,不能阻止无辜的人被继续杀害,也不算真正的赢了凶手。”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跟凶手抢时间,在他下手杀害下一个对象之前,将他揪出来绳之以法。

    “因为丽夫人的事情吗?”

    萧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丽夫人的情况,还没有好一些吗?”萧珏问说。

    “怎么可能好的了。”我每每想到云瑛把微儿当成云婉的那副痴傻模样,心里便会尤其难过。“云婉是她唯一的寄托,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现在虽然很努力的接受我们的帮助,看起来很积极,很正面。可是我清楚失去亲人的那种滋味......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口是扯着疼的。”

    “这事,还是急不得。”萧珏说。“即使什么道理都说通了,她自己也都明白,可是心情怎么是那些道理就能说服的呢。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让她自己好好的调整一番,这个时候,你帮不了她的。”

    “是啊。”我对他的话简直是不能再赞同了。“你说的对,人啊就是很矛盾,知道道理呢是一回事,心里接不接受又是一回事,哪怕是心里接受了,但也未必就不疼了。不过是因为知道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只能劝自己想开了,哪有什么愈合的伤口啊,就算伤口愈合了,曾经疼过的记忆难道就不在了吗?尤其是伤在心上......不过是后来受了更多的伤害,而最初疼得要死的那个伤口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非得说这就是成长,如今我也是没办法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附和一句了。”

    可是眼见着云瑛难受,她每每因为云婉的事情伤心一分,我便内疚一分,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云瑛提起她女儿的时候,疼起来撕心裂肺的那副模样,只是不断的在警告我,不能再有疏忽了,面对每一件案子都要抓紧时间,再没有破解案件真相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变态,他还会伤害多少人。

    “虽然理智告诉我,云婉的死并不是我造成的,可我总会......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也许是因为我和云瑛如今交好的关系,我知道她有多在乎她的女儿,所以每每想到......那时我就差一点点,和真凶错过了那么一个时机,我或许就能够阻止他们多害一个人。我真的后悔......”怎么可能不后悔呢,就差那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前后脚的功夫,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如果”二字。“其实我也知道,云瑛只是在努力的不去恨我罢了,她也知道怨不得我,但是总要怨一个人的呀,相依为命的女儿就那样的死了,还是在即将大婚的时候。她心里的懊悔又有多少人知道呢,她只是很努力的在说服自己不要恨我就是了,但是她心里不挣扎吗?也是挣扎的呀,她有多难受呢?”

    我们都是矛盾的。

    但日子就是在这样矛盾中磕磕碰碰,一路走过来的。

    “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也会放下的。”萧珏说,“你把微儿交给她来照顾,不就是相信,能够让微儿治愈她心里那些伤口吗。”

    “云瑛是个好母亲,即使微儿是我的女儿,她也会把微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足够细心,也足够耐心,她有经验的,知道抚养一个女儿长大需要小心些什么,我相信她。”照顾女儿跟照顾儿子不一样,萧景毓就算是放养着长大的,所以性子野了一些,但是微儿......我希望她能够如我期望的一般,活得微小一些,不要出风头,不要有锋芒,她可以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所以她需要一个能够帮助她实现这些心愿的人来照顾她长大......“可是我没想到,云瑛偏执的心思,竟然会在照顾微儿的过程中,扭曲了她的意识。让她错以为......微儿就是云婉,不管是对时间的印象,还是对空间的印象都使得她变得模糊混淆了,与当年云婉相似的微儿,竟然如此简单的就攻破了云瑛心底最后的防线。”

    说起来,真的是很可悲了。

    “也幸亏你发现的早,没能酿成大祸,及时纠正了她潜意识里故意模糊的印象。其实说白了,丽夫人对于云婉的死始终没有真正的放下,或许是微儿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认为自己有机会弥补当时的缺憾,才会弄成后来那个样子。”萧珏说,“可你纠正了她,让她面对了现实,就像是......她受伤以后一直不愿意接受治疗,宁肯忍着伤处也不希望有人发现她的伤势,直到你把微儿交给她去照顾,她看到微儿,就好像她在试着让自己的伤口愈合。没有上药,没有去除脓血,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愈合了。但是她一直假装着恢复的样子,骗过了我们所有人,也幸好你及时发现了她的伤势不对,若不是你狠下心撕开了她的伤痂,为她排除脓血,上药,她的伤势继续严重下去,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你只是看起来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对她来说,却救了她的命,若不是你,旁人也做不出这样狠心的事情来救她。”

第一千零七十话 梦魇之中的狼群

    我知道,萧珏明白我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就算当日我理直气壮的对云瑛说,挑明了真相,我也知道我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她弥足深陷,精神上出更大的问题,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揭开别人伤疤的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云瑛没有怪我,我心里反而不是个滋味。

    ......

    今夜入睡之前,我就觉得气压有些低,压得心里不太得劲,好像有一种特别别扭的感觉,上不来气。导致我在入睡的时候心情也不好,睡着也觉得很累。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有烟雾,就像是《倩女幽魂》里姥姥即将登场时的那种情形一样,会随时冒出来一个终极BOSS。我对自己的梦境,一向有一种掌控的潜意识,所以当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噩梦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去周围寻找趁手的武器,以防万一,最起码还能抵挡一下。

    可是脚边都是雾气,很浓很浓的那种雾气,像干冰一样。我根本看不清楚自己小腿以下是什么情况,更别说能够看到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当做武器的了。我试着抬了抬脚,再踩下去,连脚底下有没有踏踏实实踩到地面上的感觉都没有。

    这下,我心里的不安更厉害了。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像是从附近不远处发出来的,一种类似于野兽嚎叫的声音。

    狼?

    瞬间,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地方竟然有狼?

    接着,就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穿过树丛草丛奔袭而来的那种动静。

    可是我环顾四周,雾气好像又向上升了不少,更加看不清楚身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内了,眼看着那白茫茫的雾气就到了腰间,完全看不清楚雾气之中,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接近我了......

    疼。

    那种感觉就一瞬间,其实感觉到的也并不是切实的疼。

    就是潜意识会有那种觉得疼的感觉,好像是什么东西咬住了我的小腿,顷刻间把我拖倒在地,我整个人就摔进了茫然一片之中,然后,我感觉到周围好几只狼在撕咬着我。

    害怕、恐惧,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感觉,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强烈。

    我尖叫着,挥舞着手臂驱赶那些我根本看不到的狼。这个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什么分析都来不及想了。

    是睡在隔壁的红玉,听到了我的叫喊声,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飞一样的扑到了这边来叫醒我,“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我从噩梦里惊醒过来,周身好像还是能够感受到被狼群撕咬的那种疼痛。

    “夫人,夫人,怎么了?”红玉看着我焦灼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我,只能随手把灯放在了一旁,紧紧拉住我,生怕我抓伤了自己。

    “有狼......”这是在我冷静下来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红玉就愣住了,她根本不相信这个地方怎么会狼。左右看了看,问道,“夫人,哪里有狼啊......您是不是又梦魇了?我们现在在钟离家的大宅里,您忘了吗?这里到处都有人看守的,怎么可能有狼闯进来呢。”

    钟离家的大宅?

    此时,我才逐渐冷静下来。是啊,我们现在在钟离家的大宅里,怎么可能有狼呢?

    梦,原来刚刚都是梦。

    “夫人,我去给您熬煮些安神的汤药过来吧?”红玉拿着帕子擦去我额头因惊悸冒出的汗珠,不安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确认了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也就松了口气。怎么会突然梦到狼群袭击我呢?

    “夫人,该不会是因为之前在儒简大人的那件案子里,您受了惊,所以才会......”红玉小声地问着,一脸担忧。

    “......也许吧。”

    听到红玉提起儒简的那件案子,不禁又让我想起了被狼群围攻后满院子的惨状。

    那个操控狼群的人......儒申?对啊......我怎么把儒申忘了。

    儒申有这样的本事操控狼群,这么一想,确实有些时候没有见到他了,自从我出事之前,把骨哨留给了毓儿,后来毓儿随着钟离瑾回到城里查办茧印一案,又把骨哨留给了我。前次村子里我还险些以为是儒申找来了,没想到被万吉袭击了。儒申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莫不是因为这件事,使得我心有忧思,所以夜有所梦?

    “......”我叹了口气,这下子彻底睡意全无了,算下来,儒申已有一个多月没跟我们联系过了,他去追查耎大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到新的线索。之前我曾经怀疑耎大人就是钟离家的人,如今我们既然已经回到城里住进了钟离家,若是儒申盯着钟离家自然会知道的,可为何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夫人,那我去给您端些药茶过来吧,您喝了,也好早点安神睡下。”红玉说着,帮我掖了掖盖子身上的被子,回头看了看窗外,“这天还黑着,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您还得再睡会儿,要不然明天一忙,又该头疼了。”

    “也好。”我不再拒绝,“你把屋子里的烛火都点明些吧,我心里不安。”

    “好。”红玉端起灯来,走到架子前,将屋子里的烛火逐一点明,很快,屋子里就亮堂了起来,有了光,心里那种不安就被驱散了些。

    “夫人,要不然,我去把大人叫回来吧。”红玉回头见我脸色并未好转,便想到要去请萧珏回来,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待着。

    “不要了,”我说,“萧珏正忙着检查尸体呢,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你帮我盛些温水来,我压压惊就睡了。”

    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身上出了不少的汗,有些口渴。

    红玉点了头,便去准备了。

    而梦魇里的一切却好像历历在目一般,我把头埋在手肘之间,蜷起双腿坐在床上,不敢再回忆梦里所见到的那些。那种感觉好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

    同一时间脑子里也冒出来了一些想法,担心着......会不会是儒申出什么事情了。

    可是依着他素来行踪不定,没什么踪迹可以追寻的习惯,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是平常事,许是并未追查到什么,所以才没有消息吧。

第一千零七十一话 女涎的果匣子

    昨夜一场噩梦,今早醒得就晚了些。

    明明睡得比平时要多一点,却依旧觉得很乏,半点力气都没有,人也不是很精神,总是分心。我从床上起来,看了看身边,似乎萧珏整夜都没有回来,那三十五具尸体当真是为难他了,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可我不禁担心这样下去熬不了几天,他的身体也垮了。

    “夫人,您醒了。”红玉端了洗脸的水进来。

    我洗了把脸,算是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坐到一旁的妆台前,“我今日的气色不太好吧。”

    “近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您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会累的。若是得空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不管,自然便恢复了。”红玉很懂事,很会说话,很快就让我原本不太好的心情恢复了不少。“夫人今日想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随意些就好,今日我还想去茯苓阁看看。”我不想多耽误时间,已经起得很晚了。

    说话间便觉得头有点胀,伸手揉了揉。此时又听到门外传来的一些细微响动,红玉向门外的方向看了看,同我说了句,“夫人,那我去看看。”

    说完,见我没有阻止,红玉便起身走了出去。

    我心里在想,可能是钟离瑾的人来报信了,钟离瑾这会儿估摸着发现了些什么,想要找我过去商量一下。

    不多会儿的功夫,红玉就回来了,还碰着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和我估计的似乎有些出入,眼下的状况还真是让人好奇。

    “府里的婢人送来的,”红玉说,“说是偃伯家姑娘特意送来给夫人的。”

    “女涎送的?”听到是女涎送来的,我心里大概想到这匣子里是什么了,不过为了确认,等到红玉将匣子捧到面前来的时候,我还是打开看了看。果然是一些糕饼,和昨夜见过的没什么区别......当即我便想起了昨夜吃这饼子时那嘴里古怪的味道,皱了眉头。

    “这偃氏究竟几个意思啊?怎么又是这些小吃。”红玉都不免跟着皱起眉头。

    捏起了一块闻了闻,小心送到嘴边,咬了那么一丁丁丁点,果然还是这个味道......“我的天啊,我以为我自己的厨艺就够糟的了,这女涎的厨艺简直比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是觉得吧,我做的东西,别管好吃不好吃,至少也能吃出来这东西原本材料的味道。但女涎的这个手艺,分明看得出她用了什么材料,但是那味道绝不是想象中那些材料应该有的味道......只是咬了一点点,我觉得头更疼了。

    “我的妈呀,她到底跟我有多大的仇......”

    “夫人,不好吃就别吃了。”红玉劝我,“许是这偃氏姑娘刚琢磨着学些本事,也没个人能让尝一尝的,便送来让夫人您尝尝。”

    “她若只是这样的心思,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我顺口说道。

    红玉一愣,抬起头来看向我,“夫人这是何意?”

    “你不明白女涎为何要送这果匣子来吗?”我倒是察觉了女涎的目的,“昨夜刚收到她这果匣子的时候,我确实想过,她可能只是在试探偃伯会不会让人检查送来的这些小吃,可是今早又收到了,竟还是昨日的那个味道。怕是她觉得自己会有危险,故而借着送来的小吃给我传递个消息。”

    “对啊,”红玉经我提点,倒也想到了,“她若每日都送果匣子来,突然有一日不送了,那夫人你自然会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而且她做的味道这样奇怪,若是换了人做,您也会尝出来的。”

    “所以啊,我便在担心女涎如今的处境,恐怕也不太妙了。”女涎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莫非是偃伯那边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红玉问。“这偃氏怎么说也是将要与钟离大人成婚的,眼看婚期临近,难道还会有变?偃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伤害她的吧。”

    如果不是偃伯,以偃伯的权势,何人能在这个时候伤害女涎呢。

    “这样吧,你替我准备一些东西,放在这果匣子里送回去,对来接的人传一句我的话......便说是腻了些,若再加一些腌渍的萝卜,可能味道会更加爽口一些。”

    “夫人这是......”红玉恍然,“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萧夫人在吗。”

    门外传来一声,似乎是钟离瑾身边的人。

    “去吧。”我对红玉说。

    红玉放下了果匣子出去看了看,便带了话回来,说是关于“灵物”一事,钟离瑾有了些发现,想要叫我过去商量一下,不知我是否起了。

    “烦你先回去向钟离大人说一声,我等下便过去。”我说。

    “是。”

    红玉转过身来继续帮我收拾,更衣。

    我出了门,向钟离瑾那边走去。

    “听说你有了新发现?”我进门的时候,钟离瑾正坐在书案前看着竹简研究着。

    听见了我的声音才立刻起身,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听闻你昨夜又梦魇了,怎么,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事情难免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受到影响呢。”我解释了一下,“不过你这消息似乎也太灵通了。”

    昨夜我睡着的时候梦魇,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我和红玉两个人,但是院子附近难免会有其他人也听到了什么,才不过天亮不久,钟离瑾这边就已经知晓饿了此事。不过让我没那么担心的是,他知晓我梦魇一事,并没有躲躲闪闪的试探,而是直接问了我。

    “若是真的累了,多休息一下也没什么。”钟离瑾说,“我虽希望尽早破案,也不想你们受到牵连。”

    “对了,灵物的事情,你到底发现什么了?”我想起他找我来的目的。

    钟离瑾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去书案边上,取了竹简过来给我看,那竹简颇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也是重新修整过的。“这是叔父特意送来的,我看着似有些关系,便寻你过来商量一下。”

    钟离延送来的?

    我接过竹简,逐字看下来。果真是记着一些秘闻的......“这是什么意思?巫祝之术?”

    诅祝?!

    我看向钟离瑾,向他求证这上面所说的内容是真是假。

第一千零七十二话 钟离家的渊源

    诅祝,是巫祝的一种。

    顾名思义,诅祝的意思是,指祈求鬼神加祸于敌对的人。

    在《周礼·春官·诅祝》中记载,诅祝,掌盟、诅、类、造、攻、说、禬、禜之祝号。《书·无逸》中提到过,“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

    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曾经研究过关于巫祝的事情,也知道巫祝分为很多种,有大祝、小祝、丧祝、甸祝、诅祝、司巫、男巫、女巫、神仕等等。

    他们都有很明确的分工,其中祝的“神职官位”比巫高。

    凡王、后、贵人等之丧礼祭祀、国家之祈福安灾、自然灾害、外交战争及王、后、贵人之草药沐浴、身体康健者等,皆由巫祝掌管。巫祝有知医者,通晓医术,具有“远罪疾”之祷祠及医术。“即符咒禁禳之法,用符咒以治病”,可愈疾活人。

    其实说白了,巫是一种职业,祝则是官职。巫祝连起来,就是以巫术为主业的一种职官,但是巫这种职业吧......其实我是觉得,不科学的。但是对科学并不发展的现在来说,他们很多人在面对未知的一切时,例如疾病、战乱、灾难,只能将仅有的希望寄托于所谓的“神”。

    要是他们知道,几千年以后,我们人类的科学文明已经进化到可以人工降雨的程度,怕是也会觉得“神了”。当然,这个时代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对未知的一切尚未有探索,所以人们对于很多的事情都保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对他们而言,对于那些在战乱灾难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而存在的人,基本上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巫本来就是指可通鬼神的人,在巫祝的诸多分支之中,诅祝却是一个相对冷门的存在。

    诅祝的意思是,请求神明降罪于某些人。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分支的存在,但还真没有机会接触过,直到今天,在钟离家记载着几辈子以前各种事情的这么一竹简之中,竟然真的看到了诅祝的存在。

    “诅祝?这......真的?”我的脑子可能因为一大早发生的各种意外,导致现在有些回不过神儿来,所以......一直是一种比较懵的状态,特别是在竹简里看到了诅祝的记载。

    当我抬起头看向钟离瑾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对这里面记载的事情也是心存疑虑的。

    “......”我缓了口气,开始试着消化我在这竹简里面所看到的内容,“这些事情年代久远了,要是真的追究下去,我看这里面,怕是要追究到武王伐纣的时候了。这上面说你们钟离一脉,始于伯益......哈,哈哈哈......”

    我重新确认了一遍这竹简上所记载之事,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我这么一笑,笑得钟离瑾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我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有些事情,说起来源远流长,你若有心听,我便与你说一说吧。”我又缓了缓,接着这竹简上所记之事说道,“你们所属的这钟离一脉,是始于伯益的,而根据这竹简上所记,伯益之父大业,是颛顼的外孙,承继皋陶的理司之职,推‘五刑’以正民,立‘九德’以安民。大业的妻子女华生伯益,而伯益是东夷部落的首领,与夏禹属同一时期,曾助夏禹治水。舜时,三苗族离心离德,舜便派大禹武力征服,三苗不服,伯益提议,要恩威并举,德武相济。大禹接受了伯益的建议,撤退军队,实行文教德治,三苗族受到感化,终于归顺......不过这中间缺了不少的内容,只写到了伯益之子大廉和若木,究竟是如何传承至你们这一分支钟离氏的,需要考证。”

    “那这有何可笑?”钟离瑾问。

    “并非是这些可笑,而是我接下来要与你所说的事情。”我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请他也坐,耐心听我说下去。“我同你说起过,我并非此时的人。我来自数千年之后,却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上千年了。”

    钟离瑾压低了眉头,迟疑片刻,这才走回到座位上坐下。

    “方才说起伯益之父大业,是颛顼的外孙。颛顼之父,为黄帝之子昌意,颛顼有数子,传下来的有十个,分别是魑魅、梼杌、穷蝉、苍舒、敳颓、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庭坚便是皋尧,任理官,主刑法。苍舒即为仓舒,他如今还在世上,只不过换了个名字。”我慢慢地吸了口气。

    “你说,颛顼的儿子苍舒,如今还活在世上?这怎么可能?这已......已经上千年了。”钟离瑾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只是半晌见我并无笑意,方才确认我不是与他说笑的。渐渐的,才冷静下来,“那他,如今叫什么?”

    “萧珏。”我说。

    我眼看着钟离瑾倒吸了一口冷气,怔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这,这......”隔了好久,钟离瑾的嘴里才发出这种声音来,却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你可还记得在村子里发现的那古墓?根据墓中石碑记载,古墓中的无头男尸,乃是九黎黎破之后人。”我说,“其兄蚩尤,在逐鹿之战中败于黄帝,被黄帝割了脑袋。后黎部四散,不复当时。村子里便有当时黎部的后人,他们从战场上退下,隐于各处,适应了各部族的生活方式,逐渐被同化。后与其他部族的人通婚,生下子嗣传承至今,村子里流传一个传说,说是当年有人从逐鹿战场上将蚩尤没有脑袋的尸身背了回来,埋葬在山里。所以当我们发现那无头男尸的石棺时,村长很害怕,以为那就是蚩尤,恐怕蚩尤之事会为村子带来不平静,所以将我和萧珏一并拖下了水,希望我们能解村子之困。可你知道,除了因为要保住村子里的人,还有对真相的探究之外,究竟是什么原因推使我一定要追查下去,确认那无头男尸的身份吗?”

    钟离瑾整个人都僵化了,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猜想现在的他,大脑一定是空白一片的,什么都想不出来才对。

    “为何,你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第一千零七十三话 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蚩尤有个女儿,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个黄帝部族的勇士。后为其生了一个女儿,只不过至死她都没能等到心爱的男人来接她,但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苍舒找到了这个女孩,并且把她带回到了她父亲身边。可是这个女孩的身份无法被大家接受,她被人陷害,从翾庭望仙涯摔了下去,死了。”我看了看钟离瑾,缓了口气,现在他都已经惊得缓不过来了,只怕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彻底的让他陷入茫然。“那个女孩叫汐月,是我的前世。”

    果不其然,钟离瑾在倒吸一口冷气之后,便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我有点儿担心了,他不会憋死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钟离瑾生生延迟了半晌,才摇着头,有了活着的迹象,“......还有?”

    “你要是不能接受,或是觉得我疯了,那我便不说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觉得还是要综合考虑一下他心里的承受能力。

    “没事,你接着说吧。”钟离瑾反正是快疯了。

    “我叫霍汐,自数千年之后而来,我哥哥霍准,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说,若不是他对我哥哥的事情早有梦魇,恐怕也难相信我今日与他说起的这些事情了。“我们兄妹自小便失去了父母,父亲外遇,激发了母亲的病,一场车祸,他们都遇难了。当时我也在场,母亲虽然疯了,却在出事的时候把我死死抱在怀里,所以我躲过了一劫。我哥哥是在之后,被人告知家里出了事情,从学校里被带了过来,他见到我,便把我抱在怀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兄妹就注定相依为命了。虽然后来我们被一对夫妇收养了,可我却在无意间发现,我们的养母就是当年父亲出轨的对象,我六神无主之际,把证据拿给我哥哥看,我哥哥却赌气将证据放在了养父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养父看见了,他和养母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养父性情大变,他们经常会因为各种事情吵架。而养母收养我们的动机本就不单纯,她给我哥哥入了一份巨额保险,如果我哥哥因为意外死亡的话,她能够拿到很大一笔钱。养父是个变态,他用各种方式虐待我们......他会用皮带把我的双手捆起来,然后用烟头烫我,他会伸手掐我的脖子,看我几乎快要窒息的样子,他威胁我,要用钉子从我的手背钉下去,逼我求饶......各种,各种非人的折磨。他要我跪在他面前,然后听他的辱骂......后来,他愈发过分了......每次他开门回来,我都很害怕,我躲在桌子下面,不敢出来。然后我哥哥回来,发现他又欺负我,就会和他起冲突。在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我哥哥为了保护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一再升级,因为我哥哥的年纪也大了,他们逐渐失去了对我哥哥的掌控,于是......设计了那一次意外。我哥哥那天临出门之前,其实嘱咐过我的,他告诉我,他会和他们谈清楚,然后带着我离开那个家。他说他可以勤工俭学养活我,我们顶多会过得辛苦一点,但是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我知道他和养父约好了要在外面谈判,可是那天晚上,养父很晚才回来,我哥哥......却再也没有回来。养母帮助养父隐瞒了他很晚回家的事实,我哥哥的尸体在一辆烧毁的车里被发现。我知道他出事一定跟养父有关系,他们不等我去看我哥哥尸体最后一眼,就匆匆将他火化了。我并不确定那就是我哥哥的尸体。”

    我说到这里,心有累了,缓了缓,才接着说。

    “我一直认为我哥哥没死,但是自从车子和尸体被发现以后,我哥哥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跟养父养母的关系更不好了,我搬去了学校住,几乎不会回去。养母表现得总是一副很亲切的样子,她好像很关心我,三不五时就会到学校来看我,给我送些吃的,送些衣服什么的。可我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似的。才两年多,养父养母也出事了,那天是养母让我回去的,她把电话打到我们学校来,让我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所以我回去了。但是养父也在......他骂骂咧咧的,养母就把我推到屋里,让我在一份......保险书上签字。我当时就想到了......我哥哥出事可能就是跟他之前签过的那份保险有关,所以我没有签。养父在屋外骂得更厉害了,他知道我不愿意签字,几次想要冲进来,都被养母拦下了。然后......我就找了个机会逃跑了。”

    “幸好你跑掉了。”钟离瑾锁着眉头听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我跑了好久,实在跑不动了,就蹲在地上哭......我吓坏了。好像自己刚刚躲过一劫,差一点被杀掉的感觉。我想起我哥哥......”鼻子一酸,眼泪就差点掉了下来,“然后我真的看见我哥哥了,我跟着他,去了他一直躲藏着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他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后很生气,要去报仇。我没有拦住他,或许,其实我也不想拦着他,我有那么一刻走了神儿,我甚至希望他可以把那两个混蛋都杀了。但是当我反应过来之后我才想到,我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因为杀人的话,他可能会进监狱的。所以我赶去阻止,可是等我赶到养母家里的时候,我哥哥已经动手了,那里到处都是血,养父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了。养母好像还在动......她的动作很轻,但是我看到了,我还看到她身上插着一把刀。我向她走过去,我站在她面前,她知道我发现了,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闭上了眼睛,黑暗的一片,当时发生过的一切都在那黑暗之中重复上映着。

    她满身是血,抬起头来看向我的时候,她眼底的那种惊恐不安,我心底好像有一种感觉被彻底释放了......鲜血,让我觉得无比刺激,我好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一样的兴奋。

    我向她笑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话 从过去到过去

    “你杀了她?”钟离瑾问。“第一个对他们动手的人并不是你,我记得的,在那些不时浮现的记忆里,我曾经看到过。应该是你哥哥吧,他很生气,因为他们要伤害你。”

    “但养母,确实是我杀的。”我说,事已至此,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那些事情真的过去很久了,“我故意拿过桌上的一块抹布,才去握着手柄的,不想留下指纹,我从她身上把刀拔了出来,然后,刺进了她心脏。”

    我恨她的,恨极了,恨她介入我的家庭,恨她和我爸爸的关系,因为她,我父母才会争吵才会出车祸。她却当我们是白痴,还收养我们,我恨她隐瞒了养父那天晚上很晚才回家的事情,我恨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险金才收留我们,恨她害死我哥哥,恨她还要害死我。

    但我更恨她,面对养父对我的折磨,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保护过我。

    “......我看着她倒下去的,没了呼吸,至死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那一刻,好像那么多年以来所有的不平都结束了,我哥哥发现我回来了,又折回来把我带走,然后他在学校图书馆里催眠了我,让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甚至他回来了的事情。我就傻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警察找到我。现场有我的脚印,我也承认当天我回去过,然后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在养父养母出事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可是有个警察一直怀疑我,他也是唯一一个相信我说,我哥哥可能还活着的人......”我说,“我哥哥曾经是个破案天才,他精通犯罪心理学,帮助警察破获了很多起凶杀案。他被誉为天才,也是我的偶像。他自从被养父陷害失踪以后,我就学他,开始看他从前看的那些书,我想要像他一样,我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那些人是怎么谋害的他。只是那时候没人相信我怀疑的,没人相信我说的他可能还活着的话。但是那个警察他信了,他没办法证明我有罪,但是几年的时间,他一直盯着我,他就在我周围,想要找到证据,证明到底是我杀了我的养父母,还是我哥哥出现了。”

    那些事情与我好像已经相隔很遥远了,如果不是今天同钟离瑾说起来的话,我几乎都以为我快要忘光了。可原来,我从未真的忘记,即使时间过去了很久,铭记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却还在。

    “我哥哥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养父母被杀的案子之后,我就忘记了他出现过的事情。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爱的恨的,都离开我了,我变得孤身一人坚持下去,我学着他的样子,像他一样去破解案件,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的那样。因为一个意外,我全寝室的室友都被杀了,我帮助警方破案,然后一下子出名了。后来我真的做到了像我哥哥一样,协助他们破案,然后获取更多的感受,帮助自己更近一步了解那些犯罪者的心态。我哥哥却从来没有彻底在我生活里消失,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改变了身份,变成了另一个人回到我的生活里来,帮助我。他让我变得更出色,他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让我甚至比他曾经做到的更优秀,他还在身边保护着我。直到......直到那件案子,那是我在那个世界里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了。我们遭到了嫌疑人的袭击,同样也是车祸......等我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么说来,你......”钟离瑾很努力的在组织他的预言,突然听到了全部的事情,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了,相信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这一切。“那你和萧大人......”

    “萧珏是我前世的恋人,我的前世就是汐月,尽管我曾经不想要承认这一点,但是好像也慢慢的接受了。汐月出事以后,苍舒也从望仙涯上跳下来了,他落在了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摔断了双腿,改名萧珏,从此行医济世。直到我在那个世界里因为追查案件的线索,被袭击,昏厥,醒来就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我遇到了他。”这一切,都是天意。

    “原来如此。”钟离瑾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一点,只不过是稍有感慨而已。

    “他的事情,我都知道的。作为......蚩尤外孙女的转世,我经历过很多无法形容的案件,甚至曾经有个疯女人,精神分裂,一会儿以为自己就是蚩尤,一会儿以为自己是汐月的母亲,制造了各种为蚩尤复仇的案件。我也去过翾庭,见过汐月的父亲,甚至......我见过皋尧,见过颛顼,见过传说中黄帝。你知道我对于文字和图腾的了解是师从何人吗?是仓颉,造字的那个仓颉。所以当我看到这竹简上记载的关于你们这一脉钟离氏源自于颛顼外孙之子伯益时,我才觉得好笑,仿佛那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如同昨日一般,但转眼却已经千年了。”

    “那你......为何可以活千年之久?”钟离瑾还是忍不住疑惑。

    “是因为一个诺言。”我说,“我曾答应过黄帝,还天下以公道。所以他给了我永生不死,只要这股精神在,我就能一直活下去,也许不死的不是我,而是天下公道。公道不死,所以我便不死,这也是我不断奔波,查找真相的原因。”

    “那你活了上千年之久,可知道关于钟离家的事情?”钟离瑾对于竹简上空白的那一段也极为好奇,世袭传承本就是一脉,可是在传承的过程中,难免因为家道中落等原因,而断了那一段传承的细节,等到后人找到这记载继续写下去,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我摇头,“并不知道。”

    我不是每一件事都留心去打听了的,天底下每天都在发生各种事情,那时候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哥哥霍准会转世托生在了这钟离家,成为钟离家的后人。

    “那你也不知道这上面所说的,那诅祝与我钟离家结怨,致我一族衰陨的真相了?”钟离瑾有些失望,他还是没办法求证这竹简上所记载的事情,关于那诅祝陷害钟离家,导致他们家道中落,历经千年之久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竟又频生事端。

第一千零七十五话 钟离氏

    “此事的内幕,我也并不清楚。”但是在我仔细的看过竹简上所记载的一切后,大致算是捋出了个头绪,“这上面说,你们钟离一脉,传承至商朝末时,受诅祝的陷害,方才衰陨。但是从这竹简上所留下的记载来看,也只是说道你钟离一脉起源于伯益,而这上面,只有记下了伯益二子大廉和若木,并没有这二人之后的传承记载。而后又记着,你们一脉传至商朝末时,受人陷害,伯益之父大业与皋尧是同一时间存在于世的,辅佐夏禹,后先于夏禹而离世。伯益协助夏禹治水有功,配以姚氏女。所以按照时间线来总结,大业在时,帝舜在位,大业辅佐禹治水有功,而后,大业卒。帝舜禅位于禹,伯益继其父大业之职继续辅佐禹,禹崩。夏禹之子夏启继其父之位,伯益仍为启之倾士。”我捋了一下人物关系,这些出现在上下五千年最开篇的人物,他们在历史的存在中,是有很多争议的,没有谁能够完全确认他们存在的时间和时期,所以,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只能够做出粗略的整理。“你得到的这竹简之中记载,夏启在位时,伯益的地位很高。只在夏王启一人之下,可想当时是何等风光与殊荣,但是这么一个人物,为何所有有关于他后世传承却只有到他两个儿子这一辈?至其孙辈倒是有几个名字,但是配了何人便没什么记载了。”

    这么一个人物,他于夏朝的存在,和周朝的姜子牙差不多一个级别了吧......

    “若木......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啊。”我分明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若木......徐若木?!“啊!我想起来了,若木,徐若木,他是徐国的......”

    “徐国?”钟离瑾这才有些印象,“怎么会。”

    “没错,肯定没错。”我说呢,这个名字我怎么会觉得熟悉,“我在后世的时候,曾经整理过一些资料,是说历史上凭空消失的二十二个古国,古蜀、古徐、东胡、乌孙、匈奴、古巴、滇国、疏勒、南越、闽越、吐谷浑、大夏、大理、楼兰、龟兹、大宛、柔然、高车、夜郎、乌桓、琉球、锡金,此二十二国。”

    我一口气将二十二个在历史上凭空消失的古国数了出来。确实是因为个人的兴趣,我喜欢历史,尤其喜欢那些记载很少争议很大的时期,都说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可是何止五千年呢。夏朝自夏禹那一代能够确认时间起,就已经是公元前2000年了,夏禹再往前追溯,据相关史料记载,黄帝乃少典与附宝之子,本姓公孙,后改姬姓,居轩辕之丘,号轩辕氏,建都于有熊,亦称有熊氏。也有人称之为“帝鸿氏”。黄帝存在于公元前2717年至公元前2599年,这就追溯到了公元前2717年,而黄帝之父少典,是伏羲与女娲之子,伏羲被称为华夏人文之始,三皇之一,风姓。伏羲与女娲之母,华胥氏,是中国上古时期华胥国的女首领,这就追究到了公元前3000年之前早很多的时候了。

    而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考证每一个时期他们存在于历史中的痕迹。

    “说回这个古徐国吧,我记得当时看到的资料上,关于古徐国的记载很少,有这么一段。约公元前2170年,夏启杀伯益,将伯益次子若木封于徐,徐国就此诞生。太康时,徐国国君后羿逐太康,立仲康,仲康死后又自立为王,终究被心腹寒浞杀死、篡权。公元前963年周穆王命楚国举兵伐徐。徐偃王弃国逃走,终究被追兵压迫,投海而死。公元前512年冬,吴国伐徐,水淹徐国。徐王章羽逃奔楚国,徐国自此失掉国号。”关于那些仅有的几句话的资料,也是从各国的历史记载之中整理出来的,徐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许多资料还深埋在地底下等待挖掘考证,但其经历夏商周三朝皆为诸侯,可见不一般。从夏启时期至周穆王时,徐国的国祚长达1649年,共有44代君王。

    2007年1月6日,在靖安县水口乡李洲坳发现了一个东周古墓,根据考古专家徐长青等人对墓葬的分析研究,认为该古墓为春秋时期徐国最后一位君主章禹的妃嫔陪葬墓。该考古发现进一步佐证了江西靖安为徐国最后的据点。

    关于夏启杀伯益一事,历史上......似乎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能说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应该与伯益当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有关吧。纵使夏启杀了伯益,却还是厚待了他的小儿子,所以夏启应该不是一个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的暴君。

    但是想到这里,又有了新的问题,“夏启杀伯益,封次子若木于徐,而后徐国的历史与你们钟离一脉似乎并无关系,只是如同平行存在。那么就只能从这竹简上所记载的‘传至商朝末时,受诅祝陷害而衰陨’着手分析了。商朝末时,与钟离氏有关的......也不能是宋国始祖的微子启啊。”

    似乎,想要理清楚钟离家存在的时间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办法在纵向的时间轴上找到钟离家存在时期所有的人事物,那就只能从横向的地理环境进行分析了。“......这上面只说,钟离家起源于伯益,但是看这上面的记载,直到商朝末时受诅祝陷害而衰陨的时候,也并未称钟离氏。所以应该是从那之后再往后捋,因为被诅祝陷害,所以你们一脉不复从前,直到你家几代以前接手了乌萝村那么个烫手的山芋,才算是逐渐有了起色,这上面所记的也就是你、钟离南和钟离延这一代,他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和钟离素那一代,再往上到他们曾祖那一代......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可见,应该是你家祖父那一辈开始有了起色,找回这家族的命运记录在册。再之前的祖辈便记不得了......”

    “我祖父生于钟离之地,后来到此处,打点了关系,讨得了差使。自称钟离氏,找回家族之本,才受到了些封赏。为今日之家业打下了基础。”钟离南说话间,被人抬了进来。

    我们刚刚所说的话,他似乎都听见了。

第一千零七十六话 传不过五代

    “您怎么来了。”钟离瑾看到钟离南的时候,还是很恭谨的,立刻起身见礼。时至今日,他依旧将钟离南视作养父,没有丝毫的怠慢。“您身体不好,本应好好休养,何苦劳您奔波这一趟,若有何吩咐,命人传我走这一趟就好了。”

    钟离南却摆了摆手,他的气色不太好,看上去身子有些虚,似是茧印一案时过于操劳,致使今日身体仍未恢复。“我听说阿延让人送了东西过来给你,你便立刻找了萧夫人前来商量,便猜着,他是把这东西交给了你。”

    说着,钟离南就看向了我拿在手里的竹简。

    “你知道这是什么?”我见钟离南的反应,像是完全不意外似的,就断定这竹简里所记载的一切他是看过的。

    “自然知道,”钟离南说,“阿延当年刚看到这个的时候,也是你们一样的惊讶,便同我商议过。已是许多年了,没想到它还有再被翻出来的一天。”

    钟离南称钟离延为阿延,看来自打钟离延从这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退下去之后,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反倒亲切了不少。

    “萧夫人,”钟离南侧过头来看向我,目光中无不在赞赏,“虽然早就见识过你的博学多闻,但是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你的一番分析,还是让我叹为观止啊。难怪连昌和君那样的人,也想收你做谋士,你若是个男儿,能与伊尹吕望齐名又有何难。”

    “钟离南大人对我的评价,似乎太高了些,伊尹吕望何等人物,我这么一小女子怎敢高攀。”我极是客气的回了句,说什么我若是男二能与伊尹吕望齐名,这二位是何许人物容我高攀?可他话里的内涵我自然也听出来了。

    钟离南知道昌和君向我提议之事了。

    我看向钟离瑾,他的眼神里有惊讶,却是向我的。显然他不知道此事......

    这就有意思了。

    “昌和君想请你做谋士?”

    “倒是听他这么说过,我还以为他跟钟离南大人一样,爱开玩笑呢,也没当真。”我推说道,“不过我这性子你也知道,做人家的谋士,看人家的脸色,说话行动皆要处处受人限制考虑大局,我可是会疯的。他若是真的想找我做谋士,只怕是未见过我抄起棍子打人的样子,麻烦肯定会比好处多的。”

    钟离瑾被我的话逗笑了。

    “说回这钟离家和诅祝之事吧。”我说着,转过头来对钟离南说道,“你家的祖父生于钟离,顾以为钟离氏。那这商朝末时诅祝对于你家的诅咒,也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了吧。他诅咒的又不是你们钟离氏,那钟离延送这个东西过来,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我想,阿延送了此物过来,也是想给你们提个醒的。虽然当年的诅咒并无什么确实的意义,但难免有知道此事的人,会利用诅祝的谣言,中伤钟离家。”钟离南十分肯定的说道,看起来他也不太相信这竹简里记载的关于诅祝的事情。

    所谓“传不过五代”,听着吓人,但是算下来,他们一家人到这一代,传了多少代了。

    只是钟离瑾不像钟离南那样通透,他却很在意这诅祝对钟离家的下的诅咒。“传不至五代,会不会是说......”

    “不会。”钟离南一口否定了,根本没给他机会说下去。“你不要胡思乱想,如今乱世不平,灾祸四起,时局动荡,难免会人心浮动引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机做一些自私自利的事情。跟诅咒没有关系,所以你不必将这诅祝之事放在心上。”

    “我同意他说的。”这一点上,我和钟离南的想法却莫名的相似,“诅咒要是有用,你家早就断子绝孙了,如今你一家还好好的,就不要用那些危言耸听的话来自己吓自己了。”

    我说得随意,但是那句断子绝孙还是惹来钟离南面色不悦。

    “我明白。”钟离瑾嘴上说着明白,可看起来却还是没有想通的样子。

    传不过五代这样恶毒的诅咒,让他耿耿于怀也是难免的。自我结识他一家以来,钟离家前前后后招惹的是非还真不少,如果要这么深究一下的话,钟离瑾实则与钟离南平辈,他们是同一个爹的。而钟离家自钟离南他们这一辈的祖父时,改了钟离氏来到这里打下基础,从他们的父辈开始接手了乌萝村,逐渐强盛,至钟离延,可以说是钟离家最鼎盛最风光的一段了。而钟离瑾为钟离延的继任,二人虽说是兄弟辈,但面上却是叔侄的关系,他们的祖父在奠定基础的时候,找回了关于家族传承的记忆,并且将自己的已经过世的父亲记在了这一脉相承的宗族记录之上,虽有旁系亲属也记在了这上面,却没有人高过钟离家这位曾祖的身份。

    所以,从钟离家这位记录在册的曾祖开始,到他们那位奠定基础的祖父,然后是他们的父亲,再来是钟离延,而钟离瑾的存在......若按照家族的辈分,和钟离延钟离南一样是第四辈,若按照钟离家家主的承袭而定,那就是第五辈了。传不过五代,很关键的一环便卡在了钟离瑾身上。

    还有一点,那就是......钟离家真的几乎是没有后人了。

    钟离延在位时死了死了三个老婆,没能留下个孩子。钟离南倒是收养了钟离瑾,但钟离瑾的真实身份却是他们的弟弟,钟离孚钟离畅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到了他们这一代,好像个个身体都有不同的病症缺陷,往下......似乎真的后继无人了。难怪刚才我随口一句“断子绝孙”竟会引来钟离南的不满。

    钟离家地处于宋,与曹相邻,偃伯和昌和君是曹国人。宋国一直是晋国的盟国,同时和陈、蔡、卫、曹等周边国大多时间是同盟国和姻亲国。

    偃伯拉拢钟离家,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钟离瑾,也并无不妥。

    “再过几日,你便要大婚了,专心准备你的婚事吧,别耽误了大事。”钟离南叮嘱说。。

    也对,钟离瑾就将要迎娶女涎了,他们两个人成婚后再生个孩子,什么传不过五代传过五代的,都是危言耸听而已。

    “我明白。”钟离瑾饶有心事地应了句。

    “别想那么多了。”我劝他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吧。”

第一千零七十七话 再探茯苓阁

    “你有什么线索了吗?”

    说起案子的事情,钟离瑾就显得很有兴致。

    “这上面所记,那诅祝之事,提到了灵物的供奉,但似乎与那日我们见到的不太一样。所以我猜想,那日茯苓阁里见到被供奉的灵物,或许与诅祝陷害钟离家的事情大同小异,只不过因为供奉的灵物不同,所以所求的目的也不同。先前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在山上发现一户农家的妇人,也是以灵物供奉,为自己早死的孩子求个托生。”我认为,这灵物的供奉可能是个“密码”,求不同的结果,就按照不同的顺序进行供奉,如果能够破解这里面的关系,想知道他们到底求什么就容易的多了。“倒是需要你钟离家的关系帮忙去打听一下,茯苓阁里的人,与山上那农妇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或许是不是都认识某个人,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么说不定就能找到帮助他们以供奉灵物求得心愿为目的的那个人了,这样灵物的秘密就解开了。”

    “但是这样追查下去,应该会很麻烦。一个是山上的农妇,一个是城里的公子,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何种交集呢。”钟离瑾说了句大实话。

    “那倒是,”我也认同他所说的,一个是山上的农妇,农妇日常所能接触到的人都是有限的,当时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也让里翀和毓儿调查过那农妇周围的人,但是并无结果。“若是里翀还在,或许他能够发现些什么......”

    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里翀?”钟离南问了句,“里翀会知道些什么?”

    “当时山上那妇人以灵物献祭,被我们发现,最终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她引火自焚,但那灵物的事情尚未有个明确的解释。她一妇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去从野兽牲畜身上取内脏和肠子,我那时便觉得她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所以吩咐了里翀和毓儿去查。毓儿后来也没有查到什么,里翀那边......”

    “可是里翀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线索,去证明当时他发现了什么。”钟离瑾说。

    “是啊,所以就只能重新调查了。”这一点很遗憾,里翀出事之后,我身边再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忠心且得力之人了。“稍后我会去问问毓儿当时调查的线索,你们最好也派出人去查问一下,这场事故中最主要的死者子辅,平时都接触些什么人,是否与一些行为诡异之人有来往,尽量在他往来的人之中,找到曾经可能与那山上农妇有过接触的人。若是能够找到活人,想来......也不难顺藤摸瓜,找到灵物的来源。”

    这是现在唯一可以弄清楚二者之间联系的法子了。

    “也好。”钟离南思虑过后,并无异议,“稍后我会吩咐人去查。”

    “行,那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再去茯苓阁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破案的灵感。”我想着那么大的火,说不定还有留下些什么当时没来得及发现的线索。

    “那我跟你一起去。”钟离瑾说。

    “我先回去了。”钟离南无心听我们又说了什么,只是招了手,便叫了家奴过来,抬着他离开了。

    “不必了。”等到看着钟离南离开以后,我才对钟离瑾说,“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你是钟离家的家主,不能把功夫都耽误在这么一件案子上。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筹备你的婚事,稳定住你和偃伯之间的关系,将来不管有什么事情,但凡能得到偃伯帮助的,对你都是有利的。”

    说完,我见钟离瑾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便宽慰他说,“没事的,其实现在也没有更多的线索,都得靠我们去问,昨天在现场我们已经收集了所有能收集的线索,估计是找不出来什么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安安静静的,也能帮助我思考问题,多一个人在身边,反而不利于我专心推演过程。”

    钟离瑾见我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得答应,“那好吧,若有什么事,你且差遣做事的人回来报我......一定要小心。”

    “没事。”

    ......

    我对于在茯苓阁里能发现新线索,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昨日大火之后,这里毁于一旦,死伤惨重,眼下这边受钟离家善后,周围难免会有凑热闹的人好奇打量,所以钟离瑾派人在外面看守着,免得惹出什么意外来。

    我在茯苓阁里转一圈,这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忙着善后打点,谁也顾不上说两句。

    我在里面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然后想要顺着台阶上去,却被人拦住了。

    “萧夫人,”那人说,“上不得呀,这上面都是木头搭的,烧成这样了,万一断裂,会摔下来的。保不齐哪里就塌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我就是大概看一看,不会往里面走太多的。”之前我只看过下面一层,倒是没能上去看看,这台阶似乎也是木头搭建的,被大火烧了个透以后,踩上去发出那种木渣碎裂的声音,也是挺惊心动魄的。

    整个上面的一层都是木头搭建的,所以要是走上去,肯定也是挺危险的。

    我知道他是好心,怕我万一在哪里踩塌了摔下来,他也不好跟钟离瑾交代。我只能站在台阶上,向上面张望了一下,其实所有的房间都烧毁了,连原本房间里的布置都看不太出来了,烂糟糟的一片,哪儿都是黑漆漆的。

    “这烧的真惨。”我感慨说。

    “可不是嘛,这么一个大宅子,得好些钱呢。就这么烧毁了......”那人似是监工,监督手底下这些人做事的,他见我上了台阶以后就一直在底下看着。说起被烧毁的茯苓阁也是感慨万千,“若是穷人家,这么一处宅子抵得上三五个村子里,能安置不少人家呢,可这里一把火就都烧没了,可惜啊。”

    “你是住在附近村子里的人吗?”我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来。

    “是,小人屠四,住在城东头那个村子里。”他是个挺会来事儿的人,见我问了,便换了副笑嘻嘻的嘴脸殷勤谄媚地在一旁附和道。

    “城东的村子?那个村子好像不小吧,我听你方才说的话,还以为你是住在城外的。这一处茯苓阁可不见得能抵得上你们那三五个村子。”

第一千零七十八话 “巧遇”昌和君

    “萧夫人您有所不知啊,小人虽是住在城东那村子的,却不是生在这城里的人。”屠四解释说,“小人不幸,幼时就没了爹。后来跟着娘亲改嫁到了城里,嫁给了城东村子里一屠户,娘亲带着我受尽了冷眼,忍气吞声,只图一口饭吃饿不死。想想以前的艰难日子,看到这些奢靡铺张付之一炬的场面,心里是真难受啊。”

    “原来是这样啊。”瞧着倒也是个可怜人了,自小受人冷眼长大,难怪他懂得看人眼色,这也算是他的生存之道吧。“你既然自小便住在城里了,那可听说过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吗?”

    “......”屠四先是难为情地笑了笑,“瞧您说的,这样的地方怎么是我这样的人能听闻的呢,自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知晓的嘛。”

    我先是一愣,细细琢磨他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没错,应该是那些人才知道的。”

    转身从台阶上下来,屠四便小心的在一旁盯着照料,他伸了手,却也不敢来扶,做了个样子很是小心,一个粗人做这些事情自然会显得不是那么的妥当,“您小心,踩稳了,慢着......慢着来,慢着,别着急......”

    “你昨日也在吗?”昨天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并未留意到他当时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是,昨日也在。”屠四候在一旁有问必答。

    “那这两日你带着人在这里善后,可有又发现些什么吗?”我上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找到,不过相比起我来,他们负责善后的人倒是爬上爬下的根本不怕摔下来似的。

    “萧夫人您是怀疑我们......”

    屠四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因这里一场大火少了个干净,困在这里的人当时一个都没能跑出去。而这上面看上去应该是那些女子的住处了,他们当时既然都在这里,那么那些值钱的东西自然也是来不及带出去的。屠四以为我问的,是他们有没有发现那些人贵重的东西私藏起来的。

    “萧夫人,您明察啊,这我们哪儿敢私藏啊。且不说我们不是第一个在这里善后处置的,先前已经有人搜罗了几遍,若是真有什么没被烧毁的,也轮不到我们呀。再说了,就算是我们真的发现了,那也不敢私藏啊,这里姑娘们的东西,或是那些被烧死的人落下的东西,哪一件也不是平常物,除非闷在手里一辈子不外露,这但凡拿出去指不定就露了怯了。要是被人发现手脚不干净,挨顿打都是轻的,私藏贵重物品,这可是要流放的呀。”屠四对于这里面的规矩可以说是门儿清,他与我细细道来,表明自己是绝对不会私藏发现的宝贝的。

    “我相信你。”我说,“但是你手底下管着的这些人,都能信得过吗?这么多人,你也不可能一个个的盯着,万一要是有谁看到了什么,偷偷藏了起来,你也不知道啊。”

    “这不会的,他们出来进去的这都是要搜身的。”屠四说,“被搜出来就得活活打死,要不然连累了大家送命。”

    “这么狠。”我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目前的线索不多,现场又烧成了这样。先前赫昭的确带人搜过好几遍确认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了,那些能从灰烬里找出来的宝贝,也都收起当做证物了,没人敢私藏。我就是想到会不会有人发现了什么,不知道那可能是线索然后夹带出去的,结果他所说的这后果却是我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的。

    “不是狠,做的就是这个事情,您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没什么本事,踏踏实实混口饭吃就足够了。干什么非去冒那个险呢,这毁了后半辈子不说,还会连累一起做事的人,招人记恨。”屠四说。

    “行吧,那你们如果有什么发现记得让人来通知我一声。”我说。“不管是什么东西,觉得有疑惑的,可能跟茯苓阁大火一案有关系的,就都给我留起来。”

    “是,您放心吧。”屠四拍着胸口跟我保证。

    “......”查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看着他们在这里忙进忙出的,线索也完全对不上。“那我就先走了。”

    屠四候在一旁特别谨慎地目送我出了门。

    茯苓阁里是没有新线索了,但是刚才屠四的话倒是给了我灵感,普通人肯定是没什么机会知道有茯苓阁这么个地方的,那能知道茯苓阁的,肯定是一些极有身份的人。而且钟离瑾都未曾听闻,看来平时被子辅带去的人,一定还有些什么特点,比如是某些特殊关系的人吧,他所结交的人里,身份和地位显然不只是最重要的条件,否则去过茯苓阁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人,肯定会更多一些。

    但什么人可能去过茯苓阁呢?

    这子辅结交的人,难道都是跟他爹利益相关的?

    或者,也有可能是一帮败家子儿,纨绔子弟,不着调的?

    但这样的人,目标范围还是太大了。或许还有某些条件,可以锁定范围,再缩小一点,就能够调查处具体的某些人了。

    我在城里的街道上漫步,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看这路上过来过去的那些衣着打扮华贵的男人,觉得哪个都像是可能去过茯苓阁的。但这也不能直接上去抓人家就来问,你去没去过茯苓阁吧。

    茯苓阁那样的地方,算是最特殊的风月场所。去过那里的人,未必会真的大大方方表现出来。万一子辅选择带去的人是有特殊目的的,眼下子辅和茯苓阁出事了,那去过的人自然更不可能承认他们和茯苓阁有关系了。

    怎么办啊......

    也不能干巴巴等着,那死里逃生的重伤之人醒来吧。

    我停下了脚步,试图忽略周围过来过去的人,在这许多人之中,想到一个可以划分出跟茯苓阁有关系的人的主意。

    只不过这个主意哪有那么容易想到啊。

    叹了口气,一抬头,倒是让我看到了昌和君......

    他就坐在前面一酒肆的楼上,带着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我。他见着我看到他,也不急着躲闪,只不过端起手里的觞,大大方方的示意了我一下,算是邀请吧。

    我没好气地撇过头冷哼了一声,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

第一千零七十九话 昌和君带来的线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大大方方进了门,上了楼。他的侍卫还挡了我一下,看到他的暗示才退到一旁,我走到了他身边,未等他说什么便已经坐下了。

    要我相信今日在这里见到他只是一个巧合,打死我都不信。

    “若是我推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那种不屑一顾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人很抓狂。随即,他好像在我脸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表情,哈哈大笑,“我知道那你肯定不会相信。”

    他这个人,嘴里好像没有一句真话似的,你又琢磨不出他哪句话是假的。就这样一个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态度,他似乎把权利看得很重要,很有心机,但是他从来不掩饰他对权势的渴望,又好像周围的一切他都可以随时抛弃孑然一身似的。

    游戏人间。

    是我对他的印象。

    他的这番态度自然也是我预料之中的,谈不上有没有觉得自己被耍了的不痛快,只是看着他在胡闹罢了,我倒是真的羡慕他这种“疯狂”的性格。

    “茯苓阁那种人间仙境一把火就烧了个精光,如今也没了逍遥的去处。”他突然说起了茯苓阁的事情,倒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知道我去茯苓阁了?”其实我问这话也多余。

    茯苓阁地处钟离家管辖的范围内,出了事自然是要钟离瑾担着的,钟离瑾有事,我们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他既然主动找上我说起茯苓阁,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呀。

    “我从你出了钟离家的大门,就盯着你了。”他靠在一旁的阑干上,一副不羁的神情,伸出手指指了指我。

    “我信。”我当然相信,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恰好在这里“巧遇”我呢。“所以,你是特地来给我送线索的?”

    昌和君愣了下,好像没料到事情在我口中竟然演变成了这样的结果,“送?送线索?”

    “要不然呢?你大老远的找上我,又主动说起茯苓阁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发问的吗?”我不傻,他话里的暗示对我来说也太稚嫩了些,“你想让我求你啊?”

    “那你求我啊。”昌和君故意说道。

    “爱说不说。”我料定他一定会说。

    “诶,你这个人!”他没算到我会这样说,有点郁闷了,“我好心来给你送消息的,你倒好,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你这样的女人怕是只有你那夫君才能受得了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好笑了。

    “这就对了,女人嘛。”昌和君说,“这懂事、听话,总是一副盈盈笑脸的女人,是比那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更讨巧些。”

    “你这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说的是我?”这话分明就是拐着弯儿的在骂我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说。

    “好啊,你若是再不说,我便走了。”我作势起身要走。

    他错以为我是真的要走,吓了一跳,想要上前阻拦,“你这脾气怎么......”

    好容易将我拦下,我避开他的手,免得有什么肢体接触惹人误会的,才又坐了回来。

    “若是换了旁人,我早让人打他个二十棍,丢到城外的荒郊野地去了。”昌和君这人其实还不错,就是嘴上没个好。“我这不是正要说嘛,你说你这脾气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没时间耽搁,茯苓阁的案子一日不破,钟离瑾便不能安心成婚,他牵挂这事,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眼看他婚期在即,我不想横生事端去影响了他。

    “你说,你这么为着他,到底图什么?”昌和君对这个问题好奇得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就是想不明白,到底钟离瑾给了我什么好处,让我这么地帮着他。

    “他人好啊。”我说。

    昌和君酝酿了半天,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那种猝不及防就挂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了,“这......就这?”

    “人生难得一知己,不见得什么人什么事都一定要有所图谋吧,单纯的交心,不为世俗,不为算计,这样不好吗?”钟离瑾和我哥的事情,我没打算再告诉其他人,有的事情虽不是说一定要当作秘密的,可是也不好嚷着,弄得普天之下人尽皆知吧。

    “这......”昌和君着实是没接受我这说法。

    “你去过茯苓阁?”我问他。

    “自然去过。”他说着,端起觞来饮了口酒水润喉,“说起那里的美人儿......”

    “是谁带你去的。”我看着他那种回味无穷的表情,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听他讲他那些风流史。“我知道子辅弄这么一个茯苓阁,并不是公开的,就连钟离瑾都不知道,除非有熟人带着才能进去一探究竟,若是没有熟人引路,你怎么可能去到里面?他搞得这么神秘肯定有问题。”

    “......你说的没错。”昌和君印证了我的猜测,“带我去的人,自然是子辅了。”

    “他带你去的?”这个状况,还是有点复杂的。

    “怎么,凭我的身份,他上门来请我去,还委屈他了?”昌和君这话很是傲娇了。

    也对,毕竟他的身份在这儿摆着。“那你去过了茯苓阁,可有何发现?”

    我之前还在想,如何找到一个可能去过茯苓阁的人,没想到下一秒昌和君自己就送上门来,这的确算是个意外的惊喜。

    “发现?那养着的十一个美人儿特别漂亮算么?”他说。

    我就知道这人三句话就了正经。

    “又生气了?”他看着我,摆明是故意想要惹我生气的。“我都跟你说了,十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你想啊......这能是一般的地方吗。”

    “......”我又没去过这种地方,而且以目前的环境来说,这种风月场所大多是私人营业,偷偷进行的,还没有敢大张旗鼓开门营业的。“特别漂亮?那你的意思是......”

    “那些姑娘不是一般人,若是你觉得,他自己爱玩,所以不惜重金弄这么个地方宴请亲朋好友的,那我就没别的好说了。可是这些姑娘,摆明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一般人啊,他费尽心思找了这么十一个姑娘,又四处结交权贵领到他那茯苓阁去......你还不明白吗?”昌和君这话是在点我,暗示我这里面的事情可能比我想的更复杂。

    “你是说,他弄这茯苓阁果然不只是为了享乐?”

第一千零八十话 考验

    昌和君带着一种若有所思意犹未尽的神情,缓缓靠近,话就在嘴边,生生拖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儿了,他却扑哧一声,笑了。

    “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确定。

    但是这话却已经给我提了醒,子辅弄这什么茯苓阁的目的原就不单纯,抛开他只是为了享乐的目的,看来这背后也是为了巩固势力。“没错,利益打动不了的人,只要握着对方的命门就够了。”

    昌和君正端着觞,突然定住了,似是在玩味我刚才的话。“看来钟离南说的没错,你若是个男人,绝对了得。幸好,你没有野心,否则当真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你见过钟离南?”我觉得我问这句话都多余,钟离南知道昌和君想要挖我做谋士,自然是特殊渠道,只是我没想到,这所谓的特殊渠道竟然是通过昌和君本人。“还是说回茯苓阁的事情吧,你知道我在追查茯苓阁的事情,所以特地出现在这里,想来也不只是为了提醒我,子辅弄这什么茯苓阁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结交权势结党营私吧。说吧,还有什么目的?”

    昌和君饶有兴致地听着我分析,忽而就又笑了,“既然都说你有看破人心的本事,我倒是想试试,你能不能猜的出来。”

    “考我?”

    他一抬手,一副随我怎么想的架势。

    我抬头看了看日头,已近正午。

    目光飞速地在他身上打量,他样子慵懒,眼里并无防备......见我如此仔细地打量他,非但没有心生不快,反而还伸展双臂随我打量。不对,他样子慵懒,但状态却是真的有些疲惫,眼神虽和平时没什么别的变化,只是......就算他努力打起精神,可双眼视角的焦点却出卖了他。他面前放着觞,几次见他端起至嘴边,然而这么半天过去了,觞中酒水下去还不到三分之一。这说明他端起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饮酒。

    而且每次他端着觞靠近唇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皱下眉头,我险些以为是这酒水不好吃,所以才引得他这副表情。但现在想想,也许是另外的意思......

    恰好他故作坦然伸开双臂任我观察,倒是让我看到了他前襟的褶皱。我往下看,他的鞋履边缘蹭着些泥土,似乎还沾着花瓣,可是这个季节,天虽转暖了,但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开花的呀,寒冬才不过一个月前刚刚过去,就能开花的地方,可见是精心培育的。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搞出这些东西,没有后世那些发达的科技相助,需要耗费的人力财力不容小觑。

    还有......

    我倾身靠近桌案,向他的方向嗅了嗅,好香的味道,而且这味道之中似乎还有些脂粉味。

    结合以上所有的观察,我心里有了数,坐正了身子,微微一笑。“你昨夜过得可还好?”

    “为何,这么问?”昌和君微怔,更想听我接下来的解释。

    “你昨夜去过的地方,那里的姑娘和茯苓阁相比如何?”我又问。

    “......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他疑惑,看了看自己身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我说。

    “那就不能是我家中的女人?我有妻妾,身上有女人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对吧。”

    昌和君辩解道。

    “以你的身份,想必不会娶那些风月之地的女人为妻妾吧。”我倒替他家里的女人感到不值了,“我将你当做朋友,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这女人看女人,光闻味道就知道有几条尾巴了。”

    而他身上这味道,绝不像亲近过普通女子那样的味道。

    香粉跟香水一样,勾不勾引男人,闻闻那身上的骚味就闻得出来,有些气味能够吸引男人,吸引雄性生物上钩,产生求爱的念头。就像后世某些做非正经生意的地方挂红灯一样,斗牛士斗牛扯块儿红布抖啊抖的,就能刺激到牛产生极其强烈的胜负欲。而有些女人身上用的香粉和香水,和那块儿红布是一个道理。

    女人能骗男人却骗不了女人,是绿茶还是骚,清清楚楚的。

    昌和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顿时哈哈大笑。“有意思。”

    “你看起来慵懒,实则疲惫,尤其是彻夜不眠的时候,人的双眼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失去对于某一焦点的长时间集中,这是无法受到主动意识控制的。你几次端起觞来佯装饮酒,可是现下,你觞中酒水下去还不到一半,这说明你端起觞的动作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说你想要掩饰自己要打哈欠的的念头。而且每次你端起觞靠近嘴边下意识皱眉,并不是这酒水有问题,你作势轻抿小口,却喝不下去,可见昨夜喝的不少,一大早接着喝,肯定喝不动了吧。你衣裳的前襟有褶皱,若是今早换过衣服,那么替你更衣之人定会看到,这就说明你昨夜玩了一整晚没回家,所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你的鞋履上沾有泥土和花瓣,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的马车了,你平时出入都有人伺候,乘坐马车。即使鞋履沾灰也不应该有这些许泥巴......最让我怀疑的是这花瓣,如今这季节虽说已经转暖,但还不至于百花齐放,钟离家的园子也是有专门的人照料的,早上我去见钟离瑾的时候路过园子,倒也瞧见了花苞,但是还没绽开。想要有花朵绽放,那么这个地方非富即贵,可是耗费如此大人力物力去使得花朵早些时候绽放,如此奢靡别出心裁,必定是那些自诩风雅之地......再加上你身上这股子狐狸精的味道......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就凭这还想考我,他自己留下的这许多线索,还能瞒得住我?

    “厉害,厉害。”昌和君称赞道,“就凭这些,你就能猜出来了?莫不是萧大人也常常去这些风月之所,所以你才会一下子就看穿呢?”

    “他敢?!老娘打死他。”我脱口而出。

    守在不远处的侍卫闻听此言,都感觉到了杀气一般,匆忙回头以确保昌和君的安全。

    昌和君却意外笑得前仰后合,“看来,萧大人甚是可怜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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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介绍:
继第一部《悬案九阕》结局多年后,萧珏和霍汐大隐于市,继续为破解天下悬案而云游各地,并且生下了他们的儿子萧景毓。转眼多年过去,萧景毓早已长成仪表堂堂的英俊少年,并且因为他母亲霍汐的不死之身受到影响,十八九岁的外表,却早已活了近百岁之久。因为萧景毓得到陈国国君的赏识,萧珏和霍汐在途径陈国的时候听闻国君夫人抱恙,故而探望,却刚好遇见陈国国君养女陈姬被杀,死状凄惨,凶手对于现场的布置如同献祭,夷部的死亡符号更加吸引了霍汐的注意。霍汐萧珏再入乱世,春秋之始,破解悬案,揭开层层谜团,将恶鬼的阴谋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履行最初的承诺,“还天下以公道”。悬案九阙2之涅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悬案九阙2之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