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话 准备离开
“......真的吗？”云瑛问我。
“嗯。”虽然我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活着的云婉，也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按照云瑛的性格，大概可以想到，她会把云婉教成一个什么样子的姑娘。“云婉她，很勇敢，很可爱，很善良，就像你一样。她是一个是非分明的好姑娘......人和人之间的相遇，都是缘分，我以前听到过一句话，说是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相遇。我们每一个人现在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情，或许都像因果轮回一样，云婉和你的前世，可能有着某些关系，所以今生......她来陪你，陪你一起走过那些让你孤单悲伤的日子，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就必须要离开你了。也许等到下一世，你们还会遇见呢？那个时候，你要对她更好一点。”
“我没有照顾好她......如果那时......”
“没有如果。”我打断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必须让她接受现实，一旦对于时间对于空间的印象模糊了，她以后只会产生更多的错觉，有些经历的确会让人很痛苦，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些医治的伤口，还是可以愈合的。“云瑛，你现在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没有如果，时间回不去了，不在的人也回不来了，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你必须割舍掉，才能好好活下去。你要是疯了，我怎么办？微儿怎么办？对我们来说，你一样重要的，不要让自己的意识混沌，也许再过个一段时间，你还会遇到转世的云婉呢？......”
我劝了她好久，云瑛也哭了好久，她其实一直都是内疚的，对于云婉的死，她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多次梦见云婉死在她怀里。作为云婉的母亲，在云婉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她没能发现，没能保护在云婉身边，这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儿。好不容易我才把云瑛哄睡了，从她房里退出来的时候，我心里也很难过。
若是那时......我能再早一点的发现真相，或许就可以阻止云婉的被害了。陈姬死了，云婉也死了，死了那么多人......
我站在门前叹了口气。
“丽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吗？”钟离瑾走了过来。
“你怎么......”我诧异地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呢。
“方才在前面，就看到你脸色不太好，等到结束了想来看看你，结果就只看到红玉抱着微儿在房里。我听红玉说......丽夫人的情况不是很好，刚走过来，听到了一些你们的谈话。”钟离瑾面色憔悴，这几日他也没有休息好。
“我跟你说过我和云瑛是怎么认识的吗？”我苦笑着，看了看身后，确定云瑛的门关好了，为了避免打扰云瑛，我带着钟离瑾往旁边走去。
“听景毓说，是因为丽夫人的女儿被害。”钟离瑾说道，“不过景毓没有说更多的。”
“......云瑛有个女儿叫云婉，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云瑛很在乎云婉的，她自己过得辛苦，却希望给云婉最好的生活，那时候我们是因为陈姬的死，才去到陈国的。陈姬死状古怪，身着红衣被掉在自己的宫里，放干了血......”我说。
“这件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虽不是从景毓那里听来的，倒也知道一些。好像是说，杀害陈姬的，其实是陈国国君的夫人。不过更多的消息，似乎是刻意隐瞒了，外面并没有流传多少，毕竟事关陈国国君的事情，就难免......严谨了些。”钟离瑾也听说过当年的案子，“那这和丽夫人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因为当年那件案子里，凶手一共残害了九个人，以三魂七魄为由，寻找合适的目标进行杀害。”我说，“陈姬是一个，云瑛的女儿云婉，也是其中一个。”
“三魂七魄？那这九个人，还差一个。”钟离瑾算了一下，发觉不对。
“不是差一个，而是我就是那最后一个。”我说，“我虽然在最后解开了一些真相，可是被害的人却回不来了。云婉当时的死状，和陈姬一样，我知道云瑛没那么容易放下这件事，但是也忽略了她，这么多年她始终耿耿于怀，没想到......她会把微儿当做已经死去的云婉。我很担心她的情况，怕这是要发疯的前兆。”
钟离瑾停下了脚步，“丽夫人刚到钟离家休养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我派了家里的医官看着，并未听他提到丽夫人有类似的情况......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会发病？”
“应该不是突然。”我说道，想来这几个月的事情，绝不是偶然引起的。“怨我了，忽略了云瑛的感受，没想到把微儿交给她，竟会引起她的伤心事。”
云瑛会把微儿当做云婉，不过是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云婉罢了。
幸亏这次发现得还算是早，能够及时的挽回，只不过接下来，云瑛应该需要几天时间好好的缓一缓了，相信有这次的经历以后，她会更坦然的接受现在的......情况吧。
“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这对她来说，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吧。”钟离瑾也是同情云瑛的，知道她的遭遇以后，更是可怜她如今的境地。“不过还好，你发现了，要不然她真的疯了可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发病，还得请你派人帮忙照看着。”
云瑛的情况，目前就是这样，在她完全的恢复以前，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放着吧，万一有看不住的时候，难免她又会看到什么，激起极端的念头，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你放心吧。”钟离瑾说，“我等下就要启程回去了，要把这些人带回去处置。我安排一些人留下，看顾好这边。”
“也对，你大婚在即，不好在这边耽误太久。钟离家那边，都准备妥当了？”想到钟离瑾百忙之中抽空赶来，也是难为他了。
“嗯，大致上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你们休整两日，便回城里吧，好在钟离家总不会再发生这些事情了。也能让你们都好好的休息一阵，尤其是丽夫人......免得她在这里触景生情，回去城里，照顾的人也多一点。”
我想了想，“也好。”
第一千零五十二话 女涎回到了城中待嫁
夜色临近，黄昏之前送别了回城的钟离瑾之后，原是打算回到房里好好休息一下的，却不想接到了女涎的邀请，老戌亲自驾车来接我。而且，只邀请了我一个人。
萧珏是有些担心，不过见着老戌，倒也松了口气，女涎即将与钟离瑾成婚，偃伯此时又怎会刁难我们。我劝了他两句，推说女涎许是大婚前夕有所不安，所以找我去说说贴心的话而已，这才劝了萧珏同意，我换了衣裳就随老戌出门了。
一路上，老戌什么都没有说，特别的安静。
老戌驾车并未将我带到之前去过的那处山中别苑，而是入了城，我听到外面似有人声，便向外看了看。可老戌却好像什么都没打算要解释一样，我也不好多问，就等着看他到底要把我带到何处。幸好进了城之后没多久，老戌便勒住了拉车的马儿，“萧夫人，到了。”
我从车里出来，只见眼前这一处府苑当真是气派极了。
“这是......何处？”我还是问了一句，略有不安。
“我家姑娘已从别苑回到了城里，准备大婚之事。萧夫人放心，这里便是我家大人于城中的府邸，我家姑娘已经在等着萧夫人了。”老戌的解释堪称滴水不漏。
“请我来的，真的是你家姑娘？”我有点儿怀疑，老戌是偃伯身边的人，既然是女涎请我来，如何能劳烦老戌亲自来接呢。
“是。”老戌站在一旁，低着头回到，“我家姑娘年幼，脾气是任性了一些，却独与萧夫人亲近。姑娘大婚在即，稍显紧张了些，还请萧夫人好生劝劝，帮助我家姑娘打消顾虑。”
这么听来，老戌请我来虽然是女涎的主意，却也是偃伯默认的。
门开了，从侧门出来了三个女子，走在前面的那个年纪略长一些，两个使女跟在她身后。
“荞婆子，这位便是萧夫人了，你领着萧夫人从侧门进去见姑娘吧。”老戌向那位年长一些的女子说道。
女子欠了欠身，对老戌的吩咐无有不从。“萧夫人，请随老奴来吧。”
我将信将疑，随着她一起从侧门走了进去，这府苑内当真是特别的大，我们穿过回廊，然后过了一道门，又是走了很长的回廊，又一道门，穿过了偌大花园，再往前走，似乎又过了两道门......“还很远吗？”
“回萧夫人的话，就在前面了，回廊的尽头，便是我们姑娘的园子了。”荞婆子说。
这女涎住得这么偏么？我这自打从侧门进来，走了快二十分钟了，竟还要走到回廊的尽头，才是女涎的院子？
好不容易在我的期盼之中，算是看到了回廊尽头的园子，荞婆子领着我进了园子，终于算是见到了女涎。
“萧夫人，你终于来了。”女涎见到我便立刻迎了过来，随后，荞婆子等人便退了出去。
“我还说这几日怎么都没见你，原来你回到城里了。”我见到她确实平安无事，心里也稍稍安心了。
“萧夫人，我听人说了，村子里又出事了？”女涎没有一句客套话，寻我来，怕是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而已，见着四下无人，便直接问了。
“是，”也幸好她先前因为即将大婚的事情回到了城里，否则以她的性子要是真的跑来村子里，只怕会更麻烦。“不过都已经解决了，我来之前，钟离大人已经返回城里了，不会有什么耽搁的。”
“那就好。”女涎不安的缘由，原来在这儿。“萧夫人，凶手......真的是村子里的人吗？”
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不然呢？”我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了一种反问的方式，因为女涎的话似乎有一些别的什么意思，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夫人，我听说你被人袭击，晕死在古墓里，是昌和君把你救出来的，可是真的？”女涎也没有回答我。
“没错。当日意外，确实承蒙昌和君相救。”我觉得，女涎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
“真的是他......”她很紧张。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事吗？”我问了她一句，看她稍显慌张，不太明白她到底被什么吓到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没有。”女涎想都没想的就否定了，稍后，她自己才觉得不妥，面露尴尬，“不是，我是说，我很担心你。我听人说你出事了，就想去看看你的，但是我爹不让。他说我即将大婚，这个时候不宜出门，否则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没事。”我说，“你大可以放心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女涎嘟囔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见着我没事，好像很失望啊。”我故意开了个玩笑，她的心事很重，看样子也并不是很想和我说，她找我来似乎只是想要确定什么事情一样。
“不是的，我当然希望你没事了。”女涎的反应很大，她看着我，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恐。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见惯了她胡闹跋扈的样子，现如今见她这副样子，倒真的是有些不习惯了。
女涎犹豫再三，回头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下周围没有人盯着，就上前拖住我，把我拉到一旁去，这些举动让我十分不解。
“你这是......”我的话刚出口。
“嘘。”女涎就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对着外面大声喊了句，“萧夫人，我的嫁衣今日送来了，你来帮我看看。”
在她的眼神暗示下，我配合着她，向外面应了一声，“好啊。”
女涎拉着我到了卧房，然后小心地从床底下，贴近床板的位置摸出来了一个东西。她火速取了东西就跑回到我身边来，把那东西塞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小声问她。
女涎偷偷的把东西打开，里面是碎成几块的玉石。
我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样一件东西，何至于她如此小心呢，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这是做什么？”
“......浣娘死后，他们一直在找一样东西。”女涎很小声的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包着这东西的帕子，我认得，是浣娘的东西。”
“浣娘的东西？”我看着手里这些玩意，心里生出了无数个莫名其妙。
第一千零五十三话 浣娘留下的东西
“浣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我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女涎说着话，似乎还在警惕着周围，“她明明死在了城外的园子离，可是我回城待嫁，却意外的在我这里发现了这个......我觉得，好像是她留给我的。”
“她留给你？”这怪不得我觉得奇怪，以女涎和浣娘的关系，她们俩怎么也算不上那种......临死之前值得留遗物相赠的关系吧。
“萧夫人，我在想......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个。”女涎把我找来，原来是想要我帮助她解谜。亏得她费尽心思，尽表现出一副大婚前夕紧张不安的样子，持续了多日，做好了铺垫，才向偃伯求情，找我过来，原来是不希望这件事被发现啊。
“可是这东西......”我试着想要将这东西拼凑起来，却发现这东西的样子很奇怪。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会儿的玉器，雕琢的工艺还不算是精湛，甚至连雕琢的样子，也是因为文化的关系，带着一种甲骨文式的古朴质感，根本无从分辨这到底是雕了个什么......“如果真的是浣娘藏在这里的，她留给你这个是为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啊。”女涎说，“我就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急着寻你过来的。我跟她关系也不好，平日里没少刁难她，这帕子既然是她的......那这里面的东西，也应该是她的。如果他们在寻找的东西，恰好就是这个的话，那这......不就是她故意藏在我这里的吗？说不定，她知道我一定能够认得出她的帕子，她这是，有什么托付吗？可她为什么要托付给我呢？”
“......其实你们俩的处境很像。”我说，这是从一开始我就觉得的了，女涎和浣娘，虽然一个贵为偃伯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偃伯的侍妾，但是她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浣娘还是女涎乳母的女儿，在偃伯身边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你不相信你身边的人，她身边也没有值得相信的人，如果她非死不可，大概也只有你能够让她托付的了吧。”
“她托付给我，那我也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不是还得找萧夫人你过来帮忙吗？”女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就自己解开了疑惑。“噢，我知道了！她不是托付给我，她是托付给萧夫人你啊！她知道我常常会去找你......那么，也肯定想到了，万一我要是解不开的话，肯定也会找你帮忙啊。她怎么会可能信得过我呢。”
“她若是不信你，又怎会把这东西留给你呢。”我说，女涎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果真如她所说，浣娘是想要通过她，把东西留给我。那自然也是相信女涎一定不会把东西交给她父亲的，她不仅知道女涎一定会发现这东西，还能看出来是她留下的，更加可以确定的是，女涎会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而不是偃伯。“你说他们都在找浣娘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是在这里找吗？”
“嗯，从山里的园子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寻找东西了......我也是不小心发现的，他们都快把浣娘住的地方彻底的翻遍了，甚至园子里许多浣娘去过的地方，他们都翻过了。我只知道他们在找东西，却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后来回到了城里，他们好像还是在找，但是响动不大。”女涎回忆着她看到的，“那次我路过，看到他们在浣娘生前住过的地方寻找东西，浣娘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可是......我问他们在找什么，老戌会回答我说......是爹爹的命令，让他们检查浣娘的东西，怕浣娘留了什么毒手在后。”
“老戌？”这么说，果然是偃伯的命令了。
“怎么了萧夫人？”女涎问我。
“只怕......你爹爹已经想到，你可能发现这东西了。”我说。
“什么？”女涎吓了一跳。
“你别慌。”我说，“你的这些心思，你爹爹最是清楚，瞒不过他的。你以为你装个不安的样子，就能真的骗过他，让他以为你是因为大婚在紧张，才故意找我过来？如果是因为大婚的事情，那又为何非得找我过来呢。”
“爹爹他发现了？”女涎一下子就很紧张了。
“应该是发现了，只不过，他现在应该还不确定你有没有找到这个。”我想着今日见到老戌的情景，分析着他们的用意......“你都说了，你爹爹派人到处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而浣娘平日能去的地方并不多......除了和她有关的地方，也就只有你这里，还没有被搜过了。你突然要找我来，你爹爹怕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可他还未让人来你这里寻找的目的很简单，他不确定，所以，不想让你发现。如果是这样，那浣娘藏起来的这件东西就应该特别的重要......很有可能，跟她的死因有关。你爹假意答应让老戌把我找过来，只怕等下出了这个门，老戌便会同我打听与你说了什么。”
“那怎么办？我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萧夫人，我该怎么办啊？”女涎慌了神儿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浣娘留下来的这个东西而惹麻烦，“要不然......要不然......我把这个交给我爹？”
“来不及了。”我说。“今日你见过我了，你再把这东西交给偃伯，他不禁不会打消对你的顾虑，反而还会怀疑我们两个商量了什么事情。”
“......这，这真是被浣娘害死了，她藏到什么地方不行啊，为什么非要藏在我这里。”女涎紧张得抱怨起来，难免要责怪那个把麻烦带给她的人。
“这东西，得另外藏起来。”我想了又想，“这样，你找个另外的帕子，把这里面的东西包起来，藏在某一处你认为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用浣娘的帕子，找些能够砸碎的碎片，包进去，放回到她之前藏着的地方。”
“嗯，然后呢？”女涎问我，“那他们要是问起你，咱们怎么说啊。”
“咱们得先想好，免得问了我，又问了你，再穿帮了那就麻烦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竟又被卷入了麻烦之中。
“萧夫人，要不然你把这里面的东西带出去吧？”
第一千零五十四话 出谋划策
“不行。”我断然拒绝了女涎的提议，“偃伯既是有心请我来试探，等下我出去必定被盘问套话，或者，还有可能遭遇伏击，你爹爹是个什么样心思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一旦这东西被发现是我从你这里带出去的，到时候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那可怎么办。”女涎慌了神，似乎眼下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
“就按照我刚才告诉你的去做，你把这东西分开藏，然后，若真到了那一步，就让人发现这帕子和其他的碎片。那时候你只管做出全然不知的神情，就装出一副被浣娘嫁祸的样子，你爹爹非但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反而也会起疑，浣娘临死之前故意设下圈套挑唆你们父女间的关系。浣娘已死，不管她的死是否有疑，你我必须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查出真相。明白吗？”我警告女涎，今日之事一旦被偃伯那边察觉，我们俩都有危险。
“嗯。”女涎用力地点了点头，留意了一下外面的脚步声，“萧夫人，那等下万一有人问起，我们该如何说？”
“......”眼下的处境确实不妙，前有狼后有虎的，不禁让我担心起来。叹了口气，仔细的想了想，“这样，还是按照之前说的，你即将大婚，心有不安，找我来问一问关于钟离大人的事情。若是有人追问，便透漏你听闻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但是被困在了府苑里出不去，担心婚事有变，所以找我过来询问。怕钟离家在大婚之前有何意外，万一影响了你们的亲事，或者钟离家有何丑闻会对你和你爹不利，为了确保无误，才寻我过来的。”
“就这样？可会骗的住他们？”女涎问。
“当然骗不住，顶多是拖些时间。”我说，以我了解的偃伯来说，他的心思深沉并不好对付，本性多疑，极是容易猜忌。“所以，你接下来还得照我说的做。”
女涎看着我，听得很是认真。
“你若说到了这里，以你爹的性子，绝不会再问下去。他应该还有怀疑，不管你说了什么，他都还是有怀疑的，所以，他会让你忘记这件事，然后派人在你身边悄悄打探。你跟你爹回了话以后，回来要时不时的透漏一些线索给你身边伺候的人，你要让她们以为你今日找我过来，是询问一些夫妻相处之道。因我成婚多年，我夫妇二人又与钟离瑾来往颇多，自是了解一些他的喜好，你要让她们以为，你找我来，只是利用我对人心的了解，想学学怎么哄自己丈夫的法子。”
“这......”女涎面上一红。
“你是待嫁之身，你爹又了解你的性子，你在你爹身边的样子他自然知道的，你很了解你，知道你很懂得怎么讨人喜欢为自己争得宠爱，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爹决定要把你嫁进钟离家的关键原因，因为他也觉得你定能稳住钟离瑾的心思。所以，他是看中了你的优势才加以利用，你呢，也要抓住他这一心思再利用。不要怕别人对你有所图，怕是你没有价值被人利用，所以，你只要偷偷表现出一副要争取未来丈夫心思的样子，你爹自然明白，你寻我这么一个人来，想学的到底是什么。”我可是把最后一步退路都给她留出来了，待嫁的女人，本该有人教这些的，不过若想获得更多的宠爱总是要学些手段的，若是偃伯知道她这般“争气”，必然也会打消戒心，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嫁进了钟离家，那么以后的事情......
女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面上殷红一片，但心里有了主意，“噢......萧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
“嘘。”我向她比了个手势，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女涎认认真真的点了头。
我在她这里待到了午夜，故意在这个时候告辞离开。我也是想要确认一下，偃伯的人会不会真的来询问我。荞婆子请人知会了老戌，同时领着我往外走，路过花园的时候，隔着水，我隐约看到对面走过去的人影像极了昌和君，便问了一句，“偃伯今晚还有别的客人吗？”
“这是那边的事情，老奴也不清楚，萧夫人若是想知道，还是问老戌吧。”荞婆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像是真的不知道，却摆明是什么都懂所以不愿意出头。
“算了，我还想着这么晚了，就不去拜会偃伯大人了。”我装作不在意，心里倒是难免起了涟漪，昌和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与偃伯之间的关系微妙，但是大半夜的出现在偃伯家里，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出了侧门，便又见到老戌带着人驾车等在那里了。
“萧夫人，太晚了，就让他送您回去吧。”老戌说。
“都好。”我看了眼那驾车的人，年岁不大，看起来老老实实的。
“萧夫人，我家姑娘没事了吧？”老戌终究是问了。
我笑了笑，回道，“没事，女涎姑娘就是担心村子里的事情会影响她的婚事，所以找我来悄悄的问一问。若是偃伯问起，还请你转告偃伯大人，村子里的事情已经解决，断不会有何影响，请他一定放心，千万别因为那些小事坏了这门亲事。”
“是，萧夫人请放心，老奴一定将萧夫人的话带到。”老戌说，“不早了，从这里到村子，还有些路，萧夫人便不要耽搁了，再晚些城门就关了，那时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低了低头，同他告辞，便上了车。
那孩子驾车向城门口缓缓行去。
确认远离了老戌他们，我才收起了笑脸。
“你去过钟离家城外的那个村子吗？知道该走哪一条路吗？”
前面那孩子愣了下，才缓缓回头看了看我，他并未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由于了一下，才解释说，“是，去过一两次，知道该走哪条路。”
“是吗，去过一两次你就知道该走哪条路了啊？”从城里到钟离家城外的村子，距离算不上很远，但也不近了，尤其是城外小路交错的，这天都黑了，路口连个明显标识都没有的，他才去过一两次就知道该怎么去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驾着车直接出了城。
第一千零五十五话 遭遇伏击
直到车子拐弯，从暗处杀出几个埋伏好的“贼人”。那孩子想都没想的就从车上跳了下去，还是还未等他开口，为首的贼人便一刀砍在了他脖子上......
“你......”他吐了血，惊愕的看着那贼人，已经说不出来什么话就歪倒在了一旁。
“把东西交出来！”贼人摇晃着明晃晃的兵器，威胁我。
“什么东西？”我问。
“所有值钱的东西！”贼人倒是改口快。
“我此番出门，并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说，“随身也就些首饰，也不值什么钱。不过你要的话，也可以给你。”
说着，我便取下了镯子丢了过去。
“......这么点儿东西，就想打发我们？！”他对于这些“收获”并不满意。“你乘坐这样的车辇出行，敢说你没有值钱的东西？”
“这车辇也不是我的，你认不出来吗？这是偃伯府上的车辇啊，你方才杀的，是偃伯家的家奴，我受人邀请去偃伯府上见偃伯的女儿，来去都是偃伯府上的老戌安排的车马。”我说，“既然是来偃伯家里，我带值钱的东西干嘛？”
“别废话，把东西交出来！”他们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僵持之时，突然从四周围包抄上来一伙人，很快就围住了那几个贼人。一辆马车缓缓行来，从马车里探出一人来，“呦，我说今夜怎么了，还以为是遇上了打劫的，萧夫人，好巧啊。”
“嗯，真的好巧。”我没想到竟然是昌和君，“昌和君怎会路过此处？”
毕竟这边荒凉，要我相信他是恰好路过的，着实是没什么说服力。
“方才城里我便见你上了偃伯的车，原想着来和你打个招呼，怎料这车越走越快，出了城便不见了。我这寻来，竟就看到你果然被打劫了。”昌和君笑着说道。
“这个果然用的妙啊。”我不由得称赞道，果然......没错，果然。
“看样子驾车的人遇害了啊，”昌和君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萧夫人，你是要去钟离家，还是要去村子里，我送你一程吧。这么晚了，你不至于想走着回去吧？”
“是啊，走着回去太远了。可惜这驾车的小孩子，看着是个老实人......那就麻烦昌和君请人，把这孩子的尸身送回偃伯那里了。”我知道他不是那么巧的，我刚才在偃伯家里便看到他了，他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
“上车吧。”昌和君邀请我同乘。
“好吧。”眼下也顾不了其他的避讳了，这里荒郊野岭的，也不确定有没有狼。就算没有狼，保不齐会不会再冒出来个打劫的。我径自上了车，坐进了车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外面的人说，“诶，我的镯子。”
侍卫看了看昌和君，便转过身去从那贼人身上搜回了我的镯子，递了过来，昌和君伸手去接了过来，再递给了我。
“走吧。”他对驾车的人说道。
现场留下了六七个人看守，其他的人都跟在马车后面护送。
“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昌和君说。
“巧吗？不是你恰好在偃伯家里看到了我，便跟出来的吧，难道你早就知道偃伯安排好了人在等着我了？”
我故意说着，他的这些心思谁看不透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即使被我揭穿了，昌和君倒也不恼不怒，只是笑着，“那老贼果然也被你看穿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他到底要从你这里抢什么东西。值得如此盘算？”
“我也好奇啊。”我说，“说起来真是倒霉，不过是因为我认识钟离瑾，钟离瑾要和偃伯的女儿成婚，还是偃伯的女儿先来找我的，向我打听钟离瑾的为人喜好，我们就这样熟悉了些。也是想着，她好歹也算是钟离家未来的主母，说了些体己的话，走动得密切了些......今次还是偃伯的女儿邀请我来的，谁知道一出门就被埋伏了。”
这也证实了我之前和女涎商量的，幸好我们提前准备了。
“不过今晚的事，倒还是要谢谢你的，要不是你......只怕我今夜得死在那儿了。”我虽知他是故意而为的，却还是要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昌和君的表情甚是惊诧又好笑，“萧夫人，你当真是尸体见的多了，对生死之事毫不在乎了吗？怎么竟未瞧出你有丝毫的不安惶恐呢？”
我也愣了愣，觉得奇怪。“是啊，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安惶恐呢？”
半路遇袭，是我早先想到的，或许并不意外，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兵器，竟也觉得......
“萧夫人，你之前答应我的东西，可找到了吗？”
昌和君问。
我就知道他不是偶然跟出来的，若不是我答应了会把茧印找到交给他，也就不会有他第二次救我的事情了吧。“老实说，还没。”
“案子你都已经破了，东西还没找到吗？”
“那东西要真那么好找，你们也不至于找了十几年吧，先前茧印的事情在城里引起了骚乱，从头到尾我都没能亲眼看到过......关于茧印的消息，倒是获得了些。白隙当年遇害之前，应该是把茧印藏起来了，万吉和老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方设法的留在村子里，一直都在寻找被藏起来的茧印。老三似乎倾向于相信，茧印又被藏在了古墓里，可是之前钟离瑾带人搜过古墓了，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很奇怪......当年老三和万吉追得那么紧，白隙未必有机会把茧印藏在其他的地方。”我想起这些，心里始终觉得不平静，“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昌和君也算是大方。
“茧印这东西，真的存在吗。”我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什么？”昌和君被我问住了，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都说茧印存在，可是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茧印。”我说，“白隙他们当年在墓室里找到了所谓的真茧印，可是随着他们内讧，白隙被自己兄弟所害，茧印又消失了。之前城里也因为说是找到了什么茧印，死了不少的人，至于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内情，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那件案子我可没有碰。至于那茧印是真是假实在不好说......钟离南之前倒是结合了所有人所说的茧印，画了张手稿给我，只不过，他也并未真的亲眼见过茧印。”
第一千零五十六话 茧印不一定存在
昌和君听我说着，锁起了眉头，看样子心中也有些许的猜疑。“或许，正是因为此物的稀世罕见，并非每个人都有幸见过，才另他更为神秘......”
“可即是如此，那么我若随便找来一件类似的，告诉你，这就是茧印。你可能分辨真假？”
我问他。
“这......”昌和君也不禁为难，他确实没办法分辨真假。
“说句冒犯的话，当年你的养父舅父，拖了白隙等人去取茧印，可是白隙他们并未将茧印带回交到他的手上，还从他那里骗去了不少的钱财。也就是说，他当年也没有亲眼见到这茧印，对吧？”如今我对茧印的疑惑，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茧印是否真的存在变得扑朔迷离。
“......不错。”昌和君倒是坦然，即便听我说了这样一番冒犯的话，也并未有怒色。
“目前不论我们所有人所掌握的关于茧印的线索，其实都是从别人的传闻中获取的线索。我前两日翻看过去案件的记载时，想起了曾经的《九朝》。不知昌和君是否听闻过承阳圣人与《九朝》？”我是因此获得了灵感。
“倒是有所耳闻。”昌和君说，“那《九朝》据传是传世兵书。”
“不错，一开始都说《九朝》是承阳圣人的生父，一个不得志的谋士在临终前所写下的传世兵书，还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承阳圣人的生父在《九朝》之中倾注了一生的心血，结果承阳圣人因此闻名，引得多少达官显贵拜入门下追随他修行的。承阳圣人利用这一优势，结交权贵，可是那些拜在他门下修行的人，怎么是这样就甘心的人，最后还不是起了反心，毒杀同门，绑了承阳圣人百般折磨逼问他说出《九朝》下落，活活将他折磨死了。”当初的这件案子，着实让我心有余悸，承阳圣人可以说是被自己的贪心所反噬了。
“萧夫人，难道是你想说，我的舅父也是因为茧印而遭遇了承阳圣人一样的经历吗？”昌和君有些在压抑着火气了。“你可是在用承阳圣人的事情，暗暗比喻我舅父吗。”
“不，在茧印的故事里，如同承阳圣人一般，被自己的贪心所反噬的，不是你的舅父，而是白隙。”我想他应该是误会了。
“白隙？”昌和君没想到白隙才是我的答案。
“没错。”我说，“白隙是唯一一个声称获得了茧印的人，除了他，你的舅父作为派遣他去取茧印的人，被他勒索了钱财，却并未见到他带回来的茧印。他们兄弟之间内讧，白隙惨遭毒手，骨肉分离，万吉和老三就是冲着茧印去的，拼了命地将他杀了。可是之后也没有得到茧印，他们以为白隙临死之前将茧印藏了起来，所以躲在村子里开始寻找，一找就是十五年，那后山上被挖了一个又一个的盗洞，恐怕他们认为当年最有可能被白隙藏起茧印的墓室，早就被他们翻了个遍。即便如此都没能找到茧印，还不能说明情况的吗。”
“白隙，茧印......你的意思是，白隙并未得到茧印？”
昌和君似乎也在慢慢琢磨着这件事。
“如果我们现在假设，茧印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我见他已经在试着接受这个说法了，才接着往下说道，“我们先假设，茧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当年那墓主人下葬，也是没有头颅的，什么样的罪人会落得下葬之时都身首异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也正是这样一个人的墓里据传藏着茧印。我进过墓室，也拓印了安置石棺之前的那间墓室里拓印了石碑的碑文，那上面记载着墓主人生前的一些事情，说他是九黎分支得到过茧印。临死之前才决定让自己的好友将茧印藏起来......九黎之后，据我所知当年炎黄战蚩尤于逐鹿，大败蚩尤，黄帝砍下了蚩尤的头颅，蚩尤的死和那墓主人如出一辙。这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他在琢磨着我的话，颇有兴致。“接着说。”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是九黎之后，既然要把茧印藏起来，为什么还会流出关于茧印的消息呢。你舅父不就是因为得到了茧印的消息，方才找了白隙动手吗。石碑上明明记载着茧印曾经流传于世带来的灾祸，消息放出了，关于茧印的事情在古墓里也找到了线索。安置石棺主人在墓室里的人，应该就是当年曾受他托付去藏起茧印的那个信得过的朋友。可是在若干年后，这些消息竟然全都翻了出来。我想了想，如果我突然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那么在我死后，我把这个消息散出去，目的就只有一个。”我顿了顿，“那就是利用茧印，让你们后来这些想要得到茧印的人，互相残杀。”
昌和君的脸色一下子就灰暗下来，仿佛我的话让他感受到了杀机。
九黎之后，身首异处，如此算计也不失为一个报仇的好计谋。毕竟以一人之力所杀的人有限，更别提他能为自己报仇了。若这一切并不是他的计划，他一个被砍了脑袋的人回来算计这一切......这就是《聊斋》的故事范畴了。“我想，设计了这一切的人，应该是那个所谓曾被他托付茧印，还在他死后，为他建造墓室安葬的朋友。又是诡异的墓室，又是茧印的传说，无非是为了营造好像真的有茧印存在的假象，引得后来的人自相残杀，便是报仇了。”
昌和君的脸色不太好看。
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下去，这外面依旧是荒山野岭的，他要是一怒之下把我杀人灭口了，我只怕才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你就凭着这些，认为白隙并未得到茧印？”昌和君犹豫了一会儿，他是真的犹豫了，茧印一直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是否真的存在......他也没什么大的把握。
“白隙若是真的得到了茧印，又何必铤而走险。他身边的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他最清楚，为了钱财得罪你舅父已经是铤而走险了，在被围剿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把茧印藏起来的，否则他的兄弟怎么会偏执的认为，他把茧印藏在了村子附近呢。”
第一千零五十七话 昌和君的暗示
就像《九朝》一样。
如果一开始在墓室里，白隙并未得到茧印，他也发现了墓主人的谋划，只不过起了贪念，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白隙只是在墓主人铺垫好的谋划里，加了一些，假装找到了茧印，从墓室里带出，一个值得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如此谋划的东西，昌和君的养父兼舅父却还要秘密的找来他们这些人去取，足以说明这东西本身就有问题。
白隙只是试探性的，向昌和君的养父兼舅父提出高达数倍的赏金，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这也证实了白隙之前的想法，他拿到了钱，自然也没什么东西能够交给昌和君的养父兼舅父的，但只要他继续装作东西还在自己手里，就能一直威胁对方拿钱。只不过物极必反，到底是因为贪心惹来了杀身之祸。被围剿在先，兄弟内讧在后，利字当头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白隙最终也被自己的贪心和谎言所反噬。
但是他的死，却没能为茧印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白隙是死了，传说中的茧印依然引来了各路人的相争。正如同那墓室里碑文上的记载一样，茧印这东西并不是具体存在的，却还是为这天下带来了麻烦。
“......”昌和君在听完我的话以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我有一点好奇......”我说，“《九朝》的事情，我尚且可以理解，毕竟传闻中《九朝》是一本兵法奇书，得到《九朝》的人掌握了里面关于兵法的解释，便可以拥兵自立独霸一方。可是茧印这种东西......且不说他有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单就是一件......佩饰一般的器物，为什么你们会相信着东西有那么大的价值？”
就好像......茧印既不是兵法奇书，也没有什么智慧上的突破，更不像《天工开物》那样记载着许多机关秘术，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按照传闻，那就是一个玉饰，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人觉得怀揣着一件玉饰就能......号令天下了？
这样真的太可笑了。
“......”昌和君好像突然愣住了。
“你也......没想过？”我问他，看他的反应，他好像真的没有怀疑过，一块玉饰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就是一块玉，真能带来好运气？”
“萧夫人不相信是吗？”昌和君反倒问我。
“也，也没有。就是想到......如果茧印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为得到它的人带来硕大的福气，那白隙既然‘得到’它了，为什么还是遭遇了那么多，最后被自己的兄弟残害？你们争夺多年，只是为了它传说中的魅力。就好像......在我们那个......在我们老家，一直传的那种锦鲤的故事一样。”我说，“人人都在转发锦鲤，好像转发锦鲤就会获得好运气一样。我有些同学，平时上课学习的时候不用功，各种偷懒，临近考试了却都在转发锦鲤膜拜锦鲤，好像这样就能通关一样，可该挂的还是挂。还有些人，他们不把期望放在自己对于一件事的努力上，却将期望寄托在锦鲤的随机性上，明明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却因为不肯努力，转发什么锦鲤求好运。锦鲤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它们自己就不会成为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了。”
我是不信什么随机性和投机取巧的。
就好像上学那会儿，我每天晚上要学到很晚，别人都睡了，我却还在悄悄亮着小灯看书，问我信不信锦鲤？如果锦鲤真的有那么灵，那么对于付出了努力的人来说，就公平吗？
“我不太明白你说了什么，但好像能够明白你想要说的意思。”昌和君对此表示，他已经尽力了，但是我的话太难懂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若茧印真的存在......落在了，落在了旁的人手里，势必会为我们带来威胁。”
“我懂，你放心，我会继续追查的，确保这个东西不会改变历史的进度。”历史中不曾有过记载的东西，万一真的流传下去，改变了历史，对我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昌和君点了点头。
我今日提醒他的这些，只不过也都是一个建议而已，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了茧印是否存在的说法。但也不是绝对肯定的，若是当年......我真的留意过，或许还能有幸证实一下茧印是否真的存在，但是现在......
“萧夫人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是个特别的女人。”昌和君说，“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钟离瑾钟离大人会对你如此信任了。”
“......钟离瑾对我的信任，可不只是因为你以为的这些。”我说，我和钟离瑾之间的关系，绝非他所能想到的。
“是吗？”
昌和君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被威胁到的感觉。
“怎么，昌和君现在是很好奇我和钟离瑾之间能够获取信任的秘密吗？”我觉得他想知道的并不只是这样，那种......那种特别暧昧的神色告诉我，他分明是误会了我和钟离瑾之间的关系。
“偃伯的女儿找你过去，真的只是向你打听钟离瑾的喜好吗？为什么她会认为，你一定知道钟离瑾的喜好呢？”昌和君用一种开着玩笑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觉得我和钟离瑾之间有私？”我也笑着问他，“如果我跟钟离瑾有私，又凭什么会告诉女涎，钟离瑾喜欢什么呢。”
“或许，是为了掩饰？”昌和君在试探我。
我觉得真的很好笑，“你想太多了。”
他居然以为我和钟离瑾之间能够相互获得信任，是因为我们有私情。而女涎即将嫁给钟离瑾，也是知道我们之间关系匪浅的，昌和君认为我告诉女涎怎么样获得钟离瑾的宠爱竟也是为了掩饰我和钟离瑾之间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昌和君问我，“萧夫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人。”
“......我就把你这话，当做称赞了。”虽心有不快，对于他这种有着些大男子主义的评判颇有不满，但是眼下我人还坐在他的车上，有求于他，不能与他有明显冲突。
“称赞？”昌和君笑道，“那，不知在萧夫人眼中，我和钟离瑾相比如何？”
第一千零五十八话 挑拨
“......我不明白昌和君这是何意？”
他这话，乍听上去是在针对钟离瑾，可是......更像是在针对我。
“我知道你与钟离瑾来往所谓何谋，以萧夫人的谋算而言，定不会只是为了区区私情而已。可是萧夫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钟离瑾不过区区钟离家的养子，为人自负，并不是一个足够匹配得上你的伙伴。我拥有比钟离瑾更大的权势，现如今身边只缺一个像萧夫人一样，能辩是非，有谋划的伙伴。”
“原来昌和君是在向我递出橄榄枝啊。”我笑，不过他是真的误会了。
“橄榄枝是什么东西？”他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没什么，就是说，你向我释放好意，想要给我一个机会，看我愿不愿意抓住。”我发现我跟他们聊天，是费力了一些，需要时时刻刻解释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习惯用语。
“可以这么说。”
“但我想告诉你，你真的误会了。”我说，“我和钟离瑾没有私情，他或许像你所说的，有些自负，但是我们留在他身边与他来往，断不只是想要利用他那么简单。除去他的身份和地位，他那个人固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聪明绝对，可是他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建议，他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懂得克制，他懂得虚心接受别人的说法......他身上的优点，比他外在的那些条件更重要。而至于我们夫妇能与他来往密切，倒是有一些别的原因，但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和钟离瑾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命中注定的，可惜不是爱情。”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钟离瑾之间，就一定有私情呢？
“至于你方才所提出的，其实对我并不重要。谋算......我没什么谋算，我并不喜欢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也不喜欢权利顶端的那种欲望和贪婪，如今这样对我而言却是最好的，舒舒服服的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能够让我切实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我说，“早先与你来往，大抵也是觉得，你这个人并没有外面所流传的那样坏。纵然有些心思，可你并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你很聪明也很通透，况且，知晓了你的过去，让我觉得你这个人......或许还有救。”
他听了我的话，嘴角的笑意很明显，颇为耐人寻味。
“你放心吧，正如我答应你的，会继续帮你寻找茧印。我既然将你当做朋友，你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帮助你，只要你不是做一些什么......违背人伦纲常、想要毁天灭地的事情。人的一辈子那么长，合作的机会，可并不只是抛弃现在的朋友，成为你身边的朋友这么一种方式。我要是真的接了你的橄榄枝，抛弃了钟离瑾，然后成为你身边的谋士，我想，你也不会真的那么信任我了。”我又不傻，在他眼里，一个背弃“顾主”的人，怎么可能得到信任。“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就算我留在你身边，你不信任我，我反而是危险的。”
没有什么，比那样的处境更危险的。
他不过就是看到我有些本事，想要把我从钟离瑾身边挖走，为他所用罢了。不过他错估了一些事情，我和钟离瑾的关系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不齿，我们和钟离瑾来往也绝非是利用钟离瑾在做图谋。
“听闻当年，钟离瑾一个养子，之所以能够推翻钟离延，成为钟离家的家主，萧夫人功不可没。”他缓缓地，倒是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些真话。
我大笑，“原来这才是你极力想要从钟离瑾身边把我挖走的原因啊。”
“事实不是如此吗？”昌和君问。
“当年的事实，确实与你所说的大致相似，但是其中掺杂了各种事情，各个关键人物的性格都导致了事情变成今天这般。钟离瑾能够受命于钟离家危难之时，成为钟离家的家主，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说，这里面的事情，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钟离延在一起事情被揭穿的时候，便带着神志不清的钟离畅离开了钟离家，算是自请卸下了钟离家家主这个大包袱而已。而钟离家在那件案子以后，就只剩下钟离南和钟离瑾可继承，钟离家的家主不能身有残疾，所以钟离南便力荐自己的养子，而同样属于钟离家血脉的钟离瑾上位。推翻钟离延的，我只能算是一个助力而已，本意也不是推翻他，钟离南自请卸任，离开了钟离家大宅，不过是为了给过去赎罪而已，在他在位期间钟离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离开钟离家不过也是图一个心安而已。而钟离瑾上位，背后真正的助力是钟离南，钟离南的本意也是为了钟离家好，我们因为那件事与钟离瑾相识，之后来往密切也纯粹是因为他是我哥哥霍准的转世而已，竟不想这一切都被人联系了起来，然后我就变成了那个帮助钟离瑾推翻钟离延上位的“谋士”。
“是吗？外面的人皆传......”
“都是舆论罢了。”我打断了他的话，“相信你不只是听到别人说什么，就会相信的人吧。当年的事情，除了钟离南和钟离瑾、钟离延以外，最清楚的就是我和我夫君、我的儿子等人了，难道还有别人比我们更清楚事情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吗？”
“夫君......”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却露出不屑来。“与萧夫人相比，萧大人倒是真沉得住气，也难怪，有你这样的妻子，他自然......”
“我夫君是个很伟大的人。”我说，“虽然我认为，我不必向外人解释他有多么了不得，但是我也不喜欢，有人因为误解，便中伤于他，还是当着我的面......”
“萧夫人难道没有想过吗？以今时今日你的成就所言，你如此维护的那个男人，他已经配不上你了。”昌和君却在挑衅，似乎在他眼里，我和萧珏的关系是那种特别经不起风浪的。
“怎么会。我的成就？这里面若没有我夫君的相助，怎么可能有我今日的成就呢？昌和君不过只是看到了我出风头的样子，却并不知道我能够出这风头的背后，是我夫君的全力相助。”我说，“他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医者，即使没有我，也无法忽略他的优秀吧。”
第一千零五十九话 爱是什么
“萧夫人就没有犹豫过吗？以你的条件，足可以匹配更出色的男人，如今却要同他，缩在茅屋之中挣扎，当真不会觉得委屈？”
“既然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茅屋也是避风避雨之地，吃的苦，也是甜的。以我夫君的本事，若不是遇见了我，他能够娶得更好的女子，通过联姻，稳固权势，那他今日的地位也绝不会这样要与我同住于茅屋之中，更不会遭到你这般的奚落和嘲笑。可他并非俗人，是他选择了我，也是我选择了他，我们与豪门大户的联姻不同，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和温暖，委屈？我倒是真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这样的命运，原本都准备好了孤寡一生，上天可怜我，让我遇见了他，他将我捧在手心里庇护一世，我有何委屈？若不是他，哪个男人能容得我出这样的风头，可他理解我，还帮我，他的一双手除了治病救人之外，更为了帮我调查真相解剖尸体，我若是觉得委屈，难道他就不委屈吗？可是真心相爱是不会觉得委屈的，只要我所爱的那个人就在身边，那便是值得的。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相配一说，若是衡量条件而交换来的婚约，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多一分少一分摆的无比清楚，吃一点点的亏都觉得自己亏大了，这样的生活不是更可悲的吗。而我给予萧珏的，是所有我认为值的，萧珏给予我的，是一世的包容、宠爱，和他的全部。我们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他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和萧珏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当真？”昌和君问。
“有何不可当真的，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有真心的喜欢过一个人吗？不去权衡利弊，不去考虑身家背景，便只是单单的喜欢那个人而已。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影响你一整天的心情，你明知幼稚还能陪她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可有过？”我很自信，被人在乎着的人，往往有一种特殊的底气。
从昌和君怔住的反应上，我就看出来了，他没有过。
他没有过真正的去爱过一个人的时候，对他来说，一生都在谋划，一生都生活在阴谋和权衡之间，他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就这样动心了呢？
“你方才说，以我的条件足以匹配更出色的男人，可我想告诉你的是，被太阳温暖过的人，便不会迷恋于夜晚的月亮，我见过繁星似锦，也见过皓月当空，唯有我的夫君萧珏，是我的太阳，温暖而明亮。”心里很生气他在不了解萧珏的情况下，就对萧珏枉加评判，可是想到萧珏我心里就难得的平静。
“太阳......难道萧夫人就没有遇到过其他，令你心动的人吗？即使你所说的萧大人再好，但也难免会有些在其他条件上比他更出色的人吧。”昌和君或许是认为，我的话说得太绝对了，所以他并不相信。
“爱除了是包容和深情以外，也是一种责任。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遇到过一些，可能在其他条件上比萧珏出色的人，可是这世上，没有那种绝对的，各个条件都很好的人。我也遇到过一些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们很出色很优秀，我也很欣赏他们。可那并不是我就能舍弃萧珏去心动于旁人的理由。心动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偶尔遇到了特别的人，站在客观的角度了解了他的经历，欣赏他，也并不一定就要发生些什么。一辈子那么长，遇到的人那么多，难道每一个自己欣赏的人，都值得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贪图那种虚无的欣赏吗？不是的......我既然选择了萧珏，不只是他要对我负责，我也要对他负责。所以从我选择了他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我对其他人只能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保持着最单纯的欣赏。真正能够让我心动的人，就只有萧珏。”想到萧珏，我会有那种少女般的憧憬，也会难得平静。“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这辈子选定的良人。从我选择了他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夫妇一体，在外人面前，他便代表了我，我也代表了他。所以我并不觉得我今日的成就是一个人的本事，萧珏给我的帮助远不只是从旁协助那般，他的出现，驱散了我心里的黑暗和阴影，若不是有他一直守护着我，想来我的天平早就不知道要歪多少次了，是他陪着我守着我，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他见过我在人前出风头的样子，也见过我在人后挣扎于黑暗歇斯底里的样子，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却还是始终如一的爱护着我。我从未想过，如果没有嫁给他，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我也不喜欢旁人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就妄自对他猜疑评判，我不是什么受这个世界约束的小女人，谁说我夫君不好我是要翻脸的，谁敢动他，我也是会玩命的。”
我不喜欢他再评论萧珏如何。
昌和君根本就不了解萧珏，不了解我们，从一开始他认为我们就是一种阴谋，用他的想法来评判我们的生活，让我很不喜欢。
回想着初遇到萧珏的时候，至今......那都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转折了。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这一生能住大宅子飞黄腾达的人无数，但是能与自己相爱之人相守的人却极少，因为萧珏，使得我想成为更好的人，也因为他没有放弃过我，使我才有了今日。我们之间的事情，怎会是昌和君这种人能够理解的呢。
昌和君的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夜色已经很晚了，他不便打扰，就只能在这里把我放下。
“多谢你今日相助，改日待我们回到城里，定会登门拜谢。”我说。
“我不得不承认，萧夫人的确是个特别的人，每次跟你说完话，都能让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受。”昌和君说，“萧大人是幸运的，我曾经对你们有一些误会，还希望萧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是误会，说明白就好了。”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了，回城还有些路途的，昌和君还是早点返程吧。”
“好，告辞。”
第一千零六十话 茯苓阁的一场大火
我们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
钟离瑾已经站在茯苓阁里，四处查验情况了。
“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回过头看到我们，神色显得颇为凝重，“昨夜这里突发大火，很多人都被困在了这里......死了十七个，重伤......九个。”
“我先去看看重伤的人。”萧珏在听闻死伤人数之时，眼神就变了，他叫上了毓儿一起，“过来帮忙。”
“去吧。”我对毓儿说。
毓儿这才放心地跟着萧珏去了。
“这里......这么晚了还在营业吗？”我有些疑惑，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夜店一说，深夜营业的场所除了客店客舍以外，像这种......
“他们是私自经营的。”钟离瑾说，“这个茯苓阁的老板是曹地一位重臣的儿子，仗着他爹的势力，偷偷摸摸的在此弄了这么一个......所谓的茯苓阁。”
“这算是，什么地方？”我很好奇。
“应该和你想的是一样的。”钟离瑾倒是坦诚，他知道我们早晚都会调查出来的，而且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需要我们的帮忙。“这里养着十一个女人，每到夜晚，便只有熟客才能领着他们带来的人穿过前面的院子，来到这茯苓阁饮酒作乐。”
“好吧，”果然是风月之地，“那这里的老板呢，那位什么曹地重臣的儿子？能不能找到他，我想先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先排除一下人为纵火的嫌疑。”
钟离瑾转过身来，迟疑片刻，“你见不到他了。”
“跑了？”难不成知道事情闹大了，就跑了？
“他也是死的那十七个人之中的一个。”钟离瑾揭晓了答案。
“哇哦，真刺激。”我方才的兴致已经彻底被打败了。“那这么说，死的这十七个人之中，除了原本养在这里的那些女人，还有昨夜来‘玩耍’的人喽。”
钟离瑾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婚在即，却频繁发生状况。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想这次的压力着实令他不堪重负了。
我明白他为何是这样的心情，自他担任钟离家的家主以来，事情就没有平息过，接二连三的出状况磨炼他考验他，好不容易等到村子里的事情平息了，这城里介于钟离家所属的地盘上竟有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劝他想开点儿了，只能伸手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为安慰。
“别想那么多了，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先解决事情吧。”
“嗯，你说的对。”钟离瑾点头。
“死的十七个人重伤的九个人，他们身份弄清楚了吗？”我在询问的同时，看向周围，钟离瑾之前带来的人已经在附近收集线索了，试图找出起火原因。“有没有逃出去的？或者轻伤的？”
“应该没有了。”钟离瑾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将那些还能说话的人先问了一遍，起火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了，他们打不开门逃不出去。”
“打不开门？那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有发现大门处有何异样？”死了十七个重伤九个总共二十六人，几乎全军覆没。
“并无。”钟离瑾一句并无，随即看向了我。
“......所以，你找我来？”我明白了，他也是怀疑这里被人为纵火，而且在起火的时候，当时在这茯苓阁里作乐的人都被关在这里了。
“我只是想不通，因为这一处园子，是那子辅向朋友借的，一直以自己居住为借口，掩饰茯苓阁的真相。直到半夜大火烧了起来，我们远远看到火势，带人赶来救火......才知道原来他在这里，弄出这样的......”
钟离瑾提起此人，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子辅？就是那重臣的儿子？”我问，此时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外面的天色也才刚刚亮起，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被烈火残烧过的气味，想来再过个把时辰......“封锁消息了吗？”
“我是对他们说了，让他们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声张出去，可是半夜里烧起那么大的火，难免不引起城内恐慌，只怕消息封锁不住，不出半日，整个城里都会传开的。”钟离瑾也无能为力，他觉得封锁消息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也觉得头大，别说钟离瑾了，看到眼前这么被烧得烂糟糟的一处，我也快疯了，幸亏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尽快赶来救火了。要不然这剩下的九个人，恐怕也会死于大火之中......“说说死伤者情况吧。”
“这里豢养的十一个女人，死了七个，重伤四个。四个使女，死了三个，重伤一个。三个家奴，死了一个，重伤两个。还有八个来这里玩乐的人，死了六个，重伤两个。”钟离瑾说，“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这......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说到起火原因，钟离瑾看向四周，他也在等赫昭带人搜查的结果。
“......我们赶到的时候，烧的比这惨多了，他们说从里面无法把门打开，直到我们的人撞开大门......”
“门没有问题？”我说着，就带着他走回到门前确认，门内烧得斑驳，门外，确实有被撞开的痕迹......除了这些以外，我试图在门上找一些其他的痕迹。“按道理说，热胀冷缩，这门难道是被里面的气压顶的，打不开吗？”
“我已经查验过了。”钟离瑾说，“这门上没有被人动手脚的样子，而且我们赶到的时候，撞门，他们说也并没有很费力气，从外面轻轻一撞，门就开了。”
“那就奇怪了......”若是当时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这门打得开，至少也能逃出来，不至于死伤这么严重。
“娘！”毓儿那边突然大叫一声。
我寻声看去，招呼钟离瑾，“过去看看，可能有情况。”
萧珏正在救治一个女人，她半个身子都烧焦了，血肉模糊。
毓儿守在一旁无从下手。
那女人身子一挺，鲜血从嘴里冒出来，看样子已经快要不行了。
“怎么了？”我问毓儿。
“她说有话要对钟离大人说。”毓儿凑到她耳边，“......你不是有话要对钟离大人说吗？钟离大人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那女人的一双眼睛已经毁了，什么都看不到，她抬了抬头，像是在寻找钟离瑾的声音。
钟离瑾便伏身凑到一旁，“你有话要对我说？”
“钟......钟离大人？”女人问了一声。
“是，是我。”钟离瑾应。
第一千零六十一话 临死前的委托
“......有，有个人，他......”
女子受伤极其严重，每说一个字都看得出来她特别的痛苦。我看了看萧珏，萧珏意识到我想问什么，只是向我摇了摇头。
“有个人，是......夜里，子辅大人.......带来的，他突然就......烧起来了，烧起来......”女子断断续续地说着，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因为每每回想起昨夜的事发经过让她仍然害怕不已。
“你是说，子辅昨夜带了一个人来，突然就烧了起来？”我总结了一下她的话。
“......是，是啊。”她的声音在颤抖着，气息极不稳定。
“是什么人？之前来过吗？”我问。
“没、没有。之前，没有见过他......”女子慢慢地说着。
“是他纵火？”我要确定一件事，这个女子所说的那个人烧起来的时候，他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
“不......不是的，我想，我想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他和我们......有说有笑的，突然就，突然就烧起来了......他害怕极了，他倒在地上被活活烧死......他，他身上的大火，顺着，顺着帘幔烧起来......我们想要逃出来，可是，大门，大门已经......打不开了。”女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紧握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摸索着要递过来。
钟离瑾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那是半块玉饰。
“这是那人的东西？”他问。
“是......那人的一块玉饰，竟能分成......两个，还有一个......在我，妹妹那里......”她放不下的，其实是她妹妹。
“我明白了，我会找到你妹妹的。如果她还活着，我会把你的这枚交给她，如果......”钟离瑾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确定这女子的妹妹是否还活着......
女子松了一口气，突然身子就软了......
“她死了。”萧珏证实了她的死亡。
死亡人数，十八。
重伤，八人。
不过她临死前，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给我们。
“娘，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一个人突然烧起来了？”毓儿问，“难道引起这一场大火的，不是人为纵火，而是......”毓儿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烧起来呢？”
“是啊，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烧起来呢。”我呢喃着他的话，觉得这件事里一定另有玄机。
钟离瑾握着那块玉饰。
萧珏转过身去照顾其他的伤者，毓儿也跟着凑过去帮忙打下手。
“先让人去找找吧，”我提醒钟离瑾，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她交代了这些，还有这块玉饰，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她妹妹。“她想求你的事情，你帮帮她吧。”
这女子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的妹妹是否还活着，想来她求的，不过是一个如果她妹妹也死了，就把她们姐妹葬在一处。
“嗯......”钟离瑾应了一下，便转身去寻赫昭找人了。
我从旁边拉扯了一块沾了些灰的麻布，将女子的尸体盖了起来。
“夫人，大人。”廉赫回来了，“我在园子里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园子很奇怪，除了这茯苓阁，其他的地方竟然都没下人照看着。”
我缓缓站起身来，腰可能着凉了，起身的时候觉得身子很重，腰很疼。
“夫人！”
“娘！”
廉赫的声音引起了毓儿的警觉，毓儿上前扶住了我，满脸的担忧。
“娘，你怎么了？”
“先扶你娘出去。”萧珏告诉毓儿，“找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一会儿。”
“好。”毓儿就搀扶着我从堆积如山的死尸旁绕了过来，在园子里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让我坐了下来，“娘，你等等，我去找点儿水来。”
看着毓儿跑开，廉赫还跟着站在一旁，我向园子里看了看。“这个园子，是子辅向他一位朋友借来的，看样子并不大，从正门进来穿过园子，便直接到了茯苓阁。他在茯苓阁里养了十一个女人，私营风月场所。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而且这里有这里的规矩，除非是熟客带来的人，否则根本进不来。火烧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茯苓阁里，而且据重伤的人所说，是因为一个人突然烧起来，点燃了帘幔，导致了大火，但是他们想要逃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打不开门......”
“夫人是怀疑，这场大火......”廉赫看样子已经发觉我要说什么了。
“你去盯着赫昭，看看他们都发现了些什么，钟离瑾半夜察觉到火情，便带着人赶来救火了。之后也是他觉得不对劲才找了我们过来......”我说，“恐怕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夫人为何不直接去问钟离大人呢？钟离大人对我们一向信得过，为何......”
廉赫不明白。
“钟离瑾对我们没有顾虑，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我说。“此事牵连甚广，得尽早解决才行，我担心有人会瞒报线索......事情发生在钟离家的地盘上，是一个大活人活活烧起来了，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觉得......钟离瑾最近真的太不走运了吗？”
“夫人是说，这次的大火，是针对钟离家？”
“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但是钟离瑾自从继任这钟离家家主之位开始，在钟离家的地盘上就不断有事情发生，我不认为这都是巧合。况且这次......这茯苓阁的主人是曹地一个重臣的儿子，也同样死于大火之中了，如果不赶紧找出原因找到凶手，钟离瑾怕是无法从这件事里顺利脱身的。”
平白就惹了一身的骚，钟离瑾这运气......不买彩票都可惜了。
眼看大婚在即，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要是说纯粹都是巧合我自然是不信的，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一件事都好像是针对着他而来的，这让我......实在有些疑惑。
“好。”廉赫一口应承下来，他向旁边看了看，“这里都是钟离家的人，他们应该都在找线索。相信很快，就能发现一些问题了。”
“这不好说。”我说，“对了，你还要帮我盯住，这段时间......钟离家有没有人跟外面的人接触频繁的。”
“外面的人，夫人指的是谁？”
“偃伯，或者......昌和君。”
第一千零六十二话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找到了！”
我突然听到钟离瑾大喊一声，便立刻回过神来，给廉赫使了个眼色，让他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盯着，然后我就赶到了钟离瑾身边。
他面前守着一个半边身体都烧焦了的女人，毓儿也是闻声赶来，蹲下身帮忙确认。
“她还活着。”毓儿说完，就抓紧了时间抢救。
萧珏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赶过来，指挥毓儿用药，“......她伤得很重，不确定能不能挺过去，烧伤主要集中在身侧的一侧，但两侧手臂都有烧伤，想来是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用双臂护着身体躲在了某一处......”
“萧夫人，你看。”钟离瑾拿出另一块玉器，与方才从那女死者手里所得到的竟然可以合二为一。“这是我在她手里看到的。”
“那她就是刚才那人的妹妹？”我立刻看向她，可惜......大火烧毁了她半张脸，根本看不出来和刚才死去的那女人，是否相像。
“应该是她。”钟离瑾皱着眉头守在一旁。
萧珏一伸手，毓儿便知道该递什么药过去。
因为医疗设备的匮乏，即使在大火里没有直接丧生而造成重伤的人，一个一个的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亡。死亡的人在不断增加，从刚才钟离瑾所说的死亡十七人，转眼间，就已经上升到了死亡二十一个人，重伤五个......他们的伤势都很严重，这和茯苓阁以木质结构建造有着很大的关系。
钟离瑾派去的人，逐一将城里的医者都带了过来帮忙救治，可是目前来看，仅剩的五人情况并不乐观，我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脑子里闪现出了许多凌乱的画面......想来昨日他们来到茯苓阁玩乐时，也应该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起火的真正原因，只怕......后面的事情会更麻烦。这里的客人身份都不简单，能够在钟离家的眼皮子底下，开这么一处......那位子辅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过我刚才进门往茯苓阁去的路上，闻到了一些木香......
“钟离大人，”我提醒钟离瑾，“你派些人去问问，这里最近是否修缮过，修缮过何处，是何人修缮的。”
“修缮？”钟离瑾被我问住了，他回身看了看，“我记得这边这一处园子，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应该不是近期修缮的。”
“可是你没有闻到吗？那股木香，有新木头被锯开以后的那种气味，这就说明最近这里应该进行过修缮，而且气味既然还残存着，说明当时修缮之处比较大，而且是近期修缮的。”我说，“如果这里发生火灾，当时有人堵上了门，自然是最了解这里情况的人下手，不能放过这些细节的。”
钟离瑾慢慢想了想。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调查一下。”
我在外面帮不上什么忙，看着那些歪倒在地上，身上大片皮肤都被烧成焦炭一般的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我转过头看向已经在大火之中彻底葬送了曾经风华的茯苓阁，向茯苓阁内走了过去。
“萧夫人，”门口有人提醒了我一下，“大火刚灭，这都是木头的，就怕还有火星子......您要留意些，免得火再烧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
这一场大火是好不容易才被扑灭的，茯苓阁的建造以木材为主，四处都已经变成了焦炭一样，看不出昨夜起火之前到底是怎样一副奢靡华丽的样子。头顶上的大梁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炭化而倒下来，这木头的深处是否藏着火星子，谁也没办法完全断定。一点点的火星子，也许便能够令这里死灰复燃......
原先在茯苓阁里忙着救火的人，在确定了昨夜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找到，死的死伤的伤，都被移到了外面等候救治以后，便开始了清尾的工作。茯苓阁烧成了这样，如同废墟一般，但是站在这里依旧可以感受到此前的规模......能在这里养着十一个容貌绝佳的女子，不简单。
四周都是呛鼻的味道，我努力忽略那些让我的身体本能产生屏蔽的不适，闭上了眼睛。
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我回到了昨夜，大火烧起之前......
身处繁华无边，这里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奢华到了极致......
连烧毁的台子，也在幻想中复原了，站在台上跳舞的女子，眉目含情，姿态柔美，莫说是男人看了春心荡漾，就连我这么一个女人置身其中都流连忘返。
到处都可见垂幔，这里仿若莺歌燕舞不绝的仙境一般，那些女子美好得就像是天宫里的仙子，妖而不媚，媚而不俗，俗而不厌......那些笑声仿若林中的黄莺一般，她们围坐在那些大人公子们之间，说说笑笑。
一片奢靡享乐之景，我仿佛置身于一副画作之中，这画作......
紧接着，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就变了......
突然有一人，从旁站了起来，他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但是他又说不出来是怎么了挣扎着跑到了一边。连原本陪在他身边的人，也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们试着在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叫他，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他疯狂的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好像是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
然后，就一瞬间的事情，他身上冒出火光，大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就将他吞噬其中。
他嗷嗷惨叫着，这下，茯苓阁里的人都被吓坏了，他们再也无法安心看着，纷纷惨叫着四处逃窜......可是那身上起火的人，被包围着的大火烧死倒地之时，身上的火花顺着垂在地上的帘幔就直接烧到了房梁上，顺着房梁飞速蔓延，很快，这里垂着的帘幔都烧了起来......
大火在烧到外面之前，先一步的将室内的一切烧着。
他们惨叫着躲避着，想要打开大门逃出去，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无法从里面打开茯苓阁的大门，用尽全力也无法推开它......
每一个人都被包覆在火光之中，他们疯狂躲着，顾不得其他，躲在每一个自认为可以躲过火焰的地方......
火光最终引起了外面的人注意，钟离瑾带人赶来救火......
前一刻的人间天堂，只是在那一个人陨落以后，便彻底画作了炼狱的火海。
第一千零六十三话 昌和君来凑热闹了
我全心投入于想象之中，试着以扩散想象到现场，去找出这里可能存在的问题。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竟然在偷偷的接近我......
“萧夫人，小心。”
我听到昌和君的声音，一回头，不只是看到了昌和君等人，还看到了早在昌和君走到我身边之前，就已经站在了我身后的赫昭。
我迟疑了一下，或许心里没有想到，也不知道赫昭是什么时候进到茯苓阁里面来的，怎么就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后了。只不过当着昌和君的面，我没有表现出来，“昌和君？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昨夜失火，这个城里还有人没看到的吗？”昌和君双手一摊，很随意的反问我道，“不过这毕竟是钟离家的地方，我也不好插手，听闻火势控制住了，过来看看钟离大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钟离瑾也是知道他来的，跟在昌和君后面就回到了茯苓阁里，“昌和君，大火刚灭，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我们出去说话吧。”
说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是昌和君的态度，分明就是来凑热闹的。
“呦，都烧成这样了呀，这么惨......还有活着的人吗？”昌和君完全忽略了钟离瑾好心提出的建议，反倒更加关注茯苓阁里被残烧过的样子。
“还有几个。”钟离瑾回说。
“还有活着的人呢？”昌和君听说这里的人还有活着的，表现出更加震惊的模样来，“不容易，不容易不容易，都烧成这样了，还有活着的人......命可真大，昨夜，烧那么大的火，我这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哎呦，太惨了。”
“昌和君不是来帮忙的吗，怎么好像一副生怕事情闹不大的样子啊。”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只因为他那些话确实让听的人很不舒服，什么叫还有活着的人？难道在他看来，这里的人就活该......全都被烧死吗？
“怎么会呢。”昌和君一点都不在意被“误解”了，反而说，“我可是真的担心，毕竟......我听说这一处园子原本是偃伯家里一位亲戚的，他把园子借给了郇尹的儿子，那个......那个叫什么子辅的是吗？”
“你知道？”我问的是昌和君，他看来很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了，可是......偃伯的亲戚？原来这园子原本的主人是偃伯的亲戚......那钟离瑾......我看向钟离瑾确认的时候，我发现他避开了我的视线，看来他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只不过出于一些考虑，他并没有告诉我们就是了。
“是啊，怎么会不知道的，这郇尹可是我们曹地最有名望的一位重臣了。他啊，可是连偃伯都想要结交的人呢，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了，那子辅还活着吗？他要是死了......”
昌和君的话就好像已经知道子辅死了一样，却还在故意问着。
看到钟离瑾压低了眉头，昌和君只是笑，仿佛对于这个结果早就猜到了。
郇尹的身份地位不一般，他唯一的儿子竟然死在了这里，现在的情况比刚才更加棘手了。
“钟离大人，”萧珏走到了门口，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是很淡然地说道，“外面伤者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我就先带着人，把伤着还有被烧死的人带回去了。”
“好。”钟离瑾稍稍松了口气，面对昌和君的挑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幸而萧珏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让他得空缓了缓，“赫昭，你去找些人帮萧大人一并处理。”
“是。”站在一旁的赫昭，完全一副好像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在得到钟离瑾的吩咐以后，立刻应声，跟着钟离瑾一起出去安排人手了。
萧珏转身之前一直看着我，我向他点了点头，告诉他我没事，他才放心地离开了。
“......”昌和君将我们的互动看在眼里，表现出一副有些轻蔑的样子来，撇开了头。
“你特地赶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帮忙吧。”以我对昌和君的了解来说，这个人亦正亦邪，根本不好说准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是纯粹的捣乱一样，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凑，生怕不够热闹，还一定要出来搅一搅。“你故意的，当着钟离瑾的面施压，这子辅的身份背景钟离瑾不可能不知道，你却非要给他难堪。”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昌和君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萧夫人，我一直怀疑，你到底有什么样本事，居然可以这样轻易的就看出来我在想什么是吗？”
“不是看出来的，是感激出来的。你要是真的有心帮忙，昨夜火烧起来的时候，钟离瑾带人赶来救火，那会儿的动静那么大，你不可能没有察觉。你那个时候要是派些人帮忙，或许可以尽快的平息大火，可你并没有。你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大，不可收场，却偏偏一早跳了出来，这不就是想看钟离瑾出丑吗？”我又不傻，如果连这些事情都想不通，我现在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厉害，厉害。”昌和君拍手叫好，他突然倾身凑过来，悄悄地说......“你要知道，子辅的父亲郇尹虽然是偃伯都想要拉拢的人，但是他和我是不对付的。他唯一的儿子死了，我自然高兴还来不及的，怎么会帮忙呢。”
“你跟郇尹有不满，却眼看着大火烧起来，二十几条人命葬身火海？”我有些......改变了之前对他的看法，此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个性差点脾气差点的小孩儿，可是没想到他......
“二十几条人命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问的理所当然，“这里的女人是子辅养的，这个地方是偃伯的人借给他的，这里是属于偃伯的准女婿钟离瑾所管辖的地方，昨夜这里烧死的人，都是应子辅邀请到这里来吃喝玩乐的人......他们都是和子辅交好的人，想要通过子辅去认识郇尹的人。我跟郇尹不对付，这些爪牙都烧死在了这里，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件好事了。”
“好事？”我无法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当做是一件“好事”，死了二十来个人了，他居然说这是好事？“你和子辅有仇是你们的事，可这里惨死的人，难道就没有无辜的吗。”
第一千零六十四话 “灵物”
“萧夫人！”外面跑进来的人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萧夫人，您......您快过去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也无意再与昌和君说下去，便转身随着那人一同过去。
他将我领到园子的墙根下，这边乌泱泱的聚了好多的人，我看到了赫昭，也看到了廉赫，穿过人群，就看到钟离瑾站在前面，似乎......
“怎么了？”我问。
钟离瑾回头看了看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上前去，他看了眼墙根处新挖出的沟壑，以及十二个陶罐。
罐子打开了，发出一股恶臭。这味道让我不禁皱了眉头，令人作呕的臭味，却......特别熟悉。我要凑过去查看究竟，莫不是有人把什么东西藏在这里了？
“萧夫人，不要。”钟离瑾却试图伸手阻拦我。
可说话间我已经看到了陶罐里的“东西”......一具，一具尸体......
因为心里没有着准备，突然一下子着实被吓到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
等我反应过来，又凑到了那一个个罐子前确认，没错，每一个陶罐里都泡着一具小小的尸体。陶罐并不大，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放着尸体，但是在确认了之后，我才发现这陶罐里泡着的一具一具的尸体，竟然都是婴儿般大小......
在场的人，好奇过后，便只剩震撼了。
十二个陶罐，十二具婴儿的尸体。
这些婴儿到底从哪儿来的，现在无法确定......“毓儿呢？”
我问钟离瑾，这附近我并没有找到毓儿，萧珏已经带着先前茯苓阁里被烧死的人和幸存的人，以及各位医者医官的一同回去了，这边唯一能够帮我确认这些婴儿尸体的，这剩下毓儿一个了。
钟离瑾回头看了看，也在人群里寻找着毓儿，“不知道啊，方才便没有看到他，别着急，我让人找找。”
没办法，眼下必须有初步的勘验，要不然一旦挪动了这些罐子和婴儿的尸体，就无法确定是否保存完好地带回去了。我守在罐子旁边，忍受着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发现每一具尸体泡在水里，竟都是一样的，出现了腐败的迹象，恶臭难闻。但是没有哪一具可以说是腐败程度特别严重的，而且他们的个头、大小......“怎么会这样......”
我轻声叨念着，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怎么了？”钟离瑾蹲在了一旁。
“他们应该是差不多的时候被泡在这些水里埋在地下的，这水虽然已经发臭，但是可以看得到这水里其实是泡过药材的，这些药材的作用是不是影响尸体的腐败，还得等带回去之后，让萧珏进行进一步的检查。而他们的腐败程度几乎一致，我认为这药材就算对尸身的腐败造成一定影响，也不会影响很大，所以他们应该是前后差不多的时间被泡在水里埋在地下的。而且你看他们的身形完整，毫无疑问是足月生产，一下子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婴儿在出生之后没多久，同一时间死亡，又同一时间被埋在这里的吧？”我说出我心里的疑惑，可是同时心情就像是彻底掉入了冰窟一样......
怎么会有人如此狠毒，连这刚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还得让萧珏进行进一步的确认，但是目前我能看出来的......他们不像是中毒。”我叹了口气，莫名压了一股火气，如果这十二具婴儿尸体的事情当真与茯苓阁和子辅有关系的话，我真的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不去觉得，子辅该死。“他们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时候被埋在这里，而且装尸体的陶罐是一样的，都埋在了茯苓阁的围墙下，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怎么想的？”钟离瑾心里好像有了些想法，只是他并不确定。
“不好说，因为我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可是先前接触过类似的案件，所以我有点怀疑，这种......似乎与某些部族的习俗或者信仰有关。”我在确认了这十二个陶罐之后，就有些怀疑了。
钟离瑾的眼里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惊讶，这也让我同时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他在问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和我类似的答案。
“娘！”
我听到毓儿的声音，转过身来正打算怒斥他跑到哪儿去了。
结果却看到毓儿的脸色更不好，他从人群外面挤进来，见到这十二个陶罐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娘......”
完了。
这是我在看到毓儿的表情之后，立刻产生的一种预感。
“怎么，这是......”钟离瑾也很少看到毓儿这般惊慌的样子。
而且毓儿从人群外挤进来之后，便阴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们，我们在园子里找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供奉着一些东西，娘，你可能会感兴趣。”毓儿犹豫着才开了口，这话里多是暗示。
“......”我可能会感兴趣？会不会真的感兴趣我不确定，但我知道，这下子算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茯苓阁之前当真是玩乐之地？
钟离瑾留下人看守陶罐，将这些陶罐和尸体先带回去给萧珏检验，便同我们一起去了毓儿他们发现的那个屋子。
屋子在花园的尽头，一条小路向前，几乎藏得很好。
门已经被打开了，毓儿站在门口示意我们进去看看。
带着满心的好奇，我们走了进去。
在看清楚了屋子里的东西以后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这是......
我们早先在村子里破获过一件案子，是各种动物离奇死亡，被开膛破肚，取了内脏和肠子。后来在一个妇人那里查到了线索，妇人为了让自己惨死的孩子得以超度，所以供奉了特别的“灵物”给她所谓的“神”，换取孩子的......
我以为那只是偶然的一个意外。
而且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新的线索，可是今天在这里，我居然又看到了和当时屋内一模一样的场景......在这间屋子里，同样供奉着各种灵物......
“这是什么呀？”钟离瑾并未参与那次的案子，所以他不明白毓儿带我们看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第一千零六十五话 女涎的礼物
“我们先前办过一个案子，村中一妇人因为自己孩子的惨死，所以在家中供奉了各种‘灵物’，以求未出世便已经横死的孩子可以得以解脱。当时附近有很多的动物被猎杀，但是死相很惨，开膛破肚，内脏和肠子被取走。我们在妇人家中发现了一间单独供奉着这些的房间，每一个动物的内脏和肠子，都被装在这样一个罐子里，供奉着。不过很明显妇人进行的供奉还未结束，不像这里这般的规模......”
相比之下，那妇人的供奉应该只进行到了一半，和这里供奉的数量无法相比。
也是这一次的意外发现，竟让我有机会亲眼见到了完整的供奉。
从那妇人供奉“灵物”，到乌萝村里的信仰，我曾怀疑过那些“灵物”可能也是某种特殊的信仰，甚至是想到，那些会不会和乌萝村有关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以为线索断了的时候，竟然因为这里的一场大火，使得先前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茧印的事情，也是这般，从城里出现又消失闹得沸沸扬扬的茧印，到古墓里的发现。
好像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有着某种特殊联系的......
......
忙了一整天，可以说回到钟离家的时候，我已经是头疼脑胀的了。萧珏还在检查那些带回来的尸体，我一个人在房里心里憋闷，也是久久无法平息的，便打算去看看云瑛。
进门的时候，云瑛看到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她招呼我到身边去。
“听说城里又出了事情，我还想着你们今天劳累了整日，应该不会过来了。”云瑛说着，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微儿，“早知道你要来，就不让微儿睡得那么早了，你们还能见一见面，跟她说说话。”
“不碍的。”我说，“我过来也是突然决定的，红玉呢？我不是让她在这里照顾你吗？”
“红玉去帮我熬煮汤药了。”云瑛解释说，“你也知道红玉一贯细心的，她不放心让别人熬煮汤药，非要自己去盯着。”
是啊，红玉一贯如此。
“夫人？”
说话间红玉就端着汤药出现在了门口，她径自走到云瑛身边，将汤药摆在案上。
“方才还在说你，你就回来了。”我松了口气，或许见到她们安然无恙，悬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按照大人之前给丽夫人开的方子，我每日都去盯着熬煮汤药，丽夫人连着吃了这几天，看着也有精神了。”红玉说。
“是啊，看着的确是有精神了。”我瞧着云瑛，她不像那时候在村子里，心智失常，忧思颓废的模样，悉心调养了几日的确是有好处的。
云瑛听我这么说，低头便笑了。“萧大人的医术的确是一绝，几付药的功夫就恢复了不少。不过这药，也实在是太苦了......”
“闻得出来。”
我说完，她们都笑了。
这药的味道，闻着就觉得很苦，我向来很怕吃那么苦的药，所以闻到这股味道的时候，不免头皮都是发麻的。
“夫人，我听钟离家的人在议论，说是您去查昨夜起火的那个地方了？为何去了整日，大人晌午就回来了，据说还带着尸体......好像还有两三个伤得特别重的人，住进了东苑，这府里的医官都去那儿守着了。”红玉熬煮汤药的时候，怕是听到了些什么的。
“......确实，出了一些事情。”我说，“不过还好......”
“你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还好。”云瑛提醒我，“霍汐，是不是很麻烦？”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的。
“这再过几日，钟离大人和那偃氏姑娘就要成婚了，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了......”云瑛抱怨着，“你说这火，怎么就烧得这样巧。”
“应该不是意外。”我说。
“难道，是有人纵火？”红玉问。
“是不是人为纵火，目前并不确定。但是我们调查过，据说昨夜在那里面，突然有个人就烧起来了。因为那茯苓阁里到处都是垂地的帘幔，烧起来的那个人点着了帘幔，所以失了火。他们被困在里面，说是门打不开，所以死伤惨重。”
云瑛和红玉听得入神。
“怎么会这样惨的呢，听着真吓人，是说一个好端端的人就突然烧起来了？”云瑛问，“那这人......可是自己点了自己，他何苦如此呢？这也太狠了吧......”
“当时在茯苓阁里目睹了这一切的人说，他似乎并不是故意点着他自己的，至于为何他会烧起来，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不过萧珏把尸体都带回来了，想来检查过后也会有结果的吧。“我听人形容，仿佛大火烧起来的瞬间，那个人也特别的意外。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不舒服，然后跳了出来，接着就着火了......”
“这......”云瑛被这些吓到了，“太吓人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烧起来的呢。算了算了，快别说这些了，要不然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对了，白天的时候，女涎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给你，你不在，我便先替你收着了。红玉，你去把东西拿来。”
我看着红玉转身去取，好奇地问了句，“什么东西啊？”
“一些吃的。”云瑛说，“怎么，她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我也很纳闷，女涎突然送来吃的东西，算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是你贪嘴了，她才送来的呢。”云瑛好像也很纳闷，“要不然，兴许是她知道你爱吃，所以就送了些来讨好你。”
会是这样吗？
上次我去见她，出来就被打劫了，这两日偃伯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女涎却突然送来吃的，这也太不寻常了。
红玉把东西拿来，我看了又看，不过就是一些看起来很平常的小吃而已。
“红玉之前还担心这里面下了毒，就取了些喂给了院子里的狗。不过这半日过去了，也没看到有什么意外的，应该没有毒。”云瑛夸赞着红玉细心。
我随手捏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好像味道正常，咬了一口......
“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好吃似的。”云瑛说。
“你尝尝就知道了。”我还以为女涎送这些来，是给我解馋的，没想到......
云瑛吃了一口就皱了眉头，“天啊，她这手艺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