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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妖塔塔     悬案九阙2之涅槃txt下载     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话 灵儿

    四年前,突玮在山里采野菜,机缘巧合之下竟意外结识了一个人住在后山的灵儿。

    灵儿命苦,生来样貌怪异。她的母亲精通医术,却在怀有身孕的时候因试药而损了腹中胎儿的相貌,灵儿生下来便与寻常人不同,她半边脸上长了许多毒疮,也因此心生自卑,平日里多是躲着人的。

    后来,她父母过世,她一个人住在后山的木屋里度日。很少会出来走动,这边村子里的人也大多知道,对面的山背面住着一个样貌恐怖的女子。对于灵儿的身世,却不甚清楚,而灵儿,就像是大多时候母亲们用来吓唬孩子的怪物一样。

    突玮闯入了她的生活,不仅没有被她那半边脸吓坏,反而还称赞她很好看。从那以后,对灵儿一见钟情的突玮时常出现在灵儿附近,他无声无息的进入到灵儿的生活里,成为灵儿枯燥生活里唯一一缕光彩。突玮喜欢那样善良单纯的灵儿,灵儿也从一开始的抗拒,逐渐喜欢上了突玮......

    朝夕相处,突玮决定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带回去给他娘亲看看,他们都知道,灵儿的样貌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但是突玮有信心,他相信他娘亲会接受他真心喜欢的这个女子。从没有踏出过那座山一步的灵儿,也是头一次因为突玮而鼓起勇气,跟着他来到了村子里......

    可后面的事情,如同置身事外的各位观众所预料到的那样。

    满心都是相思之情的二人,在村子里许多人异样眼光的注视下,走进了突玮家的大门。突玮的娘亲并不知道自己儿子会带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一起生活。

    突玮的娘亲疯了一样的咒骂着,想要把灵儿轰出去。她对突玮寄予了厚望,虽不是希望突玮能出人头地,赚多少钱。但也是希望突玮的人生可以顺顺利利,娶一个善良温和的女子为妻,生儿育女,家宅和睦。绝不是娶一个像灵儿一样怪异的女子,从此他们母子都要和灵儿一样,在这村子里受尽冷眼和嘲笑。

    灵儿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突玮娘亲的极力反对,她还是很难过很绝望。

    突玮也从没想过,一向疼爱他的娘亲,会变得如此陌生。灵儿是他喜欢的女人,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的娘亲都不应该对灵儿恶言相向。

    第一次走出家门的灵儿就遭到了劈头盖脸的羞辱。

    她甩开突玮,跑回家去。

    突玮和他娘亲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娘亲接受,灵儿只是不幸生而有疾,她的性子很好,她很善良也很简单,是一个足以配得上他,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正在气头上的突玮娘亲怎么可能被说服呢。

    一个是只看到了眼前,一个是只看到了以后,突玮不懂他娘亲的担心,他的娘亲也不懂突玮和灵儿之间的深情。从晌午吵到了天黑,村子里过来过往的人都能在他家院子外面听到他们母子的争执......

    最后这一场争执到底是如何结束的,只怕没有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当时都在气头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肯先停下。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厌了。感情不就是这样吗,再好的关系,也难免在一场争吵之后不会留下伤痕。突玮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吵完了,就回去休息了......

    留下她娘亲,守着门前哭了很久。她太清楚突玮的意气用事会为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命运了,娶一个那样的女子,也许他现在觉得是深情,但总有一日,这些深情都是会被那些谣言和嘲讽所击垮的。只有平平淡淡不起风波的日子,才是真的。

    她不能容忍突玮以后,会遭到同村人的嘲笑奚落,趁着突玮困倦睡着,她一个人顾不得天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村子,爬上了对面的那座山......

    她恳求灵儿放过她的儿子。

    “你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既然不愿意出去,自然是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难道你也想让突玮和你一样,被人嘲笑娶了个你这样的女子吗?......突玮有什么错,他好好的人生,不能因为你而毁了呀,你害怕面对别人,那突玮呢?现在你们是觉得谁也离不开谁,可总有一天,他会厌倦的。别人会怎么说他,一次,两次,他可以忍受,一年,两年,也可以忍受。那么十年,二十年呢......总有一日你会发现,你是他最大的拖累啊......”

    像这样的话,突玮的娘亲那天晚上还对灵儿说了很多。

    或许,还有更过分的。

    她甚至跪在灵儿面前,请求灵儿放过她的儿子,请求灵儿不要再去打扰突玮的生活,不要害得突玮也受尽嘲笑......

    天快亮的时候,她离开了。

    留下茫然无助的灵儿,走了。

    一个人突然闯进了灵儿的生活里,却又因为另一个人而不得不离开。

    灵儿本以为,突玮会是那个能够将她从阴冷的木屋带出去的那个人。他们之间会有很幸福的未来,所有美好的梦,都在突玮的娘亲找上门的那一刻,彻底破灭了。

    突玮娘亲的恳求,充分表达了她不会接受灵儿和突玮一起过日子的决心。

    灵儿彻底寒了心。

    她很喜欢突玮的,本来是很喜欢的。

    可原来,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她的样子,没有人会接受她这样的人。他们都会认为她是怪物,担心受她牵连......

    “那后来呢?”毓儿问。

    突玮抬起头,看了看毓儿,又看了看我。“......不是灵儿,不是灵儿害的我母亲。”

    “你怎么能肯定呢?灵儿现在又在哪儿?”毓儿并不是很满意得到的答案,毕竟灵儿对于突玮而言,是尤其特别的存在,突玮当然相信灵儿,但他不信。

    “死了。”突玮叹气,迅速垂下目光。“她死了......”

    灵儿死了,自杀。

    在心灰意冷的那一天,她终于明白,像自己这种人是不可能得到那种奢望中生活的。没有人愿意接受像她这样的人,她的人生,没有半点希望了......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可是在听到的时候,又不觉得意外。

    “......我没有想到,她会死。”突玮掩面痛哭,直到今日,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我应该先去找她的,我应该先去找她的,那样......那样她就不会死了。”

第二百七十二话 无奈的命运

    灵儿在确认未来无望的那个黎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短暂一生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在她的木屋里,带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上吊了。

    突玮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不止是灵儿死了,还有灵儿腹中的孩子......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老母亲,有妻儿相伴......

    “她有孩子了?”红玉万分可惜地叹了一声。

    “是,她有孩子了。所以,我才想要把她带回去,我以为我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两边跑了。是我......我没有想到,我娘亲竟然会......”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正是因为灵儿那时有了孩子,突玮才急着想要把她带回去一起生活。

    可她真的是太着急了,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还是年轻啊。”在这件事情上,我实在不好说,到底谁错了。突玮心爱于灵儿,他在山里遇见了灵儿,从此朝思暮想开始追求,灵儿被他打动,和他相爱。他们有了孩子,突玮想要把灵儿带回来,让他母亲接受灵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可他没想到,他母亲会如此决绝的反对他和灵儿的事情。最后,酿成悲剧。

    突玮的娘亲确实自私了一些,但是作为母亲,她希望给他儿子一个安稳的人生,这一点没错。

    突玮也自私了一些,他自私的认为可以让自己的娘接受灵儿,所以没有考虑后果。

    而灵儿,她太绝望了。也许是她的不幸,造成了她的自卑,让她看不到未来,在一次挫折之后,就选择了结束不幸。可换个角度来说,即使她一个人,生下孩子,也无疑是更加不幸。

    我并非局中人,就算身在局中,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想到了毓儿,我知道他不会捅出这样的篓子,我也绝非像突玮娘亲一样,但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

    “可是你娘亲,好像并不知道灵儿已经死了。”我说,否则突玮的娘亲如何能够一口咬定,就是灵儿把她害成了这样呢。可见她知道现在都相信,灵儿还好端端活在这世上。

    “是,她不知道。”

    突玮没有把灵儿自杀的事情告诉他娘亲。

    他守着灵儿的尸体哭了很久,然后,他埋葬了灵儿,就在他初见灵儿的河边,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若是旁人,恐怕并不知道葬在那里的,就是曾经生活在木屋里的那个“丑姑娘”。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灵儿已经死了。

    包括,突玮的娘亲。

    “除了灵儿,还有谁对你娘亲有怨恨,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害她呢。”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突玮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哀伤。

    “是你。”毓儿站在他面前,附身望着他。“突玮,到底是不是你害了你自己的娘亲?”

    突玮还是不说,毓儿一手就抓住了突玮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

    使突玮不得不面对他。

    “是。”突玮承认了,他眼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这一刻的结果,他没有半点的慌张和惊讶,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笑,笑起来的样子很狰狞。

    “你个疯子。”毓儿嫌他恶心,一把又推开了他。

    突玮没站住,跌坐在了地上。他又哭又笑,趴在地上,不断的用手臂去锤击地面,真的和疯了一样。

    他大叫,“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她,应该就是指突玮的母亲吧。

    “......如果不是,不是我知道了那件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死灵儿!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是她害怕被嘲笑,是她......是她害怕,被灵儿连累,所以她才要赶走灵儿。是她害死了灵儿!如果不是她的话,灵儿就不会死了!......”

    突玮捶地痛哭的样子,让我看到了无数处在夹缝中的失败者的样子。

    对于现实,他们无能为力,习惯了卑微,习惯了依赖,习惯了逆来顺受,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很可怜。

    “突玮,你在说什么。”突玮的娘亲把他的话都听得无比清楚,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突玮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些话他娘亲会听到。

    惊得一时间也忘了放声啼哭,立刻回身去看。

    突玮的娘亲就坐在那里,痛不欲生的望着他......“你,你居然......”

    突玮知道,这一幕定是安排好的。

    他放弃了挣扎,没有一句辩解,最后的不死心也都放弃了。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突玮的娘亲痛心大叫,她一定没有想到,正是她的宝贝儿子把她害成了这样。

    根本就不是灵儿。

    “你不是我娘。”突玮死心地说,“你不是我娘......我都知道了,你不是。我只是你捡来的孩子,你捡到我的时候,爹死了已经一年多了,所以我根本不是你亲生的。我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所以你担心我会给你带来不幸,你不希望灵儿成为我妻子,你害怕我们连累你,害怕因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嘲笑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

    突玮的娘亲十分激动,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大叫道。

    毓儿看她的样子可怜,想要去阻拦。

    我伸手拦住了毓儿。

    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母子自己去处理吧,有些事情还来得及,现在说清楚,总好过以后留下遗憾。

    “不是......不是那样的......”突玮的娘亲大哭。“儿啊,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哎......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呀!我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突玮是她娘亲捡来的孩子。

    他也是在灵儿死后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他以为的爹,其实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已经死了,那个爹就是他娘亲的丈夫。在他娘亲的丈夫死后一年多的时候,他娘亲外出,捡来一个刚生下来就被丢弃的孩子,带回去抚养,谎称是自己的儿子。

    突玮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以为他娘亲逼走了灵儿,是因为他并非亲生的缘故。

第二百七十三话 为人母的伤心事

    可事实又并不是突玮所想的那样。

    他娘亲的确逼走了灵儿,而他的娘亲也没有想到,灵儿会自己结束生命。

    她只是不希望灵儿的出现,成为突玮的负累。突玮的身世并不是无人不知的,村子里的几个老人自然是知道突玮的爹哪一年什么时候过世的,突玮娘也不曾大过肚子,突然有一天抱回一个孩子来,说那就是她和突玮爹的孩子,村子里的人又不傻,怎么回事当然心里都有个数了。

    只是碍于同村的面子,很多人并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但是人的嘴啊,绝大多数都爱私底下说个是非,不当着别人说,但是对自家的人却未曾节制,以至于......同村的后辈们或多或少都听家里人说起过一些。

    没有人当着突玮的面说就是了。

    本应知道真相的人,却成了整件事里,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即使如此,突玮的娘亲还是希望瞒着他,甚至是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只要那些人,谁都不告诉他,就足够了。

    突玮把灵儿带回来的那天,却让突玮的娘亲意识到了威胁,这种威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再一次把突玮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因为他心爱的那个女人是如此的特别,村子里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私底下早已经把他家里的事扒了一层又一层。

    突玮的娘亲,怕的是一旦继续下去,突玮总有一日会知道他的身世。突玮已经很可怜了,两个可怜的人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更没法想象。当那些暗地里的嘲讽和诅咒撕破了脸,摆上台面肆无忌惮,受到伤害的,还是这些可怜人。

    人言可畏,但每个人都可能是加害者,每个人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谁也不会觉得有所愧疚。

    而突玮......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世,更不幸的是,在灵儿和腹中孩子过世以后。某些人像是邀功一样,迫不及待的看到他人家破人亡争执不休,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在暗示突玮,巴不得让突玮立刻明白,是他母亲的自私逼走了灵儿。

    他们不知道,灵儿死了。

    突玮在无数次煽风点火中,燃起了仇恨愤怒之心。

    正像是许多人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别人所挑拨了,而去怀疑身边那个对他最亲的人。那些人不会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所说之话有丝毫过分,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恶劣的,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士,讨伐所见不平罢了。

    却根本忘了,突玮家孤儿寡母是怎么度过那些艰难日子,然后走到今天的。

    但凡突玮的娘亲有半点的自私,在缺衣少食的时候,突玮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可是她没有。

    在她眼里,突玮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是她余生一切的瞩目。

    突玮......却不明白。

    他沉浸在“家破人亡”的绝望里,他痛失所爱及骨肉,他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在那个希望他的人生可以更加简单平淡的人身上。

    所以......当仇恨一日一日的积聚起来,在知道自己并非是亲生的之后,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就是因为他娘亲的自私,因为他并非亲生,所以他娘亲才会不顾及他的感受,赶走了灵儿,害得灵儿自尽......

    “你是怎么知道毒女叶的?”毓儿问。

    突玮停顿了很久,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灵儿。“......是灵儿以前告诉我的。”

    那时候他常去陪伴灵儿,和灵儿一起生活,一起在后山采摘野菜。灵儿的生母擅长医术,教过灵儿辨别山间的草木,灵儿也是在无意间提醒过他,避免他不小心碰触到,因而中毒。

    灵儿生活的木屋附近,竟然长着毒女叶。似乎一切都是天意......

    突玮憎恨自己的娘亲,他记得灵儿说过的话,小心翼翼的取下毒女叶,用东西包着带回了家。毒女叶的毒性发作没有那么快,不可能像他娘亲说的那样,在被划破之后就昏厥了。所以她中毒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家里。

    她在家里就已经中毒了,是突玮留下话说,让她去山上采摘野菜。她才会去的,然后,昏厥在了山里......

    突玮要她承受像灵儿一样的痛苦,尝尝被人嘲笑捉弄的绝望。

    让她感受一下,灵儿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甚至,他把碾碎的毒女叶加在了汤药里,让他娘亲服下,直到四肢萎缩,没日没夜的承受着剧痛折磨......

    “你真是个疯子。”

    毓儿忍无可忍,他对突玮低声怒斥道。

    这个变态......居然心理扭曲,对一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下如此毒手。

    突玮的娘亲在一旁痛哭不止,谁又能感受到她心里的苦呢。

    尽然,她也有错,可被至亲伤害背叛,被她全心全意照料到大的儿子憎恨,想来,也是很不好受的。

    红玉看向我,她希望我能站出来说句话。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的结果,任何一个当人家娘亲的人,都深感无力。

    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空气很新鲜,却不能抚慰我心里的压抑。

    有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我想我是明白突玮娘亲要灵儿离开突玮时的那种心情的。纵然不期望子女有多大的成就,人生多么辉煌壮阔,但也希望是平平淡淡无所波澜的。突玮总有一天是要知道他身世的,那个时候他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悲惨。

    灵儿,是突玮心里的伤口,也是突玮娘亲心里的伤口。如若灵儿不是那么特别,相信他娘亲也不会极力反对,可自古以来,多得是干涉子女婚姻的父母,但大多干涉,却并不是自私。而是他们知道比起相爱,人生更加沉重,他们走过那个坑坑洼洼的路,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吃一点苦。

    可没有哪个孩子真的是那么听话的,天生叛逆,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夫人......”红玉在门口站着,怯怯不敢动,直到......她担心我怕是就这样要石化了一般,才忍不住开口轻唤。

    “没事。”我说。

    不过此时寻出来的人是红玉,我倒是能想明白其中的用意。

    “夫人,红玉还从未见过您这样伤神,”她迎过来,想要扶我坐下,却被我拒绝了。红玉问道,“可是因那突玮娘的话,勾起了夫人的伤心事吗?

第二百七十四话 伤心事

    “我没有伤心事。”我说。

    没有......竟然,什么都没有。

    红玉怔然站在那里,她什么都不问。

    “......红玉,你还记得你娘亲吗?”我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已经忘了,我娘长什么样子了,恍惚间才想起,她离开我很久很久了。

    红玉不明所以,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记得一些,夫人怎么会问这个?”

    “曾经我和突玮差不多,”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分明看到红玉的表情不是很好,我解释说,“或者,我比他还要遭一些。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事了,他们死后,我和我哥哥也被收养了,我对于父母的记忆,大多是一些零星的片段,然后,就是我哥哥告诉我的那些。”

    “......夫人的养父母,一定是特别好的人吧,看着夫人现在的样子,也能想到他们也是很疼爱夫人的。”红玉很艰难才说出这些违心的话来安慰我。

    “我养母,其实跟她差不多。她对我很好,要不是她庇佑了我们兄妹那许多年,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吃多少苦。”现在回忆起一切,似乎都太遥远了。我不记得我娘什么样子,却记得我养母的样子,可能真的是太久了,记忆都变得模糊了,我要很努力的去回忆,才能勉强想起一些来。“幸运,有时候也是不幸的开始。”

    红玉没敢再问。

    “我哥哥死了,所有的人都说他死了。然后是我养父母,在某一天,他们死在了家里,所有人都在怀疑我,认为是我杀了他们。负责追查的人,盯了我好几年,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注视下。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一件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来到了这里,离开了我熟悉的那个世界。然而我却发现,我哥哥一直都还活着,而且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的余光看到红玉试图向我伸出手来,她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我又失去他了,我还失去过一个儿子.....我差点连萧珏也失去了。我不知道怎么会那样,我只是......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是我醒过来,什么都没了。时间......在我昏睡过去以后,那漫长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的......他们老去,离开。”直到现在,那仍然是我的一场噩梦,我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

    我害怕,我害怕再在某一天我醒来的时候......

    我失去过一个儿子,我还活着,却未能看他娶妻生子,连他死去我都不知道......

    当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记得我有多难受。

    毓儿站在我面前,他像极了萧珏,像极了我失去的那个儿子......他沉着一张脸,少有的严肃,伸手揽住我,让我靠在他身前,可以哭出来。

    过去的日子里,我错过了太多,以后的人生,我不想错过更多。

    毓儿其实早就长大了,他只是在我们跟前的时候,会有像孩子的一面。我忘了,他也早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和萧珏一身草药香气不同,毓儿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更加清透,更像是雨后树林里的味道。我的儿子在守护我,在我疲惫不堪难过悲伤的时候,他会撑住我,这就足够了。

    “夫人......”红玉也为我难过,她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她没有见过我这样难受,她想安慰我,却不懂该怎么说。

    “娘,别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哥......也许已经转世了。说不定以后会在哪个地方,我们偶然间,就重逢了。他也一定很想你,所以你更要坚强一点,千万别放弃。”

    我点头,放轻抽泣的声音。

    胸口憋闷,沉了太多过去的事情。

    我抬起头来,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了,毓儿和红玉陪我坐下,红玉一直小心地握着我的手。

    “夫人......红玉,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劝夫人。只是红玉明白,夫人是个好人,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上天一定不会为难夫人的,夫人还是要想开些才好。”

    我懂,我知道她的意思。“没事了,我没事了。你们不必担心......只是,今日的事情,不要让大人知道。”又回过头来叮嘱毓儿,“听见了吗,不能告诉你爹。”

    毓儿显得很为难,但他还是应了。

    “这母子俩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开了,突玮娘亲的毒,你尽力帮她。至于该如何论处,就交给村长定夺吧。”我说。

    “娘,我还是不明白。”毓儿问,“突玮......突玮憎恨他娘亲,在明知道他娘亲并非是他亲娘的情况下,为何还会前后矛盾呢?明明想要害死他娘亲,为何还要把她留在地洞里,日夜照顾。”

    如果不是他家院子里的地洞时常发出他娘亲的惨叫声,也就不会有人听到所谓的鬼叫声了。那么我们自然不会追查那鬼叫声的来源,突玮曾经对他娘亲做过什么,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却......

    “没有人是生来就憎恨的,也没有人是生来就懂得爱的。人都是在失去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一点点成长。突玮的娘亲,虽然不是他的亲娘,可是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他娘亲到底是怎样对待他的,他应该十分清楚。只是,他不敢相信,灵儿的死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未能及时化解,平添了更多的折磨。怨恨是会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一点点扭曲他的心思,让他终有一日彻底放出了心里的恶魔。选择让他娘亲承受灵儿同样的痛苦,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他自我认知的一种错误,他试图在弥补灵儿受到的伤害。用另一种伤害的方式去弥补,选择了最错的一种方式。但是......他又何尝不是在弥补对他娘亲的伤害呢。突玮这个人,太矛盾了,自身无法消化那些矛盾,没有主观上决断的能力,他对自己的认知不全面,胆小逃避,以至于铸成大错。”我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要留着他娘亲的性命,让她感受更多的痛苦。”

    当然,这种可能也是我最不愿意接受的。

    谁愿意把另一个人想的那么坏呢

    只是,事实......

    “红玉觉得,最可恨的还是那些村民。”红玉说。

第二百七十五话 初五托梦

    我又何尝不懂红玉的意思。

    可是,从理发而言,那些碎嘴的闲人只是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却并没有直接参与犯罪行为,没有任何法律可以约束他们的所作所为。更甚者,法不责众。

    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明知道他们于突玮的世间里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却也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杀人诛心,他们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把人逼到绝路上,没办法回头。以自诩正义去欺凌他人,谁也不是无辜的。可法律只能严惩那些直接参与犯案的人,他们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可憎可气。

    “娘可还记得孚尹夫人?”毓儿提起一位故人,神色很是无奈。“孚尹夫人也和这些人大致类似,无非都是挑拨了别人去做,自己冷眼旁观静看事变。可孚尹夫人的罪行,她的儿子知道,也是她的儿子把她逐出了府邸,送去修行。可是这些人呢......却没有人能够约束他们。”

    “自古便是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起来可以肆无忌惮,可其实往往受到的约束更多,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太多的肆意。可是那些刁民呢,生来艰苦固然辛酸,但之所以成为刁民的那一部分,必定是做了让人无法忍受之事。他们从不惧怕身败名裂,更不受世俗传统的威胁,反而肆无忌惮的伤害比他们更不幸的人。”说起来,我也是一肚子的气。

    真正做了坏事的人得不到严惩,却还逍遥法外,等待机会再去害人......

    “可怜突玮的娘亲了,我原以为是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自私得想要隐瞒。没想到她只是想要隐瞒突玮的身世,更是为了突玮。”毓儿道,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错得离谱,险些看错了人,让无辜的妇人蒙冤。

    “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为娘的心思。一个女人一生全部的算计,可能都会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为了帮孩子谋一个出路,她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最难的,你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必须学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感受他的一切。事情不可能毫无根据的发展到这一步,但你如果理解了突玮的娘亲,你就能明白,她为突玮做了些什么。”

    世事往往如此,没有人全错,也没有人全对。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够分得清一个是非黑白的,对的背面,不一定是错。世间有千万种人,便有千万种心思,事情也就有千万种结局。

    只是突玮家的这一种,算是很惨的了。

    “......突玮现在算是知道他一直都错怪他娘了,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原谅他。”红玉觉得,突玮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当一切都揭穿了,突玮的娘亲知道了所有事情以后,怕是不会原谅他的。

    我沉眸想了下,“其实,她都是知道的。”

    突玮的娘亲,知道给她下毒的人是谁。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没有线索可以推敲,但一定是在我们出现之前。她应该也知道,灵儿死了,突玮把所有的憎恨都投注在了她身上。可她却告诉我们,下毒害她的人,应该是灵儿......

    直到最后,她还是想尽办法的,在帮突玮开脱。

    我曾听说过一句话,养恩大过生恩。意思是养育了孩子长大的人,比生下了孩子的人,恩情更重。突玮的娘亲应该也是这样的,突玮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对她来说,早已如同亲生一样,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余生的指望。

    当养子女的身份被揭穿的时候,其实真正受到影响的,还是养子女本身。父母永远是父母,但子女的心态却大有不同,哪怕一件小事,都可能会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而被放大无数倍。是子女不懂事吗?我认为不是,是为人父母,真的可以包容太多......

    “突玮家的鬼叫声是解决了,可现在问题是......杵嫂的命案还没有解开,里翀的嫌疑还没有摆脱。”红玉泄了气,现在杵嫂的命案还是丝毫眉目都没有。

    “接着查,把村长说的每一个奇怪的事情都走一遍。他说他也是这么告诉里翀的,里翀就自然而然的去查,结果被牵扯到了命案里。我想......”应该是会与某件怪事有关的。

    “下一个是什么。”毓儿提了一句。

    红玉很快缓过神儿来,回说,“是孑遗家。老村长说,孑遗的兄长多年前外出以后,便再没有回来过,可是他嫂子却声称自己的丈夫初五托梦给她。说是,被葬在了某处,没法与她相见,闹了很多次,因为只是她一个人做梦而已,也就没什么线索不了了之了。”

    “孑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特别。

    “走吧,去看看。”毓儿重新打起精神。

    ......

    孑遗,村子里的少年,十四岁。

    他的兄长叫初五,比孑遗大九岁。是四年前离开的,说是一位同乡介绍了活儿,能够多赚些钱回来。所以就跟着同乡走了,可是四年了音信全无,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四年前初五离开村子时,正好是他成婚的第二年,初五和孑遗是一对命挺苦的兄弟。他们的母亲过世早,父亲一手把两个儿子带大,可是在他刚刚成婚后没两个月,他们的父亲就病逝了。倒也不是突然,原本他们父亲的身体就不好,又吃不起药,一日一日拖着,拖到了初五娶妻,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松了口气,大概就放下了。

    初五的媳妇叫兰娘,是一个很贤惠很善良的村妇。兰娘听说初五要去外面挣钱,虽有担忧,并未阻止。只是她应该没想到,她的丈夫会从此一去不回来了。

    后来前两年的时候,有人说过在姜地见过初五,兰娘就求孑遗,请孑遗带着她前往姜地寻找初五。当然最好也是无功而返,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下落不明的初五,成了兰娘的一块心病......

    “......我是真的看见他了,你们相信我。一定是他遇害了,才会托梦给我,让我去给他收尸的。”兰娘说着,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很朴素的一个女人,并不像拿这件事作秀的样子。

    只是托梦这件事,我保留怀疑......

第二百七十六话 兰娘

    “兰娘,你为何会相信梦里的事情呢?”红玉也同样好奇,倒是替我问了出来。

    只见那兰娘顿时止住了抽泣,抬起头来,好一副惹人心动的模样,弱质纤纤,倒是与被害的杵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

    “你为何不相信我。”兰娘忽而拉住了红玉的手臂。

    红玉来不及挣脱,顿时有些窘迫。“我......不是,我没有......”

    “并非我们不相信你,只是很少有人会把梦里的事情当成是真的吧。你既然说是你丈夫托梦给你,让你帮他收尸。那你可有找到他的尸骨吗?”我示意毓儿把红玉拉回来,初见便对这兰娘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我喜欢利落的人,说话干脆,喜也好恨也好,清清楚楚说个痛快的那种。可是这兰娘,或许是她天生性格使然,柔弱无辜惹人怜爱,声音纤弱还有些......娇意。红玉问她的话很明白了,她却没有回答,反而......

    趁着兰娘失神的功夫,毓儿得空把红玉拉了回来。

    却不想兰娘发现红玉躲开了她,顿时变显得更是失落,又要落泪似的。

    “你先别哭了。”

    毓儿怎么说,都是个男人。一是见不得女人哭,二是见不得这样漂亮柔弱的女人哭。于心不忍便出声劝慰。

    谁知兰娘看到毓儿之后,那双眼睛都能放出电似的,目光盈盈,看得人骨头都酥了。“公子相信我吗?”

    这要毓儿怎么回答呢。

    相信,或者不相信。

    说相信吧,我们和她还没说了几句话,她连一句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提供给我们,如何相信她的话,还是所谓的托梦之说。

    要是说不相信吧,只怕此时颤在眼眶里的泪水便要落下来了。

    “你既然希望我们相信你,不是应该先和我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方才想开口,大致也是想说类似的话。可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红玉先我一步而说,语气......并不友好。

    我瞧了眼她,又看了看毓儿,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没有说话。

    “这......”可有些女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人相信,她被欺负了......至少,她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在毓儿面前似乎刻意装出一副更加柔弱的样子,利用了红玉刚刚那一刻不友善的语气,一个眼神就让毓儿觉得她受了委屈。

    “红玉......”毓儿为难,似有意要劝阻红玉。

    “你闭嘴。”我说,“红玉,你接着问吧。”

    我使了个眼色,让毓儿让开。

    没脑子的,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女人给骗了。

    要说,兰娘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啊。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吃这一套,就善加利用,把楚楚可怜的一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明明就是发生在毓儿眼前的事情,还能让她制造出一副幻觉来,好像红玉真的是苛刻至极,羞辱了她。

    她又见毓儿在我跟前说不上话来,一转过头,便向我示好......擦了擦眼角,柔声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夫人是何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我从山上来的,你没有听说吗?”我回。

    “山上?难道,是住在山上的那位萧夫人?”

    她倒是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过,这并不难猜,我们住在山上,村子在山下,说起山上来的,很容易便能想到我是谁吧。我更惊叹的是她的反应,很快,而且只在眨眼的功夫,她就好像已经有了主意一样,扑通就跪在了我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一惊。

    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倒有些叫我接不住招了。

    “萧夫人!民妇知道萧夫人是何人,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亲眼见到了萧夫人......民妇斗胆,请萧夫人做主!为民妇,找回丈夫......”

    声泪俱下的表演。

    如果我是个男人,只怕这会儿一定被她的表现所折服,深深相信她就是一个可怜无辜绝望又痴情的女人。

    但是,之所以说她是表演,在于她的情绪变化,正常人的情绪变化是需要一个缓和过程的,就好像很委屈,想哭,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哭出来的,是需要前面一个情绪积累的。当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因为一些事情,突然间发作。

    可她不是,她没有那个过程。她的情绪转变没有一丝一毫的过渡,仿佛突然间从一个度直接跨到另一个度了。这样的情绪,不是正常人毫无防备下的情绪表现。

    是她。

    “抬起头来。”我说。

    兰娘怯怯抬头,她的眉眼一点点的从地上挑起来,长长的睫毛翻起,才终于将一双眸子定在了我身上,继而,她又回避了一下。

    我笑了。

    毓儿不解其中因由,“娘?”

    我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这不是他能对付的人,他和兰娘相比,还嫩得很。

    “兰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抬头吗?”

    我不习惯高高在上的看谁,这样俯视眼前同样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看到一旁有块木头,伸手一指,让毓儿搬到了身后。我在那木头上坐了下来,几乎和她平视。

    我不慌不忙的掸了掸衣裳,“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为何要撒谎呢?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萧夫人......”兰娘吓了一跳,她的眼神偏移向一侧,双瞳不定。

    这说明她正在心里想,该如何给我一个最合适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的。”我忠告于她,她的细微表情早就出卖了她,这些把戏在我跟前一点用都没有。我可不是那些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对于她......我更好奇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萧夫人,民妇不知......民妇不知萧夫人在说什么,民妇......民妇不认识萧夫人......”

    她还不肯承认。

    “好。”我说,“你不知我是谁,那方才你问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她想都没想的,就问我这位夫人是何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情。“红玉也在,她和你口中的这位公子年岁相当,你为何会向公子暗中求情,故意想要他误会红玉呢?”

    “民妇不知......民妇,民妇只是......只是觉得,夫人的气度不凡,绝非是,绝......”她的眼睛一直在左右的瞟,偷偷打量红玉。“民妇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似乎对民妇颇有不满,民妇不知,夫人的婢女为何要如何看待民妇。”

第二百七十七话 兰娘的丈夫

    “婢女?”我笑,瞧向红玉,和那兰娘问道,“你凭什么觉得,她是婢女呢。”

    红玉和毓儿看似年岁相当,郎才女貌。若这兰娘当真是从衣着气质看出毓儿并非村中的平民百姓,那看到和毓儿站在一起,不见刻意疏远的红玉时,不是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红玉应该是毓儿的妻子或是姐妹吗?

    她一眼就认定红玉是婢女,然后还知道,毓儿是我儿子,这就太不寻常了。

    如果换做我是她,我是不敢如此冒然下判断的,毕竟三言两语并不能就此断定,毓儿和红玉之间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妹姐弟,我与他是母子、其他亲戚,或者是他家的伺候的老妈子。方才他们在说,但是我很少开口,毓儿和红玉配合默契,如果不是一早就知晓我们的身份,谁又能这样肯定我们三个人之间是如此的关系呢。

    兰娘低着头,额头上沁出汗水。

    “你根本没有正经看过我,你的眼神虽然很平淡,看起来你并不在意似的。但如果我是你,站在眼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我一定会多留意一些,好确认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你之所以会特别问我是谁,只是希望,我们以为你不知道而已。方才我让你抬头,你的眼神从下而上,这不是一个乍知我身份之人会有的反应,你那样的举动只是想要给我留下好印象,你想让我觉得你可怜,怜惜你的经历,心疼你。可恰恰是你早有心理准备的举动,暴露了你的心思。兰娘啊,你知道每年我要见多少个像你一样的人吗?他们大多数人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我心里清楚,你啊......不该在我面前耍这个把戏。”

    “红玉啊。”我叫来红玉,“你接着问吧,她若交代,就让她老老实实的交代。她若是不交代,就押送官府,把方才之事告诉当地官吏,请他们来问。”

    “是。”红玉应。

    再看毓儿,他更是疑惑,不得不重新审视兰娘的举止。

    同一件事里,男人和女人看到的东西,原本就多是不同。并不是说谁错了,可如果能够将两方的优势聚集在一处,那么所看到的,就接近真相了。

    这一下,兰娘跪在那里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即使红玉走到她面前,她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红玉站定,清了清嗓子,不急着问,而是顿了那么一会儿,“你还记得我刚才问了你什么吗。”

    兰娘懵了,她刚才的心思都在如何骗取我们信任上,哪里还顾得上去听红玉的话。

    此番红玉受命询问,兰娘又不得不答,生怕答不出来真的被扭送官府。她焦急地想啊,想啊,“民妇......民妇......”

    “慢慢想,想仔细了,要是错一个字......”红玉意在威胁,虽显得生疏,却也足以镇住这不安分的兰娘了。

    “是......”兰娘哆哆嗦嗦的回答,匍匐于地,使劲儿的在回忆她错过的问话,大气都不敢出。

    “娘。”毓儿凑到身边,刚要开口。

    “嘘。”

    我嘘了他一声,要他别打断红玉的话。

    “还没想起来吗!”红玉专心地审问兰娘。

    连我也不由得为她这一时的气势所震撼。

    “想,想起来了......”兰娘答得很小心,回答的过程中,她偷偷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红玉的表情。看样子,她并不是想起了全部,只是大概记得红玉问了什么,尤其不自信。“姑娘......姑娘刚才是问,民妇......为何会相信梦里的事情,还,还有就是......还有就是,民妇有没有找到民妇丈夫的尸体......”

    我隐约记得,似乎红玉的原话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大概的意思,倒也对得上。

    红玉没说话,跪在地上的兰娘越来越紧张。

    “那便答吧,她问了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我说。

    “是!”兰娘如获大赦,规规矩矩的叩了个头,生怕我们反悔,便急着回答说,“民妇起初也并不相信,以为思念民妇的丈夫过深导致,可是接连几日,都做同样的梦......民妇,民妇就......夫人,姑娘......公子!民妇这说的都是真的了,民妇的丈夫是个好人,他对民妇很好,民妇对他也自然是......他不会突然失踪的,民妇以为,他一定是遇害了,才回不来的......至于他的尸骨,民妇自然是没有找到的......”

    红玉不好定夺这兰娘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转身向我投来确认的目光,是想让我帮她确认一下这兰娘的话到底能信多少。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其实这兰娘的心思不算深,她的心计都浮在面上,确实有些小聪明,只是细节上疏忽了太多,以至于落入了困境。比起常人,她确实厉害一些,只可惜她不懂得收敛,换句话说,戏过了,自己都没有察觉。比起真正心思深沉的人来说,输在了面上。不如让两个小辈练练,也许能锻炼他们一下,还有新的发现。

    给毓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去帮红玉。

    毓儿自己都纳闷,他才在兰娘拙劣的演技上吃了亏,这会儿又让他去,到底是几个意思。我点头,算是给了他回复,毓儿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

    “你梦中,都梦了些什么,可是你那丈夫来告诉你,他被埋在了何处?”

    这一次,毓儿的问话似乎颇为保守。没有像红玉那样采取激进态度,逼得兰娘无路可走,不得已认服。而毓儿选择了中规中矩的方式,没有造成对方心里大范围被侵略的不安,用已知线索引导答案,倒也不失为一计。

    红玉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的用意了。

    “......民妇的丈夫,他......”兰娘这一次估摸着是真的想哭,只是比起刚刚做戏时,她反而放不开了。“民妇连着十几天,天天晚上都梦见民妇的丈夫,他总是站在民妇的床边,说是,冷,难受......喘不过气来。民妇想找他,问他,到底在那儿。可他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了,民妇还梦到,他的身上都是血......”

    “血?是受伤了吗?”红玉追问道。

    对于兰娘所说的梦里的情景,我是觉得并不能作为真实线索的。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可梦境毕竟是梦境。所谓的托梦,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活人的错觉,潜意识里造成的心理暗示。

第二百七十八话 隼仪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兰娘所说的托梦,我认为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她过于思念自己的丈夫。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想得多了,一遍一遍的想,那么就会给心理造成一种模糊的印象。

    而兰娘的丈夫失踪多年,她也曾经跟随孑遗一同去寻找她的丈夫,可最后并未找到。

    她愿意相信,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否则就像她说的,明明是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从此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了。只有相信他真的回不来了,她才能真的死心,放过自己。

    而冷,代表了冰冷的躯体,同样也是死亡的一种暗示。

    难受和喘不过气来,是她潜意识里赋予那个形象的感知。浑身是血,受伤,代表着遇害,她潜意识里不希望遭到丈夫的背叛,宁肯他死了,也不愿意接受他只是不想再回来了。她希望她的丈夫和她一样,在不得已分别的时候,都是感觉到难受压抑和崩溃的。死亡的方式有无数种,她却选择了在梦中以如此强烈分明的情景来表现。

    我认为她的性格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接受背叛,哪怕宁愿相信她的丈夫是死了,一方面她又不愿意去当这个恶人,把结果想到最坏。他杀,代表了无奈,浑身是血则是说明她对于死这件事的鉴定态度,他人来结束她丈夫的性命,一般来说,这是当事人都无法选择的,只能被动接受。也是为了她心里能够减少一些负疚感,才会希望她丈夫的死,是一件她束手无策的事情吧。

    “不知道......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的,可是我没办法......”兰娘说。

    “那你还记得,你在梦里看到的,你丈夫的血是从他身上哪一处流出来的呢?”毓儿问,“也许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不,是他的,一定是他的。没有别人了......是,是脑袋......”

    兰娘说着,伸手托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做示范,她想告诉我们,她在梦里看到的,她丈夫伤在了后脑。

    后脑......我想到的,是里翀头上的伤口。

    “你们相信我,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接二连三在强调,很担心我们把她的话忽略掉。“民妇的丈夫一定是被人害了,埋在了哪一处,否则他怎么会说自己难受,怎么会说他自己喘不过气来呢。一定是这样的,求求你们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民妇都要找到他。都要找到他......”

    很可怜,很委屈。

    但是梦境......我对于她所提供的“线索”,保留意见。

    “你还记得,你丈夫失踪以前的事情吗?我听说他是和同乡的人一起外出,结果从此失踪了。那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个同乡的人,也失踪了吗?”

    红玉还是有些心软了,见兰娘是真的伤心难过,问话的语气也都软下来了。

    “没有。”兰娘听到这儿,立刻反应过来,“隼仪还好好的呢。”

    “隼仪?”

    我对于她又提出的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红玉留意到我的反应,又向她问道。“隼仪是什么人?他也住在这村子里吗?”

    “不,隼仪是邻村的,这要是说起来,和民妇的丈夫倒还有些亲缘。”

    据兰娘所说,隼仪,是她丈夫初五的外祖过继来的一个儿子。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外祖,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十二岁那年成婚前就夭折了。另一个,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生母,隼仪是他们外祖亲戚的孩子,家里穷养不起,他们的外祖就把隼仪收养过来,过继在了自己名下。

    “我还以为,你丈夫除了孑遗这个弟弟之外,没有其他亲戚了呢。”

    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说是他们兄弟,没有亲戚了。可谁知道,消息又不准确了,出现了偏差,差点漏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这个叫隼仪的人,应该是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舅舅才是,就算不是亲的,也是他们外祖过继来的。可是隼仪却又是那个带初五出去的同乡,他和初五的失踪,难道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至少我不这样以为。

    “是有这么点亲戚关系,不过民妇的丈夫说过,民妇的婆母还在世的时候,就生了很重的病。民妇的公爹借遍了亲戚,想给婆母治病,借到了婆母的娘家。那隼仪早已娶妻,霸占了婆母亲爹的家产,竟然与婆母公爹翻了脸,一点钱也不肯借给我们。婆母死后,公爹便和婆母娘家从此断绝了往来,那隼仪......民妇过门的时候也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个人。公爹过世,隼仪也没有来过,直到公爹过世以后......”

    有一天,隼仪突然找到了初五,说是要出去做事,挣些钱回来。还问初五要不要一起去,初五对隼仪没什么好感,自然是有防备的。可听说隼仪有这个关系,能够托人在外面找到事情做,初五也就动心了。他娘病死,留下了不少的债,他爹死后,也花了不少的钱,自己娶了妻子,以后还有生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弟弟......初五回来后,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和孑遗、兰娘商量。

    孑遗反对他和隼仪一起出去做事。

    可兰娘没有说什么,不管她丈夫是决定出去也好,留下也好,她都愿意支持。

    初五经过再三考虑,就答应了隼仪,他以为隼仪也是年纪大了,懂事了,知道亲戚的重要性了。所以才会愿意帮他们。

    他请隼仪托人在城里帮他找个事情做,想多挣些钱,早点把欠的债都还清楚......

    兰娘说到这儿,直抹眼泪。“若是民妇拦着他,也就不会这样了。本以为他是出去挣些钱就回来,结果钱没挣来,人也没了......”

    “他和隼仪是一起走的吗?”毓儿问。

    “是啊,我和孑遗送他到村口,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两句。隼仪就在那儿等他,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所以还多看了两眼呢。”兰娘记得很清楚,她亲眼见到了隼仪。

    “那后来,隼仪一个回来的?”毓儿又问。

    “是啊,一个人回来的。”

第二百七十九话 初五是否还活着

    “既然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只有隼仪一个人回来了,你丈夫下落不明音信全无。难道你就没有去找过隼仪,证实你丈夫的下落吗?”

    毓儿重新整理了思路,这一次的问话听起来已经逐渐逼近线索了。

    “怎么没有!”那兰娘一听,顿时提高了嗓音。“民妇的丈夫明明是和他一起出去的,他回来了,民妇的丈夫却不知去了何处。民妇自然要问个清楚的......”

    她也怀疑过隼仪,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看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隼仪不可能平白脱了干系。

    “那他怎么说。”红玉立刻接上。

    “他......”说起这件事,兰娘似有泄气的反应,“早先是孑遗放心不下,听说隼仪回到了家里,可等了两日,都不见他兄长归来。民妇便让孑遗去问问,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孑遗按照兰娘的吩咐,去到了隔壁村子隼仪家里询问初五的下落。

    可隼仪当时也没有给出个准确的答复,他对孑遗说,初五有事耽搁几日,过几日就会回来了。还告诉孑遗,让他和兰娘放心,说是这初五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回来肯定给他们带不少的东西。

    孑遗从舅父隼仪那里回来之后,就把隼仪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给兰娘听。

    兰娘听说初五过几日就回来,于是放下了心,耐心等着。只是一日日的盼过去,一天又一天,前前后后竟又过去了小半个月,可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兰娘才放进肚子里的心又七上八下的了,她求着孑遗再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孑遗就又去了,谁想到这一次去,隼仪竟称抱病,让家人出来回了他。还说什么,初五在城里怕是被什么事拖住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都回来这么多天了,初五那边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就只是说,让孑遗他们再等等,初五毕竟不是一个由着性子的人,肯定会回来的。

    这一次,孑遗可没有像上次那样那么相信他的话了。不过是为了安慰他嫂子,他回到家里,就把隼仪的话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信誓旦旦的给兰娘保证,再过几天,初五一定会回来。

    一天,一天,又一天......

    兰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啊盼啊,大半夜睡着听见外面有点风吹草动都爬起来去看看,是不是初五回来了。那些日子里,兰娘真的跟疯了似的,连孑遗都担心,别没等到初五回来,兰娘再出点什么事。

    就是这样一天天的混着日子,一天天的等着。可初五,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兰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到初五站在床边,满身是血,望着她。她以为自己醒了,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初五,她爬起来抱着初五,问他怎么才回来,这么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可初五只是看着她,却也不说话,兰娘急得呀,就从梦里急得醒了过来。

    她才知道,这一切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那时,兰娘也以为,她是太过于思念初五,才会梦见他的。梦醒后,她也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恨不得再回到梦里,继续和初五在一起。

    说来还真就巧了,当天晚上她又梦见了初五。

    或许是之前一次有过同样的梦境了,这一次她倒是没那么惊讶了,她梦见自己睡着觉,初五站在了她床边,静静地望着她,依旧深情。兰娘看到初五,初五竟还是一身血,衣服都被染红了,兰娘是又心疼又气愤。她想问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初五却对她开了口......

    “你是说,这些话都是你梦里的丈夫告诉你的?”红玉对兰娘的回答表示质疑。

    兰娘点头称是,“是他说的,他说冷,我问他为什么冷,这天气虽过了炎热的夏时,也不至于冻得浑身都冒寒气吧。他冷得像是冬日里冻了一晚上的泥土,身上潮乎乎的,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我问了,他也不说。只说难受,喘不上气来......自那时开始,每一日深夜我都会梦见他。然后,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他可能已经被害了,是托梦给我,让我帮他寻回尸身下葬啊。”

    “那你有找过他的尸身吗?”毓儿自知中计以后,便对兰娘心存芥蒂,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再次中招。

    兰娘擦了擦眼泪,“找过。”

    她那时又听说,有人在一处见过她丈夫,便存了希望,求着孑遗帮忙,带她前去寻找。他们在姜地寻找了两天两夜,却连初五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最终也只是败兴而归。

    哪里有什么初五啊。

    之后,据她自己所说,她的梦就没有断过,每天都是一样的。和初五在梦中相会,已经是她的一种解脱了。她找不到初五,找遍了所有可能知道初五下落的人,也未曾得到一丁丁点的消息,初五一个大活人,竟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

    对此,我的想法不同。

    两种可能,一是被杀了,最有嫌疑的是隼仪,毕竟初五和他一起出去,却没有一切回来。如果他真的是好心想要帮初五,才给他找了份差使做,那么后面就不会对初五的下落毫不关心,除非他知道初五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是初五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就真的像隼仪所说,初五是在隼仪回家以后,才失踪的。隼仪先一步回到邻村的家里,他和初五为什么没有能一起回来,需要证实一下。也可能是隼仪回到家,初五确实被一些事情拖住,不能和隼仪一起赶回来,隼仪没有在意,而初五留在了城里。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初五被搅进某些关系之中,然后失踪。

    可还有另一种可能,是初五还活着,他并没有遭受到人身的禁锢。而且还相反,他现在很自在,毕竟隼仪提到过初五挣了很多的钱,那些钱对于一向在村子里穷惯了的人来说,足够改变一切。初五拿到钱以后,再不是当初离开村子去挣钱时,要还债的那种坚定了。他不想再过苦日子,于是,他拿着钱失踪了,留下了还在家里等他的妻子和弟弟,一个人远走高飞。

    这些都不好说。

    不过对于我第二种关于初五还活着的猜测,我认为兰娘也应该想到了。

    否则她潜意识里便不会做那样的梦。

第二百八十话 孑遗的请求

    “嫂嫂!”

    我们正说着话,孑遗回来了。

    孑遗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还没进院子,远远的看到兰娘跪在我们面前,一副备受欺负的模样,就怒了。把手里的家伙什的一丢,大步就冲了过来,要把兰娘扶起来。

    可兰娘哪里敢起来,任由孑遗怎么拖拽,她动也不敢动。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又到我家里来闹!”孑遗朝我们大喊。

    也难怪他会认为是我们欺负了他嫂子,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吧。兰娘心知失礼,怕孑遗说错什么话,急忙又去拉孑遗。

    她这位小叔子也是个厉害的人,很是护着她,把她挡在身后,与我们叫嚣。

    “孑遗,不得失礼。这位是山上的萧夫人,是来查你哥哥失踪的事情的。”兰娘无奈,生怕我们起了更大的冲突,就向孑遗说了实情,把我们的来意告诉了孑遗。

    孑遗当时的反应不太对劲,他一愣,然后眼神空洞,向我们扫了一眼。“萧夫人?”

    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样子......

    “我记得你。”我说,“你去年到过山上,帮我们秋收。”

    他去年去过,所以我有印象,往年山下这些年轻人去帮忙,我都会露一面,送些水啊点心啊什么的,表示一下心意。经常去的几个年轻人,包括大牛在内,我都熟一些,而他,去年是第一次去,因为之前没有见过,所以多留意了一些,看看他对我的点心是否还满意。

    而他,很腼腆,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比较拘谨老实的孩子。

    没想到今日,却让我看到了他这样......不同的一面。

    此时,他也想起来了,认出了我们。“萧夫人,萧公子......”

    “孑遗,你认识萧夫人?”

    兰娘很是意外,她没料到我们彼此认识。

    孑遗点头,“去年秋天,我们一起去山上做过事。”

    兰娘看样子,并不知道这件事,“原来是这样啊。”

    “萧夫人......为何,您会来查这件事。”孑遗不明缘由,在他的认知里,“这件事”应该小得不足以惊动我们来调查,所以见到我们来问询情况,才会感觉很意外。

    “你兄长失踪很久了,去年你来山上帮忙,怎么也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孑遗面露为难之色,伸手抓了抓头,吞吞吐吐地说:“去年......去年上山,原是我与别人换的,一直听说山上住的人是萧大人一家,本想着见到萧大人,便......可是最后,也没敢问。”

    “噢......”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去年去山上帮忙秋收的年轻人里,只有他我没见过,我还纳闷呢,往年常去的青竹怎么没有去,换了个新面孔。这些年轻人上山帮忙,也并不是做白工的,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们也会准备一些粮食、干粮之类的相赠。

    山上并不缺吃的,种的地多是萧珏的爱好,这座山自打殷商之时,便封给我们,我们没有官衔,可在这样的世道里,有这么一片地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正是因为受过封赏,所以这一声大人夫人的,便不是毫无缘由的。我们和山下的普通百姓,身份上也自然有所不同,加上多年来行走于各国,往来的大多是达官贵胄,在旁人眼中就更受礼遇了。

    每年,我们都受着各地的一些封赏,并不是靠着这片地里的庄稼养活,所以也就不在意收成如何。这些年轻人来帮忙,我们图个热闹,高兴,就把一些吃食分给他们,他们拿回去,好赖能吃上个把月的。青竹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他有一个病重的母亲,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很是在意每年我们赠予的那些吃食,可唯独去年,他没有去。

    大牛说,青竹的娘又发病了,青竹得留在家里照顾他娘,没法来帮忙了。这些年轻人走的时候,萧珏还让我多装了一份。让大牛带回去给青竹,要不然青竹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现在想来,应是青竹的娘突然发病,青竹不得已要留在家里照应。村长就只得在村子里再寻一个可以代替青竹的年轻人上山帮忙。

    孑遗的哥哥初五失踪很久了,他知道我们住在山上,但平时不得打扰。趁着那次的功夫,他向村长自告奋勇,跟随大家一起上山帮忙,应该是想接着空当和我们提一嘴他哥哥的事情,想请我们帮忙的。但直到结束,他也没敢开口说出来,竟就这么错过去了。

    “萧夫人为何要查我哥哥的事情,可是我哥哥有了着落?”孑遗看不出任何高兴或者不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都已经死心了,和兰娘一样,相信他哥哥已经死了,才会没半点情绪的起伏。

    “我们只是......”我在想,我该怎么回他呢?说是没有吧,也未必,现在得到了一些线索,不过还需要时间去查证。可如果说有......万一他哥哥真的已经死了,这不是白白给他们希望,然后再彻底摧毁吗?这件事也太残忍了。

    “不,我们只是听闻村子里发生了不少怪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山下村民们的正常生活,在发生更多意外之前,来确认一下。这是听说了你家的事情,就来问问,我在各地都有些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毓儿说。

    毓儿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想阻止他的,初五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不管是死了,还是跑了,这结果都不是兰娘和孑遗想要的。何必给他们徒增烦恼。

    “真的吗?”孑遗问,“真的能帮忙找到我哥哥吗?”

    毓儿说,“现在还不确定,连你们都不知道,你哥哥是否还活着,我们就更没有办法确认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尽可能的多回忆一些,哪怕是很小的小事,也不要错过,我看看吧,要是能帮得上,我一定尽力。”

    比起孑遗,兰娘更加高兴。

    “你怎么了。”毓儿看到孑遗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觉得奇怪。

    “其实我能想得到。我哥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走了,不管哪一种,他都是抛弃了我们。即使我们有心找他,他也未必愿意再回来了。”孑遗说。

    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自己都已经想到的。

    “可是......”孑遗说,“我也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能不能就帮我确认这一件事,如果他死了,我想把他的尸骨带回来安葬,如果......如果他还活着,那......那么就......”

    听起来,孑遗和他嫂子一样,其实都宁可相信他哥哥已经死了。

第二百八十一话 心的温度

    我回到村长那里,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人,她背对着大门,怀抱着一把硕大的古琴。那纤细的腰肢不禁让人怀疑,那样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抱得动如此一把琴的。

    “丽夫人。”我开口叫了她。

    她回眸望了过来,眼底是盈盈流光。她见是我,便勾起了嘴角。

    “你怎么来了。”我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很是诧异她居然会来。

    “闲来无事,我来陪陪你。”丽夫人说。

    很是温柔的回答,让我的心里顿时荡开了花。

    “怎不见公子和红玉跟着你呢。”丽夫人见我身后并无他们,才觉得疑惑。

    我请她进房里再说,她那把琴看着就重,虽说她自己抱了快一辈子,可也会觉得辛苦啊。“我让他们去办点事情。”

    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我。

    “怎么了吗?”我心里奇怪的很,她这么看我,可是有什么别的用意不成?

    丽夫人却说,“只是觉得奇怪,从前你经手的案子,哪一件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可今日,却交代了公子和红玉去追查,一个人留了下来。莫不是,想用自己做人质,好化解这村子里村民的戒心吗?”

    “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帮她把琴放在桌子上,回身去关了门。丽夫人正在擦拭她的琴,我接着说,“眼下,里翀仍未能洗脱嫌疑,只是他重伤,回去山上肯定会好一些的。村子里不能没有人留下,否则,就会大乱,连老村长都未必压得住。”

    我有我的考虑,至少我留下,他们还会小心一些,如果连我都行踪不定,村子里的这些人可就真的要闹起来了。

    “可你这么做,很危险。现下你是希望用自己来争取时间,可里翀一日不醒,他们对于你们和里翀的忌惮就会多一日,日子久了,压抑不住他们心里的恶鬼,万一冲动,做出逼迫你伤害你的事情,怎么办。”

    丽夫人的心思总是很细腻,她会把事情想得很仔细,人情世故样样都很清楚。

    “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想着尽快解决案子,才能摆脱这样的局面”我说。

    她担心的事情,我着实也想过,只是不像她这样的在意就是了。村子里的人想要抓到凶手,我能理解。他们现下把里翀当做是凶手,所以对我们也充满了警惕,这些我也能预料到。眼下必须保证案子尽快有个着落,让里翀回到山上,自然可以帮助他尽快恢复,只要里翀醒过来,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就都清楚了。

    至于村子里的年轻人,我相信他们只是害怕,并不会真的威胁到我。

    “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有想过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嘛?”听她的语气,似乎是有些责怪我太冒失。

    “我能出什么事呢。”我抬手摸了摸盛着茶水的水壶,有些凉了。

    这也难怪,我们出去那么长时间,这茶水自然是凉的。

    丽夫人见我要去热茶水,便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从我手里接过了水壶,“还是我来吧,这些事情我是做惯了的,你忙到刚刚才回来,应该还有事情要想,不是吗。”

    没等我反驳,她就去生火了。

    我苦笑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

    “怎么,村子里的事情,进行的不顺利吗?”丽夫人又问。“我想着你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估摸着村子里的事情应该有些棘手。可要是连你都被难住了,那恐怕就真的没人能解开了。”

    我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不顺利,是毫无进展。当时房里可能只有里翀和杵嫂两个人,或许还有个凶手。可现在杵嫂死了,里翀受伤昏迷,凶手到底是谁我们毫无线索,里翀一日不醒,我们连当时那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只能仅仅依靠推断,无法证实。”

    丽夫人听后,想了下。

    她说,“你一向都很有主意的,我想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至于里翀那边,萧大人让我告诉你,里翀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还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快则一两日,要是慢了......也许一两年。”

    我心里其实想过这个结果的,里翀后脑受到重击,伤势不轻,估摸着肯定是有了脑震荡。幸亏有萧珏帮他止了血做了处理,可现在没有任何仪器能够检查他脑内伤害程度,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此成为“植物人”。

    “你知道?”丽夫人端着茶水过来的时候,只看了我一眼,就猜出了。“方才你没说话,我就在想,里翀的情况你虽然知道的不多,可应该也能想到一些。现下看到你这副神色,更是让我确定了。”

    “里翀伤到了头,不是那么简单的。萧珏之所以让你带话给我,目的是让我们安心。我在想,里翀的情况可能并不像萧珏说的那样,要是连萧珏都束手无策了......那里翀,只怕是要在床上睡一辈子了。”

    心里突然觉得压抑得厉害,里翀还那么年轻,而且他是替毓儿出来确认情况,才会遭到暗算的。要不是里翀,今日受伤的可能就是毓儿了。

    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作为母亲我自然自私的庆幸着毓儿逃过一劫。可同样的,对里翀的愧疚就又多一分。

    “睡一辈子?你是说,里翀会死?”丽夫人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看起来很担心。“怎么会这样呢,我来之前才去看过,里翀虽然没有醒,但是他睡着好好的,不会......”

    “不是死,可能比死更惨。大脑受损,他会一辈子睡着不醒,也许这一辈子时间不多了,但是他醒来的几率,会很小。”我之前见过植物人,我知道那大概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而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发达的科技,里翀变成植物人以后,没有供氧等设备帮助他延缓生命,他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但想到,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植物人,那么他最后的这些时间也都要在昏睡中度过,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要这样颓废凋零,实在是......

    “那真是太惨了。”丽夫人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一旁,感慨了一声。

    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第二百八十二话 梦的启示

    “可是你刚刚说,你让公子和红玉去查找线索了,可是知道了些什么?还不能证明里翀不是杀害那位杵嫂的凶手吗?”

    丽夫人探过身子来,充分表示了对这件案子的关注。

    “不。”我摇头,解释说,“这是两件事。杵嫂的死,里翀昏迷在现场,手里握着凶器,所以被怀疑是杀死杵嫂的凶手。毓儿他们现在在追查的,是发生在村子里的另一件怪事......”

    “另一件怪事?”

    “没错,里翀当时之所以会来村子里,其实也是因为我们收到了村长的消息,说是村子里发生了很多古怪的事情。村长担心越来越多的村民会被这些怪事影响,民心动荡再惹来事端,所以让我们来确认一下。”我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肺里都是暖的。

    丽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她说,“我听你们说过,本来是公子要来的,结果里翀替公子跑了这一趟,不成想却发生了意外。”

    她用意外来形容发生在里翀身上的案子,看来她也不相信是里翀杀了杵嫂。

    这也对,里翀和杵嫂根本不认识,里翀没理由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村妇。

    “可是,真的有怪事吗?”丽夫人问。

    “原以为都是一些琐碎事,可是一件件追查下来,除了无奈、惋惜以外,还觉得......”觉得这所谓怪事的背后,好像每一件都另有隐情似的。“是这样的,老村长呢和我们说了他当时告诉里翀的那些怪事。包括谁家的狗丢了、被杀了,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腐败了;还有突玮因为误会,害他母亲中毒假死,拘谨于自家地洞里,每晚他母亲因为疼痛发出怪声,被路过的人以为是鬼叫......”

    丽夫人听罢,竟与我一样觉得又可悲又可笑。“......既然这样,你也算是又解决一件,你说另一件怪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第三件嘛,是兰娘失踪的丈夫。兰娘的丈夫初五失踪数年,自从跟着同乡的一位自称能在城里找到活做的亲戚进城以后,就再没有回来。初五的弟弟孑遗去找那亲戚想问个明白,都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初五失踪,那亲戚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说是对初五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道。”

    丽夫人皱眉。“不知道?明明是一起进城做事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这位亲戚若是真想着要帮忙,也不可能连一个大活人失踪了都不知道吧。”

    果真,她和我想的一样。“说起他们家的这位亲戚啊,也是一个关系够复杂的。初五的外祖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嫁人。就过继了一个男童做儿子,这个男童算是初五孑遗兄弟俩的舅舅,在他们外祖死后,霸占了他们外祖留下的一切,还跟他们家闹得不甚愉快。差点断了联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初五失踪以前,他却找到了初五,说是要帮他,自己有关系能够在城里找到门路做事。初五因为爹娘的事情家里欠下了不少的钱,想了又想,就答应跟他这舅舅一起去城里做事。”

    “然后他就失踪了?”丽夫人八成也是觉得这个故事匪夷所思。

    “是,两个人一起出去,只有他舅舅回来了。兰娘等不到丈夫,就让孑遗去问问他们舅舅隼仪是怎么回事。可隼仪告诉他们,初五是有事耽搁了,等到处理完事就会回来,让他们再耐心等等......”

    “看来这必是没有等到了。可是兰娘和孑遗,就没有再去找过他们这位舅舅询问清楚吗?一起进城,还是隼仪给找到的事情做,那也该知道,初五之前是在哪里做事的呀。即使隼仪丢下初五先回来了,那找到初五做事的地方,不就能够知道,初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做了些什么,他又有没有说过些什么。总是会有些线索留下的吧。”

    丽夫人的思路清晰敏捷,不难想到这些的。

    我说,“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所以让毓儿和红玉去寻了隼仪,问个究竟。看能不能找到隼仪之前带初五做事的地方。”

    毓儿和红玉可不是兰娘和孑遗,兰娘只会装可怜,心思都浮在面上,但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泼辣的人,孑遗就更不用说了。如若初五的失踪真的和隼仪有关,隼仪对她们定不会说实话。

    “看来萧夫人这是有心要锻炼一下公子和红玉了。”

    丽夫人看出了我的用心良苦,赞叹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也不是要故意瞒她什么,可是想到初五的失踪,就一直觉得......“丽夫人,你相信托梦吗。”

    “什么,托梦?”

    “托梦。”我又重复了一遍,向她证实她没有听岔了。

    可丽夫人在听清了我的问题以后,却笑了。“萧夫人,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怎么会说起这个呢?”

    “因为兰娘说,她的丈夫给她托梦了。她说她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她梦见她丈夫就站在她床边看着她,却满身是血,还说什么冷、难受、喘不过气来的话......所以这兰娘就认定,她丈夫初五已经被害了。”我把实情告诉了丽夫人。

    现在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丽夫人听过以后,却沉默了一阵儿。她没有直接答我的话,而是思索了良久,“萧夫人怎么想?”

    我摇头,“说实话,我不信这些所谓的鬼神之说。”

    后世传闻里的那些神,其实也不过是部落里的人而已。

    “我就知道你不信。”她早就猜到了我的答案,轻叹一声。“萧夫人,如果我跟你说,云婉被害以后,我也梦到过她,你怎么想。”

    “......”

    怎么想,我没想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那时案子还没破,我心里难过极了,几次想要就这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心想着哪怕追随云婉而去也好,黄泉路上,我还能多陪陪她。可有一日,我正要寻死,我就看到云婉好像站在我面前了一样,她看着我,特别的心疼。她对我说,害死她的人还没有下落,我怎么能死呢。云婉还说,萧夫人一定会帮助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所以,她要我好好活着,替她报答你......后来我就醒了。原本我也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可是没两天,你真的破案了。谁也没想到,在一个子尹的背后竟然还能把堂堂陈国的国君夫人牵连进去。如果不是你,真正害死云婉的人,可能就不会......”

第二百八十三话 姜地的命案

    我心里压抑得厉害。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我不知道丽夫人心里竟还放着这样沉重的一件往事。

    她说罢,来牵我的手,云婉的事情,我一直心有愧疚,可她却十分明事理,没有半点的责怪。反而让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我知道,云婉的事你一直都还放在心里,可是云婉不是你害死的,你自己也险些遭到国君夫人的毒手。萧夫人啊,其实我也怨过你,怨你为何不能早一点查出凶手,这样云婉就不会被害死了。可是我也明白,这样的怨毫无意义,我整日待在宫里,理应更了解国君夫人,都未曾怀疑过她会害死云婉。又何况是你了,你若是能阻止,必定也会全力阻止的,凶手想要怎么做,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怨你,不过是怨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所以,我不怨你,云婉也不会怨你的,你放下吧......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只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拼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而已,你也不是神。你尽力了,你查出了害死云婉的真正凶手,没有让国君夫人逃过她应该承担的罪行,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就已经明白云婉托梦于我所说的那番话了。希望我也能解开你心里的负疚......”

    每一字,每一句,都令我刻骨铭心。

    或许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一个外柔内刚异常执着的女人,但我应该还是没有想到,她的心远比我以为的更要强大。

    我点头,我答应她,我会试着从那种负疚感里走出来。

    “......你刚刚说,初五托梦给他妻子,我倒觉得也可能是真的。可那兰娘是否说过,她丈夫初五有没有留下些有明确指向的线索呢?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路走,不如去碰碰运气。”丽夫人倒是随意的很。

    我被她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

    “可惜啊,她也说不出来个什么。只说看到她丈夫浑身是血,跟她说什么冷啊,胸口闷,喘不过气来啊的。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倒是琢磨了一下,浑身是血,也许是被砍死的,可并不确定兰娘潜意识里看到的,就是初五的血。这冷啊.....会不会是因为人死之后,感觉到尸体冰凉......”

    丽夫人仔细想了下,“那这胸口闷,喘不过气来,也许是他被埋在了哪里。你想啊,这人要是被杀了以后,凶手想要隐瞒自己的罪行,必定不希望尸体被发现,只要没有尸体,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被害的人已经死了。把尸体埋起来,不就是最好的藏尸办法了吗。也是因为被厚重的土埋着,所以压着胸口,觉得闷,喘不过气来......”

    “......不会吧。”我被她说得心里毛毛的,怎么都觉得膈应极了,一会儿的功夫,后脊梁都发寒。“这,真有这么邪性?”

    “那就看你怎么想这件事了,民间的许多传说里,沉冤不得昭雪的人,总是会以各种令人费解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冤情,万一这初五就是想给家里人捎个话,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害了呢。”

    经丽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她解释的托梦行为深感疑惑。

    我说,“不过可惜啊,那兰娘能够提供的线索也就这么多了,就算她丈夫真的被害,被凶手埋了起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尸体到底被埋在了哪里......”

    “是啊......”丽夫人也觉得很遗憾。

    到底是心理暗示还是第六感......真的不好说。

    “那她,可有再去寻找过吗?”丽夫人问。

    “你是说找她丈夫?”我想我知道丽夫人想说什么,既然得了初五的托梦,兰娘若真的在乎她丈夫的死活,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她说找过,只是这梦并未交代地点,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找不到什么。倒是和我提了一句,说是她听说有人在姜地见过她丈夫,兰娘就立刻求她小叔孑遗帮忙,带她去了姜地。可也并未见到她丈夫......”

    这个时代,交通并不发达。车马都不普遍,像兰娘这种条件的,也只能是依靠着步行出门。若是路上遇见个认识的,借着别人的羊车顺路送一段,也是可能的。她听说有人在姜地见过她丈夫的时候,就已经是“见过”的多少天之后了,等她和孑遗再赶道姜地的时候,又是多少天过去了。人可能早就走了......

    “姜地......”丽夫人也不知怎么,听了这两个字以后竟出了神,喃喃自语着。

    “怎么了?”我好奇她是否想到了什么。

    丽夫人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也是发生在姜地的,不过......应该和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

    我继续暗自分析,如果初五真的被害,凶手可能把他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呢。

    假设,带初五同去城里做事的隼仪,是杀害初五的凶手。那么犯案动机,就应该是图财害命。但前提一定是,初五真的像隼仪说的那样,在城里赚了不少的钱,两个人一起回来的途中,隼仪将其害死,抢走了初五的钱,然后把初五埋在了什么地方,一个人回到家里。等到初五的家人来问消息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他们初五有事耽搁要晚回来两天......只要拖下去,没有人能有证据证明,初五被害了,那他也就能够侥幸逃脱了......

    “......萧夫人,”丽夫人打断了我的思路,眉头紧蹙,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应当告诉你。”

    “什么事?”什么事会让她觉得有心理负担呢?

    “那是我在陈宫里时曾经听说的,陈国有一位灼大人,他的儿子性情顽劣,惹人厌烦。不过因为灼大人是陈国国君面前深得宠信之人,他的儿子就算再怎么胡来,也不会有人去告发什么的。更何况,灼大人就这一个儿子,宠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那儿子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还在姜地惹了命案。”

    “命案?!”我一听这俩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说那会是一件什么案子呢。

    丽夫人就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一样,她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也是听那些大人们私底下说的,说是这灼大人的公子,在姜地调戏歌姬,把姜地一位小官吏给活活打死了。本来是惹了命案在身,可涉及到姜国和陈国的关系,就变得复杂了。灼大人的公子被关在了姜地大牢里,姜国负责查案的那位大人也是一副铁面无私的人,叫......叫觞尹。对,叫觞尹!”

第二百八十四话 隼仪的掩饰

    觞尹?!

    姜国派了觞尹大人前去查证这陈国灼大人之子惹出来的命案,灼大人亲赴姜地去见觞尹,可几番接触下来,觞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好拉拢,涉及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更是不肯退让分毫。

    灼大人就很生气,听那觞尹的意思,自然是一命抵一命,如果能证实打死地方官吏的确实是灼大人的儿子,定是要将他处死的。

    可并不是每一位官吏都像觞尹那样清正廉明,灼大人在当地也拉拢了不少姜地的地方官,这些人没少给他出主意,帮着他想办法把儿子救出来。但只要觞尹负责这件案子,那灼大人的儿子就肯定是逃不出来的。

    于是,有人暗中促成,拿了灼大人的好处,帮助灼大人结识更多的官吏,再由那些人上请姜国国君,指责觞尹大人挑拨两国关系,撤换掉觞尹。

    觞尹就这样被换下来了。

    新接手的大人,得了灼大人的礼,偏袒打死了人的灼大人之子......

    “既然打死了人,难道还能就这么放了不成?”我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很满意。

    丽夫人却笑了,她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呢,若真的就这样放了,那姜国如何自处,负责这件案子的大人,也难以向国君交差啊。我是听说,原是判了死的,在处死之前,灼大人就已经走了。明明是把人处死了,可陈宫里却有人说,又见到了灼大人之子......”

    “什么?”这个案子把我都绕糊涂了。

    一会儿说是把人处死了,可一会儿又说见到了这个人,有意思啊。

    “那些大人私底下说啊,姜地处死的,并不是灼大人的儿子,灼大人早在之前就把自己的儿子已经接走了。处死的那个,不过是个替死的罢了。”丽夫人当时身在陈宫担任大司乐,自然没少听得那些大人们之间的闲言碎语。

    “......”我叹。“这件事要是真的,我想那姜国也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是没有上面人的打点,这事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把一个大活人掉包......不过,你为何会觉得这两个事情之间有联系呢?”

    丽夫人起身添茶,不多说,留着给我自己想象。

    姜地,灼大人之子......掉包大活人,处死......

    莫非,“莫非你是觉得......”

    她突然按住我的手,“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件事啊,还得你想办法去查。”

    ......

    毓儿和红玉,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累得不轻,红玉面色憔悴,似乎是为了赶路,一晚上也没有休息。

    见到丽夫人,他们也很意外。

    丽夫人帮着端了水给他们解渴,“看你们这累得,先休息一下吧。”

    毓儿咕咚咕咚的喝了水以后,缓过来了神儿,“没事。”

    “怎么样,可有找到隼仪吗?”我见他并无大碍,便提起了先前让他们去查的事情。

    毓儿的表情很凝重,也不说话,倒是回过头去和红玉交换了眼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下,我看不懂了。

    这两个人出去一天,竟如此默契了吗?

    “孩子们刚回来,休息一下,总也让他们想想清楚这一路上的事情,再好告诉你都发生了些什么吧。”丽夫人劝我。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毓儿说,“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有些波折。”

    我皱眉,波折?!

    “是这样的,我们根据孑遗所说的,确实在邻村找到了他们的这位舅舅隼仪,也见到了隼仪。这个人呢,也确实是像娘预料的那样,很警惕,很狡猾。他起初听说我们的来意以后,也是在推脱,说是他并不知道初五为什么失踪。他说自己是先于初五回来的,他虽介绍初五去做工,可他们两个人做的事情不同......他自己的事情先做完之后,就结算了工钱,放心不下他家里,赶了回来。而初五想再多挣两天工钱,就没有和他一起,所以他们就这么分开了。他说要不是孑遗上门去问,他都不知道初五还没有回去。”

    “没错,这个人啊一直都做戏,他说他很关心初五的,要不是自己牵挂家里想早点回来,一定会留下来,和初五一起的。他还说,他带初五做事的那个地方,他以前也去做过几次,都是结算了钱就离开的,也从没出过事情,所以初五想要留下来多挣两天工钱的时候,他也就没多想。”红玉接着说,“还有,他当着我们的面,还说什么他回到家里好些天了,算着初五应该已经结算了工钱回去了,竟也不见初五登门谢谢他,对此还颇为不满呢。没想到初五却根本没有回去。”

    毓儿对红玉所说之事,也表了态,隼仪画蛇添足的掩饰,反倒给他们留下了印象。

    “那你们可有问,他们是去了哪一家做事的吗?”我心里试图把线索串联起来,好弄清楚整件事来龙去脉。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了,我们问了隼仪以后,他却一副很茫然的样子,一会儿说是他也不太清楚,平常都是跟着别人的车马一起进城的。一会儿又说什么是这家还是那家的,反正支支吾吾的,没个准话。红玉就让他想清楚,哪怕说清楚他们跟着哪个马车,怎么走的,走到什么地方拐的,进的是什么样的宅子,门口有什么特征......”毓儿说着,突然冷笑一声,极其无奈。“这狡猾的隼仪啊,给把我们给耍了,我们按照他所说的,就去城里找,可根本没有他说的那样一户人家。他从头到尾的话,都不可信,我看啊,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家......”

    “可是这样不对啊,如果没有那样一户人家的话,隼仪带着初五进城,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做事呢?不做事怎么有工钱拿?如果没有工钱,那隼仪为何要害初五?初五也不过是个穷苦的老百姓而已。”红玉说。

    没有钱,那就可以否定我先前猜测的,图财害命这一点。

    毓儿说,“我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好好一个大活人,跟着隼仪进城以后居然就消失了。如果不是隼仪看初五挣了钱,图财害死了初五,那初五到底去了哪儿。他又没有钱,隼仪把他到底带去了哪里?”

    “是啊,”红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自己以后,就凑了过来。“夫人,红玉真的想不通,隼仪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在骗我们,如果初五不是他害死的,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么多的谎话来掩饰呢?”

第二百八十五话 狡猾

    “......有意思。”我说。

    听他们的说法,不禁让我怀疑,这个隼仪确实是个没什么脑子还耍小聪明的人。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我还没见到隼仪的面,就已经觉得这个人很是不普通啊。

    如同他给毓儿他们留下的印象,这个人必定与初五失踪有着些联系,可究竟在初五失踪的这件案子里,他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在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怀疑,他为何要露出那颇多破绽的反应呢?如果隼仪真的是能够设计出让初五消失的整件案子,又不会留下丝毫线索,那他一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么会在毓儿和红玉的质问下,就露出马脚呢。就像红玉说的,他们都能够看得出来隼仪在骗他们,可想而知隼仪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矛盾?

    初五若是他杀的,在精心设计以后,让初五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之后他必定可以把事情隐瞒得更加仔细。为何要故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心里有鬼的事情?

    如若初五不是他杀的,那就是红玉所说的,他又为什么要来说假话掩饰呢。他分明可以告诉他们,他没有杀害初五,可他没有,他仿佛让自己成了一个......替罪羊。

    一只抓不到尾巴的替罪羊。

    我们都在怀疑,他和初五的失踪有关,他自己非但没有为自己解释,反而还故意引我们去怀疑他。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初五的案子,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尸体,目前也只是暂且将他归于被害。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兰娘所说的托梦。但私心里,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托梦这种荒诞的说法和我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两相权衡之下,为了使案子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我暂时听从兰娘所说,从她梦境的角度去分析情况。可我心里真的很矛盾,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我对,托梦只是一个人的潜意识。那么失踪的初五到底是死是活,他又在何处?

    如果我错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魅报仇索命一说?

    “夫人。”红玉唤我。

    “没事的。”我说,可心累,那种疲倦的感情瞬间倾袭而来。

    “好了,你们奔波了一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丽夫人起身替我安顿,我听到她和红玉说,“事情应该是很复杂的,你们也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静下来想想。”

    “丽夫人,我娘......”毓儿刚要开口询问,丽夫人便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问。毓儿愁容不展,确实也累了,带着一身的疲惫退了出去。

    丽夫人又见红玉放心不下,苦口婆心相劝。“放心吧,你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照顾夫人呢。等你休息好了,有了精神再来。”

    她不由得红玉解释,便把红玉给推了出去。

    我闭上了眼睛,茫茫黑暗之中,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线索从我眼前飞逝而去,我努力想要抓住它们,来证实我的推测是对的。可是我从头到尾,却什么都抓不住......

    正在我感觉无力,厌恨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时。我感到,丽夫人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一旁,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鼓励我。

    我知道她的用心良苦。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到底能被藏到哪里去了呢。”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丽夫人却笑了。“原来萧夫人也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是不知道,初五到底被藏在哪里了。不过此前在陈宫待了那许多年,倒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越是华丽的地方,就越肮脏,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那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我就见过被勒死,然后抛进水井里的尸体,宫里的歌姬一大早打水的时候看到了死尸,小姑娘都吓得昏过去了......”

    “你也相信,初五已经死了是么。”我听她的意思,似乎就是如此。

    “就算还活着,也是凶多吉少了。”丽夫人在说一个人的生死,却听起来那么的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让我不禁想象,她在陈宫里的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每一个华丽的宫殿,都埋葬着无数的枯骨。铸成的伟业,没有一个人是死得心甘情愿的。哪有那么多的传世佳话啊,当权者无道,百姓疾苦,如若......初五的失踪真的和丽夫人讲的那个故事有关,我不知道就算查证了真凶,是否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呢。

    “......其实你我相识,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家乡,不知萧夫人是何许人也,家里也是做官的吗?”丽夫人问起。

    我摇头。“不是。我......”

    她竖着耳朵等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事情,曾经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亚于兰娘所说的托梦之奇。”我的家乡......这让我该如何回答呢。“那你呢?我也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家乡的事情。”

    丽夫人却低头一笑,不怎么在意似的。

    “你知道的,我是个女子,又是个从艺的人。有家也跟没家似的......”

    这样的说法,我听得不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你的父母也还在世?”

    我很惊讶,如果丽夫人的父母在世,怎么会让她......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呢。丽夫人的三观出奇的正,这应该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接受过良好的照拂,有善良的长辈引导......可但凡三观正的家长,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娘死得早,爹爹又另娶了姨娘。姨娘进门后第一年就生下了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下了个女儿。爹爹很疼爱他们,姨娘却看我怎么都不顺眼,便让爹爹找了个借口,将我打发到了姑母那里。我姑母便是个从艺的人,她和我爹爹、姨娘不同,她对我说,我得自己学着挣饭吃,就教了我抚琴的本事。后来姑母死了,再后来......”她抿了抿嘴,代过了一段过往。“我就带着云婉,进了陈宫。”

    原来在她的生命里,那位给了她很好引导的长辈,是她的姑母。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的身世居然......”

    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呢,都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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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710/ 第一时间欣赏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 作者:妖塔塔所写的《悬案九阙2之涅槃》为转载作品,悬案九阙2之涅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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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九阙2之涅槃介绍:
继第一部《悬案九阕》结局多年后,萧珏和霍汐大隐于市,继续为破解天下悬案而云游各地,并且生下了他们的儿子萧景毓。转眼多年过去,萧景毓早已长成仪表堂堂的英俊少年,并且因为他母亲霍汐的不死之身受到影响,十八九岁的外表,却早已活了近百岁之久。因为萧景毓得到陈国国君的赏识,萧珏和霍汐在途径陈国的时候听闻国君夫人抱恙,故而探望,却刚好遇见陈国国君养女陈姬被杀,死状凄惨,凶手对于现场的布置如同献祭,夷部的死亡符号更加吸引了霍汐的注意。霍汐萧珏再入乱世,春秋之始,破解悬案,揭开层层谜团,将恶鬼的阴谋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履行最初的承诺,“还天下以公道”。悬案九阙2之涅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悬案九阙2之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悬案九阙2之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