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话 空洞的表情
“放轻松,调整你的呼吸,现在跟着我一点点的放慢......”我端详着她浅浅睡去的样子,不由觉得她跟我真的很像。不只是性格和经历,连眉眼之处都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我睡去的时候是否也像她一样的安静。
起初,她很放松,面带笑意,并没有任何挣扎。
我引导她进入到梦境的更深处,我们都相信那里一定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有可能帮助我们揭露这一场是非恩怨。“......不着急,慢慢来。”
可是,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突然一皱。
我意识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还没等我再做引导,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抽搐着,像是......颤抖。她到底想起了什么,只是她一直紧闭着嘴,生生咬出了血丝,却始终一言不发。
“你看见了什么?”我试着去问她。
她的表情痛苦极了,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张开。
“云瑛,云瑛......”
“云瑛!云瑛,云瑛!”
不对,她的情况不对劲,我试着回握了一下她握着我的那只手,却发现她手臂僵硬,状似痉挛。“不对......云瑛,回来了。云瑛!不要再往前走了,回来,你转身就会看到一扇门,打开它,回到我身边来......”
她还在颤抖,而且她身上有一股力量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云瑛,帮帮我,云瑛,你快回来!”我不断去叫她,眼下的状况正应了我一开始的担心。云瑛的情绪本就不稳定,是我太心急才会答应她帮助她催眠,我很自责,如果她现在有一丁点的意外,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打定主意凑到她耳边轻声唤道,“救我。”
云瑛猛地就把眼睛睁开了,圆得吓人。
眼底空无一物,似黑洞一般,好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吸进去。
那惊恐、无助的样子,令人触目惊心。
站在一旁的红玉这会儿也吓得不敢动了,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又见云瑛这般的样子,更是连呼吸声都放得很慢。
“云瑛......”我轻声去叫她,抬手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汗水。
好半晌,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缓和了许多,但还是那么的空洞,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看不见底的幽暗。
“云瑛?”
我发现,她虽然注意到我了,但是瞳孔依旧没有焦距,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我却觉得在这一刻她好像......
“云瑛,是我啊。”我锲而不舍的试探着吸引她的注意。
心里真的很好奇,她在被催眠的过程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走回来的时候会是那样的一副空洞神色。她到底在那短暂的一刻钟内经历了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云瑛的心理戒备很强,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即使在催眠的过程中,她都一直紧咬嘴唇一句话不说。以至于我对她的催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成功,她是我见过最倔强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我,莫名其妙的......我总觉得我和她在某些地方越来越靠近。
会不会是相似的人本身就有一种特殊磁场会彼此吸引呢。
那些村子里的人把我当成是幼茹,说明幼茹和我很像,那么我现在又慢慢觉得,在某些地方我和云瑛很像,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云瑛和幼茹在某些地方也是很相似的呢?
相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会漏了一拍,在我想到这个假设条件的同时,我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瑛这边慢慢有了回应,先是从眼眸里逐渐沁出的泪水,再来,她的手像是一点点的在握紧我,动作很轻,就像她还未恢复全部的知觉一样。
“云瑛?”我的思绪从那虚幻缥缈的抽象世界里回来,“云瑛,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云瑛,没事了,都没事了......你看着我,结束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你安全了。”
她的眼睛望着我,似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我说。她的眼睛如同会说话一样,含着泪,美得倾城绝代。
“没事了,放心吧。”我安慰她。
眼下,她就像是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需要被人安抚,她终于握住了我的手......尽管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这样我也觉得很幸运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毫无计划的就对你进行催眠。”是我低估了一些事情对于她的影响,既然是选择忘记的过去,在某些程度上而言肯定是极其痛苦的,否则记忆又怎会产生创伤,让人去不由自主的忽略呢。是我失误了,才害得她差点......
看着她现在一副崩溃模样,我心里很不好受。
可她只是淡淡握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
“云瑛,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你的头疼不疼?你......”我不知道现在该怎样去安慰她了,她的样子从空洞恐惧到现在,已经逐渐缓和下来了,只是还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我根本不能确定,这一次的催眠到底让她走到了哪儿。
她定住了一样,迟了很久才向我摇头。
“红玉,你去打些热水过来。”我吩咐站在影子里的红玉,随后对云瑛说,“你刚才发了汗,应该很不舒服,打些热水来给你擦洗一下,你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听我说完,云瑛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的话。
钟离瑾眼看房内情况稳定下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起身帮云瑛把被子拉上,她刚刚出了那么多的汗,肯定有些虚脱,这时候要是再受了凉可就真的麻烦了。
云瑛却一把拉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以为她有话要说,就停下来等着。
可她在短暂神伤之后,却只是捧起我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此时此刻,她很像一只小猫。失去了母猫庇护很小很无辜的那种,她需要被怜爱,很小心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抚。
“云瑛,出什么事了?你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我等到房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口问说。这些事情很重要,我想我需要知道的。
“......霍汐。”她的声音发出来,就像只有气一样,特别的轻。
“嗯,我在。你说吧,我听着呢。”
第三百九十二话 两个小女孩
“......”
她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又是很长一阵的沉默。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那种纠结和挣扎,我不好再开口询问什么。这就像是她一个人的拉锯战,我帮不了她,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她的泪从眼眶里滴落下来,落在我手背上。
她连抽泣的声音都特别小......
有太多,奇怪的巧合。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巧合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存在,我很想做些什么,总好过等在原地,等着那送来杀人预告的人再动手杀害下一个目标。还会有人因此而死去......但是除了凶手以外,似乎现在并无其他人意识到了什么,凶手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线索去决定他下一个目标的,这一点我都没有想通。如果真的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那他的身份是什么?某个死者的家人?还是......可三十年过去了,如果是和那件事有关的人,现在又该是什么样的年岁了呢?
我试图从已经见过的这些村民的面孔中找到可疑对象,一圈搜索下来,却一无所获。
如果是村子里的人,会选择在三十年后动手吗?
为什么,正好是三十年呢?凶手决定开始他报仇计划的这个时间,是否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还是说,他原本就没有设定特殊的目标,而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冲着与那件事有关的人来的,要把他们全杀了呢?
可如果选取对象这一点上如此随意,便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要时隔三十年后再回来,手刃那些人。这三十年里,他在做什么?调查?还是搜集证据?
在他终于决定要下手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他呢?
这些条件在对手一片虚无之前,都很难锁定。就算我已经推理出了当年的事情又如何,还是解不开这些谜团,解不开这些线索就无法继续走下去,凶手还在继续,等着下一场杀戮。
等等,如果他是冲着那件事来的,现在三叔伯下落不明,五叔坠落悬崖而死,那就只剩下岂伯了呀?难道他下一个目标,会是岂伯吗?村子里年纪较大,与当年的事情又恰好有所关联的,目前就有这么一个人。说起来,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岂伯在整件事情里的存在感,但突然间发现,他竟然和当年失火的子循家有这样解不开的因缘。若不是我因为村中排辈的顺序而感到好奇,向蕙娘夫妇特意证实了一番,恐怕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岂伯为何成为这件案子里重要的一环了。
岂伯的姐姐,就是子循的母亲,当年岂伯随姐姐一起来到村子里,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后来姐夫死后,他的外甥子循就接手了家里的一切,而子循当时已经和云瑛成婚了。即使岂伯是子循的舅父,可子循已经成了家,那么和他的这位舅父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子循家大火之后,一家老小都死了。包括岂伯在内,村子里的人都从原来的位置上搬了过来,可后来我们就在子循家找到了那十三具少女的骸骨......
除非,事情正是我想的那样。
“......我看到了。”躺在床上似是奄奄一息的云瑛突然开口了。
我以为我听岔了,可是当我把耳朵凑过去想要仔细听一听的时候,却发现她说的真的是,“我看到了......”
反反复复一直叨念着这一句。
看到了......这真是让人无法按捺好奇的话啊,它可以包含许多种解释,但不知道云瑛想要说的那种,是否正是我们想知道的那种。
“云瑛,你说什么?”我期待她说下去,这可能......会解开很多线索。
“我看到了,有......有两个小女孩......”
这一种,是我刚才没想到的。“你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两个小女孩?这是......“什么小女孩?云瑛,你看到什么了?”
我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的问,唯恐刺激到她,一个应激之后再把看到的都忘了......
“那个,那个院子里......有两个小女孩......”云瑛缥缈的声音,加上这段话,让我顿时打了个哆嗦。
那个院子,难道是指子循家那个着过大火的院子吗?两个小女孩?......只是午夜电台的恐怖故事吗?
其实我已经泄气了。
根据她现在所说的,我有理由怀疑她在被催眠以后所看到的,可能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人在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也是有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况且她已经知道,子循家挖出了十三具少女的骸骨。会联想到两个小女孩,不足为奇。我曾经在很多年后看到过类似的案例,也是一个女人在产后精神失常,得知了自己的住所曾经发生过命案,所以就一直声称自己看到了一些......古怪到难以解释的东西。
这些都是人的右脑所幻想出来的,我当然不会认为,她们所看到的那些鬼怪是真实存在的。即使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我愿意相信那些平行空间以及不可思议的存在,但是,人是会骗人的,记忆更是会骗人的,只是在痛苦之余把自己的想象投射到当下环境的,实在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霍汐,那里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小女孩......我看到她们在院子里跑,她们又躲进了一间屋子里......有人,有人朝她们走过来了......”她抓着我,越来越紧张,描述得过程好像真的亲身经历了一样。
“我知道了,没事,都没事了。”我劝她。
可她在摇头,她的反应......
“那里也曾经是你的家,你和子循完婚以后,曾经在那个地方住过。当时别说是你了,甚至包括原本就住在那里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地下埋着十三个女孩。云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那些事情与你无关......”
“有两个小女孩的,霍汐,真的有两个小女孩的......真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的......”她抓着我,好像特别希望我能相信她说的一样。“有两个小女孩,有两个小女孩......”
“好,好。我知道了......”不管她是说有两个小女孩也好,还是有两个外星人也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是真的!”她突然强调说。
第三百九十三话 凶手不止一个人
她说是真的。
却一直难以用清楚的语言将她被催眠后所看到的事情形容出来,好像是有着很复杂内情的关系,她始终都希望我能够接受她所说的,极力向我解释,她看到的那些诡异的片段。“......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她们,她们真的很像。梳着一样的发髻,她们真的太像了......”
“云瑛,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第一次被催眠的时候,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状况,会把平时心里想着的一些事情当成真的,而在被催眠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难分真假,我们脑补的能力都是很厉害的,会自动为那段想象的记忆填补许多的画面。“你先冷静一下......”
“霍汐,你不信对吗。”她看出我的意思,有些失落。
“......我信。”我说,话很违心,但是我希望她现在能够放松下来。
她摇头,“不,你不信......”
“云瑛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被催眠的过程中一定经历了很多,因为在催眠你的时候,我曾经试着想要让你开口描述,可是你一直拒绝与我交流。所以你在被催眠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感受到了些什么,我现在并不是特别清楚的。可是当时我有看到你的表情,你很紧张,很疲惫......我希望你现在能够冷静一下,不要再说话,先沉下心来回想一遍。从你开始催眠看到的一切,慢慢的捋一遍,你在被催眠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从什么场景转换成什么场景,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见到了谁,一点点的,先回忆清楚。”
有时候越是急着表达,反而会错过很多。
就像我们有的时候做梦一样,可能突然一个梦,然后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惊喜震撼,带着半睡半醒间的那种状态时会觉得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真实,无比深刻,所以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旁人分享那种心情。但是,往往话刚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我们就忘了,好像一下子当身临其境的感觉从梦境中被抽离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我们只记得梦醒时我们感到震撼的那种心情了。
可如果不急于表达急于对某一处集中记忆,而是先大概捋一遍,再回来对细节的话,那么对于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就记住得更多一些了。
梦是预兆的,这种预兆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更多的时候,这种预兆是我们的心所赋予的。感受到了悲喜,感受到了那不容察觉的情绪,所以当心事被泄露出来,将预示着梦境的变化。如果能找对方向,便可以解开心结。什么推算梦境,预示这个预示那个的,其实我想,大多都是因为猜到了对方期待着什么,就给了对方一个期待的答案。
不中没什么,中了就是很灵,这是很多人的逻辑。
云瑛很信任我,所以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在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
她真的很紧张,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一直皱着眉头,好像......一直把某些压力放在心上,使她自己难以轻松下来。说实话,从她出门以后,直到进入客店之前的这段路上,虽然她也是有些紧张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而且在抵达客店之前她就已经表现得很难受了,一到客店她就昏倒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昏昏沉沉在休息。偏偏就是从客店开始,我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我知道了她应该还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叫幼茹,甚至是那母子俩都把我当成了幼茹,差点要了我的命。一切开始的时候,云瑛便在发病中,或许这件事也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她虽然遗忘了某些事情,但是她心里是有感觉的,越是靠近,就有一种难以自控的恐惧。
我放慢呼吸,愈发觉得这个案子走到现在越来越有趣了。
当所有的谜团都凑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就像在堆砌一个巨大的雪球。我很想知道,这个雪球最深处到底包覆什么,值得凶手费如此心思,机关算尽布置这一切。
不过,既然是刻意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发现这一切。只是在线索的发展上,偶尔又会觉得有些地方画蛇添足。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处女座,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从他精心布置这一切就不难发现,可这些多余的线索又和我对他的侧写完全不符。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
也对,一开始送信到山上去的,除了云瑛之外我们都没有见过,那么后来,钟离家的家奴在半路上遭遇伏击全军覆灭,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在半路上等着取他们性命的又是哪个黑白无常。同一时间,另一个刺客却追到了钟离瑾和里翀,一开始我以为在半路上伏击钟离家家奴的,和去追杀里翀钟离瑾的是一个人,就是那个送信来给云瑛,手背上有一块很大烧伤疤痕的人。但是现在......
如果细分的话不难发现一些问题。
那个人在半路上伏击钟离家的家奴,能够干净利索的解决掉那么多人,不可能是硬拼,那便只有智取。他的布局缜密,心思绝非一般的深沉,在事前已经将一切都想到并且布置好了,所以在伏击的时候,他没有失手。
反观去追杀里翀钟离瑾的人,太冒失了。
里翀和钟离瑾半路改道,和钟离家的家奴分开走,他们特意绕去了里翀生母墓前拜祭,因而才在原定计划上有了不同。大概正是这一点不同,导致在某些事情上的变化,使追杀他们的那个人措手不及。又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里翀并不好对付......不,我想他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还有里翀这么一号人物会跟着钟离瑾同行,钟离瑾平日并不轻易出手,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罢了。
可其实钟离瑾的身手也不错,如果和里翀相比,自然是差一些的,但平时对付个毛贼什么的不成问题。一个钟离瑾,一个里翀,凶手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毓儿的话......
所以他的追杀失败了。
是两个人,至少两个人。
包括我们到了村子开始......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故,从犯案的细节上来说......都应该是两个人。一个性格深沉狠辣,一个有些......优柔寡断。
第三百九十四话 黄大仙
可是这两个凶手,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关系呢?
假设,送信到山上给云瑛的,那个手背上有烧伤疤痕的人,是甲。而另一个是乙。从目前已知的线索中,我该如何区分甲乙二人的关系呢?朋友?或者,协同作案?要不然呢,他们也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不,我认为最后一种假设可以排除。
如果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么在某些事情的配合上,就不会那么默契了。仿佛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习惯性隐身,他们希望我们以为他们是一个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但实际上在某些细节处他们的性格不同,留下的线索就是不同的。可如果是朋友......我并不相信有这么稳固的关系。其实比起朋友,我认为同样的仇恨,同样的利益,甚至是同样的变态......都更加牢固可靠,朋友,我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两个是朋友的人一起犯案,但是在犯案途中就因为种种原因产生了分歧,因为目的不一样,导致他们对于案件发展的心态不一样,甚至有的人会想要自保......
协同作案......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了。两个人因为同样的事情而结成同盟去完成他们共同的目标,也就是这一次的复仇行动......
两个......可是这个村子除了我们以外,一个生人都没有......又到哪儿能去找到两个生人呢?还是说,其实一早就已经有人打入他们内部,在这个村子里当起了卧底呢?
我甩了甩头,越想越复杂了,我想把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眼前还是正在回忆的云瑛,她的表情还是那样让人担心。
我想出声叫住她,这一次的催眠已经失败了,但我也知道云瑛在被催眠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倒也为下一次催眠提供了些有用的信息,我对这一次她能够记起的事情实际上期望不大,既然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就不想让她在这件事上多耗费精力了。
只是......有些动静。
很轻,很轻的动静......这动静是从窗外来的!!!
有人,有人在窗外!
那细碎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听着......
“里翀,拿下他!”我大叫一声,我知道守在房子另一边大门口的里翀也一定听到了这个脚步声。只不过是和上次一样,他不敢冒然行动,于是我下了命令......
接着,果真就听到那人立刻要抽身离去,里翀紧接着就追过去的动静。
云瑛被吓到了,一直在闭着眼睛回忆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害怕......“霍汐,出什么事了?外面有人是吗?”
我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挡在她身前,小心地提防着一切。
如果凶手是有两个人的话,那么我很确定,还有一个......我刚才听到在窗外的脚步声是一个人,很难保证是否还有另一个人此时此刻就埋伏在周围,会趁着他们捉拿窗外之人的功夫前来偷袭。
云瑛接下来的表现令我出乎意料,她一把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里,好像随时都做好了要反抗的准备。
可惜......那第二个人没有出现。
不止如此,第一个人也消失了......
里翀追上去之后,毓儿就赶过去了,但是他们俩谁也没有追到那个原本逼近窗户的人,好像那个人是突然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太怪了!”毓儿抱怨着,他想不通那个人怎么就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的。“里翀,你不是耳朵特别好使吗?你真的就没再听到什么了?”
里翀也在怀疑,忽然听到毓儿问他才抬起了头来。他看了看我们,“没有,很奇怪......我听着他的动静追过去的,可是就追过去的那个时候,他就突然不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我在想,以里翀的标准来说,突然不见是如何一个突然,里翀的耳力过人,速度飞快,如果连他都觉得那个人消失得太快了,寻常人就更别提了。“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最后听到他的动静是在哪儿?”
“就是在窗子底下。”里翀说,“我听到一个特别轻的脚步声,我防备着,怕他猛不丁的偷袭房里。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我让你去拿下他?”我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嗯。”里翀点头,“是,我刚听到夫人的声音,就立刻起身去捉拿,生怕耽搁了一刻就让他跑掉了。我还听到了他立刻转身,掉头就跑的声响,那就是最后的动静了。”
这么说来......里翀听到的,关于那个人最后的响动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在窗子底下,我大喊一声让里翀去抓他,结果他要跑......还真就失踪了?
这又不是在拍神话剧,还真能化成一阵青烟飞走了不成?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毓儿伸手要试我额头,“不是疯了吧?”
我打掉他的手,“那你呢?你最后听到的动静是什么?”
“我?”毓儿静下来想了想,“应该是里翀一头扎进草丛里吧,然后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屋后,我就追了过去,就看到里翀在窗外找什么了。”
“那时候我追过去,却已经不见人影了,我以为他可能来不及逃窜就躲在了哪儿,于是在窗外找了找。”里翀接过毓儿的话说道。
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还是第一次,在里翀的追踪下能跑掉的一个人。
“娘......窗外的那个,会不会是黄大仙啊。”毓儿“煞有其事”地说。“我听人说啊,黄大仙厉害的很,可以变成人的样子,专门找小姑娘的。许是听见了房里有女子的声音,也不知道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就凑过去看看,结果弄出了响动。怕暴露了踪迹转身就又变成了黄大仙跑掉了......”
我凝视着他。
“怎么了。”毓儿问。
“我在想,最近我是不是太忙了,有好久没打你了吧。”我被他的话气得快要死过去了。还黄大仙......我们这是在探案,又不是在写《聊斋志异》。
红玉忍俊不禁,低声对毓儿说,“看吧,早就跟你说了,夫人现在最是恼火,你偏要添堵,挨吵了吧。”
第三百九十五话 断骨是男性的手臂
“你相信黄大仙吗。”
在我们仔仔细细将那人消失的地方检察过几遍之后,我对萧珏说。
萧珏却是一怔,他并不知道我们之前的玩笑。“什么意思。”
“毓儿先是怀疑,昨夜凑近这窗子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黄大仙。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现在......”如果只是毓儿这么说,我肯定会以为这孩子又欠揍了,但是连里翀也附和毓儿的说法时,我便预感到事情不简单了。直到天亮之后我们来确认,这才发现问题远比我预想的更严峻。
我在窗子底下找到了几枚脚印,不是特别的清楚,却还是可以辨认得出,前脚掌部分印子略微深一些,后脚跟部分就浅得几乎看不出来。只是凭借大概轮廓能够确认,应该是43到44码的鞋,这和我们之前收到第二封杀人血书时找到的脚印相似。可见昨夜窗外的人在接近窗子的时候是特别小心的,他应该是从上一次的接触中发现了里翀过人的本领,所以......可以想见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子时的样子。
“......只有他靠近窗子时的脚印,和他转身时留下的半个脚印而已,我并没有发现这附近有其他的脚印。”萧珏的疑惑不亚于我。
所以啊,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怎么飞走的。
附近杂草丛生,里翀和毓儿还在一点点的将杂草拨开寻找踪迹,但显然没有任何收获。那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从哪儿突然消失的?里翀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响动,地上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还真能是凭空消失了不成?就算是个黄大仙,这也得留下几个爪子印啊。
“看来你这次算是碰上劲敌了。”萧珏却还有心情逗笑,“就是这么一个突然间消失的人,看你怎么能解开这个谜。”
“我一定会解开的。”我说。
我可不相信他真的会是什么黄大仙,本来就是没有鬼神的存在,有的只是人心的恶鬼。这个人能够突然冒出来又突然失踪,肯定有我们暂时还没发现的秘密,我一定可以找出他能自由来去的机关。
“那你那边,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我知道有时候一味的钻牛角尖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转过头来,期待萧珏能够给我些有用的信息。
“对了,那半截断骨......”萧珏说道,“是成年男性的手臂,断骨的截面平整,或许是被某些利器砍下来的。”
“或许?”我头次听到他也会说这样不确定的话。
“人骨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我只是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一把利器,能够在人活着的时候,就便人的半条手臂给砍下来。这需要很大的力气不说,工具也应该极为特殊。”萧珏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不能确定。
“......断骨,断臂,截面平整......也是,会是什么样的工具造成的伤口呢。这个时候又还没有电锯,更不可能是电锯惊魂了......那还有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力气能够砍断人骨呢?”我也愈发觉得奇怪,一双眼睛盯着眼前还在寻找脚印的两个人。“做个试验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验?”萧珏转过头来。
我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需要做一个简单的试验来确认我们的推测。
首先向村子里打猎的人要来一些与我们发现的那截断骨粗细相同的兽骨,再叫来了里翀、毓儿以及村子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准备了几种在村子里能够找到的工具,我需要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砍断兽骨。
“你的这个试验,靠谱吗?”萧珏似乎对我的试验没有什么信心。
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
转过头,我对钟离瑾确认可以开始了,在钟离瑾的吩咐下,村子里的人挑选了各种工具,开始配合我们的试验,试着去砍断兽骨。
目前为止,所有平时常见的工具都在这里了,毕竟社会发展还不够先进,他们的工具只是初有形状,却与后世的工具并不相似,做工质地都很粗糙,用起来也并不是特别的顺手。如果不是经常使用这些工具的人,在操作上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我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趁手的工具,想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砍断兽骨的人。
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看起来这些兽骨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砍断的,毓儿抡起一个硕大如斧子的东西,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兽骨上。我看到旁边,还有人用类似于锯齿的工具在磨......我觉得,就算他真的能够把兽骨弄断,也依旧可以排除了。萧珏说过,断骨的断面整齐,可是这样弄出来的兽骨,毕然会在断面上留下许多痕迹。
“你觉得哪一种工具,最后弄出来的会和那断骨一样呢?”我偏过身子靠近萧珏,悄声问道。
“应该并不在这里面。”萧珏说,“够力量的,不够精致。够精致的,力量又不够。”
“.....所以你觉得,这些平常农家用的东西,并不是凶器了?”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一场试验也不是全然无用了,至少帮助我们证明了,砍下这截断骨的人所使用的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工具。只是一下子排除了目前我们所有能够想到的答案,那么......现在就一个备选都没有了。
“又不是武侠小说,怎么搞得这么复杂。总不可能真的藏着某些所谓的世外高人,有什么绝世神兵,能够削铁如泥的吧。”我说。
“绝世神兵?”萧珏喃喃自语地说完,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我看着他,问。
“我倒是记得,曾有位商王后裔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了救他一命的人......那东西,好像就是一把可以削铁如泥的匕首。”萧珏说,“不过这件事应该再问问钟离大人,他或许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一些。”
“钟离瑾?”我看了过去,钟离瑾俨然还不知道我们这边说些什么,正专心致志的关注着试验的结果。
毓儿轮着那东西,早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往旁边一放,就坐了下来。
看来,果真不是蛮力能够做到的。
钟离瑾上前检查毓儿试验的那块兽骨,却对我们摇了摇头。
兽骨上有许多的裂痕,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整个断开。
所以,可以排除了。
第三百九十六话 树后的小女孩
“商王后裔?”钟离瑾轻咦了一声,“你们怎么突然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
“你且先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养父收藏了许多各国之间的奇闻异事,我确实读到过这个故事。只不过这件事也只是民间流传,并没有真正的线索能够证实。”钟离瑾沉下心思来,解释说,“这个故事应该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了,自从灭商以后,商朝的遗民就大多迁徙了,有一位自称是商王幼子的人,带着人在路过山林的时候遭遇了猛虎。他的侍卫不敌,损伤严重,眼看商王幼子不保,这时路过了一对打猎的父子,配合默契的将那猛虎打伤驱逐,救下了商王幼子。只是商王幼子已经被猛虎咬伤,他随行的侍卫死的死逃的逃,这父子俩就将他背回了自己家中照顾,直到他康复。商王幼子为了感谢这对父子的救命之恩,就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一物赠给了他们,那是一把世间罕见的匕首,据说砍木头就像是砍草一样,十分的锋利,甚少有人能够亲眼目睹。若是世间真有此物,有生之年若能有幸一睹为快,也值了......”
故事是他说的,但他好像并不信。
他的养父钟离南自幼腿脚不便,所以更加喜欢收藏各地的一些奇闻怪事,整理收藏。钟离瑾在钟离南身边长大,钟离南的那些手记怕是他都看过了。
“你觉得可能吗?”我问萧珏,“五十多年前了,一对父子配合着就能把猛虎打伤驱逐,那父亲的年岁怎么也得三十多四十岁了吧,那儿子少说也得十几岁,如今算下来,也都六十多七十了......”
“怎么,你们难道是怀疑,砍断那断骨的凶器,是这故事里的匕首?”钟离瑾笑了。“这也就是我养父喜欢听故事,钟离家豢养的那些门客投其所好罢了,有许多都是编出来的,不能坐实。”
我和钟离瑾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相似。要说这个故事的离谱程度,不亚于嫦娥奔月了,还削铁为泥......遍地青铜器的时代,哪有什么铁啊。
“也是,能够做到这般锋利,若是没有精纯的提炼技术是肯定做不到的,这最起码还要个上百年才能实现,要是有精钢,或许能够达到削铁为泥的程度吧......”
如果只是铁,铁对铁亦是不可能实现削铁为泥的。
我理科一般,但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什么?”钟离瑾听懵了,他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没事。”我忘了这茬,差点就......“看来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东西,有如此强韧的硬度,能够轻轻松松的将人的手臂砍下来呢?”
如果这个条件不能解释清楚地话,那么就更不容易找到凶手了。
“你们知道断臂是什么人的了吗?”钟离瑾倒是没有多在意我刚才随口的话。
我看看萧珏,萧珏看看我。
“只知道是一个成年男性。”他说。
“成年男性?”钟离瑾的语气听上去和我那时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意外。“可是之前找到的骸骨,不是说都是少女吗?”
“没错,这一点我也不知该怎样解释,在众多白骨之中,并未发现男子的其他骸骨,就只有这么一截断骨,真是......”
“这截断骨,和这些少女......能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钟离瑾也陷入沉思了。
问题越来越多,我们解决问题的速度如果不跟上的话......那就等着凶手赶在我们前面,把那些他要杀的人一个个的都杀了吧......
“夫人!”红玉追了过来,有些着急。
“不是让你守着云瑛的吗?”我说。
“夫人,丽夫人寻您熏得着急,我实在是劝不住了。”红玉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过来找我去安抚云瑛了。
“她醒了?”我还以为她得再多休息一下呢。但是这会儿......
“你先去看看吧,丽夫人现在的情绪尚不稳定,莫要让她再惹出什么事来。”萧珏说,“这边我们会继续盯着的。”
“那好,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你们及时知会我。”我这才放心,随着红玉去探望云瑛。
一进门,云瑛就缩坐在床上一角,她就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一样,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一刻也不肯放松似的。
“云瑛。”我叫她。
她是听了我的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来寻我的,看到我,她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一下的吗?”我在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走过去,坐在她面前,小心地问着。
她仿佛哭过一样,噙着泪,看到我像有很多的话想说。
“你找我?”我问她。
云瑛点头。
“哪里不舒服?”我又问。
云瑛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想要告诉我,她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我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病情才稍微见轻,你不能任性,如果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还会生病的。”
“霍汐......”她伸手来拉住我,目光恳切。
“我在呢,你说吧。”我知道,她大概是已经将昨夜催眠后的事情都想通了。
“我真的看到了......”她说,“被催眠以后,我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又是两个小女孩。
不过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问她,“你见到的那两个小女孩是在哪里?你还记不记得了?”
“是......是在......”她回忆着,“是在一个院子里。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里,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女孩,然后她跑啊跑啊......在院子里一直跑,绕来绕去......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她站在一棵树下。那棵树很粗壮,有......有一个人伸开手臂那么......”
“接下来呢?”我提醒她继续说下去,免得卡在了这么一棵树上。
“接下来......从那棵树后,走出来另一个小女孩。她们,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又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她们很像,真的很像......”
“除了两个小女孩之外,你还有看到别的什么吗?”我说不上信或者不信,只是她的描述过于......随意了,如果是被拘禁起来的小女孩,不可能在院子里到处跑的。
第三百九十七话 房檐上的线索
因为是云瑛,所以这一次的速度才会放慢了吗?
一个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这样问我自己。是不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了,云瑛将会和这次的案子有所联系,所以我才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去真正抽丝剥茧,找出真相。连我自己都已经发现,我在分析线索上似乎有意在拖延,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不能否认的是,确实是和她有关。云瑛真的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勉强她去面对那些事情。我也同样也是因为越来越觉得她和我有太多相似之处
但这绝不是我有意想要包庇她,在原则性问题上,孰是孰非我还分得清楚。我只是......想要证明她是无辜的,我想要为她讨回些公道,可眼下的线索太乱了,让我也不知该从何入手。有时候越是着急,就越是理不出头绪。
“看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我一惊,转过头去的时候萧珏就已经站在我身后了,“你想吓死我啊。”
萧珏走来,竟也无声无息的。
“原是想来劝劝你的,可现在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那我就不必多说了吧。”他其实也一早察觉到了,只是刚才想要说,却发现......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他,“我很想保护她,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对和错,还没到结局呢,谁能说得准呢。”萧珏倒是坦然,他望着远处目光澄澈,“霍汐,你一直都很出色,可出色应该是你的成就,而不是你的保护色。你本该是独一无二的人,就应该知道,其实很多事情一早就已经有了定数。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想保护她的时候,也许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你并不是完完全全地清楚她在想什么的。若是那个会让我都觉得光芒刺眼的霍汐,她定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萧珏,你就没有怀疑过,可能在某些时候我的处境和她是一样的吗?正是因为一样的处境,所以才能够对她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我......可能也背负着某些被遗忘了的秘密。”这是我最揪心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顾忌,才让我在云瑛的这件案子上感觉到了太多的束缚。无形之中我将自己代入到了云瑛的角色之中,我不断的在期待,如果是我,我会希望事情如何发生,结果......
萧珏莞尔笑说,“我认识霍汐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经受了打击的小女孩,意志消沉,没什么动力。她那时候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绝望,她很难过,她的心里有一个伤口被撕裂了。她也会任性,她也有胡闹的时候,她伶牙俐齿,总是不会顾及长幼尊卑就把面前的人说得还不了嘴只得干生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喜欢她的这个脾气。可我觉得,那就是霍汐。”
他的话,给我的触动很大。
“霍汐可以任性,可以不理智,霍汐可以不聪明,她也可以因为犯人的行为而暴怒,她可以意气用事,她可以胡来......但是霍汐一定知道什么是对的。”他说,“霍汐是从影子里走出来的人,她知道光明在哪儿,她也愿意向着光明努力走去,霍汐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不得不说,他比我会劝人。三两言语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我们都是这个世上的糊涂人,但我们也都应该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况且,你还有我。”萧珏的眼神,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令我沉陷其中,醉生梦死。“霍汐,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知道我心里的恐惧,他知道,我把我的一部分留在了黑暗之中,为的就是走向他所说的光明。我享受光明带给我的温暖,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贪婪。
“去做事吧,凶手在暗处伺机而动,我们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对付谁呢。”
萧珏很随意地将我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在他的手亲近我鼻尖的一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就是最好的镇定剂。我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不能想象没有他我会如何。
命运对我的一切不公平,在我遇到萧珏的时候,我便都释怀了。
......
“萧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钟离瑾从外面回来,他看到我站在屋后便走了过来。“还在想那个人是怎么失踪的吗?”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一个大活人,我们刚刚才听到他的动静,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消失不见了。”我说。
钟离瑾点头认可,“这个事也一直让我觉得想不明白。你和里翀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为什么转眼他就消失了呢......萧夫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昨夜潜伏在窗外的人,兴许是借助像是密道一样的捷径离开的呢?”
自然是想过的。只是......“里翀和毓儿把这附近找了个遍,没有找到密道机关这样的设置。而且他只有靠近窗子的时候留下了几个脚印,我大喊一声,里翀立刻追上去的时候,他在窗外听到动静转身就跑,留下了一个转身的脚印,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有机会躲在哪儿还把密道口收拾好的。”
钟离瑾也在想我说的话,这些事情联系起来确实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不会相信的。“还真的......会长出翅膀飞走了?”
他这一声嘀咕,听在我耳朵里却不禁觉得好笑,我们这一行人怎么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偏偏这一次,全栽在了一个突然失踪的脚印上。想破了脑袋,却还是毫无头绪。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突然失踪呢?”
我听见了他的问题,但我确实回答不上来......我要是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方法,那我现在还至于愣在这里一直寻找线索吗?
无可奈何,低着头时间长了,大脑供血不足就觉得头昏脑涨的,连颈椎也都快要承受不住了。我抬起头来,仰着脖子活动下,却突然看到......“那是什么。”
房檐上,有痕迹......
那痕迹很新,像是......利器一类刻上去的,偏偏印子很细又很深......
该不会......
第三百九十八话 房上的风景
和我想的一样,这道痕迹应该是某种很细的线或者绳摩擦之后留下的。
我认为在房顶上应该能够找到更多的痕迹,立刻想办法要爬上去......
“萧夫人!”被晾一旁的钟离瑾已经吓得变了脸色。“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刚才把他给忘了......“帮个忙,推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你,这有所不妥吧!”钟离瑾说,“萧夫人,若是让旁人看了,只怕......只怕是会......”
“没事的。”这事儿我干多了,这个社会里的女人生活在压迫之下,但我不同,我不接受他们的压迫,自然就没有她们的那些束缚。“好容易发现了些,决不能错过了。”
“萧夫人,你先等等。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你一个女子身手不便,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钟离瑾不好拉拽我,只是挡着偏就不让我往上爬。
“我得亲自上去看看,才知道我要找什么呀。”我认为上面一定有我要找的东西,但可能我要找的,也未必是某样东西,所以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证实我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让你上去。”钟离瑾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
“你们这是,做什么......”毓儿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的。
“景毓兄,你来就好了。”钟离瑾竟松了口气,“快来拦住萧夫人。”
毓儿满脸疑惑地走到跟前,问了句,“为什么要拦她。娘,你又做什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刚指了指上面,想告诉他我要上去看看。
“萧夫人不知发现了什么,偏要上去,若不是你正好来了,只怕我是拦不住了。”钟离瑾看上去特别的紧张。
“哦......”毓儿听了,只是抬头往上看了看,“没事,这个高度她不会怎么样的。”
“......”钟离瑾的反应,正如我预料的一样,他觉得很荒唐。“景毓兄,你这是何意?”
“放心吧,我娘和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不同,登高爬地而已,她做过的出格事,比这多多了。”毓儿不以为意,他见我爬过树,而且说真的,他爬树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别看他们一身武艺,但是爬树是个巧活儿,一般的人只是使蛮力往上爬,我就不一样了,我精于此道......毓儿又转过头来问我,“娘,你发现什么了?”
我指着房檐上的痕迹,“看那。”
毓儿和钟离瑾同时抬头看去。
“我觉得房顶上肯定有那人没带走的东西,我们上去看看。”我说。
“好。”毓儿答应得痛快,后退了两步,捋起袖子,三两下踏着墙就上去了。回过头来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
我们在底下只能看到他的样子,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娘!”毓儿大叫,“你还是得自己上来看一下。”
说完,他绕过了某些东西,靠到边上,伸出手臂垂了下来。我轻手轻脚两下就上去了,拽着他的手,他把我给拖到了房顶上。
好嘛......
“怎么了,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钟离瑾在底下问。
我瞧了眼毓儿,心想该怎么向钟离瑾解释呢,这房顶上留下的东西,确实非我所想象,更甚于我的想象。
“瑾,你去找个东西来,我们得把房上的这些挪下去。”毓儿好歹算是保有着三分的清醒,在这到处狼藉的房顶上,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好,你们等我下。千万小心!”钟离瑾不忘嘱咐,匆匆去寻可以帮助我们搬证据的东西去了。
“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了吗?”毓儿蹲下身来,放低重心。这房顶毕竟不是钢筋水泥结构,我们爬上来了,还是得格外小心的,说不定就稀里哗啦的塌下去了。
“你还记得里翀说的吗?”我伸手将房顶上的东西翻了翻。
毓儿回忆着,“你指的哪句?”
“就是里翀说他追过来的同时,最后听到的动静。”我提醒他。
“......里翀不是说,他最后听到的,就是那人转身逃跑时的动静吗?这和在屋子里的你听到的不是正好一样吗?”毓儿问。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的原话真的是这样吗?”我有些觉得自己......真的是够笨的,差一点就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里翀来追的时候,其实已经听到了所谓那人逃窜的响动,他说,他听到了草丛的动静,然后赶过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毓儿仔细确认着我的话,他点头,“没错,这能说明什么。”
草丛的响动,正常人都会觉得,是窗外的人钻进了草丛里,所以他们在草丛里翻来覆去的找,想要找到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或者是密道。但是几乎他们快要把屋后的草丛都翻过来了,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除非那个人真的像毓儿说的,是个黄大仙。
“......难道,那草丛的响动,并不是说他钻进了草丛里?”毓儿恍然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我们听到这个动静,然后看到屋后都是草丛,便会自然想到,那个人一定是跑掉了。但是当时听到的响动其实并不是那个人从草丛里跑过去的声音,而是,房上的声音......”
当房上的人听到里翀追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收线,把原本吊在窗后的东西收起,等到里翀和毓儿赶来,他只要伏下身,很容易就会躲过去的。天那么黑,自然不会有人想到,那人躲在房上......
“可他真的在地上留着脚印......”毓儿说。
“那不是脚印,是鞋印。”我提醒他注意,千万不要被眼睛所看到的假象迷惑了。“而且是一个前脚掌明显,后脚掌很轻的鞋印。”
而我们竟傻乎乎的以为,这个人是为了偷偷摸摸靠近,放轻脚步声而踮起脚尖造成的。我说,“我刚才一个人在屋后,试着点了脚尖,结果发现以我的重量来说,留下的前脚掌鞋印都比那个人在窗后留下的鞋印要深......”
“这能说明什么?你又胖了?”
毓儿好死不死的说。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现在就想把你从这推下去。”我气得牙痒痒。
他就是故意的。
凶手是一个穿着44码左右鞋子的男性,那么估算他的身高体重,就算他有些功夫,踮着脚尖......那么他留下的鞋印,只会比我更明显一些。
第三百九十九话 难得看法相同
但是在我亲自做过试验之后,破绽就出来了。本应该比我留下更清楚脚印的人,却意外的“轻”......大概估计了一下,以他留在地上的脚印判断,他的体重大概啊只有三十斤左右。别说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不止三十斤吧。
“然后你就正好看到了房檐上的痕迹?”毓儿问。
“嗯。”确实是偶然,“说说看吧,这个时候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推算了不是么?”
毓儿的表情颇有些得意,“怎么?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我的想法了?”
“你的想法未必每次都是错的,但是每次只要我们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好像就没办法正常进行推理,不切实际,偏离事实,都是推理的大忌。你必须把所有的线索牢记于心,串起来,站在去做这件事的人的角度,却思考能不能够顺利完成,如果你觉得你是嫌疑人,你做出的推理自己能够切实完成,那时候再往外说。我们推理案情,必须明白轻重,说出话要有分量,要对自己的案子负责。你明白吗?”
没想到我们母子俩会在房上进行这一次深切的谈话。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能够让他明白自己所处世界的现实,就足够了。我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我带他看到的这个世界,我希望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温暖和善,但我也深刻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不管过多少年,人心的恶鬼总是躲藏在暗处等着吞噬。我需要让他知道,他的善良必须有何恶鬼对抗的能力,否则有一天他也会被恶鬼所伤。
“你......真的觉得,我能做得好吗?”毓儿问。
“你是我的儿子。”我说,“并不只是单纯的母亲护着孩子,而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了解你的一切。我自己走上这一条路,深知这其中艰辛困难,但我有我的无奈,我见过人性贪婪丑恶的一面。说句私心的话,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希望你能够和大多数与你看上去差不多的人一样,简单的生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便是你想做的事情,所以我要保护你,在你不能独当一面之前,我既要保护你不被外面的恶鬼所伤,也要时刻提醒你,不要因为打击气馁,不要因为成功而过分骄傲。但我毕竟要面对你的成长,我知道你接触到的世界越来越大,甚至你看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能够保护你的范围。那么我就该放手了,我希望你真的长大,我希望你也能够独当一面,我希望,你比我更出色。”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
“......”
“说说看吧。”我回到正题上来,眼下更为迫切的是这一次的案子。
“那个人,从房上......”毓儿有心事,他开了口,却又沉默了。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在努力,努力承担起我希望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期望。“娘,你说过屋后留下的脚印,和送去第二封血书给你的人留下的脚印一样。虽然这一点乍看之下是有有些联系的,可是如果仔细想想,屋后的脚印并非是真人留下的脚印,而是某个人牵着线,故意留下的鞋印......是不是他故意想要留下线索呢?”
“接着说。”
他的想法很上道,已经慢慢地和我所推理的靠拢了。
“......”毓儿重重缓了口气,“至少两个人。其实在一开始,当我去追里翀和瑾的时候,与那个刺客交手时,我就怀疑过这一点。首先是时间,一个凶手不可能同时完成两边的暗杀计划。既要在途中布置妥当,拦下所有的人......狠毒杀害。他不可能做到又去追里翀和瑾......我也和那人交过手,但是......”
“但是什么?”我听他的语气,他对这件事好像有不少的怀疑,是他在这之前并未告诉我们的,这小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有时候心思很细。
“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个在半路拦截钟离家家奴,并尽数灭口的人。”毓儿说。
直觉?“那你可以再回忆一下,总有一些细节,是让你产生这种最直接感受怀疑的原因吧。究竟是从某些时候开始,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去这样想......总有原因的。”
“那个人,并没有下杀手。其实如果他拼死相搏,从我追上他们和他交手开始,他有几次的机会是可以重伤我们的,但是他好像......都避开了。他是冲着瑾去的......但是他的目的,似乎不是要杀了瑾。”毓儿说得并不算清楚,但大致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是觉得,那个人故意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所以他......就是很奇怪。如果再对比发生在途中那酒肆的事情,多名家奴都被灭口,这两边的差距不是很明显吗?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区别呢?况且瑾的身边还有里翀,那人当时明显落了下风,却还是没有拼尽全力去刺杀,所以我认为,这两边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我们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相似,我也是觉得并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不过毓儿发现的这一细节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我觉得,至少是两个人,有两个凶手。一个躲在途中酒肆,等着伏击钟离家的人,而另一个去追瑾。可他们到底是提前得知了瑾和里翀与钟离家众多家奴分开走,所以才分开各自行事,还是他们在酒肆里等着,看到了瑾并没有和大家一起抵达酒肆,所以另一个人这时候才追出去......我还不能确定。”毓儿俯身去看房檐上的痕迹,“娘,我有个想法,也许那时出现在屋子附近的这个人,并不是为了伤害谁而来的......”
“哦?你什么意思?”看来这一次,他比我想的要多了。
“娘,你就没想过吗?明明同时发生在两处的暗杀,手段却相差极大。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恐怕并不是一路的......”
“你是说,他们互不相识?”我还是不太确定我是否听明白了毓儿的意思,所以确认了一下。
第四百话 不可思议的凶器
“不是互不相识,他们应该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之间有联系。否则伏击和追杀不可能同时进行......也许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倾向于合作。但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只是,我感觉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崩裂的,可能从开始,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不是特别牢固的,然后那一次伏击加追杀,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裂痕就越来越大了。也许现在,他们的关系更为尴尬,说不上是相互之间太过密切,但因为之前已经进行的事情,使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变成了被迫牵连在一起......或许,他们自己内部已经闹掰了。”
毓儿的想法真的很大胆,至少和他的思路对比,这一次反倒是我显得太过于保守。
“......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了?”毓儿说完后,却见到我的神色不对劲,使他便不像刚刚一样自信了,他很小心地询问我对于他的推理有何看法。
“不一定。”我说,“我只是很意外,你这一次想的很多,甚至,比我还多。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次的案子因我牵连到了云瑛,也让我的思路受到了局限。所以当你说了这些以后,我很......你这一次的推理不错,连我都被说服了。不过要是想证明你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就需要更努力的往下查了。”
毓儿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愈发觉得他是一个能够让我放心依靠的大男人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样往下查了呢?”毓儿问。
碍于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过于凌乱复杂,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零零碎碎的线索不再是指引方向,而是绊住了我们的脚。
“以前我有一个老师,他告诉我,当眼下身处于困境,事情过多焦头烂额的时候,与其去迷茫,首先要让自己从迷茫中抽离出来。把脑子里每一件事记下,然后做区分,标注下,哪件事紧急,哪件事暂且可以缓缓,不是所有的案子只要去查都会有结果的,但我们顺着一条线索捋下去,有联系的都会浮出水面。”而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了一条线索,我指了指房檐上的痕迹,“不觉得那个印子很奇怪吗?”
那不是绳索的痕迹。
这时候的绳索,普遍都是草绳,用枯草拧起来的。是寻常百姓家最为常见的一种基本工具,这种草绳大多时候是很坚固的,如果拧好了,悬个一二百斤没多大问题。但是,这种草绳较粗,完全就是靠着枯草的韧劲儿结起来,所以需要很多的枯草一起拧。但是房檐上留下的那一道痕迹,分明细了太多,那绝不是草绳的痕迹,连我一开始都曾怀疑过,那更像是一种锋利的匕首看上去时留下的。
“什么样的绳索能这样细呢?”毓儿嘀咕着。
“而且当时,躲在房顶上的人,用这根极细的绳索悬着假人放下去,在地上留下了鞋印,假人本身也是有重量的,否则就不会有鞋印了。那道痕迹,应该是他匆忙间想要把下面的假人拽回来的时候,留下的。下坠物的重力,和他拉扯绳索时的速度,绳索在房檐上摩擦,留下沟壑的痕迹......”说着,我突然停下了。
难道......
“可真有这么细的绳子吗?而且还要十分坚固......房檐都磨出痕迹了,如果是一般的绳子,只怕早就断了......”毓儿还在想,造成这样痕迹的绳索会是什么材质的。
“也可能是凶器......”我说。
“凶器?”他不明白我的意思,“绳索拿来当凶器,难道这绳子曾经还吊死过谁吗?”
“不是吊死......绳子的作用,不是只有拿来勒住人的脖子使人窒息而死......”我说,“后世有过很多这样的新闻,有一种很细的线,是用听歌的,一头插在手机上,另一头到了中间分成两股,两头都有一个可以塞进耳朵里听声音的东西。很多人习惯在路上听歌,就挂着耳机。偏偏又是在骑电动车摩托车一类不完全封闭,但是速度极快的交通工具。所以在急速行驶下,一旦途中耳机线挂在了树上或哪里静止不动的物体上,那么耳机线就会勒住人的脖子,皮开肉绽。伤口如同利器深割......”
因为看过这样的新闻,加上新闻里配着的图片,我对那些伤口印象很深刻。
那很危险,可是很多人并不在意。
“......那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目前为止,只有五叔死了,但五叔是失足摔下悬崖造成的,又不是被割喉死的。”毓儿对此,深表疑惑。
“你忘了那条断臂吗?”
案子,并不一定是发生在现在的。
我们在子循家老宅里找到的那半截断骨,已经证实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手臂了。而且对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能够将人的手臂砍下来,我们也一再做过试验。
但是现在,我在看到房檐上的这个痕迹后,有了一种特别的想法。
......
“房上在做什么。”云瑛见我来了,便问了声,“一早就听到你们好像在屋后说话,后来又似乎爬到了房上去,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嗯。”我应道,“找到了那个人突然消失的方法。”
“是吗?”她看起来很有兴趣,“那个人真的是个黄大仙吗?”
我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我整日闷在屋子里,便求着红玉与我多说一些。”云瑛也实在是闷坏了。
“你看起来好多了,不过这两日大意不得,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日若是你的精神还不错的话,我就带你出去走走。”我不敢冒险,怕有什么再刺激到她,所以一直都让她留在屋子里,不过今天看着,她的脸色好多了,并不像那日刚刚催眠后一样失常。再要把她关在屋子里关下去,恐怕就真的要把她给憋坏了。
“霍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
“好了,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这里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了眉目。你好好养着,我一定会替你找出真相的。”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她冒险了。
她侧过头去不再看我,歪着身子倚在床边,“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
第四百零一话 云瑛的记忆
我心里的那种......内疚感,一下子就全都被勾出来了。
“云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在这件事里,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有骗你......霍汐,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完全信任我的。”
她很失落。
“我......”很多时候,我都告诉我自己要理智,只有理智我才能保持一个中立的立场,不会被感情所影响。但是现在,感情和理智的抗衡,让我格外矛盾。“我信你。”
她忽而抬起头来,“真的吗?”
“真的。”我说,我知道这样的保证意味着什么,可我愿意相信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处境让我感同身受。
云瑛脸上的表情松懈了许多,她看着我,含情脉脉。“我就知道......”
“我相信你,可是,云瑛......”有件事很为难,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
“怎么?”她问。“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了?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就说吧,整日闷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问我心里也不好受。要是能帮到你,那就真的太好了。”
莫名的,云瑛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故人。
突然觉得,那个人跟我也是如此的相像,或许冥冥之中,有很多天定的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吧。“我需要知道,你对于你的过去......和这里有关的一切,你到底记得多少。”
“这里......”她突然默声停住,像是在思考。
我见她神色反常,却也实在不好再打断她,只能静静的等着,我相信她一定会尽力回忆的。只是到底能够想起多少,那真的不好说了。
“......我,”她迟迟才开口,“霍汐,我能不能回去子循家的老宅看看。”
云瑛提出一个请求,她想回子循家的老宅看一下。考虑到她的身体,我原是不希望她牵连太多的,按照我的想法,我真的很想要把她好好的藏起来,不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她和子循家的一切关系。可是,她很坚持,也许她以为如果回到了那里,能够帮助她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
我和萧珏,还有红玉、里翀一起,陪着云瑛回到了这里。
白天看起来,这里更加触目惊心。
“那一场大火之后,这里就变成了这样,原本住在附近的人都从这边搬到了我们现在知道的村子那里,所以这里就一直空置下来......”
我解释说,希望这种说法能够让云瑛心里好受一些。
云瑛原本和我一起站在门口,她眼神呆滞望着里面,然后,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提步走到了院子里......
我很紧张,怕她有什么事,便看向萧珏,想要询问他的意思。
萧珏向我摇了摇头,但同时他伸出手向下比了一下,是要我暂且等等看。
“夫人,丽夫人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红玉跟到我身后来,悄悄地问。“丽夫人的身体受得了吗?她才好一些......”
“我相信她。”我说,“放心吧,云瑛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一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正是因为我相信她,正是因为我觉得她和我很像,所以我相信,她在这个时候,一定撑得住。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根本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
红玉退到一旁安静的等着。
四周围很静,连飞鸟扇动翅膀飞过的声音都格外的明显。
云瑛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缓缓地转了一圈。
她的样子并不像先前被催眠时那样紧张,反而......很轻松,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和我所担忧的情况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于这里还曾留下过很多,很美好的记忆。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忘了这里的很多事情,甚至,她忘了子循。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子循跟那多起掳人勒索案件的关系,在那多起少女失踪的案子里,子循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在真的不好说。但是已知的是,子循和他的母亲,还有村子里的岂伯、五叔、三叔伯肯定都有关系,在这些人里,我根据子循家挖出来的多具女尸骸骨,有理由相信他们和案子的关系更加密切。
但......因为推算年纪的话,子循当时也才不过跟云瑛成婚不久,他的年纪也不大,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这样一个“掳人团伙”中的首脑人物。不过介于子循的母亲和岂伯之间的关系,很难不去想,是否当年的团伙已经把作案演变成了“家族事业”。子循到底知道多少,他参与了多少,这里面的事情,云瑛是否知道,云瑛又知道多少......我没有见过子循,云瑛也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记忆,所以那个关键的数据值没办法推算到一个精准的程度。
只是当我看到云瑛回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那种惬意而温柔的表情时,我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如果她对这里感到紧张,很可能就正好印证了她对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很多......可我的心思还没完全放下,就见云瑛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向着后面快步走去。
“跟上她,千万小心,保护好她!”我急忙对里翀嘱咐说。
我们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什么,可现在危机四伏,威胁到她性命安全的,并不只是潜伏在暗处引我们追查的那个人。
云瑛很熟悉似的一路把我们带到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偏屋,她什么都顾不上,伸手就去搬那塌陷下来的木头等等。
“她这是在做什么。”我呢喃道,云瑛现在的举动太出乎意料了,她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一会搬搬这边,一会儿又转身去寻什么。
红玉走了过去,伸手帮她一起搬。
“不,不!”云瑛阻止,“让我来,我知道在哪儿......”
红玉闻听此言,方才罢手,看过来,我向她点头示意,由着云瑛去吧。红玉便让到一旁陪着,眼见云瑛在一片废墟之中拽出一半烧毁了的箱子。
里面也没什么,就算曾经装着什么,也都烧成灰了。可她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这个箱子,她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箱子推到一边去......里翀和红玉上前帮忙,将箱子挪开。
“夫人!夫人您快来看呀!”红玉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叫起来。
第四百零二话 老宅子里的地牢
这是......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烧得缺了一半的箱子底下,竟然还藏着一条密道......
我看清楚以后,便要探头去试。
萧珏把我拉住。
“还是先让我去看看吧。”里翀说,“底下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个人的身手应该可以应付得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也好立刻撤回来。”
“那你多小心,尽量不要触碰任何东西。”萧珏提醒他说。
“是。”里翀应了声,随后,纵身一跃就利索地跳进了那密道之中。
密道只是有个洞是往下的,他落地之后,观察了一下周围,向我们点头示意。
我们能看到密道从地下是往一方延伸的,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心,前面有东西!”云瑛说。她转身向红玉索要火折子,红玉递给她之后,云瑛拿着火折子蹲到密道口旁边,她丢给了里翀,“小心点。”
里翀弄亮了火折子以后,密道里稍微有了一丁丁点的光亮,只是这点光亮从我们这边看去,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里翀全仅凭着这一点点的光亮,继续小心往前探路。
“......怎么样了?”我心急催促,他这下去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走到头吗?
“还有路。”里翀在密道里回说,他的声音不像是刚跳下去的时候那样轻松了。
摸着黑往密道里探路,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的简单。其实就算是平时再熟悉的环境,如果突然停电了,我们的行进速度其实也会放慢很多。
我不禁疑惑看向云瑛,箱子底下有密道的事情,她为什么会知道?
里翀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里翀,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珏也担心他的安危,怕有意外。
“......”可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听到里翀的回答。
“里翀怎么没回话呢?会不会下面发生什么事了?”红玉忙问。
“先别急。”萧珏说,“里翀不是大意之人,如果有情况,他会立刻退出来的,至少,他知道我们等在外面,定会给我们一个信号,告诉我们下面有危险。”
“是啊,他刚才应该只是没有听到吧,我们还不知道这密道下面有多长,到底里翀现在走到哪儿了,也可能是他探入到了密道深处,所以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吧。”我说。
不过反过来想想,连里翀都没有听到我们的话,这密道下面是有多深啊。
难道......
“他应该快到了......”云瑛说了句。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看向萧珏,萧珏显然也在想。
我们等在密道外面,已经渐渐快要失去耐心了,就在这时,密道下面有了响动,里翀跳了出来,抖了下身上的土。
“里翀你没事吧?”红玉问。
“没事。”里翀说完,回过头来寻找我们,“大人,夫人,这底下......实在奇怪的很。密道下面很深,我原以为只是一个通往外面的密道而已,可是却发现......密道尽头处有个岔路,里面就像是地牢一样。”
“地牢?!”我惊呼一声,“看来这里,果然就是他们关押那些少女的地方了。”
里翀这些懵了,“......”
“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萧珏却对我的这些话,早就不觉得惊讶了。
“这是什么意思,关押少女的地方?这子循家的老宅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红玉问,她对于案件的细节还不是特别的清楚。
“早在最初得知,五叔的外孙女和岂伯的小女儿被人掳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绑匪看起来像是图财,可是他们所要的筹码一再增加,从十石粮食到二十石粮食,从二十石粮食又变成五十石粮食,你们就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说。
“是啊,寻常的人家别说五十石粮食了,就连十石粮食都很难凑齐的。”红玉接过了话,一点就通。“听说一开始赎五叔家外孙女的那十石粮食,还是村子里许多人家一起凑的呢。这村子离城里那么远,又不是多富裕的,一个人家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粮食,只怕为了救人,许多村民把自家留着过冬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没错,如果有一天你落草为寇了,饿得实在没办法,只能去绑架别人勒索钱财粮食来救命。你绑了一个少女,开出了十石粮食之多,那么对方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么多粮食想要和你交换少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我提出一个假设性问题,意在帮她梳理逻辑。
“当然是接受了!”红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很满意她的答案,“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吗?十石粮食,已经足够度过危机了。况且他们已经穷成了这样,凑足十石粮食很不容易的......夫人,我明白了!”她说完,自己就懂了。“绑匪的目的不在于这十石粮食,他们并不是真的要粮食,而是故意开出一个这些人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来为难他们。”
“没错,这也就是他们两次加码的原因。十石粮食,突然加到二十石粮食,先前十石粮食就已经掏空了整个村子,又加十石,原本就是不可能凑齐的。偏偏五叔的外孙女彩妹有个叔叔,在附近的城中做官,由他出面,发动了城里的百姓帮忙,又凑了这些粮食。二十石粮食可是不小的数目啊,若我是绑匪,我都得考虑考虑怎么把这么多的粮食运走。但是凶手显然没有考虑过,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要粮食的。”我说。
“所以,他们再次加码,从二十石粮食一下子变成了五十石粮食。”里翀也明白了。
萧珏说,“因为五十石粮食,村子里的人绝对拿不出来。”
“没错!”我发现大家的推理都有进步,甚是欣慰。
“可是五叔的外孙女,还有岂伯家的小女儿失踪,都是在不久之前啊......这里,都烧毁了那么久,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红玉刚才反应过来一些,这一下子又卡住了,“夫人难道是以为,五叔的外孙女还有岂伯家的小女儿,失踪后都是被关在这里的?”
“不会,刚才我逐一检查过了,底下没有人,全是空的。”里翀证实了红玉的推测是错的。“而且看起来,这里像是空了很久了。”
第四百零三话 悲哀的夜夜笙歌
“......这接下来可怎么查啊。”红玉在一片沉默中泄了气,她只能继续期盼着云瑛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来,为我们提供线索。
“其实很简单,找到了地牢,至少已经证实了我先前的推测方向是对的,村子里的这几位将掳来的少女关在子循家的地牢里,但这里的人......原本关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在子循家大火之前被转移了,还是在大火之后......”我看向萧珏和里翀。
因为我知道,他们会为我接下来的推断做出合理解释。
“假如,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下面还关着人,要不是被活活闷死在了地牢里,要不就是之后找到机会逃跑了。但我检查过地牢,地牢的门都关得好好的,下面也没有尸体。”里翀率先说道。
“门关得好好的?如果是找到机会逃跑的话,应该顾不上把门关好吧。”红玉接了一句。“夫人,那这是不是就说明她们离开地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慌张呢?”
我点头,她说的意思是对的,但......
“她们应该,并不是自己离开的。”萧珏说,“我们在院子里找到了十三具少女的骸骨,而且已经知道,她们生前都曾经服食过治疗疫病的药物。已知她们埋在地下三十年,子循家的大火发生在二十六年前,也就是说她们已经被埋在地下数年后,子循家才被人一把大火全都点着了。”
“看来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我就知道,他会明白我在想什么的。
经过里翀和萧珏的话证实,十三个少女死于三十年前的一场疫病,起先我还在怀疑,为何会是鼠疫。山里虽潮湿,但不至于弄成鼠患那般严重,又不是正好在山洪之后。怎么会突然之间有十三个女孩子因为鼠疫而死呢?
但是找到密道和地牢的时候,我就能理解了。也只有地牢这样的地方,等同于是纵容了鼠患。她们被人抓来,关在地牢里,绑匪或许曾以同样的要求勒索过她们的家人,直到不断增加筹码,逼得她们的家人不得不放弃。她们一群女孩被关在一起,但凡被老鼠咬了,也没地方可以躲,空间狭小,密不透风,潮湿阴暗,气流不畅......这都是造成疫病严重的原因。也许最初的时候,有人被老鼠咬了,绑匪并未在意,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女孩都开始发病,绑匪慌了,开始用所谓的土办法救人,给她们灌下汤药。即使如此,疫病并未得到控制,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趁着夜深人静,他们将死去的女孩抬到院子后埋了起来。一下子死了十三个人,事情严重了,他们也不敢再冒然行动,以至于将女孩的尸体一具一具地从地牢里抬出来后,他们逐渐开始害怕,更多的人都愿意相信疫病是一种天灾,他们认为疫病就是老天爷降下的灾难,要惩罚他们的。因为迷信,他们没有治愈疫病的能力,就把无法解释的命运说是天意。从那次之后,他们消停了两年,子循家的地牢也就关了......
“......因为害怕吧,害怕那一场疫病是老天爷要惩罚他们,所以他们在后来的时间里,不敢再做这样违背道德的绑架了。这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闲下来的......”我说。
十三个女孩......花一样的年纪,被人绑架,死在了这里。
我觉得她们人生中最痛苦的,应该不是等死的时候,而是等着家人来赎她们的时候,绑匪一次次的加码,把赎金勒索到一个平常人家根本出不起的数目,逼迫她们的家人放弃。这个漫长的过程对她们来说,应该才是对痛苦的,从恐惧地满怀希望,到一点点地绝望,接受现实,最后死之前......她们在地牢里一定是特别的安静。
谁都不愿意被放弃。
但如果不是无能为力,谁又会放弃自己的家人呢......
“这应该,就是这一次事件的起因。”我说,“我推测送来杀人血书的凶手,应该是当年死在这里的十三个女孩之一,谁的家人。这三十年里,他可能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家人,终于让他知道少女们的失踪与这个村子有着某些联系。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三十年......一个男人,如果是当年死去少女的父亲,那他现在应该也六十来岁了。女孩们平均年纪在十三四岁,如果现在还活着,也四十三四岁了吧,若是兄弟,年岁也都差不多,这些人又是如何混到了钟离家的家奴之中,伺机送来血书的呢?而且,为什么是三十年,我总觉得三十年不是一个巧合,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凶手下定决心要展开报复的。”
“如果是那些女孩的家人,他们......他们也真的太惨了,自己的家人突然失踪,又死得这样的凄惨孤单,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就原谅这一切了吧。”红玉不免唏嘘感慨,想到那些女孩困在地牢里最后苦苦挣扎的样子,谁的心里能平静得了呢。“夫人,我还是不明白,他们绑架这些女孩做什么呢?又不是真的为了勒索......”
我看向云瑛,有些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出来的。
“......霍汐,你是认为,我姑姑和这件事也有关系是吗?”云瑛的唇色发白,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这样的。
红玉在我们之间不停地看过来看过去,她也渐渐的明白了什么。
“玉娘......玉娘她当年在城里做事。如果想要把掳劫来的女孩子卖到城里去,需要一个途经,能够保证......把她们卖得一个好价钱。”玉娘是做舞姬的,与那些大人们关系亲近一些,她自然知道,哪位大人府上需要舞姬歌姬的。只要经由她稍微教一教,转过头就能送到那些府上去做舞姬了。
这,利用到了玉娘的关系,也足可以让那些女孩子拥有......比五十石粮食更高的价值。很悲哀的是,她们对于早后世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作为一个舞姬的存在价值,远远高过她们作为谁家的妻子,谁家的女儿的价值。在这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乱世,许多人为了装脸面,花重金去买歌姬舞姬养在府里,但是穷人家却拿不出五十石粮食去赎回自己的女儿。
第四百零四话 定格在过去
等我们的思绪都慢慢恢复了,我转过头去发现云瑛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险些惊出一身的汗,我急忙去找她,却发现,她又走到了院中,神色不太对劲。
“云瑛,怎么了?”我叫住她。
她却伸出手指给我看,“那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发现了一棵老树,二十六年前的一场大火,并没有让这棵老树因此丧命,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里翀满怀疑惑,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去,围着那棵老树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我看到里翀向我们示意的眼色,也觉得不可理喻。
“云瑛,那儿什么也没有。”我对云瑛说。
她摇头,“是那儿!我记得很清楚......霍汐,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被你催眠之后就回到了这里,我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就是在那儿!我看到了另一个,她从树后探出头来,霍汐,就是那棵树!”
听她说完,我倒觉得有些阴冷。两个小女孩的故事本就有些吓人了,更何况,眼下她所说的那棵树就赫然竖在我们面前了。
“可是那儿现在什么也没有。”我告诉她,“云瑛,你看看,那儿什么都没有。没有你说的小女孩。”
“我真的看到了!”她说,“霍汐,我真的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眼见她情绪又激动了,我连忙劝阻,“好,我知道。我知道有两个小女孩,可是关于那两个小女孩,你还记得一些什么呢?”
“......”她定住了一样,竟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了,她转过头盯着那棵树,眼神呆滞,眼底有种忧郁。“我......”
“不着急,慢慢想,看看你还能想起些什么。”我说,“这样,让红玉陪着你就在附近走走,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怕你想得太多头又疼了,一个人不知会晕在哪儿。”
她这才点头答应。
红玉连忙跟上去,搀扶着她。
我看到云瑛向院子里走去,再回过头,萧珏压低了眉头,心事很重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看到这里,也会想到些什么事情吗?”
他轻声笑着。
“霍汐,你还记不记得三婶说过,玉娘看不下去丽夫人被她父亲和继母欺负,才把她带回来照顾的。可是云瑛自己却对玉娘住过的院子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为何?”
“她失忆了嘛。”我说,“并不是她想忘记就能忘记,她想记得就能记得,如果成为心理的创伤,她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到底是要记得还是要忘记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段呢?你以前也说过,要成为心理创伤的话,不是首先得有伤吗?她的姑母玉娘正是因为心疼她,怕她的父亲和继母再虐待她,才会把她带回来的。况且据说玉娘对她很好,各种照顾。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丽夫人而言,真正痛苦的是她的父亲和继母虐待她的时候,反而和她姑母玉娘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她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吧。”
萧珏对于云瑛的失忆,有太多的不理解。
“......你想说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和他保持着高度默契,即使有时候,我们并不是完全的想法一致,但是只要很简单的交流,就能够明白对方心里的意思。
可这一次,我渐渐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么确定,我还能明白萧珏真正的意思。
“霍汐,丽夫人并不记得她和姑母玉娘一起生活的事情了,反而却知道子循家的密道和地牢,你认为这只是仅仅的巧合吗?按理说,丽夫人和子循成婚的时候,已经是当年鼠疫之患以后了。按照你的推理,鼠疫的事情之后,那些人把死去的十三个女孩埋在了院子里,并且永远的关闭了地牢,还用那么一个......大箱子挡上。对于那件事情,恐怕所有人都会选择缄口不言,为何丽夫人却会知道?她还好像对密道十分熟悉一样。”萧珏提醒我注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却好像惊起了一声闷雷。“你认为,云瑛并不是云瑛?而是当年,被关在这里的......”
其实在我冷静下来以后,我能够理解萧珏所说的。但是在当时,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云瑛并不是云瑛,而是曾经被关在这里的某个女孩?这样的说法,太吓人了。
“也只有这样,方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正好知道这么多事情。”萧珏认定此事并不简单。云瑛在这个事件里,到底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依旧是个谜。
我怔然向云瑛看去,她的背影伫立在破败不堪的院子里,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子循家,虽然都不知道子循家是做什么的,可是以当时子循家的身份地位来说。如果云瑛真的是子循家曾经关在地牢里的某个女孩,那子循家的人怎么可能答应,让子循与她成婚呢?”
我还是相信,在这个极其看重身份地位的时候里,子循和萧珏所说的那个云瑛,是绝不会有机会能够成婚的。且不说他们之间的身份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单就是子循家里的做的事情,云瑛又是知情人的话,子循的母亲怎么可能让云瑛进门呢?她自然会怀疑,云瑛和子循的事情是另有目的的吧,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心结呢?而且只要子循的母亲看到云瑛的时候,她应该就会想起埋在地下的那十三具少女的尸体吧。
云瑛曾经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萧珏默认了我的话,他认为我说的也在理,可是现在,我们依旧不能解释云瑛和玉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
毓儿从外面追了过来,急赤白脸的。
“急什么。”我说。
“娘,出事了。”毓儿气都没喘匀呢,刚才跑得急了些,现在话都说不清楚。“出、出大事了,村子里......死人了......死,死人了......”
村子里死人了,这是......我们现在最害怕听到的消息了。
“难道是三叔伯?”萧珏问。
三叔伯自从那天失踪以后,就再没出现过,这也好几天了,要是还活着的话不可能音信全无的。所以,他会怀疑是三叔伯也没错。
毓儿摆手否认,“不,不是三叔伯,是岂伯!”
第四百零五话 年轻的岂婶
“呕......”红玉转过头去就吐了。
“红玉!”毓儿追上去,扶着她,“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我侧着身子去瞧了瞧他们,深深吸了口气,才看向站在我身边的萧珏。别说红玉,我现在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这是一种生理本能,在看到特别的恶心的场面时都会有的......不过好在,我见过的尸体不在少数了,心理素质比红玉还是要强一些的。
否则现在,就是我俩对着头吐了。
“真是太恶心了。”我说。
尸体在岂伯家的院子里被发现......其实也算不上是“发现”,岂伯家的院子就那么大,围墙并不高,路过外面的那条小路时,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他”就坐在院子里,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这打前面路过呢,就看到他坐在院子里,那会儿天色还早,我还想说他岂伯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早早就坐在院子里了。根本就没看清楚脸,只是觉得有点黑,兴许是穿了这么件衣裳,谁能想到呢......我这打了水回来,天已经亮了,他还在院子里坐着。我就说跟他打个招呼吧,可是他没应我......我就又喊了一嗓子......”发现尸体的,是隔壁的米伯。“这时候我家老婆子就出来了,还问我怎么回事呢。”
米伯的妻子米婶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是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嚷嚷什么呢,我就出来催他,打了水不早点回来,这是做什么呢。结果出来看到隔壁他岂伯家的,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我就让他去看看,他岂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没想到这么一看,差点把魂儿都吓丢了。
院子里的人......不,院子里只有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坐在那里......
“......你说这怎么弄的这是,我哪儿知道他岂伯竟然,竟然会......我现在就是想到我一早出去挑水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在那儿了,我的两条腿都只打哆嗦啊。”米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米伯,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钟离瑾搀扶着米伯进了屋子。
“......别说他了,换成我要是一大早遇这么一遭,我心里也难受。”我说。
米伯很无辜,好好的去打个水见到了岂伯坐在院子里,回来发现那只是具焦尸了。只要他想起自己去的路上还曾经看到过,那心里必然是平静不下来的。
反观萧珏,自从我们来到岂伯家的院子里之后,萧珏就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做事吧。”我催了他一句。本想叫红玉来帮我,就看到红玉吐得厉害,毓儿又在照顾她,也没法集中精神帮我。我无奈叹了一声,“我先确认一下环境,你们等下再搬尸体吧。”
忍着一阵阵的恶心,我走到了焦尸面前。我并不是没有预料到岂伯会出事,只是没想明白,凶手为什么会直接找上岂伯。难道,三叔伯已经死了吗?那尸体在哪儿?如果三叔伯没死,为什么三叔伯失踪了这么多天却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起初的两天,三婶在家中苦苦等待,后来三婶大概也慢慢接受了三叔伯可能遇害的事情,只剩下哭了。
如果三叔伯还活着,他现在又在哪儿?
除非,凶手是找不到三叔伯,才会先找上了岂伯。
和当年有关的人,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那么知道当年事件真相的人,也在一个一个的减少。我们必须赶在凶手前面破解整个案子,找到至关重要的线索,落实当年这些人掳人害人的罪名,才能阻止凶手继续他的杀戮吧。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云瑛,云瑛在这件案子里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她曾是子循的妻子,当年子循家的事情她究竟牵连了多少。而凶手会不会也将她列入报复的计划之中呢。
岂伯坐在院子里,他坐在身下的椅子只是沾染了一些烧焦的痕迹,却并没有被烧焦。可见,焦尸是在被焚烧过后才搬到这里来的,地上的脚印比较凌乱,鞋印并不清楚,想要从中找到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凶手焚尸的地点。
但那究竟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还不确定。因为杀人、焚尸,再到凶手将焦尸布置于岂伯家的院子里,可能换了三个地方。
着过火的地方应该不难找到,就看能不能分辨那是不是凶手杀人的第一现场了。
一旁,岂伯年轻的妻子站在那里,依靠在旁边一位妇人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定得把凶手抓出来严惩!”
有人站在人群里大喊。
等我回头去确认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喊了,根本看不出来,那一声是什么人喊的。
为什么......人死之后,被焚尸,还要被置于自家院子里呢?
五叔坠落悬崖,更多的像是自杀,三叔伯至今下落不明,而岂伯却成了一具焦尸。
第一个发现岂伯尸体坐在院子里的人是米伯,米伯天不亮出来打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坐在这里了。但是米伯没有在意,就过去了,等到回来之后才发现......
“昨天有没有人见过岂伯?”我问。
岂伯的妻子抬起头来,“这位夫人为何这样问?”
“你昨天可有见过岂伯吗?”我觉得有些......意外。岂伯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也五十出头了,即使他显得再年轻,可也比不了她的妻子......“请问,您是岂伯的妻子?对吗。”
“是,我是他的妻。”她说。
“心惠,”原本陪在她身边的那妇人上前,颇有一副要给她壮声势的架势,她问我,“你这问来问去的有用吗?心惠是岂伯的妻,这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觉得,‘岂婶’的年纪应该和岂伯差不多,可二位看起来,年纪却似乎相差了不少。”我说,这位“岂婶”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实在是太年轻了。说她是岂伯家的大女儿我看都有人信。
“你说什么啊,心惠和岂伯可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妇人像是知道我在怀疑什么,“岂伯以前家里穷,姐姐一家又死得那么惨,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振作起来。也就耽搁了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