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话 陷入矛盾的钟离瑾
黄昏前,听说村子里有个孩子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萧珏便跟着前来求救的村民一同去了。眼看着都要到了睡觉的时候,还没有回来,我心里牵挂就想在院子门口等一等。
“萧大人还没回来吗。”钟离瑾恰好路过就走了过来,“......方才我也听到了,不知是哪家的孩子顽皮,吃坏了东西,请了萧大人过去。可是这都好一会儿了,萧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我也是觉得奇怪,“都去了好一会儿了,吃坏东西而已,按道理来说早就该解决了的......这村子里,隔两三天便会有人因为吃坏东西而闹肚子,也没有像这次一样,耽搁这么久的。”
“村子里的环境便是如此,虽然可以保证这个村子里的人可以平均分到一些食物,可是总有些食量大的,贪吃的,会惹出麻烦来。”钟离瑾对这一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我还记得早些时候,我与养父商议过,是否调整一下分配给大家的食物,对于那些年轻力壮的,多分配一些......可养父却并不认同。”
“为何?”我很诧异,钟离家应该并不缺这点吃食才对。只是转念一想,“你养父经验较多,他既然不认同,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
“嗯......”钟离瑾淡然笑道,依旧像是初识那般的热血少年。“养父说,一旦食物充足,这里的人便会懈怠,如今还够,但是明年后年,甚至以后,总有灾年的。若是遇到了灾年,一旦不能让他们觉得分配到了足够的食物,便会不满,而后就难以压制。”
我明白钟离南的担心,“你养父说的有道理,升米恩斗米仇。虽然分配到个人的粮食不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吃得十成饱,可是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们能有个安稳的去处,有吃的,就已经比许多人过得都好了。你今时今日体谅他们,未必能换得你不济之时受到他们的体谅。”
人心难免是有劣根的。
钟离瑾闻听了我的话,也只是很随意的笑着。
“你养父可还好吗?”我问道,“前些时候他曾经来过的,在那之后,便不曾见到了。不知......他这几日可有因为城中那些事情受到影响?”
提及钟离南,钟离瑾的神色便显得沉重了些。
“怎么?”难道钟离南的情况并不好?
“养父......病了。”钟离瑾说。
“病了?怎么病的?”我记得不久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该不会是因为茧印的事情受到了影响,过于操心疲惫,所以突然间病倒了吧。
“操劳过度而已。”钟离瑾说,“不必太担心,已经请了医者照料,悉心调养了。只是近期内不适宜被打扰,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你不日便要大婚,你养父他......”
“养父再休息几日,也会恢复些的。”钟离瑾侧过头来说道,“这次的事情,以我之力独自面对,竟还是有些吃力。还要养父劳神,替我安顿料理,我也是突然间觉得......原来我并不适合做钟离家的家主。”
我在听到了钟离瑾的话之后迟疑了下,然后看向了他。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动了心思,想要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吗?这不禁让我想到了里翀下葬的那日,钟离瑾也是神色慌张的在寻找钟离延,莫非......“你即将大婚,不要胡思乱想。”
“萧夫人,你觉得,我这个钟离家的家主,做得合格吗?”钟离瑾并没有被我那句话所影响,他有些颓败,在接连经受打击后,显然是有点气馁的。
“谁也不是天生就适合担负起这么重的责任的,即使是你的叔父钟离延,他在家主之位上的时候,也是经受了很多的事情。”我劝他,想着他不会在大婚前再闹出什么样的变故了吧。
“可是不得不承认,虽然叔父有的事情确实做错了,但是他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个钟离大人。”钟离瑾说,“若今日钟离家还是在叔父手上,也绝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叔父不论是手段还是谋略,都是强于我的,我始终不算是名正言顺继承钟离家家主之位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见他情绪低落,便安慰了两句,“你临危受命,在钟离家最不济的时候挑起了这副担子,本就强于许多人了。生平所有事,结局未必都能尽如人意,只要你努力去做了,那便足够了。”
“只怕即使我努力去做过了,也是不如叔父的。”钟离瑾苦笑。“若是叔父在位,乌萝村根本不会惹出那许多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欠缺经历,既然做错了,总是要认的。”
我叹了口气,“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也想要学你叔父,让位了?”
“那你觉得,我该不该这么做呢。”
钟离瑾脸上玩笑的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认真了起来。
我反而紧张了,我知道他受到了些挫折,自认为能力不足,有些自负了,可是他突然提出要放弃钟离家家主的位置。倒是真的让我意外了......“你,是说真的?”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紧张,钟离瑾忽而笑了。但是他没有解释说那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开玩笑的,“怎么这么紧张啊。其实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倒是很羡慕叔父的,叔父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作为钟离大人,却很少有人说他不好。他说放弃就放弃,带着叔父畅就这么走了,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我真的很羡慕他......”
一连说了两个羡慕,看来他是真的羡慕钟离延现在的日子。
“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你便不可能完全照着他那样子过,他也未必如你所期待的那样,过得无忧无虑。”我只能这样说了。
钟离瑾有个心结,不容易打开。
“萧夫人,”他说,“若是今日换成你哥哥,作为钟离家的家主,他或许,做得比我更好吧?在钟离家的历任家主之中,想必我才是那个,最让人失望的。什么都做不好,即便有心,到头来也只是换得一场荒唐,落人嘲笑。”
第九百六十二话 真相自在人心
“怎么会呢。”我说,“你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糟了。”
我听得出来他那些话,好像不仅仅是对于之前发生所有事情的抱怨,他已经出现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再加上,出了这些事情以后,几乎都是钟离南在他身后帮他料理,更加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还有他的婚事,他对钟离南有多尊敬,对于逼迫钟离南答应这门婚事的偃伯就有多愤怒。
连我都能想得到,偃伯挑中了钟离瑾做女婿,匹配他的小女儿女涎,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女涎喜欢钟离瑾,他就只是为了达成小女儿的心愿而已。结合种种条件来分析,钟离瑾身为钟离家的家主,但他性格里有弱势的一面,他对于事情的估算并不全面,还需要靠钟离南来帮助他。但是钟离南有能力,却不能成为钟离家的家主,因为他的身体残疾,而成为钟离家家主的人,必须是一个身体健全的人。碍于这个规矩,钟离南就只能把钟离瑾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可钟离瑾欠缺历练,他幼时经历过不少苦,但是没有机会去锻炼一下自己,他从小就不是作为钟离家家主在培养的,在很多事情上肯定比不了钟离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钟离延负罪卸任钟离家家主的身份,带着智力有问题的钟离畅离开了钟离家的大宅,钟离南就只能把钟离瑾扶上这个位置。
偃伯会盯上钟离瑾,也是看着他容易控制。
将来钟离瑾作为偃伯的女婿,自然整个钟离家也是要为偃伯效命的。
钟离南怎么会想不到这些事情呢,他一定想得到,可是偃伯闯到跟前,逼着他点头答应,要不然钟离家一旦跟偃伯对上了,那么后果肯定就是钟离家被釜底抽薪,彻底毁了。
钟离瑾尊敬钟离南,所以钟离南为他定下的婚事他肯定会答应的,但他心里有个结,始终都过不去。偃伯若是与钟离家成为了姻亲,下一步,钟离南就危险了。
因为偃伯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需要一个好控制的“下属”,可以成为他的“爪牙”,替他去完成那些他不能亲自出面的事情。钟离瑾作为钟离家的家主,身份地位都是最优秀的,可实际上钟离瑾却是要依赖钟离南的,偃伯如果想要在钟离瑾和女涎成婚后,成功的将钟离瑾变成自己的“爪牙”,那他就必须要废掉之前在“控制”钟离瑾的人。
往好了想,钟离南可能只是被架空。
往坏了想,钟离南只怕......
“萧夫人,”钟离瑾说,“你经历过这样,根本没有选择的选择吗?我对女涎并无敌意,我也听闻,她对我心有爱慕,我很感激她喜欢这样的我。可是对于她父亲,以及她父亲将要为钟离家带来的威胁,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你也不必想得太糟了。”我劝他,“偃伯招你为婿,肯将他宠爱的小女儿嫁给你。你呢,作为钟离家的家主,又是偃伯的女婿,明里暗里,他应该都不会跟你闹得很僵。只要你自己把握好这个度,你反过来可以利用偃伯的人脉,为钟离家博一个出路啊,我想,这应该也是你养父的良苦用心吧。”
以钟离南的脑子,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的,但是他还是接受了偃伯的提议,同意了偃伯小女儿女涎和钟离瑾的婚事,这就说明,他也给钟离瑾留了一条路的。现在,钟离瑾是钟离家的家主,钟离南早晚都要放权给他,现在也并不算“控制”,只是在锻炼钟离瑾而已,早晚钟离瑾都是要独自面对这所有事情的。钟离南能够给他的帮助,终归是有限的,在自己能够帮到他的尽头,只不过是把钟离瑾托付给了更加能够帮助钟离瑾走得更远的人。
哪怕偃伯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可钟离南并不在意。足可以良苦用心了,钟离瑾应该也会懂他的这些安排的。
“是吗。”钟离瑾说完,却怅然若失地笑着,“......真是怀念从前,我们几个人一起,四处追查案件的时候。虽然紧张,但那时候是真的轻松,不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以后还有机会吗?”他问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那样的机会,可以聚在一起,讨论着案件的进展。”
“当然。”我说,“这有什么难的吗?你是钟离大人,是钟离家的家主,以后我们说不定有的是要麻烦你帮忙的呢。”
“好啊,那随时欢迎你们来麻烦。”钟离瑾说。
他苦恼的背后,是失去了自由,他原本只是想要做一点事情,做一点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可是被却锁死在了这个位置上,完全失去了自由。
我看着他,有些心疼他目前的处境,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我帮不了他什么。他这些只能自己扛过去,若他不是钟离家的家主,那他失去的会更多。
“萧夫人。”钟离瑾抬起头,仰望着皓月,“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件真正的悬案呢?”
“真正的悬案?不知你对悬案的定义是什么?”
“悬而未决,永远都不会让人解开的案件。”钟离瑾说,“你经手的案子,大多都已经解开了,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但是总归真相大白。你揭穿了凶手的目的,揭穿了案发的过程,可是,会不会有这样一件案子,它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即使追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没有凶手,没有动机,什么都查不出来。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永远的被搁置,被尘封于历史,所以经历这件悬案的人,会埋没于时间的尽头,但是真相,却永远都无人知晓。”
不知为何,他的说法,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顷刻之间后背发寒。
“......你,你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呢。挺吓人的。”我说,“我在后世读过一些书,历史上确实留下了不少的悬案,即便有人知道真相,可是并没有流传出来,活着的人把真相带进了坟墓,永远没有结果。不管后人如何猜测,也无人可以确定当年的真相究竟为何。可我觉得吧......即便尘封于历史,但真相,永远都在人心。”
第九百六十三话 你身后的地狱
“真相......在人心是吗。”钟离瑾并未说出他对这句话的看法,反倒是那种意犹未尽的兴趣,让我有些特别不好的预感。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心,他最近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十分不对劲。他的眼神,透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仿佛......接近于黑暗,几乎窒息。
“什么?”
只是转眼之间,钟离瑾便已经恢复了寻常的神色。
“你......没事吧?”我又重复了一遍,并且紧盯着他。
“当然没事了。”钟离瑾笑说,一如往常。“萧夫人,怎么会突然间这么紧张?”
“......没事。”我说,其实刚才,我确实想到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我甚至怀疑,钟离瑾在接连两次的案子里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他心态扭曲,出了状况。“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为什么会这样问?”钟离瑾表示不解。
“没什么,就是看你的样子,感觉你最近好像很辛苦......”我很不安,即使几率只是极其微弱的,我也会觉得很害怕。钟离瑾,是我最不希望出状况的那一个,或许是不是哪里我真的忽略了什么,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是茧印的事情吗?还是乌萝村的事情?看起来,你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是啊。”钟离瑾苦笑着,听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我确实好像是好久没有过......好好休息了。好累啊,真的好累。”
“如果累,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劝他,“不要去想那些明摆着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十有八九不尽人意,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可钟离瑾依旧只是笑,并没有回应我。
“......好像,好像突然之间有点儿冷了。”我借故转开了话题,“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再等下,萧珏应该就快回来了。”
“霍汐。”钟离瑾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我有点惊慌,以往他也喊过我的名字,就像我哥哥喊我那样,可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不会这么喊我,只有私下里的时候。
“你,有没有过特别愤怒,但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实在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你经手过那么多的案件,难道就没有过被人威胁的时候吗?”钟离瑾今天,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感慨,这正好说明了他的情绪是极度不稳定的。
我认为造成他情绪不稳定的主要原因,肯定还是在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上。故意的,轻快地笑了声,试图改变这种压抑的对话气愤,“怎么可能没有呢,我都不知道被人威胁过多少次了。经常是案子查到一半,或者眼看着就要查出真相的时候,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便会被警告。”
“不生气吗?”钟离瑾问。
“会有一点生气吧,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呢。不过他们越是紧张,就越是说明我已经摸到了线索啊。”我说,“其实换一种角度想想,或许他们才是这个世界里的规则,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们世界里的规则平衡,他们受到了威胁,本能的讨厌我也是正常的。”
“你,难道不介意?总有些人,会用你身边最重要的人,或者是直接威胁到你性命的吧。”钟离瑾压低了眉头。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不久之前钟离南被偃伯逼迫着,不得已答应了钟离瑾和女涎的婚事。
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因为这件事让钟离瑾受到了刺激吗?
也对,他那么尊敬钟离南的。可是偃伯却用了一些极端的手段,威胁钟离南,在钟离瑾的角度来说,除了他本身对于这件婚事的不满意外,恐怕......还有钟离南的关系。自己无比尊敬的人被对方要挟,换成了任何一个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介意。”我说,“可是要看怎么想了。”
“什么?”钟离瑾错愕。
“如果每一个件事,能够带给我们自己的只有一些失控的情绪,那么对于我们自己来说,不见得是好事。愤怒,每个人都有,可是控制住愤怒,去打败那个令你愤怒的人,才是真正的本事。”我希望他是真的能够把我的劝说听进去,“我真的活了太久了,经历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我也有过愤愤不平的时候,我也有过失控的时候,甚至是受到委屈,自己憋在心里,未能及时疏解,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逼进绝境。可是愤怒和报复能带来什么呢?一时的痛快?等到你冷静下来之后就会发现,那绝不是你想要的。记住让你愤怒的事情,但是要把那种愤怒转化成动力,驱使自己去成为足以让对方惧怕的人,而不再是单单地惧怕对方,我们要成长,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顺境要成长,逆境更要成长。”
“......你似乎,是想要说服我。”钟离瑾坦言他此时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想要说服我?你在怕......霍汐,你在怕什么?”
他直言不讳,倒是让我猝不及防,这一切和我所想的并不一样。此时此刻,钟离瑾带给我一种更加强劲的压迫感,威胁和危险。
我缓缓舒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压在心里,很沉重。“怕你。”
“怕我?”钟离瑾十分惊讶,“为什么,霍汐,你怎么可以怕我?”
他的语气,像极了我哥哥,还有他一双眼睛里的那种受到伤害的震惊。仿佛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我哥哥,他在质问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我害怕你做错事,我害怕你的想法在突然的某个时候发生扭曲,我害怕你去做一些你自己都会后悔的事情......”我说,“钟离瑾,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我看到你身后危险的处境,我想要拦住你,可是你却有些疯狂了。你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你觉得这很刺激,你觉得这很痛快......我可能马上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坠入悬崖下面了。我不想这样......”
不想......
他看着我,许久,才问道。“你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你哥哥?”
“......嗯。”我还是承认了,在我心里,他们真的太像了。我不可能完全的把他们当做是两个人。
第九百六十四话 村民生病的原因
“......真好。”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可是钟离瑾却在笑着,他面对我的时候,笑得那么的温和,“其实,告诉你个秘密......在我心里,我也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妹妹。”
这句话,到底是刺痛了我的心。
“别怕。”钟离瑾说,“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
“小汐。”他突然像我哥哥一样,叫我的名字,“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任何再伤害到你,谁都不行。”
“你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我哥哥到底是怎么叫我的?可是转念一想,或许,在他无数的梦境中,他曾经梦见过我哥哥是怎样叫我的吧。
钟离瑾那种近乎分裂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特别的快。“......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告诉你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曾经做过些什么。你的养母......是你杀的,我知道。”
他看着我,那种眼神......
“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说,“就像霍准那样,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哪怕是替你承担这一切,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你,怀疑你。我知道霍准为什么那么做,对他来说,不,也是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你都是那个永远需要被保护着的小女孩。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像是......一种宿命发生了改变,我知道,那就是霍准的命运,因为他放不下你,所以他要我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守护你。你的哥哥,我......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就像你小时候那样,纯洁、温暖,所以你什么都不必担心,那些不好的事情,我都会替你承担了,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威胁到你。这是霍准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你......”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
今天的钟离瑾太奇怪了。
“萧大人回来了。”钟离瑾看向一旁,夜色中,萧珏背着药箱,正往这边走着。
看向萧珏的时候,我一眼就确认了,尽管夜色深沉所隔甚远,我也知道那就是萧珏。心中释然了,轻松了。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眼钟离瑾的时候,我发现他也在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浑身都极其的不自在。
“萧珏,怎么这么晚?”我迎上去,拉住了萧珏。
萧珏牵着我的手,皱了眉头,“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待着么,手都冰凉,会生病的。”
“我......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天色也暗了,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等看了。”我之所以手会冰凉,倒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而是刚才受到了些惊吓,让我现在都心有余悸。
“萧大人,怎么这么晚?”钟离瑾问,一开始语气是有些严苛的,不过接下来慢慢缓和了许多,“情况很严重吗?”
“倒也不是很严重,那个孩子吃坏了东西,好不容易将他催吐了,等了会,想要看看他的状态是否能够稳定下来。刚要走,结果那孩子的母亲也突然病倒了。”萧珏回过头和我解释道,“原来,那孩子的母亲也吃了同样的东西。”
“所以,你耽搁了这么久,是因为那孩子和他母亲都吃了闹病的食物?”我终于放心了,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他们现在好些了?”
“嗯,催吐了之后,只要空两天的肚子,按时服用汤药,很快就会恢复的。”萧珏说。
他是等到他们情况都稳定下来之后,才回来的,因此,才耽误了这么久。
“即使如此,也该让人捎个消息回来,萧夫人因为担心你,从刚刚开始就在门外等着,你若是一直不回来,难道要她等到后半夜,甚至是明天早上吗?”钟离瑾这话,听着有些责怪的意思,像是不满萧珏放下了我,去救治村子里的人。
“你等了很久?”可萧珏却并没有注意到钟离瑾话里的情绪,只是听到我等了很久,就很担心,“怎么这样不听话。”
“也没有很久,刚才,幸好钟离大人路过,和我说了会儿话,打发了时间,也不觉得等了有很久。”我岔开了话题,感觉上,钟离瑾代入的情绪有些重,就像是身为我的兄长,对我的丈夫心存不满一样。“先回去吧,很晚了。”
“好。”萧珏答应,便与我们一同返回屋子里。
“......对了,村子里怎么最近那么多吃坏东西的人啊。虽然以前我们路过的地方,隔三差五也有人因为吃坏了东西而请你过去,但是这个村子里,似乎吃坏东西太频繁了。”我觉得很奇怪,如果说有些人因为吃坏东西而生病了,一个人生病两个人生病......等到生病的人多了,那村子里的人便应该知道什么东西不能吃的,可是他们却还在生病。“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为什么明知道会生病,还是要吃?”
“是一种野菜。”萧珏说着,褪下了外衣递给我,我将他的外衣叠好放在一旁,回过身来听他说。“这种野菜本身便有些毒素,只不过毒并不重,大多数人吃了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只有少数人,在吃了这种野菜以后会有不良反应。”
“还有这样的野菜吗。”钟离瑾对此也表示不解。
“是啊,这种野菜更常见于冬天,因为冬天的资源本身就很少,所以就会有饿着肚子的人去挖来吃。可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有些人吃了没事,有些人吃了就会上吐下泻。在这个环境里,一家人平均分到的粮食是有限的,大多时候都会紧着家里出力气干活的男人先填饱肚子,其次是孩子,至于女人和老人大多是吃不饱的,他们只能去挖这种野菜来吃。”萧珏已经了解过了村子里的人接连食物中毒的主要原因,对此也感到很惋惜。
“听起来真是可怜。”这就是这个社会下的规则,劳动力决定了一切,每个家庭默认的,都会选择供养家里的劳动力,否则出外做事的男人一旦垮了,那这个家就连这一点微薄的口粮都没有了。“那这种野菜,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烹饪方法,去除毒性,可以让每个人都吃了没事吗。”
第九百六十五话 被勾起的回忆
“目前,还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萧珏也为难,看样子他已经试过不同的方法了,可是效果并不如预期中的一样。“其实我考虑过,将这种野菜放在水里煮熟,或者是与一些其他可缓解这种毒素的草药配合食用,但是结果还是不怎么好。”
“这样的话,还真是挺麻烦的。”我想,没有合适去除毒素的方法,但是为了活命要吃东西,即便村子里的人知道,这种野菜不能吃,也会去吃。那就意味着接下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村民因为食用了这种野菜,而导致腹痛腹泻。
“不过好在,这种野菜本身的毒素并不厉害,误食的人也只是会腹痛一阵子,不至于要了性命。”萧珏说。
“没有吃食,就决定了他们只能自己去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即使提供每一户的吃食增加,也会先紧着有劳动力的人吃,还是会有人因此吃不饱,这样物资分配就更加不均衡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觉得调整分配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如果要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吃饱的话,那么需要的食物量是很大的,而且这也难保每一家分到的食物就不平均了。一旦失衡,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更大。
想来想去......“若是能有个办法,保证那些身体瘦弱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包括妇孺老人孩子在内,都能力所能及的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他们获得食物的机会就好了。”我想了半天,大概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可是这样的法子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如何正常的正常的运作起来,想要改变原本持续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规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是村子里劳作的村民,也未必能够接受,所以......
“既然萧大人已经说了,这些野菜吃不死人,那就不必担心了。”钟离瑾说,“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萧大人也是,奔波了一晚上,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说完,钟离瑾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怎么了。”萧珏看出了钟离瑾的古怪,便向我问了一句。
“很奇怪。”我说,“他今天就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珏沉下双眸仔细想了想,“他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让人心里发怵的话。我,我不知道......我觉得他有些受刺激了,他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我现在回想起钟离瑾的那些花,仍然觉得有些后怕,“萧珏,钟离瑾......他,他该不会......”
“你在想什么。”萧珏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猜疑。“霍汐,你累了。钟离瑾也会累,他年纪轻轻就被迫登上了钟离家家主的位置,要掌管一家大小的许多事,你要明白,他每天要面对的压力,远比我们所能够想象到的更多,更重。他并非钟离家的嫡出,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后台,这么一个人突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会有多少人等着要看他的下场。他的确并不如所期待的那样出色,但他只不过是按照一个普通人,甚至是比普通人还要优秀一些的程度在一点点成长。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变得很厉害,无所不能。他也是要一个挫折一个挫折的经历过来,才能够成为被人信任的家主。他自己不说,但我们也要想到他的处境才是,偶尔他会有扛不住压力的时候,我们是他信任的人,难免他会不小心露出心里不敢在人前表现的一面。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要替他守好这个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已经胆怯了。”
“......我明白。”我知道萧珏为什么这么说,“只是今天,他突然很像我哥哥,我都快要分不清楚他们了。然后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崩溃的钟离瑾如果真的做出些什么事情来,那个时候,我能不能理智的站在他对面,揭露这一切。”
“崩溃?你认为他会做出什么事呢?”萧珏笑了,他认为我太紧张了。每次有关于钟离瑾的事情,都会让我理所当然的联想到我哥哥的事情,因而引发我心里那些不安的情绪。
我摇头,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我今天突然感觉到的那种......恐惧。“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他今天真的好吓人,好像......”
“霍汐,”萧珏在我面前俯下身来,他捧着我的脸,要我镇定下来看向他,“不要想那些。我知道,你仍然牵挂你哥哥的事情,你始终放不下,你担心钟离瑾有一天会像你哥哥一样走上绝境。你在害怕,你害怕你错过了那个阻止他的机会,你害怕他会在你眼前坠落,然后万劫不复。可是这些事情,不是你害怕就可以阻止的,钟离瑾他的确可能是你哥哥霍准,但他也不是霍准,他们不一定会做出相同的事情来,你不要太紧张。你现在,只是在把你对你哥哥的情绪,投射在钟离瑾身上,你为了减少你心里的负罪感,所以拼命的想要帮助钟离瑾......可是,不管怎么样。钟离瑾他不是霍准,他是钟离家的人,即使他是霍准的转世,但是已经和前世的霍准没有半点关系了,你明白吗?你尽力了,你尽力去帮助他了,剩下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他总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总有一天,他要脱离所有人的帮助,一个人坐在钟离家家主的位置上,他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他会有自己的家人,我们只能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这四个字,让我心里很难受。
“霍汐,你不需要做什么选择,别人的人性不是你可以选择得了的,每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每一件事都是在修正着他们最后走去的结果,我们只是过路的人,却不是能够改变他们命运不幸的人,最后,也只是这一场闹剧旁观者而已。”萧珏劝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结果......
说得真好啊,“也许吧,你是对的。”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我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做的一切,皆不过是图一个心安而已。钟离瑾有一句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那就是......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件真正的悬案呢?”
第九百六十六话 来村子里送礼的人
一大早,萧珏在誊写这两日他在村子里替人出诊的记录,我翻着以前的手记,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又不像是院子里传来的动静。我们相视一眼,然后从房里走出来想要看个究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廉赫刚好从外面回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些村民要去哪里?”我看到前面大门外,不时有结伴的村民路过,好像是要去同一个地方似的。
这时,左右并未看到钟离瑾和赫昭的身影,倒是院中正在整理干柴的毓儿抬起了头。
“说是偃伯大人和偃氏送了东西到村子里,因为两家将近的婚事,所以每一户都可以按家里人头去领东西,有吃的有衣料。他们这是去领东西的。”廉赫刚才就觉得不对劲,特意出去打探了一圈。
“偃伯那边送来的?”我下意识去寻找钟离瑾......“钟离瑾呢?”
“出去了吧,刚才就出去了。”毓儿说,他在这院子里干了好一会儿活了,所以钟离瑾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估计啊,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偃伯那边送了东西过来,所以他就去看了吧。”
“......”我没说话,就是觉得这事似乎是有些不太好。
“看来钟离家的这位主母还未进门,就已经懂得要买通人心了。”萧珏很随意的感慨了一句,便转身回去房里继续誊写了。
“娘,你怎么了?”毓儿见我沉默不说话,就问了一声。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吧。”钟离瑾原本就因为偃伯逼迫钟离南答应婚事的事情而不满,认为偃伯有意控制,这下,偃伯和女涎送来东西给村子里的人,只怕是会让他更加的不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偃伯这手伸得实在是长......“毓儿,你去看一下......不必和他说什么,只要确认钟离瑾在哪儿,没有动怒就好。他若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话,你想办法将他劝回来,莫要与来人冲突。”
“行。”毓儿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我去了。”
他把剩下的干柴,交给了廉赫,整理了衣裳,便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夫人,”廉赫在我要转身回屋的时候叫住了我,“您是觉得,这钟离大人会和偃伯的人闹不快吗?可钟离大人不是即将和偃伯的小女儿要成婚了吗?”
“如果这门婚事,是钟离南找上偃伯去提的,那就没什么事了。可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样。”我说,钟离瑾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而偃伯此举无疑是更加刺激了他......我是担心,钟离瑾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真的这么做了,他和女涎成婚之后,也恐怕并不自在啊。
“钟离大人不像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啊。”廉赫有些想不通,在他看来,钟离瑾沉着冷静,绝不是一个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自乱阵脚的人,偃伯的家奴即使出言不逊,也未必能够激怒钟离瑾。廉赫并不认为钟离瑾会像我担心的那样,一时意气用事,闯出祸来。
“......我知道他不是,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一切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廉赫并不清楚,钟离瑾因为偃伯逼迫钟离南的事情,已经对偃伯心生不满。我也很不理解,偃伯应该知道,钟离瑾一定察觉到了此事,并且会因为此事对他生出一些不好的情绪来,可眼看着钟离瑾和女涎的婚事将近,这个时候息事宁人,等到大婚之后再说其他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是试探钟离瑾的底线呢。
昨天老戌来接女涎回去,稍后晚一些钟离瑾就来了,我不相信老戌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偃伯如果清楚,钟离瑾这个时候就在这里的话。他却偏偏的要在这个时候,同样挂着女涎的名号,来到村子里送东西。分明是摆出了一副,已经坐定了钟离家主母的位置,偃伯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做只会更加的使钟离瑾对女涎心生厌烦么?
我猜,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一定是故意的......偃伯这个人,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心思特别深,故弄玄虚让人看不懂他的用意。说什么浣娘勾结贼人杀了他的嫡妻,我觉得不太可能,浣娘一开始的行径,他都是知道的,他利用完了浣娘,然后就变成了浣娘串通歹人......女涎看到了偃伯嫡妻的尸体,出来就遇上了浣娘,而且最后的事情好像真的变成偃伯嫡妻的死就是浣娘所为。抛出了一个棋子,却使得整盘棋的棋路都让人看不懂了......
作为女涎的父亲,作为钟离瑾未来的岳父,难道不是女涎和钟离瑾的感情约好,对他越有利吗?他的目的,是想要控制钟离瑾没错,可是激怒钟离瑾又是为什么呢?他还在刻意挑唆钟离瑾和女涎之间的关系......
怎么,是怕他们成婚之后,更恩爱?
我回到屋里,萧珏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我和廉赫的话,他是听到了的。“你似乎总是把钟离瑾当做小孩子,他如今也算不得年轻了,不会像你以为的那样,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
“若不是当然最好,我只是难免担心。女涎是个挺好的女孩,虽然任性了一些,但是她够真。钟离瑾和她之间,若不是因为夹杂了偃伯逼迫着钟离南答应这么婚事的事情,想必也会更和睦一些。”我想到他们俩这成婚以后的处境,就不禁担心,也不知道女涎若是嫁了钟离瑾,到底是好事还是......
“说起来,毓儿的年岁也不小了,他可有中意的姑娘?也是时候该为他想一想了。成了婚,也许他那性子才能够定下来。”比起钟离瑾,萧珏更担心的是毓儿。
钟离瑾比起毓儿,好歹也算是稳重一些的,反倒是我那个儿子......
“毓儿应该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他们的事,我想着让他们自己解决,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跟我说想要在一起了,我自然就帮着他们张罗。”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多久才能走到这一步。
“......那就别催他们了,一点点来吧。”萧珏也是想得开,对于毓儿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第九百六十七话 古怪的发现
本来,所有的一切都暂时平息了。我以为这种平静的日子至少可以持续到钟离瑾和女涎成婚以后的,在那之前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
但终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愿,事情还是发生了。
今日大雨,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在房顶上,让人心烦气躁的。赫昭从外面回来,带了钟离南的信给钟离瑾。我看到钟离瑾在看信的时候,他面上那种压抑憋屈的表情始终未舒展开,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真的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出什么变故了。
“......看来,我要提前回去了。”钟离瑾看完信后,便将写着字的锦帛塞进了袖子里。
“是出什么事了吗?”萧珏问。
钟离瑾迟疑了许久,点了点头,“是,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养父身体抱恙,只是让我回去着手准备大婚的事情。”
“先前你不是说......他的身体不太好是累到了吗?休息两天就可以恢复的,怎么这身体没恢复,还又变差了呢?”毓儿插嘴问了一句,先前钟离瑾来的时候,确实这么说过。
“原先,我也以为是这样,离开家的时候,养父的气色虽然差一点,但是并无异状。可是他却在信上说,他受了风寒,所以......”钟离瑾很担心钟离南的病情,说着,还转过头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
“既然是这样,那只有先回去看看了,确认一下也能够放心。”萧珏劝他说,“不过今天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你不如等到雨停了再动身。”
“也只能这样了。”钟离瑾虽然答应了,但是面上仍然挂着一副担心的样子,并未缓解。
我看了看萧珏,将剥好的野果递给了他,他放进罐子里,一颗一颗的摆好,加以特殊熬煮的药水腌渍。而毓儿观察了钟离瑾半晌,见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才又回到位置上,继续捣药,毓儿说,“别太担心了,大不了等雨停了,我陪你一起回去。我这医术虽不及我爹,可是也比城里那些医者要强一些。先去看看也好,如果我解决不了的,再请我爹过去。”
“这......”钟离瑾想了想,“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毓儿不以为意。
“你带些药过去应急,如果钟离南大人的情况不好,便请人捎个口信过来。”萧珏不放心,嘱咐了毓儿两句。
“好。”毓儿答应得很爽快。
这个时候,我们都以为钟离南只是累加上受了风寒,所以病倒了。
萧珏给毓儿准备了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黄昏前,这大雨才停。钟离瑾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们加上赫昭三个人趁着黄昏,便骑马赶回城里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以后,我觉得天好像又阴了。
“钟离南......不会有事吧。”我有些不安,每次下雨,我的感觉都糟透了。
“不会的。”萧珏牵着我,安慰道,“钟离南的身体一向不太好的,你也知道,前些时候因为茧印的事情,钟离南为了帮助钟离瑾解决这个麻烦,所以过于奔波劳累。人嘛,身体一倦便容易生病,加上现在的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难免会造成压力。病一场,好好的养一养,在钟离瑾大婚以前,应该可以恢复的。”
“可是既然钟离南病得厉害,为什么还能给钟离瑾写信呢。”我是觉得,按照钟离南一贯的行径来说,如果他只是因为受了风寒病倒了,不可能会特别写信把钟离瑾找回去的啊。
之前我们在查案的时候,也有几次,是案件查到最后才听说钟离南病了的,他不会特地让人通知钟离瑾的。况且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受个风寒还特地把钟离瑾叫回去?有些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怎么,你又在怀疑什么了。”萧珏问我。
“不知道,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的。”让我最是记挂的,就是刚才钟离瑾在屋子里看完了信以后,就手把锦帛团在一起塞进了袖子的举动,看似无意,但是和他往常的随意相比,就显得有些特别了。好像是下意识这么做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恐怕也只有钟离瑾自己才知道了。
或许是那信上,写了什么不方便给我们看的内容吧。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吧。”萧珏扶着我,要回去休息。
“萧大人!萧大人!!!”村长急匆匆的赶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明明上了年纪,动作笨拙,却还是很着急地往这边跑,这个举动......
我们回身等待着,我看了眼萧珏,猜想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又有吃坏东西的。
“萧大人,出、出事了......烦请您,跟我来吧......”村长跑到了我们跟前,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到我,“萧夫人,萧夫人也、也一起......也一起来吧。出了大事了......”
出了大事了。
我心里那种不安愈发的强烈,萧珏就像是感觉到了一样,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太紧张。
我努力挤出笑容,这个时候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叫上了廉赫,嘱咐红玉留下陪着云瑛照顾微儿。我们跟着村长就向出事的地方去了,可是村长带着我们越走越远,俨然已经偏离了村子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儿啊?”我问了一声。
“去后山,就在后山,马上就到了。”村长和我们解释说,他的话听起来语无伦次的,只是一直招呼我们往前走,他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不远处,有个举着火把的小伙子等在那里,看到了我们,立刻就迎了过来一同带路。
“村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后山可是看到什么了?”萧珏忍不住同村长询问说,这一路上村长只顾着领我们走了,也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我们也是一头雾水。
“萧大人......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和你们解释啊,这,这实在是......实在是,太......哎呀,你们就跟着我来吧,到了地方,你们亲眼看到了,就知道了。我在这村子里也生活了好些年,是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村长着急了,似乎还带着些哭腔。“去年我才接手当了村长,我就是害怕,害怕......”
第九百六十八话 似曾相识的石刻
他也算是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老人了。
只不过先前这个村子里曾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里翀生母和前任村长之间,意图向钟离家复仇的那件案子。之后,前任的村长被关押,他就成了村长。
有了之前的事情,他就更加小心了,生怕这个村子里再发生那样的事件。可越是小心,就越是麻烦......
我们还没有到他所说的目的地时,就已经看到那附近的火光摇曳,原本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后山失火了。可是逐渐靠近,看到了晃动的人影,那嘈杂的议论声,以及每个人手中的火把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所有人都聚在这一处,举着火把在这儿站着。
到了跟前,才看到他们围着一个洞穴。
“这是?”我不解,这洞里难道有什么野兽?
“来......”村长竟还是招呼我们,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前面带路,一点点的探入到了山洞里。村长走进去的时候还特意回过头来嘱咐我们,“小心着点儿,这里地滑,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别碰着了头。”
“我先。”廉赫抢在了我们前面。
“小心点。”我说。
然后我跟萧珏跟在廉赫的后面,走进了山洞。
山洞的洞口并不大,进来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下,担心里面不好走,会很窄。
可是进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洞口不大,但是洞穴里面的这条路也不算窄,至少可以容纳两三个人并排行走。我们身后也跟着几个年轻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木棒一类的武器防身,而且他们都很紧张。
我看着萧珏,他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大家的反应,变得小心了起来。他握着我的手,很紧。
火把虽然不算特别的亮,但是山洞内近处的情况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这是......”我突然发现,山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我在途经的石壁上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这说明这里是人为修建的。我问跟在我们身后的年轻人,“你们以前听说过这里有一个山洞吗?”
“没有。”他们纷纷说没有,每个人都在摇头,好像真的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似的。至于这里为什么突然多了一个山洞,他们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以前没有人注意过这里吗?”我觉得奇怪,就算洞口再小,可是他们也不会谁也没有发现吧。
“若不是老三家的石生跑丢了,我们找来了这附近,听到石生的叫喊,也根本就不会发现的。”他们说,“之前,这洞口外面铺着一层牛皮,盖着土,因为这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谁也没想着这里会有这么个山洞啊。”
“那这一次,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萧珏问。
“石生跟老三闹脾气,跑了出来,结果失足跌了进来,这才发现的。老三找不见石生,可是急坏了,叫了村子里的人一起帮忙寻找。找到这附近,喊着喊着,听到了石生的救命声。这才找到了石生,然后发现这个地方的。”他们说。
我和萧珏交换了眼色,对于这里奇怪的一切,并没有个准确的概念。只能等着再往里面走走看看,或许还有些什么吧......我问,“这里面很深吗?你们之前有没有人进来过,发现什么了吗?”
“......是,是啊。”他说,“不深了,就在前面......前面就到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前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
说是就在前面。
从我们进入山洞到现在,走了有些距离了,而且脚底下的路是有坡度的,可以推测,我们走的这条小路并不是平行往更深处的,而是......往下,地下更深处走。加上有的地方会明显有转弯的感觉......难道,这是一个螺旋型往下走的小路?初步估算,我们走了已经有四五百米。我有些不安,一个人工修建出来的这种地方,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住人而已,加上他们的反应,我可以认为一开始他们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已经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进去过了,至于更深处发现了什么,一定不是什么惊喜。
惊吓还有可能。
“......这不会是挖到谁的墓了吧。”我嘟囔了句。
“墓?”萧珏迟疑,“怎么可能,墓怎么会建在这么深的地方。”
“如果不是墓的话,有什么必要,是往地下修建这么一条路的呢。”我也想不通,不确定是墓,但是这样的环境让我觉得......
“那是什么?”我只是无意间抬头,隐约看到了头顶上的方向有什么影子晃动。
前面听见的人都停了下来,举着火把凑近,想要看清楚。
结果就看到,类似于石雕的东西,一个样子很吓人的形象,好像是一种怪物似的。
他们看清了上面的东西以后,吓得也是惊慌失措,险些逃窜,幸好地方并不大,只是拥挤了一下。萧珏伸出双臂努力护着我,使我不必被他们挤到。
“别害怕!”廉赫大喊了一声,“什么都没有,那不是活的。”
说完,廉赫夺过一个火把,丢了上去,丢在了那石刻的旁边,将那东西映照得更加清楚了。虽然样子吓人,但是很清楚的可以看得出来,那只是一个石刻而已。
至于刚才为什么我会觉得有活物一闪而过,应该也只是石刻在大家手中火把的映照下的影子,发生了变化,随着队伍的走动,光线的移动,所以石壁上的那个凸出来的石刻,就像是动了一样。
确认了这一点,大家都逐渐冷静下来。
村长好容易挤回到我们跟前,想要把上面那石刻的东西看清楚。“这是什么呀,怎么样子这么吓人啊。”
我看着有些熟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曾经见过的什么东西很像,一下子也想不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是吗?”萧珏看到我的表情。
“不知道,我也不太确定。就是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可是突然之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也许我见过类似的石刻,只不过因为每一个石刻都有所不同,所以......”所以我也不好冒然确认。
“这东西,好吓人啊。这是什么野兽啊?”村长问,“我这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东西啊,怎么长这个样子。”
第九百六十九话 匪夷所思的墓葬
这不是某种野兽......
准确的说,石刻上的这个怪物,就像是中国神话传说中龙一样,是由许多动物的特征拼凑起来的。可是和龙不一样的是,这个东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里很别扭,它有熊一样的身体,还有鹰的翅膀,有野兽的獠牙,还有锋利的爪子......总之,拼凑出来的这个东西样子实在是丑陋吓人,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不管站在哪一个方向,好像它的眼睛都是盯着我的,特别凶悍,特别的可怕。
“我也不曾见过这个东西,也许,只是某些人自己想象出来的吧。先往前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我们在这样一个石刻旁边停留了太久了,还不知道村长到底要带我们去看些什么呢。
“这边,小心点儿,别碰着头。”村长继续领我们往前走。
这个地方真的诡异极了,修建了这个地道的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也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只是看到村长,越往前走,他的表情就越是紧张,分明有汗珠从额头滑落似的。
前面好像是另一个洞口,略有些窄,但是跨过了那个洞口以后,豁然开朗。
这仿佛是山腹内开凿的一个巨型洞穴,很大,能容纳不少人的。
我听着有流水的声音,而且有风声,看来这里除了我们一路走过来的那个地道以外,还有另一个出口,空气对流,所以发出了声响。
这个巨大的山洞,占地行成一个完整的圆形,我们从来的那条小路穿过窄口进来,就看到前面......山洞的正中好像摆放着什么。可是他们都聚集在这边,没有要往那边去的意思,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好奇而已,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
“萧夫人!”村长突然叫住了我。
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我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萧夫人,那边太危险,还是......”村长有些为难,显然那个方向是有问题的,他担心我们出事,却又希望能够查清楚,所以一时间犹豫不定。
“没事的。”我说,“让他们都火把都举高点,我过去看看。”
想我平生所经历的也不算少了,这样故弄玄虚的场面,见过也不知道多少,还不至于吓得到我。萧珏有意阻拦,但见我下定决心,他也只好随着我往前走。
可村子里的人,就像是害怕那边一样,他们尽可能的往前走了几步,就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了,只是努力的把火把举高。
廉赫见状,就从一人手中接过了火把,领着我们往前走,去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长方体大石头,菱角分明的......石棺。
还未走近,我就已经认出了这是一座石棺。
“这里面,难道真的葬着什么人吗?”廉赫也看出来了,同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在眼下这个时代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用得上石棺的。而且这副石棺四平八稳,是精工巧匠细心雕琢出来的,足以说明,石棺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我回想了一下,从我们一路到这里所经过的所有。
那条后山小路,绝不是平日有人出没的,路上踩折的草木也都是新的,而且这边地处于一个极不好走的位置,比较偏。周围杂草丛生,说明这边一般不会有人来。恰好这次是因为村中老三家的石生,因为跟家里闹了脾气,一个人跑了出来,十一岁的孩子,没有别的去处,就在后山随意游荡,结果不小心摔进了这个虚掩的山洞,发现了山洞盘旋向下的小路。
石生摔伤了腿自己动弹不得,索性村子里的人热情,听说石生跑丢了,就都出来帮忙寻找。找到这附近,听到石生的声音,才发现了这个地方。
这里不管从雕琢出来的小路,还是沿途的石刻,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成的,而且......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干出来的工程。
现在没有机械辅助,开凿洞穴什么的,都得凭一双手一点一点的赶工弄出来,工具发展也并不全面,能修的出如此规模的,少说也得是三五十个人,两三年才能做得出来的。
加上沿途那些怪物的石刻。
“这里......该不会是某个王侯贵胄的陵墓吧。”我有点儿担心,从种种角度来分析,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萧珏压着眉头,没有回应我,不过从他的脸色上看得出来,他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我想了想,站在石棺前,“如果是某个王侯贵胄的陵墓,这个墓里肯定会有一些关于墓主人身份的记载,可是我们在这儿,却什么看不到。”
整个洞穴一目了然的呈现在我们眼前,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洞穴正中,这个......硕大的石棺。其他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有人,曾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把墓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廉赫说,“我们进来的洞口,不像是这里原本的洞口,说不定是有人从那个位置挖出来的,然后潜入了这里。将这里原本陪葬的东西都带出去变卖,又害怕做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才用一张兽皮掩住了洞口,可他没想到,因为老三家的石生意外失足摔了进来,导致这里被发现了。”
我看向萧珏,似乎他是倾向于廉赫的说法的。
“你觉得,以这墓穴的规模,这里葬着的人会是什么身份?”我问萧珏,毕竟这件事......他比较熟悉。我对于墓穴的研究比较少,而且墓葬的过程里,除了用来陪葬的女子以外,女人是不能轻易进入到这里的,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种观念吧。今日我竟能有幸亲眼目睹一座墓葬,着实有幸。
只不过,若廉赫说的是真的,我们进来的那个洞穴,是盗墓者的盗洞,而墓穴里原本陪葬的一切东西,都有可能已经被人搬空了,那这里的价值就真的不高了......连墓主人的身份恐怕都不好确定......
萧珏皱着眉头,只是回头看了看我,却并不好做结论。
“这里......是不是有点太干净了。”廉赫发现了一个问题,“就算是有人潜入墓穴将值钱的东西盗走,可是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带出去吧。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不是吗?”
第九百七十话 蚩尤之墓
没错,这里太干净了......“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有这样规模的,至少也是宗室的人,不可能什么陪葬品都没有啊。”萧珏说,“即便没有金银玉器,也该有些日常用品才对。这些日常用品,未必值钱,若是有歹人潜入墓穴,应该不会将那些日常用品全部都带走啊。”
日常用品,包括一些瓶瓶罐罐什么的,陶罐,青铜器......有的东西必定十分的大,还沉,若只是一两件,那还有可能带出去。但是东西多了......哪个傻子会把那些死沉还不好卖掉的东西搬出去呢?除非脑子有问题。
“会不会,这个墓穴还有别的通道,通往别的墓室,这间墓室只是陈放逝者遗体的,那些陪葬的器皿都放在了别的墓室里?”我有这样的疑惑。我对于墓葬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只是看过几篇关于古墓挖掘的新闻报道,所以大概对古墓的构成有个了解。
“那我带些人,四处找找吧。”廉赫提出。
萧珏说,“只能如此了,小心点儿。”
廉赫点了头,将手里的火把交给了萧珏,然后去跟停留在原地的村长商议,带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顺着洞穴的石壁摸索着寻找别的小路。
“就算陪葬之物都放在了别的墓室里,可是这里,为何没有留下关于墓主人身份的线索呢。”萧珏说,“按常理来说,这也是很奇怪的。”
“所以,石棺里如果真的放着一具遗体的话,这个墓室里,也会放着其他一些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是吗?”我问。
萧珏向我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像是担心村长他们看到后会胡思乱想似的。
“可他这个墓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石棺......”果真印证了我一开始对于这里的怀疑,我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王侯贵胄的墓葬到底是什么样的,今天也只是第一次而已,本能的确实有些不解,但也不好说就是哪里有问题。
经过萧珏的确认,让我坚定了自己的怀疑,这个墓葬,果然不寻常。
墓葬是按照宗室的规格建造的,能有这样规格的,不可能是庶出旁系,除非是分封出去的庶子,在当地颇具威望,就像是周王室的那些宗室庶出,分封到了各自的属地为王,有这样的规模才说得过去。若是要颇具威望,那就不可能葬在这个地方连个知晓的人都没有。
可若不是,为何会以这样的规模入葬,说不通。
“......萧......萧大人,萧,大人。”村长支支吾吾的喊着萧珏。
“我去看看,你不要乱动,免得这里有什么机关。”萧珏说着,便走向了村长。
我看着他走到村长身边,然后村长小心的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听不太清楚,所以我也就没太在意,把全部的注意力收回到了石棺上,试图在石棺上找到类似于图腾文字一类的记载,能够证实一下,墓主人的身份。我是听说过,古墓里面会有一些机关什么的,所以在查找线索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触到机关,然后死无全尸。
可我看了一周,这个石棺上只有一些凿刻的痕迹,并没有任何记载。等于现在的发现还是一张白纸,除了这个石棺以外,什么都没有......
若想要证明墓主人的身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石棺验明正身了。
如果幸运的话,石棺里的遗体还是穿着衣服的,那么从他的衣服料子颜色等等,就能大概确认一下,他到底是哪里的人,是什么身份。或者,还能够从石棺找到其他的线索......
不过这个石棺,看起来没有四五百斤,也差不多了,我试着推了一下,根本就推不动石棺的盖子......
可是这个举动,却把身后看着的那些村民吓得惊呼起来。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就看到原本凑在萧珏身边说着话的村长,脸色煞白。
“......”我还在想,是不是我这么做让他们觉得犯了忌讳。
“霍汐,你过来一下。”萧珏叫了我一声。
带着一肚子的怀疑,我走向了萧珏,想着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要为我解开疑惑了吧。“怎么了?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紧张。”
“萧夫人,这......这石棺,恐怕是开不得啊。”村长说。
“为何?”我当即便问,眼下打开石棺应该是唯一可以确认棺内死者身份的方法了,他却想要阻止我打开石棺,这真的让我很不解。
“村长说,这石棺里葬的人,可能不寻常。”萧珏一句话,便将刚才村长把他叫过来以后,偷偷说的那些总结了出来。
老实说,我对于萧珏现在的态度很奇怪,那种......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叫不寻常?你们不是不知道,这石棺里葬着什么人吗?”
“是......但是这里的一切,都跟几辈子传下来的那些说法,太像了。”村长说。
“什么说法?”我问。
“这......”村长却下意识地看向萧珏,欲言又止的。
“说啊,到底什么说法?这里可能葬着什么人?为什么你们......”我有太多不解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隐瞒什么,还是,他们知道些什么。
“可能是蚩尤。”萧珏说。
“......谁?”我以为我听错了。
“村长刚才说,这石棺里可能葬着蚩尤。”萧珏重复了一遍,解释得更清楚了一些。
“蚩尤?!”我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这是什么话,蚩尤?!
“听说是很久以前,蚩尤跟炎黄二帝战于逐鹿,不敌,被黄帝砍下了头颅而死。从那以后,曾属于蚩尤一族的黎部人,就分散于这世上的各个角落,我们这个村长里,几辈子以前说是也有黎部的人,他们融于了其他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又听说,有人收起了蚩尤的尸身葬在某处。我们这个村子里以前的老人们都说过,蚩尤的尸身可能是被葬在了村子附近,说是......黎部的人收走了蚩尤的尸身,带来了这边,然后葬了起来。从刚刚进入到这里,到那石棺,和老人们说过的蚩尤之墓一样,我......”
“又是,蚩尤吗?”我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到了今日,竟还会听到这样的话。
萧珏看向我,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好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第九百七十一话 我们被拖下水了
“村长,”我说,“你确定这里的一切,都跟村子里传说的一样?”
我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莫非今次,我们真的找到了蚩尤的尸身?
以前也出过这样的案子,不过最后证实,都是一次次的闹剧而已,有人假借蚩尤的名义,意在动摇人心。这次......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蚩尤真的被埋在了这里,怎么可能一直不被发现呢?
看来稍后,要去找老三和石生聊一聊。
村长回头仔仔细细的把这山洞里又打量了一遍,他很谨慎,也生怕有半点遗漏,只是整个过程他的神色并未有片刻的松懈。只见他确认了之后,看了看身后随着来的那些年轻人,才向我和萧珏点头承认,“是......萧夫人,那些话传了很多年,只怕是我爷爷的爷爷就听过了,根本无从考证到底是从哪一代开始传的,这中间,也许漏掉了许多。在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山洞以前,我也是以为,那就是一个传言而已......直到,直到亲眼看见了这里,我才相信,原来几代人传的竟然是真的。”
我看向萧珏,只因村长的这些话,在我看来可信度是很高的。
他对这里并不知情,也从未想过老辈人传下来的那些传说,会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按照村子里几辈人的传说,这里葬着的果然是蚩尤了?”萧珏的语气微微上调,说明他对这件事也心存怀疑。
“是不是蚩尤,总要把石棺打开确认一下才行。”我说。
说到要打开石棺,确认传说里这个地方葬着蚩尤的真相,我心里也是又不安又期待的。不安的是,意外发现的山洞和石棺是否又会带来什么样的阴谋和危机,而期待的是,说不定我真的可以亲眼看一看蚩尤的尸体了。
假如这里真的葬着蚩尤的话。
虽然历经这么多年,别管葬着谁,都有可能腐化了,这石棺里也许只有一具白骨而已。但是蚩尤诶,在中国神话传说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蚩尤,那可是所有玄幻小说的反派鼻祖,若是有机会,谁不想亲眼看一看呢。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长着一副玄幻小说里反派应该有的样子,比如三头六臂,或者是......魁梧得不像人类。
蚩尤和汐月的关系,以及汐月与我的关系,更使得我对于蚩尤的存在十分好奇。
没想到这个事情持续了几百上千年,竟又出现了。
“不可!不可啊!”村长却极力阻止我们开启石棺,“萧大人,萧夫人啊......不可开馆啊。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不开石棺的话,如何确认石棺里的尸首是不是蚩尤呢。”我说,临门一脚却阻止我开馆,眼看着就能够解开我心里的疑惑,村长却在这个跳出来扫兴,让我有些不开心。
“不行,绝对不行。”村长挡在我们前面,说什么也不肯让开。“传说,若是开启了石棺,会......会惊醒蚩尤的。那时候,蚩尤必将为所有人带来灾祸。我们那个小村子,肯定是第一个遭殃的呀,萧夫人,绝对不可以开棺。”
原来他阻止我们开启石棺的原因在这。
他的祖辈们传下来的话里,除了对埋葬蚩尤之地的描述以外,还有对后世的警告。既然已经印证了这里完全符合祖辈们传说中埋葬蚩尤的地方,村长自然对那些话深信不疑,他相信若是强行开启石棺,必定会惹来所谓的“报应”。
“如果不开石棺的话,便永远没有办法确认,这里葬着的是不是蚩尤。”萧珏与我站在同一角度,他也认为应当开启石棺,确认墓主人身份。“若不是蚩尤,那这里后代便可安心度日,免得人心不安。”
“宁可人心不安,但终究不会为村子带来影响啊。萧大人,您看看......您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还年轻啊。您直说不是蚩尤,那若真的是蚩尤,真的带来了灾祸,该怎么办啊。”
村长不只是因为迂腐,他是为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着想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这里发现了如此诡异的地方,如果不确认的话,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想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让我们“参观”一下吧。如果没有其他打算,我想村长何苦劳师动众的带着这么多人进山洞一探究竟呢,很明显他们对于这个山洞里的一切并不是十分确定的,需要我们帮忙确认。
可现在他又阻止我们。
“......”村长果然犹豫了一下,他做了手势,想要请我们到一旁说话。
萧珏和我交换了眼色,看了看身后的村民,便随着村长移步到一旁。
“村长,有什么话,你直说吧?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是吗?”萧珏看得很明白了。
“不瞒二位说,我也是真的没了主意,石生那孩子突然摔了进来,发现了这个地方......这事要是闹大了,指不定比那茧印的事情更厉害。所以,我是想问问二位,萧大人,萧夫人......不知您二位认为,这件事该如何报给钟离大人呢。”村长犹豫不定的原因,是不知该如何将此事禀报给钟离瑾的。“您二位是钟离大人,甚至钟离家一家的至交了,我也是早就听闻过的,您二位和钟离家的关系有多好......这眼看着,钟离大人和偃伯的女儿即将完婚,偏偏在这个时候,您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担心这件事会对钟离瑾有不好的影响?”
村长忽然点了下头,然后又迟疑了,好像话没说完似的。
“看来村长担心的,是这里的村民。”萧珏说,“不管怎么说,钟离大人迎娶了偃伯的女儿以后,便是偃伯的乘龙快婿。即使是发现了蚩尤的墓,也有偃伯帮衬着收拾,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是这里的村民,他们已经见到了这么墓穴,万一有人打算将他们灭口的话......”
“所以,你把我们领到这里来。”我恍然,看来我真的错看了他,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萧夫人......”村长犹豫了一下,突然跪在了我们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发现他的举动,已经引来他身后那些村民的关注。
“萧夫人,实非得已,只能这么做......还请您一定见谅......”
第九百七十二话 破釜沉舟
说什么是为了村民。
结果是故意设下陷阱,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其实目的很简单,这个村长应该想到了,如果蚩尤的墓被证实,那么必定会给钟离瑾惹来些麻烦。如果闹到了这一步,那么不管是钟离南还是偃伯那边,都会做出同一个选择,牺牲村子,换取钟离家的太平。
那么所有来到过,知道这个山洞墓穴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把我们领到这里来,一路上只字不提,只待我们在全然无查的情况下,进入到这里来。那么我们和他们就一样了......同样是亲眼见过墓穴的人,他们的危机就变成了我们的危机。村长把我们一并拖下水,其实是为了让我们想办法,只要我们能够脱离这个危机,那么村子里的人自然能够逃得出去。
“萧夫人,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太多了,若只是我这一条老命,拿去便拿去了,可是今日太多人看到这个地方了,一旦有人要彻底封锁这个消息的话,大家才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若是......若是您有法子救救他们,度过了这一劫,我的这条命任由您处置......求您,求您保护下这些年轻人吧......”村长字字铿锵,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些人,为了让我们在这里看到那一个个年轻人,所以出此下策。
萧珏去扶他,可是无济于事。他死活不愿意起来,我们这推攘之间,他身后那些村民不解,以为我们有了冲突,想要上前。却被村长拦下了,他警告大家,“不许过来!都在那里站着!”
“我们夫妇,从不愿参与那些权势之间的争斗。这件事若只是一件冤案尚且好说,可是这背后注定要牵连到钟离家和偃伯之间的关系。”我有些爱莫能助,这权势间的斗争,并不是我们说没事就没事的,以我们的力量想要撼动历史这棵大树,无疑如蝼蚁一般。
“萧夫人,也许......也许您不记得我了。”村长说,“但是两年前,您在这个村子里调查案子的时候,我见过您。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里翀每次回来探望,都会说起,您和萧大人是多么好的人,他说若是村子里有事,求助到您,您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里翀说过,他就是看准了你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才甘愿留在你们身边,因为他也想要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是,里翀死了。但是村子里还有这么多,和里翀一样年纪的人,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萧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
再度被提起和里翀有关的事情,心头抽痛了一下,很难过。“这是里翀和你说的?”
村长抬起一只手,他四处看了看,这里不见天日,根本无从立誓。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石棺上,他果决的说道,“我相信这里葬着的就是蚩尤......我可以向蚩尤起誓,如果我说的是假的,那么就让所有的灾难降临在我身上,让我不得好死。”
“......”这么重的誓言,可是对我而言触动更深的,是他此时的眼神。
他那么坚定的想要保护这个村子的年轻人。
里翀......
“不如我们再想一想。”萧珏提出,可以缓一缓再讨论这件事。
我看向他,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觉得......有些内疚,恐怕又要把他们都拖下水了,只是因为我一个人的执念而已。
“没关系,”萧珏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在我抬起头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我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但他没有质问我,没有反驳我,只是很温柔地和我说道,“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做吧。我倒是并不在意,因为这是霍汐会做出的选择。”
我好像突然就释怀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理解我,最包容我的人。
“村长,”我说,“我若是有法子,你肯让所有人都配合我吗?”
“什么。”村长迟疑了一下。
“想要从这个事情里跳脱出去并不难,但是我们必须主动去做些什么,而不是被动地等着被人解救。反正横竖都是死,你敢冒险搏一把吗?”我问。
“萧夫人,您的意思是......”村长好像听懂了。
“开棺。”我说,“目前只有这一个法子,如果这里真的是蚩尤的墓穴,那么为什么我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它。如果这里不是蚩尤的墓,那么为什么它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又如同你们所知道的,蚩尤的墓一般。你不觉得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吗?不能被动的等死,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证实这件事背后的目的,日后也好有个交代。不必任人宰割。”
这就是我的法子,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但是想要破解这件案子,就必须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肯定是冒险的,不过眼下所有人的处境都站在刀尖上,所以,没得选。
“真的要开启石棺?”村长还是很不安。
“是,横竖都是要倒大霉,难道你就不想死得明明白白的?”我反正是习惯了冒险的。
“......好。”短暂的犹豫,村长狠了狠心,打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做吧。”
“还有一件事,你要保证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把消息送出去,不管是送到城里,还是送到偃伯那里都不行。这段时间,必须在村子里封锁消息......我会捎封书信给钟离大人,请求钟离家在外面的援助。否则单凭我们的力量,可能没办法将消息封锁太久......但是钟离瑾那边,也不见得能够把消息封锁太久。两天,如果能够争取两天的时间,至少我们能够掌握关于蚩尤之墓的绝大多数线索,那个时候不管是谁,想要破解这个墓穴里的真相,都需要我们......你明白我说的这个意思吗?”
必须拥有足够让对方考量的条件,才有可能在这个实力悬殊之间找到存活下去的方式。
不管村子的敌人是谁,是钟离家还是偃伯那边,都不是仅凭这村子里几十个年轻人能够抗衡的,唯一能够动摇他们的条件,肯定是蚩尤之墓背后的真相。如果我们能够抓紧时间破解更多的线索,那就还有机会和他们谈一谈条件。
第九百七十三话 开启石棺
趁着村长起身,回到那些年轻人之间嘱咐我们的安排,我侧过身,低声同萧珏询问,“你也觉得这件事里有古怪,是吗?”
萧珏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在听了我的话以后,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就算村长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个村子几辈子以前的老人们真的流传过关于蚩尤葬在这里的传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偏偏今次就这么巧的又让我们给撞上了吧。”我对墓主人的身份抱有怀疑,只不过,当着村长的面我刚才并没有表现出来,我还不确定这件事他值不值得怀疑。
“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你打算接下来怎么调查?”萧珏问。
“调查倒是不难,只不过我在琢磨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冲着钟离瑾即将大婚来的。”我说,时间和地点都太敏感了,所以也怪不得我多想。“我们进来的位置,显然不是墓室的正门,而是一个类似于盗洞的存在。怎么说呢......如果蚩尤真的被葬在这里,埋葬他的人不仅给他安排了石棺,还修建了这样的一座墓室。廉赫带人去差,这半天了还没回来,可见廉赫应该还没有找到目标,那足以从侧面印证了一个线索,这个墓与之相连的另一个墓室距离之远,那么这个墓的规格很不一般。想要修建这样一座墓,你不觉得这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吗?”
萧珏认真地想了想我的话,“所以现在,你其实并不相信这里埋葬着蚩尤?如果不是蚩尤的话,那直到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某个人刻意安排好的,他的目的是希望我们以为我们找到了蚩尤的墓?”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刚刚我没办法对村长明说,能够安排这一切的人,更不是某个普通人就能做到的,如果是外人,想要在不惊动村子里所有人的情况下,做出这些安排,那也不可能。他需要一个清楚村子里环境的人,而这个人......“若是里翀在就好了,里翀的身手是最快的,他能够迅速摸清这墓穴里的情况,以及位置和环境......”
可惜,里翀不在了。
如同断了一条臂膀一般,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我有些力不从心。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顺着他们的以为,不要让他们看出来,装作我们也认定这里就是蚩尤的墓。等下找机会开启石棺,检查一下石棺里死者的身份多少能确认一些线索。”我留意了一下,村长倒并没有起疑,而是耐心的和村民们解释,希望他们理解并且配合我们之后的一切安排。我继续对萧珏说,“我刚才检查过了,石棺没有曾经开启过的痕迹,石棺是真的很重,凭着一两个人肯定打不开,如果曾经打开过,那么在石棺上难免会留下磨损的痕迹。可现在是上面任何痕迹都没有,崭新的一般,密封处也没有划痕。如果石棺里不是空的,那这具睡在这里面的遗体就应该是最初被安置在石棺里的这一具。”
可现在,除了石棺里墓主人的真身以外,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在放置石棺的这间墓室,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线索。这不太符合常理吧,即便随葬之物多到离谱,不想要放在墓主人的石棺所放置的这里,一般来说,也不会太远,廉赫他们去了有一会儿了,但现在还没有带回来消息,这......难道这随葬的物品放得那么远吗?
不会吧。
就算,随葬的物品全部都被放在了其他的墓室里,但是在安置石棺的这间墓室,不可能任何的线索都没有啊,起码应该有一些墓主人生前用的日常器皿一类,或者是有关的石刻记载,能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东西肯定要有一件啊。
而现在这样。
石棺,空的墓室,如此硕大规模的......墓穴,却好像故意的在掩饰墓主人的身份一样。
莫非最开始打那盗洞的人,就是希望引起我们的误会?
“萧大人,我跟他们都已经说好了,大家会全力配合的。”村长和其他人都做好了解释,才回到我们身边,“那现在,开启石棺?”
萧珏看向我,他在等我做出选择。
“开。”我说,率先走向了石棺,“力气最大的过来,想办法把石棺的盖子给我抬起来。”
村长便招呼了人上前,吩咐他们开始怎么把石棺的盖子搬开。“......萧夫人,您先让一让,别碰着了您......等大家把石棺打开,您再来检查。”
“来。”萧珏故意把我提到了一边,“出力气的事情,你帮不上什么忙的。你在那里,也只是会让他们多些顾忌,更难打开了。”
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只能够凭借人工的力气,去将那石棺的盖子搬起来。
我们站在一旁,看着村长组织大家,齐心协力的搬动石棺的盖子。
即使只是一个盖子,也并不轻松,少说怕是也有二三百斤吧,他们卯足了劲儿一起出力,配合了好半天,才见到那石棺的盖子真的动了一些。
有希望!
“慢点,再来一次,先把它搬起来向旁边挪动一下,再接着搬。”村长说。
他们按照村长所说的,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把石棺的盖子搬了起来,只是先挪动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石棺已经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我不禁往前挪动了几步,紧紧盯着那条缝隙确认,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的一点线索。
“再来,起!”在村长又一次的指挥下,已经挪动开了石棺的盖子比原本盖在石棺上更容易搬起来了,他们把盖子搬起,按照村长的指示,将石棺的盖子搬到了旁边,轻轻放下。
我和萧珏则立刻凑上前去。
没有预期中的那种腐臭的味道,反而,此时墓室里沁着一股药香。
等到我看清楚了石棺里的墓主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有几个胆大的凑上前来看,结果也都吓得往后退开,一群人退到了一旁,像是见到鬼了一样,他们害怕极了。
因为......石棺里的人,没有头。
一具没有头的遗体,身形硕大,未见腐败,但是有些奇怪的花草从遗体里长了出来,我们刚才闻到的药香,就是来源于这些花草。
第九百七十四话 尸体的线索
“这是什么?”我有些不太能够接受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在开启石棺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打开石棺,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会是一具什么样的尸体,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这应该是一种风俗。”萧珏说着,便已经上前开始检查。“我以前听说过,只不过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
“风俗?”这世上的风俗千千万万,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我就从没有听说过这种风俗,我注意到遗体脖子上的伤痕,那确实是被砍断的......
萧珏先是大致地检查了尸体的情况,便也注意到了脖子上的伤痕,来做检查。
“这,这花花草草的,难道是从尸体里面长出来的?”若不是亲眼见到,只怕是任何人这么跟我说,我也不会相信的。在他脖子被砍断的地方,分明看得出来遗体的骨头和肉,从这个切面里竟然也长出了花草......
“这是很久以前黎部的一种风俗,只有在他们之中极其受到尊敬的人,才有资格以这样的方式下葬。”萧珏说着,回到石棺的一边,伸手拨开了一些遗体的身前的衣物。
只见这些花草,竟然都是从遗体的皮下长出来的。
他好像在遗体身上找着什么,直到......“你来看。”
“是什么?”我看到遗体左侧肋骨下方的位置,好像是切开又缝住的......“这是什么?”
难道要我相信,在这具石棺里的人生前,就已经有缝合手术了?
“这不是他活着的时候弄的。”萧珏说,“是在他死了以后,有人在他身上不明显的地方切开这么一处,然后,把一种特殊的种子放进他的身体里,特别是胃里,然后再缝合尸体。”
“种子?”所以我们看到遗体身上长满了花草,就是他身体里的种子?“不可能吧,这人当时都已经死了,他身体里的种子怎么会......”
“所以我才说,这种种子很特别。”萧珏解释说,“这也是他们部族里发现的,这种种子可以在尸体里生长,借着尸体,生根发芽。而且最特殊的是,尸体上如果长出了这些你看到的花草,能够长时间的保持尸体尽量不腐败。”
“不腐败?”我听到他这话,才觉得奇怪,“可是这具尸体,分明已经呈现出了腐败的迹象啊,你看他的皮肉都已经萎缩,可见这种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奇特啊。”
萧珏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有些恍然,“所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没错,这具尸体放置在石棺里,可能有很多年了。而当时被放在他身体里的种子长了出来,一定程度上确实延迟了尸体腐败,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具尸体,应该已经死于很早以前了。”萧珏证实了这一猜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也太离谱了。
“只是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我也不禁怀疑,这具尸体或许是不是真的蚩尤了。”萧珏轻笑了一声,看来他是觉得事情发展到如此的地步,愈发的有意思了。
我再看向这具尸体,发现他身形真的不是一般的巨大,虽然皮肉已经呈现萎缩稍显腐败的痕迹,但是他的骨架很大......即使石棺里的这具尸体本来就没有头,他的身长也在两米左右了,如果加上头,恐怕得两米二三?“他的尸体似乎太过高大了。”
“嗯,我有同感。”萧珏说,“不过,好像是因为他的骨架天生很大的缘故,你看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比我们都粗很多,这就是证明。”
“黎部的人?”我也有些动摇了?该不会,传说是真的?
这位躺在石棺里的......
“给我点时间。”萧珏说。
“好。”我不再打扰他,只是退到旁边,看着他开始更深一步的检验这石棺里的尸体。
我注意到其他人......他们都守在那里,不敢上前。
“萧夫人。”村长偷偷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近些说话。
他的眼睛则是一直盯着萧珏的。
我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萧夫人,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了,不管是从这石棺里的人身形高大说起,还是从他身上长满花草说起,甚至是他都没有头这一点......这人真的是蚩尤了吧?”村长的声音,听着都是虚的,他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切,着实吓得不轻。
“现在......”我看向萧珏,他正在石棺旁边专心致志地检查着尸体,“现在还不好一口咬定,再等一下吧,萧珏会给我们一些线索,来证实这石棺里的人到底是谁的。”
“......”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萧夫人,这......”
“村长,我有件事想要问你。”我说,“你刚才和我们提过,说是村子里几辈人以前传下来的这些传说,蚩尤葬在这里,那埋葬蚩尤的是他的族人吗?他的族人当时在村子里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够修建得了这样有规模的墓穴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那些传说都传了几辈人了,到了我这儿,很多东西都被遗漏了。我这些也是听我爷爷那辈人提起的......我记得,他老人家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当年这里也不算是属于什么人的,就是有个避世的小村子,远离纷争,一开始只是几家人生活在这里,弄起的这么一个村子而已。后来就是那出了名的逐鹿之战,说是黄帝战胜了蚩尤,砍掉了蚩尤的头,杀了他。所以炎黄二帝取得了胜利,将蚩尤的族人赶了出去。就有一些忠于蚩尤的人,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丢了脑袋的蚩尤尸身,带到了这里来,遇到了村子里的人。”村长和我说起他曾经听闻过的那些传说,“那些人刚来到村子的时候,特别凶,这里的人原本就没有经历过战争,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啊,所以村子就被黎部的人给占领了。他们占领了村子以后,就开始修建蚩尤的墓,还威胁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不过后来,他们和村子里的人相处的还不错,葬了蚩尤以后,就一起世世代代的在这个地方生活下来了。直到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这个村子经历了那么多人当权掌位,后来就属于了钟离家。”
第九百七十五话 特别的玉器
按照村长的说法,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黎部的人战败之后,便各处逃窜,有很大一部分躲到了各个部族栖息地,然后逐渐和其他人一样,换句话说,就是在当年那些人来到村子以后,他们被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同化了。
后来村子经过一代一代的更替,其实早就没办法区分最开始的黎部人和原住民了,黎部人被同化以后,他们部族里的女子也会嫁给村子里其他的男人,部族里的男子也会娶村子里的其他女人,生下孩子便是一半黎部血统一般原住民的血统,孩子再有孩子......很难想想,在这么多代人的传承之中,这个村子里是否还有纯正的原住民血统。
所以关于蚩尤的传说,竟然也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只不过时间真的太久了,而且这么多年里从没有人找到所谓的蚩尤之墓,他们也都怀疑那些传说的真假。以至于传说中的许多线索,在传承的过程中丢失。
“那,祖辈可有什么传说,是关于若后世找到蚩尤的墓该如何的说法吗?”我问。
“我只是听我的爷爷说起过,若是有一日蚩尤的墓重见天日,必将带来祸患,纷争四起,民不聊生啊。”村长说。
“所以,你刚才阻止我们开棺?”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刚刚那么强烈的反对我们开棺。既然是祖辈流传下来的预言,他必然是有所忌惮的。
“可现在,石棺已经开启了,只是不知道这灾祸......”村长仍然心有余悸,“若真是因为我而为村子带来的灾祸,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罪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并不认可他这种说法,蚩尤的墓不管是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被发现,都不应该是因为他,除非他和设计了这一切的人串通一气,安排了这所有的事情。“你放心吧,既然是人为,总有目的的。”
“霍汐。”萧珏叫我。
“我先过去看看,麻烦你......和其他人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听说过其他关于蚩尤之墓的传说线索。”我还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他们所听到的那些传说,尽管能找到线索的希望不大,但这也可以成为确认石棺主人是否就是传闻中的蚩尤的辅证。
“好。”村长一口答应下来。
我向萧珏走去,“怎么,有结果了?”
“这具尸体身上,有着多处伤痕,多到令人惊讶,而且伤痕不一,应该不是同一时间造成,而且也不是同一种武器所留下的。”萧珏说。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生前......确有可能是经常出入战场的人了?”我认为萧珏提供给我的这些证据,所指向的就是这一点。
“嗯,有这可能。”萧珏承认,“还有一点,他身上的伤痕虽多,但是都能看得出来,是生前伤痕,而且尸体没有中毒的迹象,唯一致命伤就是脖子上这一处......”
“头被人砍掉?”
萧珏点了点头。
“能够推断时间吗?”以上两种线索,无非是将石棺主人的身份更推向了蚩尤而已。
“不好说,因为尸体受到这些花草的影响,延迟了腐败的时间,所以对于尸体的死亡时间不好判断。”萧珏这么说,却又从尸体手臂的下方拿出了一件东西,“不过我也有个发现,你看......”
是一块石刻。
小小的,如同玉佩一般,但是这东西的品质......“这不是玉......不对,这,这应该是玉吧,只不过杂质很多,不是什么好玉。”
“没错。”萧珏再一次帮我确认了我的想法,“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玉,玉器上杂质很多,并不纯粹,算不上什么好玉。而且你要仔细看的话,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这块玉器上的雕刻粗糙,绝非专门雕刻之人所做。”
我按照萧珏所说的仔细检查了,的确如此。玉器的杂质太多了,而且上面的刻痕......不是一般粗糙而已,“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东西陪葬,这东西的品质,和整个古墓的规模实在太不搭调了吧。”
死人是不可能自己决定死后墓穴和陪葬的,这一切都是人死了之后,活人安排的。可是这么布置,难道当时留下这个古墓的人,是有什么其他用意的吗?
“你再仔细看看。”萧珏提醒我。
还要仔细看?我将注意力集中在玉器上,“这有什么好看的?石刻的这么粗糙......而且上面的图腾......虽说是有些像黎部印记的,可是我却不记得,在我曾经看到过的那么多的图腾符号里,有这样一个......”
除非,它不是一个部族的符号。
“你想到了什么?”萧珏问我。
“不知道,感觉很奇怪。如果这上面刻的并不是某一个部族的符号或者图腾,会不会是特别指的某一个人?”想到这儿,我不禁看向石棺里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难道这玉器上刻的......是他的名字?”
可在我见过的所有文字里,这上面的符号,和蚩尤两个字并不相似。
“你见过这样的符号吗?”我问萧珏。
“不确定......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了。”萧珏将玉器拿在手里又看了一遍,“或许这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某一种文字,又或许,这就像是一个特殊的文字,专门代表着什么意思。”
“特殊的文字?”
他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仓颉造字以前,人们用各种方式记录比较重大的事情,有图案,有符号,甚至是绳结,也许这上面刻着的符号,就是我们所不了解的某一种文字,而这个符号......“墓室里并没有其他能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象征,空无一物,而石棺里,除了尸体以外就只有这个玉器了。可见这玉器虽然杂质较多,与这墓穴的规格格格不入,但一定与这石棺里的人有着特殊的联系。即使不能证明墓主人的身份,或许也能够引出一些线索......哪怕是他生平的某些经历。”
“没错。”萧珏的想法与我相同。“目前来说,这玉器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除了这些以外,尸体上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单凭手里的这些线索,我还是一头雾水,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帮助我还原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