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话 绝望的处境
我们以为,“小厮”被杀了。
其实一开始,我们的判断是对的,小厮身上确有诸多的疑点,他在策划一场阴谋。
而前院里住的人之中,便有他的目标。
可是,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厮惠哥也没有想到自己同样是被别人报复的目标。在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目标下手之时,就已经被灵淮杀了。
灵淮、仲夫人、惠哥、以及惠哥的庶兄灵淮的父亲,他们都是卫国人。
灵淮杀惠哥时用的那把短刃,和我们最初推断的殷商之后也的确没什么关系,这座废城是殷商留下来的,殷商后人在故城被攻破以后,便迁居于他出。灵淮在之前已经偷偷来过这里,若是想要在此处找到一些战时留下的废弃兵器,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能让我们豁然松口气了,我最担心的,便是那些旧朝遗民意图造反。
要知道,历史上每一次亡国之战后,总有那些不死心的旧朝遗民意图造反,推翻当下政权,想要恢复他们的历史。但是事实上成功的,可以说根本没有几个。
一个朝代如果能够被推翻,说明根基已经不稳,即使金玉其外也早已败絮其中,而取代他的新的势力,能够推翻一个王权统治的天下,也绝不是任何人可以再轻易动摇的。
最终,造反只是注定了又一场悲剧,执念,使那些人白白送死罢了。
虽然他们的忠心赤诚让人敬佩,可我素来不是一个鼓励飞蛾扑火的人,审时度势其实很重要,如果新的统治者能够带给百姓更平稳的生活,免于战乱,何乐而不为。
至少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西周的早期,还是不错的。
说回到案情上来,在小厮死后,灵淮发出的那一声尖叫,立刻吸引了里翀去看。灵淮虽然算准了给他自己用来证明不在场的证据,却低估了里翀的速度。里翀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就赶到了大堂确认了小厮的死。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凶手根本没有机会躲藏。
于是,便暴露了凶手就是住在客舍里前面院子里的人之一。
再来,毓儿得到吩咐去找官吏管事,我们留下来确认每一个人的嫌疑,里翀守着前院,萧珏待在大堂里检查尸体,而我和红玉询问每一个人。
叔尧便是在这个时候遇害的。
第一个来的仲婆婆,向我们提供了凶手是一个男人的线索。还说到他们来的时候,隔壁的两个人应该已经在了,其实她只是见到了悄声要离开的灵淮而已。而仲平提到,凶手在窗前的喘气声,也侧面证实了我们先前的推测,凶手是在惨叫声之前杀人的。
这个时候,仲平是毫发无损的。
我曾向仲婆婆提到,仲平很像他的母亲,那时候仲婆婆下意识把仲平拉到身前。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因为仲夫人并非仲平生母。
仲简是仲夫人的“枕边人”,他知道仲夫人有异样动作,应该是在仲夫人收到那封密函的时候。而仲简同样是仲婆婆的儿子,仲简的担忧,看在仲婆婆的眼里,或多或少也都会怀疑自己的儿媳是否做了什么。
血缘和亲近,往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第二个来的灵淮,他在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把断肠草的毒下在了叔尧喝的水里。灵淮却说,他们是在仲婆婆一家人之后来到这里的。还提到那一天他早早就休息了,听到动静,才叫醒了睡得很死的叔尧。
那一瞬间,我确实怀疑了叔尧,投宿的客舍半夜发出尖叫声,整个院子都听到了,唯独叔尧却是被灵淮叫醒的。他很有可能是装的,先是发出尖叫声,然后等着胆小的灵淮来叫他,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再去探个究竟。但是叔尧的死,却是他们整个计划里的败笔。
叔尧必死的原因,是他发现了那晚熟睡的原因。灵淮夜半出去杀小厮惠哥,叔尧却不知情,这睡的可不是一般的沉,定是灵淮让他服下了能够使他昏睡的药物,然后得空去杀了惠哥,再回到房中,等到深夜,灵淮发出尖叫声,探听院中的动静,确认引起了大家的怀疑之后,才去叫醒了叔尧。如果叔尧沉睡太久,反而让人不解。灵淮逃脱了嫌疑,但是在那之后,叔尧一定回忆过当晚的事情,起了疑。惠哥不管怎样,都曾经救过叔尧和他的母亲,是叔尧的恩人,叔尧恐怕会将他的疑惑告诉我们,所以,灵淮势必要他死的……
我看着眼前落败的仲夫人,眼下她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不过比起之前看到她时,她那副柔弱无力逆来顺受的样子,这落败之后,反而她不必再掩饰,眼神也变得有些锋利了。
“就是因为旧时的恩怨,竟引得今日的一连串血案,三个人被杀,你和灵淮都难脱罪责。值吗?”我忍不住问她。
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已经改嫁,并且生活得还不错,怎么就……
仲夫人抬起头来,她的眼睛让我觉得脊背发寒,怨恨如同漩涡一样,有着要把活人吸进去的魔力。“如果是你,嫡亲的兄长被自己的丈夫所杀,自己的丈夫,更是不惜害死手足,借以假死脱罪。你会怎么办?如果我们不杀他,他把我们找来,就是要杀我们的……我有的选吗。”
我承认,我确实无言以对。
近一步,是错,退一步也是错。我们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的发生,我们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去评判他们的罪。却始终无人问究原罪为何?
造成今日这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正如仲夫人所言,有的选吗?
她是有大好的日子可以过,明明平静的过了这些年,却突然被一封密函打乱。
那个曾经杀了她哥哥的凶手回来了,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想要把她也杀了。
我并不能想象,当仲夫人被困在这个处境里的时候,她是怎么样的焦急无助,她又有多绝望。
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但凡有活路,更多的人都是愿意选择善良的。
可是,不是每个逼得他人没活路的,都会遭到天谴都会遭到恶报……
即便是在后世,正当防卫的界定也并不是十分清楚的,如果只是在暴徒袭击自己的当时还手,才能算作正当防卫的话。那么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将要威胁自己的性命财产安全,却并无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保护自己,也算错吗?
第二百一十二话 短刃的疑惑
“那须子卓呢?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唯独须子卓的死,我解不开他们一定要杀他的原因。
难道只是因为,须子卓曾经和惠哥有冲突?仅仅是这样的交集,这个理由实在不能说明什么吧。而且也正是须子卓的死,他们故意留下了线索,让我以为凶手在嫁祸给仲夫人,险些出了纰漏。
仲夫人看着我,她居然笑了,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直在等,我不信她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叔尧的毒,是灵淮下的。但是为了引开大家的视线,仲平从我这里回去之后也中毒了,唯一能够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仲平的人,就只有仲夫人了。
我那个时候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两起相似的下毒事件,其实是两个人做的,是灵淮和仲夫人商量好的。
“……他不是,说自己是神仙吗。”仲夫人笑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一般说道,“那个人,我没想他死的,可是他……他一直在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害怕了,我害怕他已经算出来,是我……”
我闭起眼睛,感觉到胸口压抑的很。
神仙……
见鬼的神仙……
须子卓一直吹嘘自己是仙童转世,来人世间历劫的,他总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传奇身世,他总是表现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们不信他,自然没往心里去。
可是……作为凶手的仲夫人和灵淮,却害怕了。
也许是因为做贼的人本来就心虚,他们听到须子卓那些缥缈无常的话,对号入座,越想越担心,为求心安,居然对他下了毒手。
而那个总是在吹嘘自己一定能成仙的人,竟然因为这样愚蠢的原因而丧了命。
真是一场荒唐。
……
“萧大人,萧夫人。”兼荀大人揖手敬道,“多亏了二位,要不然……”
我们是与他告别的,在客舍里多耽误了两天,原本就已经超过预期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找大司乐的。既然客舍里的命案有了结果,我们也不必再耽误下去了。
“兼荀大人不必多礼,我夫妇二人行走各处,也是机缘巧合方才误入此地,能够协助大人查明真相,也是我们的荣幸。”萧珏还是与他客气了一番。
看来兼荀大人还是要在这里多留个一两日的,等到负责押送的人来了,把仲夫人和灵淮分别押送回属地处置,才能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
可是,“兼荀大人,怎么……不见邑阊和涂殊啊?我记得,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好像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说来奇怪,其实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两个人的,可是他们好像在兼荀大人来到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兼荀大人当时的反应,也是很有意思。
“怎么,这两个人与惠哥一案,到底是什么样的牵扯,不知大人可问清楚了?”我现下的关心的,还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也会一并住在大堂后面的院子里,和其他受惠哥邀请的人一样。
“萧夫人放心,这两个人和发生在客舍里的案子并无任何干系。想来,也是那惠哥认错了人,方才误将他们带到了前院里的客房住下。”
兼荀大人很是笃定。
“和发生在客舍里的案子无关?”我从他的话里,似乎发现了什么。
难道说,这两个人身上果真还牵扯着其他的案子吗?
“霍汐,我们该走了。”
萧珏看到兼荀大人的反应以后,却对我说。
真是奇怪……那么果真如仲夫人所说,惠哥是将邑阊和涂殊二人当成了他旧时的邻居,才会将误闯此地的两个人牵扯到了这客舍里的命案之中?
不过,怎么会刚好这么巧呢?
邑阊和涂殊,为何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客舍?而且,涂殊的脚伤了,他们走不了,紧接着发生了命案,他二人又不得不留下,直到兼荀大人出现……
这么说来,兼荀大人果真知道这两个人究竟牵扯到了什么案子中,也是他将这两个人扣下的?!
尽管我想通了这些,可是看当下,兼荀大人应该是不会向我们透漏更多的消息了。
我没办法,总不能强行与他人作对吧,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稍作打听吧。如果日后真的有冤情,再想办法相助。
我们上了车,离开客舍,像目的地行去。
“爹,是你把杀死惠哥的凶器,那把短刃留在我们房间里的吗?”毓儿莫名其妙关心起来这件事。
我从邑阊涂殊的事情上回过神儿来,也有些想要听萧珏亲口说出答案的心思。
可萧珏呢,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着,没有解释,没有回应。
毓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看着我,希望我能给出答案。
我是知道,能够把短刃留在房间里,算准了我会代替仲夫人留下,等凶手袭击的,除了萧珏,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说起来,当时我也失算了。我本以为留下毓儿,让毓儿装着打瞌睡,骗凶手过来,里应外合将其捉拿就行了。却怎么都没想到,隔壁的仲夫人竟也是一伙儿的,会突然惨叫一声,令我们以为隔壁发生了突发状况,别说毓儿会赶去确认了,连我也没能反应过来。”
看来那果然是调虎离山,仲夫人的目的是调开我身边的人,让灵淮趁机来偷袭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也是很奇怪,需要萧珏帮我解答,“你怎么会知道,其实灵淮的目标是我,要不然你在座位下留的那柄短刃,可就毫无作用了。”
仲夫人如果是无辜的,以她那种柔弱无辜的样子,断不会在受到攻击的时候,还有功夫找东西抵抗的。
“你可还记得,你与我提过。邑阊看到过叔尧与人争执的样子?”萧珏说。
“嗯。”我记得。
“那时我便想到,叔尧可能是无辜的,凶手从一开始就另有他人,叔尧也只是被利用了。否则,他不会那么大意,被邑阊看到他与人争执的一幕。”萧珏不紧不慢的做出解释,“而我猜,叔尧定是发现了灵淮和仲夫人之间是有联系的,一个是旧主的妻子,一个是跟了自己许多年如同弟弟的人,所以他选择规劝,不希望多生事端。而他自然是不可能与仲夫人说起这些的,那么……”
灵淮?!叔尧当时争执的人,是灵淮?!
第二百一十三话 再见大司乐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我豁然反应过来,不禁笑了。“原来是我疏忽了。”
“这么说,这次果真是爹更胜一筹了?!”毓儿倒显得特别高兴。
“怎么?你似乎很高兴啊?可又为何,不像是替你爹高兴呢?”我分明瞧得出来,毓儿这是有些“幸灾乐祸”啊,与其说是替“赢”了我一局的萧珏高兴,倒不如说是难得瞧见我“输”了一场,在自得其乐。
“哪有!”毓儿提高了声音,他的反驳显得很无力,自知心虚的他,索性转到一旁去闷声不吭了,红玉笑他,他也低着个头。
“你娘与你逗着玩的,你却还当真了。”
萧珏心疼我欺负他儿子,伸手去拍了拍毓儿的肩膀予以安慰。
“爹,我娘脾气这么差,也就你能忍受得了。”
毓儿抱怨。
我道,“臭小子,把你拉扯这么大,是缺你吃的了,还是缺你喝的了,你如今倒还怪罪起我来了。好大的胆子!”
毓儿则是一副“你瞧瞧”的样子,把肩膀一耸,“我说什么来着,爹,这就是你媳妇,与其说是我娘,我看啊,倒像是个妹妹!”
“毓儿。”萧珏压低了声音制止,他便是知道,要是再纵容毓儿说下去,今日毓儿就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了。“你呀,明知道吵不过,还总是招惹你娘,到头来挨打的是,莫要怪爹不帮你了。”
我笑,毓儿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后果。
他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背过身去。红玉也知道毓儿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上前去给他了台阶下。“公子也真是的,连红玉都看得出来,公子是因为担心夫人牵挂客舍的案子,才故意逗夫人说笑的。怎么竟好像挖了一个大坑留给自己似的呢。”
我听到红玉的说法,竟莫名的有些亲切,挖坑……毓儿可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坑惨了自己的吗。不过,也有很久很久,没有再听到过这种说法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客舍里的案子以外,我倒是还有些关心,便趁着毓儿和红玉说说笑笑的功夫,与萧珏聊起来,“那邑阊和涂殊,究竟是什么人呢,似乎兼荀大人到了客舍以后,这两个人就仿佛被控制起来了一般,再没有见过。你可有听兼荀大人说过什么吗?”
萧珏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稍稍有些僵住,他很无奈地轻叹一声。“我便知道你一定忍不住会问,可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心急,却是一会儿都不愿意耽搁。”
“怎么!”我来了精神,“你这么说,果真是知道些情况了?”
萧珏点了点头,很是耐心的等到气氛平静下来,“兼荀大人知道,你收到了大司乐的消息,正准备去见她。便与我说了一些,想来兼荀大人也是个有些脑子的人,我听那意思,似乎邑阊和涂殊也与你接下来要查的事情有些关系。”
“这是何意?”现在,轮到我犯懵了。看着萧珏,渐渐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兼荀大人已经和你说起了邑阊和涂殊身上背的案子?”
“你知道他们身上背了案子?”萧珏问。“他们告诉你的?”
我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瞧出了些。那二人会在这样一个时候到了客舍,而且行迹有疑,分明有所隐瞒。既然与惠哥一案无关,想来自是身上背着其他的案子,又很倒霉的被牵扯到了这件事里。”
要说起来,这两个人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他们身后背着的案子,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只是……当真会和大司乐所请求之事有关吗?
萧珏是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对此,他并没有表态其他。
“爹,那两个人真背了事儿?”毓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转过头来听了一耳朵,感兴趣,便急着想知道后续如何。
萧珏侧过头去瞧了眼毓儿,接着说,“那两个人,便应是大司乐所托之事中,谋害了兼荀大人之兄长弗尹大人的凶手。”
“凶手?!”
“凶手?!”
我和毓儿异口同声,大抵是我们都没有猜到这两个人在之前的案件之中,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这不能怪毓儿,连我都想不到邑阊和涂殊竟然是……杀人凶手。
而且他们杀害的对象,还是兼荀大人的兄长,弗尹大人。
……
“萧夫人,萧大人。”大司乐早已等候在城门口,远远的看见我们,才终于舒了口气,立刻迎了上来。
“大司乐。”我下了车,与她寒暄着,说我们来的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两日,还请她不要怪罪。
自从云婉的案子结束以后,我和她便再没有什么往来了。
所以在收到大司乐的消息时,我特别的意外。
“是我唐突了,还要请萧大人萧夫人不要怪罪。”大司乐说,“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还是先跟我去到住处再说起其他吧。”
她说着,向周围示意了一下,意在提醒我此处人多眼杂,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我与萧珏交换了眼色,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大司乐一路上拉着我不放,她的气色比我在陈国王宫里最后见到她的时候要好了很多,想来这些日子,对她而言虽然辛苦,但是云婉的死也总算是让她慢慢在释怀了。我心里松了口气,云婉的事我并没有帮上太多,所以一直以来都不能算是真的放心,现在看到大司乐重新打起精神,努力活下去的样子,我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没想到,你竟会跟着萧夫人一起离开陈宫。”大司乐似乎还记得红玉,红玉欠身与大司乐行了礼。却没想到,大司乐如今很是豁达,“不必了,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司乐了,早就离开了陈宫,也不必守那些规矩。现下,我和萧夫人也算是故人,你既是萧夫人的家人,那也不是外人了。称我一声丽夫人便罢了。”
“丽夫人?”我自然也对她这名号颇为感兴趣。
“是我娘家时的名字,在弗尹大人府上,他们都这么叫我。”她说。
“丽夫人……”我有些佩服她,这应该能够算作是她重新开始了吧。“对了,你怎么会到这弗尹大人府上呢?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位朋友?”
“不,弗尹大人并不是我的好友,他的夫人才是。”
第二百一十四话 裸尸
丽夫人在陈国做大司乐,她有一位儿时的故交,嫁给了曹国的弗尹大人。
后来云婉遇害以后,丽夫人离开了陈国,受到弗尹夫人的邀请,来到了曹国,留在了弗尹大人的府上,管理府上的那些歌舞伎,负责教导他们。
但是就在她给我送来消息之前不久,弗尹大人遇害了。
而疑似杀害弗尹大人的人,正是我们在客舍遇到的,邑阊和涂殊。
涂殊是弗尹大人府上的舞姬,而邑阊是弗尹大人府上的家奴。
丽夫人带我们来到弗尹大人的府上,原是要先拜见弗尹夫人的。可是负责传话的婢人回说,弗尹夫人刚刚服了药休息了。一时间不能再打扰她,没办法,丽夫人才只能临时转变想法,先带我们去了弗尹大人遇害的地方。
“这里是……”我愣在当场。
后院有一处精致的花园,足见主人品味之高雅独特。
漫步其中,我觉得这不亚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处王宫园林陈设。又不禁在心里暗暗思量,这位弗尹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居然能在自己家里修这么一处花园……据我所知,诸侯大臣之间等级分明,不止在吃穿上有明确的规定,连住和行也都有规格的。
而这弗尹大人的后花园……分明超出了一个大臣的规格。
“这就是发现弗尹大人尸体的地方。”丽夫人说道,“就是在这里,府里的家奴发现了弗尹大人的尸体。”
她指着前面那一处长满了花草的地方说道。
在哪儿?!
不难看出,那一片花草又人为折损的痕迹。“他是怎么死的?”
丽夫人慢慢回过身来,“这事情说起来……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我看出她的意思,便对身旁的萧珏使了眼色,萧珏借口要过去查看,便从我们身边离开了。我对丽夫人说,“是怎么样不好开口呢?”
“弗尹大人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
丽夫人的话一出口,她脸上确实露出窘迫之色,这话于她,果真很难说出口。
“赤裸?!”这算是……怎么个死法?
“是……”丽夫人内敛,她和我不一样,她确实守着礼数,不敢逾越半分。
“那他……是被掐死的?还是被打死的?”我试着去想象,一个在被发现的时候浑身赤裸的男尸,可能在他生命最后,留下了什么样的意外。赤裸……凶手为什么要扒掉他的衣服呢?“尸体上,有什么明显伤痕吗?”
可能是我问得急了些,丽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你说,什么?”
“噢。”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我的话可能不是很容易理解,我忘记了现在跟在我身边的人,是丽夫人。“我是想知道,除了全身赤裸以外,弗尹大人的尸体上有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特别是致命的伤痕,比如脖子上有没有被掐的痕迹,身上有没有被殴打,或者被利器所伤的痕迹。”
丽夫人难以启齿,面色羞愧,她为难的向我摇了摇头。
“……萧夫人,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十分的明白。那尸体……你也知道,怎么能让我们这些旁人去看呢。”
她没有亲眼见到?!
这个消息真的是让我一下子就失望极了。
没有在案发后第一时间检查现场,已经导致我失去了很多可以进行案件推理的线索,而唯一一个可能与当时有联系的丽夫人,竟然也没有近距离看过尸体……“可你刚刚不是说……”
弗尹大人,与我们之前在客舍里见到过的兼荀大人虽说是兄弟,却相差极大。
弗尹大人和兼荀大人的祖辈都是生活在曹地的,颇有威望。而想要说清楚他们的关系,要追溯到他们爷爷那一代了,弗尹大人的父亲,是他们爷爷的正妻所生,而兼荀大人的父亲,则是服侍他们爷爷的一个婢女生下的。直到兼荀大人的父亲长至十来岁的时候,他们的爷爷仍然是不肯承认那是他的血脉,再后来,那个婢女病死后,兼荀大人的父亲就离开了曹地,辗转去到了镐京,谋了一微差度日,从此在镐京生活下来,娶妻生子,其子兼荀,继承了他父亲的差事,甚至两度受到封赏。
而弗尹大人的经历,相比起来就简单多了。
弗尹大人的父亲继承了家里的一切,弗尹大人又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了这所有。
明明是兄弟,生长环境的不同也造成了性格的差异,兼荀大人努力做事,恪守规矩。而弗尹大人,豢养了许多的歌伎舞姬在府上,据说也并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与府中那些歌伎舞姬厮混,他的夫人明明全都知道,却是劝不了的,只能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对府里的一切荒唐传言置若罔闻。
“……其实,弗尹夫人她什么都知道。弗尹大人在这府苑大宅之中做了什么,那些荒唐的话,很快便会传得整个院子都知道。被豢养在府里的那个女人,便像那盛夏之处满园绽开的白花一般,年轻、鲜活……”丽夫人说起弗尹夫人,似乎很是能够感同身受。
“你受她之邀请来到这里,做起了教导那些歌伎舞姬的事情,其实也是为了陪伴她吧。”我是无法切实体会弗尹夫人的那种心情,不过光是听丽夫人所说,都觉得辛酸的很,这深宅大院的,最不缺的便是那年轻貌美的女子了吧。仗着一时风姿无俩,获那一时的恩宠无双,却不知,还有漫长的孤寂在等待着。
而作为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弗尹夫人会是怎样的绝望呢。
丽夫人浅笑,难掩凄冷之色。“我也是心疼她,漫漫长夜,若是能陪着她纾解一二,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我点头,同为女人,我理解丽夫人和弗尹夫人的心情。
“只是,那弗尹大人……当真如此好色?”
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虽然据我所知,确实会有不少大户人家在府苑之中豢养歌舞伎,但也不至于如此淫乱荒唐。古时候这些歌伎舞姬的,确是一些达官显贵彰显身份必不可少的。他们会挑出那些资质不错的女孩子进行培养,家中宴请或者其他时候,便会让这些歌伎舞姬的出来表演,这仿佛已经成了当下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风气。这些女孩子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玩物,身份绝对不及妻妾,即使再受宠爱,也如同家奴一样,可以被当家的大人随意凭着喜好赠予他人。
丽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她那似隐似现的笑意,我们都明白。
“遇害之后,裸身被抛弃于此……难道这弗尹大人的死,和他府上豢养的这些歌伎舞姬有关?”
第二百一十五话 弗尹的尸体在哪儿
除了弗尹夫人以外,弗尹大人还另有两名妾侍,一唤九妍,跟着他的年头也不短了,还给弗尹大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有四岁了。另一个名唤玉若,是弗尹大人两年前花了大钱,费了一番功夫请来的。要说同为妾,身份也有高有低,像九妍这样原本伺候在身边被收了的,其实和弗尹大人活着的时候,他身边其他的婢人也没什么区别。而至于被“请”来的那位玉若,身份自然要尊贵一些,这府上谁人见了,也都得称一声玉若夫人。其后,便是十二个歌伎舞姬,而我在客舍里见到的那位涂殊,就是这十二个人中的一个,年前才被送来的,年轻漂亮是自然的,而且她的舞姿据说宛若天人,一来到这里,便深得弗尹大人的喜爱……
“只是啊,涂殊和这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丽夫人与我说起,“涂殊并非奴籍,可惜生在了落魄的贵族里,又是庶女,所以自小就被卖了去,学习舞艺。她的资质,亦是府里这些女孩子之中最好的一个,除了跳舞以外,她并没有其他的杂念,对弗尹大人也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四个字,实在含括了太多。但我想,我是明白丽夫人的意思了,涂殊和那些出身奴籍的女子不同,她在这里只想跳舞而已,不想成为弗尹大人无数荒唐绯闻里的之一。
“你过她了?”丽夫人突然问道。
“是。”我点头称道,“来这里的路上,投宿的那个客舍,见过她和邑阊了。他们自称兄妹,被卷入到那场案件之中,直到兼荀大人来了,没能逃掉。”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落在兼荀大人手里,恐怕是跑不掉了,而且涂殊还伤了脚踝。
“兄妹?”丽夫人大惊,继而又笑了。“想来,那两个孩子也定是没见过你萧夫人的本事,否则又怎敢在你面前自称兄妹呢,我想,只怕你第一眼看到他们,就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吧。”
她的恭维,我着实羞愧。
对于涂殊和邑阊,我实在爱莫能助,也不知他们现下是否还好。
“丽夫人,那邑阊也是这弗尹大人府上的吗?”
“邑阊?”丽夫人怔了下,没料到我会问起邑阊的事情,稍迟了些,才说起,“那邑阊,自然也是府上的人。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家奴,邑阊是玉若夫人带来的,据说,也是玉若夫人叔叔家的庶子,跟着玉若夫人从乡下出来,本也是想见见世面的。没想到,竟会和涂殊牵扯到一起……”
丽夫人在这里管调教那些歌伎舞姬的琐碎事情,涂殊又是这里的一个舞姬,自然接触的要比旁人更多一些。也许是因为涂殊的天分,又或者……
“婉儿遇害的时候,也正是涂殊这个年纪。萧夫人,你可知我第一眼看到涂殊的时候,便好像看到了婉儿一样。虽然这府里人人都说,涂殊是杀害弗尹大人的凶手,但我始终相信,她是无辜的。可我不知该如何帮她,这才想到了你……”
原来,丽夫人会写信请我来,并不全是为了她的好友弗尹夫人,更多的,是为了那个像极了云婉的女孩。
邑阊是喜欢涂殊的。
不光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过怀疑,丽夫人更是侧面证实了这一点。弗尹大人新宠爱涂殊,在整个府里无人不知。邑阊作为玉若夫人带来的家奴,却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涂殊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可她自己也还不知道就是了。那个小姑娘,心事很重,对谁都防备的厉害,但是我瞧着,她在邑阊面前反而便没那么拘束了。人和人之间的姻缘不就是这样吗,非是那个人不可,可以打开藏住了过往一切的心……”
我不知这一刻,丽夫人是不是在怀念云婉。她看起来无碍的,可是却总似有似无的透漏着悲伤。也许是因为涂殊和邑阊之间懵懂的爱恋,让她记起了那个将要成婚的女儿,那时,云婉也应该是这样沉浸在与爱人即将修成正果的喜悦之中。
却没想到,恶鬼已经在她身后伸出了利爪……
“为什么是涂殊呢?丽夫人,你既然知道尸体是裸着的,为何又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涂殊怎么就会变成凶手呢?”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个女孩,看起来很简单。她给我的第一印象,相信和丽夫人的判断是一样的,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如果是为情,她根本不懂情。而且生活在这个时候的女人,情爱仅仅还局限于喜欢或者不喜欢,身份的不自由,让她们的感知都受到了局限,根本没等她们明白爱或者不爱,就早已许了人家,终此一生。涂殊应该也差不多,她这个年龄不见得明白爱是什么,对于邑阊,相信更多的,是喜欢。而弗尹大人则是完全相反,涂殊应该十分厌恶那个家伙吧。
“因为有人看见了,在弗尹大人的尸身被发现的前一晚,有人看见弗尹大人和涂殊私下见面了。之后,那些和涂殊住在一起的姑娘们说,涂殊回到住处的时候,她显得特别的慌乱和紧张。而弗尹大人就是在那之后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活着的他。直到第二天,路过这里的家奴看到那一片中有怪异,上前查看,就看到了弗尹大人的尸体……而且还是……”
我听她说完,心中开始整理她话里的那些线索。
先是弗尹大人和涂殊见面的时候,被人看到。而涂殊回到住处,已经出现慌乱的举动,同时弗尹大人失踪,第二天被发现遇害了……
好像现在,所有的疑点都在于,弗尹大人和涂殊最后一次见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涂殊慌乱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而在她和弗尹大人分开的时候,能否确认弗尹大人还是活着的?!
如果还活着,那么从和涂殊分开,到遇害,这中间的过程里,又发生了什么。
“丽夫人,弗尹大人的尸体,现下应该还在这里吧?”我心想既然案子没有查完,弗尹大人出了事,甚至惊动了人在镐京的兼荀大人,兼荀大人亲自来查探案情,在得到确实的证据,证明谁是凶手以前,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尸体处理掉吧。
“尸体?”
第二百一十六话 玉若夫人
弗尹大人的尸体,现在就被陈放在府中。
只不过,兼荀大人在当时获知客舍里的案子后,在带人赶去之前,便已经派人将弗尹大人的尸体看守起来。眼下兼荀大人还没回来,自然,我们这一群人都别想见到尸体了。而尸体的检验拖得越久,那么确认线索便会变得十分棘手,多拖一天,尸体就会多腐败一天,这里的环境空气,甚至是存放尸体的条件,都不是专业的,到时候能够从尸体上得到的线索也会少很多。
“……这真是,让我觉得最……不知所措的一次了。”我试着想要去表现我对于当下所有状况的无力,可最后,抬起的双手只是愤愤的压了一下,却更无力的放下了。
很挫败。
尸体是在很多天以前发现的。
丽夫人并没有看到尸体,能够提供给我们的当时环境线索几乎为零。
现如今尸体被看押在这府里,但是没有得到兼荀大人的许可,我们却无法去确认尸体的情况。只能等着,一天一天的等着兼荀大人处理完客舍的事情以后,回来,而尸体也在一天一天的腐败……
所有的境况之中,唯一算是比较幸运的是,我们提前已经与他们所怀疑的杀人凶手打过照面了……
“萧夫人,”丽夫人应是看出了我的无奈,她走过来,轻声安抚道。“现在着急也没办法,谁也没想到你们路过的客舍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止是拖住了你们,竟然连邑阊和涂殊也困住了,竟还把兼荀大人也牵扯了进去……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一等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道,“我现在只希望,涂殊那个孩子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应该不至于吧。”我见过涂殊的,傻事……我倒是不认为她会做什么,那个女孩很有灵气,她不会是盲目寻死的那种。“而且我和兼荀大人打过交道,他这个人,我想也不至于不分是非黑白,定会保护好邑阊和涂殊的……”
丽夫人很勉强的笑了下,但是难掩对涂殊的担心。
“丽夫人。”府里一婢人模样的小丫头过来,战战兢兢的问候道。“丽夫人,玉若夫人听说您找来了萧夫人,所以想请您和萧夫人过去一趟。”
玉若夫人……我向丽夫人看去,恰好她犹豫不决也在看我,询问我的意思。
我们刚还说到这玉若夫人,没想到,她竟已经坐不住了,派了人过来寻我们。
“萧夫人……”丽夫人很是为难,这玉若夫人想来在府中地位不低,丽夫人虽知这一切不合规矩,但也不愿为这样的小事得罪这位夫人。“那依着你看……”
玉若夫人是邑阊的阿姐,那么邑阊带着涂殊从这里逃出去的缘由,我相信她多少也该是知情的吧。既然如此,就更有必要去见她一见了。
“丽夫人,我毕竟来到了这里,既然是玉若夫人有情,我们怎好驳了她的面子呢。”
……
“你留在这里等我。”
我和丽夫人一同到了玉若夫人的院子外,随口向跟在身后的红玉交代了一声,吩咐她留在外面等我。
红玉习以为常,倒是没有太在意,微微欠了身便停下了脚步,留在了院子外面。
我身侧的丽夫人不知是否觉得有何不妥,在红玉停下的同时,她偏过头留意着红玉的举动。倒是没有停下与我一同行进的脚步。
“怎么了。”我还是无法忽略,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这个红玉,怕是很得你的喜欢吧。”丽夫人是个聪明人,她又在陈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自然有她自己的看人眼色的本事,我对红玉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她怕是从那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里就察觉到了。
“聪明乖巧,也不枉我喜欢她。”我说。
红玉的确很讨我的喜欢,这个姑娘对人对事都极为真诚,我自陈姬之事与她相遇,见到了这个姑娘骨子里不屈坚忍的一面,自然很喜欢她了。
“她很像你。”丽夫人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暗示,让人听得反而有些糊涂了。
“她是很像我。”
我是承认这一点的,在红玉身上,的确让我看到了许多年前,我的影子。
“如此看来,萧夫人把红玉留在身边,只怕,也是有心想促成她和萧公子吧。”丽夫人仿佛也有能看穿人心思的本事,她不动声色,便已发现了我一直都没有明说的心思。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被她看出更多。云淡风轻的说道,“那也要他们相互有意才行,红玉是个丫头,我不可能把她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耽误了她的,若是我儿能娶得她作为媳妇,倒是了了我的心愿。只不过我对感情的事一向不愿强求,若他二人有意,我是乐得促成,可若是无缘……那便是孽缘。”
如何能够把红玉一直留在身边,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确实有些难度。
让她成为我的儿媳,是所有答案中看似最靠谱的一个,可唯独这个选择,是我一个人不愿意去“做主”的。不管是毓儿还是红玉,一段姻缘之中,但凡有一个人不是那么情愿的,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促成的姻缘,那都是孽缘。我不希望他们以后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反正我也早就想好了,大不了这俩孩子以后没缘分的话,我就认红玉做个义女,日后往来也方便许多。
说着话,我们就走了门口。
婢人让我们在门外稍候,独自进了房里去回报。
我和丽夫人也很默契,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等着玉若夫人的吩咐。
婢人很快就出来了,“玉若夫人请两位夫人进去。”
我乍听此话,不禁勾了勾嘴角。
怎好像,竟生生变成了一场贵妇间的“聚会”似的。
进了房间,玉若夫人早就等候在此了,她起身相迎,彼此问候过,她便邀我们入座。
眼看这房里没有别人,我也就随意了些,坐了下来。
“原来,这位就是萧夫人……”玉若夫人的声音很柔,不是媚,而真的是那种柔得令人骨头都酸软的声音,她面若桃花,唯独眼神有一点点的僵硬,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说着,她低头掩口一笑,“是玉若失礼了,玉若听闻过一些关于萧夫人的事情,本是以为,有那般本事的女子,定是个……有些年岁的妇人了。”
第二百一十七话 美人
说实话,谁也不愿意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年岁大了……特别是女人,包括我在内也是一样的,从前我并不觉得年龄会如何,但是默然活了这许多年,这仿佛已经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很在意。像我一个如此理智的女人,都尚且如此在意年龄的问题,就更不要说其他女子了。
但玉若夫人这话,却让人听着格外的舒服。
一来夸了我的本事,二来又称赞了我年轻……如此受用,顿时觉得与这玉若夫人投缘了不少,像是一路人。
许是表情未得控制,让身旁的丽夫人瞧出了端倪,她未有多言语,也只是低头微微一笑而已,煞是万种风情。
“玉若夫人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说。
不能算作是完全一样,但也有八成相近,而我对玉若夫人的所知,都是从我身旁这位丽夫人口中得来的。能够仅仅凭着丽夫人提供的线索,侧写出来的人与实际有八成相似,倒也间接证实了丽夫人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作何隐瞒或伪装。
“听说二位夫人,也是故友?”玉若夫人的眼睛很美,很澄澈,就像是她这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一般。
“回夫人,我与萧夫人曾经在陈宫相遇,小女之事,蒙萧夫人相助,才终于得以瞑目,此次府上的事情……我便想到,若是萧夫人愿意帮忙,定能为邑阊和涂殊沉冤,所以才自作主张,修了书请人捎去给了萧夫人。”丽夫人三两句,将她请我来的目的说得很明白了。
“哦?”玉若夫人这一声惊讶,倒不是真的惊讶。我猜她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丽夫人请我来的目的,出声的时候,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沉默了一会儿后,听到她又说道,“萧夫人若是能相助,我自然是相信一定能够为邑阊和涂殊沉冤的。”
我去瞧了瞧丽夫人的反应,“玉若夫人,其实你和邑阊的关系,丽夫人方才也与我大致介绍了一下,我知道,邑阊虽然表面上是您随嫁的家奴,但他也是您的兄弟。”
玉若夫人轻轻一声叹息。
“不错,邑阊……是我叔父家的庶子,他自小与我的感情便很是要好,可因为庶出的关系,在家中并不受重用。所以我才将他带到这里来,原想着有个差事安排他去做,也好为他谋个出路。可却没想到,非但没有为他谋了出路,反而还害的他被人怀疑……”玉若夫人的声音原本就柔弱可惜,略带哭腔更是让人心疼无比,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痕迹,因为邑阊的事情,她这几天也很担心。
“邑阊和涂殊,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既然提起了,我便也索性确认一下。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客舍里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称是兄妹,而丽夫人说,二人确有意思,只是还未挑明。我是想听听看,作为和邑阊关系很好的姐姐,玉若夫人会如何评价邑阊和涂殊之间的关系呢。
“他们……他们是,”玉若夫人眉头一皱,犹豫着,“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看来是有所隐瞒啊。“玉若夫人,这只是我私下向您确认,我需要知道实情,才可以在推理的过程中完整无误的确认二人是否真的与弗尹大人的遇害没有关系。”
“夫人,”丽夫人也出言相劝,“还是将您知道的,告诉萧夫人吧。若是能够帮助涂殊和邑阊的,萧夫人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玉若夫人动摇了。“可是邑阊和涂殊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就算有,最多也只是心仪,邑阊很欣赏涂殊,似乎,涂殊对邑阊也有好感。可是他们两个,却是从头到尾,什么逾矩之事都不曾发生过。萧夫人,您一定要相信他们呀!”
这和丽夫人的说法,倒是一样的。
是因为这两个人本身就很含蓄吗,肯定其中也有他们对于彼此身份的顾虑,还有就是受到这个封建环境的影响,明明彼此心里都有对方,却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别说有更深一步的交往了,即使知道他二人曾经住在同一间客房里,我也相信他们俩只怕在非必要情况下,连手都没拉过。
“我相信,玉若夫人,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在收到丽夫人的消息后,赶来这边的时候,曾经在客舍里见到过邑阊还有涂殊……”我原本只是想要让玉若夫人知道实情,也希望她能安心。
可谁知道玉若夫人在听到我的话以后,没等我说完,便已经焦急的站了起来,略显失态,她进退两难,但是能够看出来,她真的很担心他们。“萧夫人,你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见过他们了?”
“是,我见过他们了。”
还在疑惑,这玉若夫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但我还是保持镇定的和她确认了。
“那他们……他们现在,还好吗?”玉若夫人竟连失态的样子,都显得那么好看,面色憔悴,神请紧张,她像极了那些活在古画里的美女。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好。但我看着玉若夫人的样子,我不忍让她失望,“你放心,他们都很好。”
确认了邑阊和涂殊都还好的消息以后,玉若夫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也是无端被牵扯进了另一件命案之中,不过涂殊的脚踝伤了,也耽误了他们赶路的机会。等到兼荀大人过去的时候,他们没能脱身,所以……”
而我知道的,也真的只有这么多了。之后他们是否被兼荀大人软禁起来,兼荀大人又有没有问过他们什么,那我真的就没办法确认了。
“什么?!兼荀……”一听说是兼荀,玉若夫人的身子顿时一颤,眼看着要后仰摔在地上了,我顾不得旁的规矩,起身越过面前的桌子,上前扶住了她。急着对丽夫人说,“快去找人过来帮忙……”
玉若夫人怕是惊慌过度,看来一定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才行。
“不……”玉若夫人却拉住我的衣袖,她恳求道,“不要找人过来。”
“可是你……”
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没有关系。
“我休息一下就好。”玉若夫人说,“求你们了,千万不要找人过来。”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了,但是思来想去,她不愿意找人过来,定是有她自己的顾虑。
我附身将她抱起,索性把她送回到榻上,方便她休息。
第二百一十八话 束手无策
丽夫人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那一瞬间,我也没有多想什么,单纯觉得,这个女人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让她平平安安的躺在榻上,相对安全一些。
“怎么样了。”我看到玉若夫人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变化极大,实在不太放心,如此一来,刚才还觉得她面若桃花,近看却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好像是因为胸口憋闷,造成的脸色胀红。“玉若夫人,我看你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不如请人过来看看吧。”
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谁也不能保证啊。
她却摆手,下意识还拉扯着我的袖子,“不,不要。”
我不大熟悉这里的规矩,对于玉若夫人的顾忌,也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体谅她的处境,能够明白她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的原因。也只能去试探丽夫人的意思,或许,丽夫人能够劝说玉若夫人,找个大夫过来,确认一下玉若夫人的情况如何。
可丽夫人却悄声向我摇了摇头,制止了我想要帮玉若夫人找个大夫的念头。看来,她更清楚玉若夫人心里的顾忌。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坚持了。
“玉若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衣袖被她紧紧拉扯着,看她那副哀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强行给拽回来。我便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生平最是不怕那些横的,却唯独对这样人比花娇温婉可怜的美人儿毫无抵抗。
索性,一撩衣摆,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玉若夫人的一双眼睛啊,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死咬着嘴唇,都沁出血丝了,那模样要多让人心疼,便有多让人心疼。
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下去了。“玉若夫人,我想……既然我是受到丽夫人之托,特意来这里调查弗尹大人一案。弗尹大人之死,又似乎和你的兄弟邑阊有关,你如果知道什么,不妨与我们说清楚,免得我们多走弯路,被其他人其他线索误导,这样一来,对破获案件不利,也对邑阊和涂殊不利。”
……
“如何。”
萧珏的一双耳朵灵着呢,恐怕我还没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我叹气,心情郁闷的很,茫然无助的望向半空,却发现根本无法纾解郁闷。
“看来,收获不大。”萧珏对此仿佛显得并不意外。
“原以为那玉若夫人找我们过去,定是要和我们说一说,她那兄弟是如何蒙冤,她所知道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萧珏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附和我的看法。“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双手一摊,“我和丽夫人陪着她,看她哭了一下午。”
“她,一直在哭?”萧珏对这玉若夫人的举动也深表诧异。
我都没能搞懂的女人,他又如何能明白玉若夫人到底在想什么呢。思来想去,都觉得今天真的是莫名其妙,“……想我这漫长的许多年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呀,但凡与案子有关系的人,我都打过交道。可唯独今天……你明白吗?我这种,这种特别憋屈的感觉……”
我说着,希望能纾解一点心里的压力。
玉若夫人在那儿哭,又死死拽着我不放,我想说走,却根本找不到机会,竟就这么生生陪着她,看她哭了一下午。
萧珏拉住了我摊开的手,“别着急,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还有两个很糟糕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我很少有这样败兴的时候,这个案子,从我们到了弗尹大人府上开始,似乎就预兆了一切的麻烦,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让人十分提不起兴趣。
“既然,你都说是很糟糕的消息了,那想听哪个并不重要。”萧珏的手心里很暖,一如既往的,让我本来浮躁的心情有了归属一样渐渐平静下来,他牵着我,让我在花园的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还是要看你愿意先说哪个了。”
“弗尹大人遇害后,他的尸体可能被凶手扒光,然后扔在了这里。过去许多天了,原本我以为,丽夫人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案发当时周围的情形,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机会靠近。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在第一时间接触过现场。萧珏,我们失去了对第一现场的掌握,现在变得十分被动……”我很累,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在陪了玉若夫人一下午以后,就更累了。
萧珏暗暗叹了口气,并不是毫无关系的,这个糟糕的消息让我们现在变得很棘手。
“没关系的。”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来,与我平视,目光温和而坚定,他希望能够给我安全感。“霍汐,没关系的,虽然情势变得出乎意料,但是凶手不会是神,他总会露出些破绽的,我们仔细重新搜索,一定可以找到有用线索的。”
“还有第二个糟糕的消息,”我说,在他的注视下,我心里好像有了底气,所有的不安仿佛有了归置,面对未知的一切,我也平静了许多。“弗尹大人的尸体,在兼荀大人出发之前,就被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去看。所以,只要兼荀大人没有回来,那么就算弗尹大人的尸体此时此刻就放在这个府里,我们都没办法去检验。”
萧珏应该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即使我们身在这里,对于弗尹大人的案子,我们现在也还是一无所知,连一件能做的事情,都没有。
不由得,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怎么办啊。”无力的挫败感让我难以保持平衡,很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客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宿命一般,先是把我们和涂殊邑阊困在了那里,又好巧不巧的,毓儿带去的人竟然就是在弗尹大人这里负责调查工作的兼荀大人,我们来了,他还没来,照样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检验工作。
我身子前倾,将头靠在萧珏的肩膀上,借着他的肩膀支撑着我脑袋的重量。
否则我真的会担心,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万一失重的厉害,一下子摔在地上可就麻烦了。所有的烦恼都堆积在脑袋里,这下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没事的。”他轻拍我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查清楚害死弗尹大人真凶,别泄气,毓儿和红玉还都在等着你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第二百一十九话 树懒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像是突然间丧失了信心一样,感觉这个案子很难进行下去了,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难以结束的考验。我没把握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够准确无误的推理出一切……越想,便越觉得……我是不是遇到瓶颈了。
仗着左右无人,我也是在耍赖撒泼。
“案子没法查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线索,线索怎么办,怎么办呀……”
“没事,没事。我们慢慢找,慢慢找……”萧珏手下的动作很轻,既能够让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又不会让我感觉到压力。即使我反反复复一直在叨念,他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我烦,还在不停纾解我此时的心理负担。
他很清楚,我是因为前所未有的压力,一下子有些崩溃了而已。
“怎么找啊。”我突然抬起头来,甚至能感觉到,我的举动让萧珏吓了一跳。
“嗯……”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从这府里的人着手调查,至少,我们得先弄清楚,为什么邑阊会带着涂殊从这里跑出去……”
我的眼珠子打了个转儿,萧珏的提议符合逻辑啊。
虽然现在,玉若夫人那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为我们提供,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在这里找到线索就不可能。邑阊和涂殊两个大活人,都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那么久,肯定和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过接触。先去了解其他人对于他们的看法,弄清楚涂殊为什么会被怀疑是杀害了弗尹大人的凶手,邑阊又是如何带着涂殊从这里跑掉的……不就能够知道,这两个人在整个案子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虽然,储存尸体的条件会难免简陋一些,在现在这样的天下环境下,耽误了几日验尸的工作,尸体一旦腐败,会不大容易找到留在尸体表面上的证据。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办法确认的,现在不能见到尸体,但可以根据这个府里的人对于当时这件事发生时的猜测,来进行简单的推测。”萧珏暗示我说,“你想啊,弗尹大人在自己的府邸里遇害,又像丽夫人告诉你的那样,他在被杀后,衣服被人扒去,赤身裸体的抛尸在花园里。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他要扒掉弗尹大人的衣服,又什么要在扒掉他的衣服以后,把他的尸体扔在花园里呢……霍汐,你擅长分析人的心思,这些你应该比我更加容易想到答案不是吗。”
“可是我……”我想不到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感觉到无比压力,然后一下子逼得自己崩溃的理由。没有原因,就好像……每个女人都注定会有那么几次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时候,会毫无原因的心情变差压力变大,然后明明能够保持理智,却还是被肆意的情绪影响了所有。
“你做得到的。”他告诉我。
我抿抿嘴,心口处好像在涌动着一些炙热的情感。“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嗯。”萧珏点头,很郑重的回答了我。
“难道,你刚刚就没有怀疑过……我可能真的没办法继续查……”我对自己都深表怀疑的时候,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我是不是还能够稳下来,继续追查线索的时候,我撒泼耍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
总不可能是想要证明,我真的江郎才尽,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吧。
“没有。”萧珏捧起我的手,低头何了一口热气。对于我经常手凉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他不为所动地说,“我知道,你很想帮涂殊和邑阊,所以现在,即使面对那么多的难题,即使看起来我们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并没有想要放弃。”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我。
我凝望着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我在想我是谁,可我最终,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我自己。就算有时候,我会因为一时的情绪感到崩溃无助,我会忘记我到底是谁,但是他记得,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在他身边,我永远都不会弄丢了我自己。
一感动,我便扑了上去,趴在萧珏的肩膀上,顿时就觉得呀……此生无憾了。
“好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等下毓儿过来,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你可莫要再怪他笑你反倒像是妹妹了。”萧珏的语气里,听得出那万般的宠溺。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手还是习惯性的轻轻压在我身后,回应着我的感受。
“他敢,扒他的皮。”我赌气说,这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总是被毓儿取笑,但我真的是不愿意在毓儿面前丧失一个母亲应该保有的“威严”。
我可是,要当严母的。
“萧珏……”我听到他在笑,更不好意思放开了,“你这么好,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你怎么会没有我呢。”他说,还带着笑意。“霍汐,你忘了吗,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你不会没有我的。”
“嗯。”我点头,我相信,他会来找我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哪儿,他都一定会找到我,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眼前,仿佛能够看到,那年翾庭望仙涯上,他失意坠落的样子……
我心里一凉,急忙收回思绪。
我不敢想下去,我不敢……萧珏,我再也不要让他承担那样的冒险了,我们在一起,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那便足够了。
那些不好的记忆,我也在试着尘封在脑海深处。
我知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愿意再失去他了,否则,我会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萧珏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何其温柔,何其心动。
“嗯。”我点头,趴在他的肩膀上,我也能够想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或许就像一只树懒一样。
“原来你们在……”好死不死的,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毓儿八成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并没有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就这样虎头虎脑的冲了过来。结果,看到我抱着萧珏装树懒的一幕,愣了愣,我也没动,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责怪他为什么要打破我们之间这么好的气氛。
难得我和萧珏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给毓儿添一妹妹……
“我,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
第二百二十话 兼荀大人的雪中送炭
萧珏轻轻拍了拍我,视作安慰。
毓儿佯装转身要走的架势。
“来都来了,该打扰的也打扰了,说啊!”我憋了一肚子的气,心想他要是说不出来个什么,那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噢。”他原本也没打算走,等着我的台阶下,立刻回身过来。“兼荀大人的亲信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可以让我们先调查尸体。”
“真的?!”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
只是转念一想,这该不会……
“兼荀大人的亲信也是刚刚才到的,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兼荀大人对我们特别信赖,知道我们是来调查弗尹大人命案的。而他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所以,就特别命人回来传话,我们不仅可以去查验尸体,而且兼荀大人的亲信会全程听候我们的差遣,安排人手来帮助我们调查。”
毓儿带来的这个消息,可以说是今天一整天里,让我最欣慰的一个了。
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都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是真让我碰上了。
“太好了!”我顿时重新振奋,一扫颓败,猛地站了起来奔过去抱住了我的宝贝儿子。“可算没白熬这一天,临了了也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毓儿被我吓坏了,“爹,你媳妇这是怎么了。”
萧珏此时也从容站起身来,面露释然,因为毓儿带来的消息,也终于松了口气。“毓儿,你带来的消息让你娘又活过来了。大功一件!”
毓儿并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他把头往后仰,一副很嫌弃的架势。
他一定想不到,刚刚我们因为快要查不下去了,有多郁闷。正像萧珏所说的,我又活过来了,兼荀大人的消息真的是带来了希望。
“不过兼荀大人能让他的亲信带了话回来,可见他心里也是信任我们的。我们断不能让他失望才是。”萧珏不免还是慎重了些。
我从毓儿身上跳下来,臭小子面上嫌弃我去抱他,却还是伸手护着我,我察觉到他的手在我身后收回,知道他是担心我莽撞,跳下来的时候往后一仰就摔下去,心里也是暖的。
“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关系特殊,但是弗尹大人出事以后,兼荀大人就带着他的人亲自赶到这里,来调查事情的真相。我想,兼荀大人也是很在意他的这位兄长呢吧。”我说。
萧珏点头,他同意我的看法。“我也这么想,当时在客舍里,我便觉得这兼荀大人有情有义,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什么意思啊,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不是兄弟吗,怎么又关系特殊了?”毓儿一下午都在府里打听关于涂殊的消息,所以丽夫人告诉我的,关于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关系,毓儿并不是特别清楚的。
萧珏便将这二人自祖上的始末关系,告诉了毓儿。
其实说到底,兼荀大人和弗尹大人的父亲也算是兄弟,嫡庶有别,故而有所区分而已。他们也算是堂兄弟了,只是谁能想到,得到了家产继承了一切的弗尹大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当年因为庶出身份遭人嫌弃,兼荀大人的父亲远走他乡,兼荀大人却“意外”的成了大周的官吏。
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的不好说。
“里翀和红玉呢?”我想起他们来。
“里翀现在,守在停放尸体的院子外面,等候吩咐。红玉送丽夫人回去,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萧珏回说。
“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对一下今天各自从这府院之中得来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出第一轮的破绽。”
……
以我们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分头进行调查的结果,有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就是弗尹大人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
他与豢养在府里的歌伎舞姬可以说都有关系,俨然是如同后宫一般,淫乱放纵,夸张到放眼此地无人不知的地步。弗尹大人的家族在当地有着一些威望,为了拉拢他,也有其他人会主动将自己府上培养优秀的歌伎舞姬献给他,而弗尹大人自然也会将那些失宠的回赠其他人。
话说有一回特别荒唐,弗尹大人将一怀了身孕的妾室赠予他的一位“挚友”,却不想那妾室离开弗尹大人府上的第三天,便自尽了。而后,他的“挚友”上门请罪,弗尹大人非但没有怪罪,竟还将府中两名年轻的舞姬相赠……这府上女子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弗尹大人可谓是当下社会的“杰出”代表了,即使我听闻过此类的事情,但真的接触到一个这样的环境,还是觉得……人渣。
以他的作法,恐怕若为后世所知,一定是后世所有女人同仇敌忾的公敌。
“……听闻,弗尹夫人起初也曾经劝说过弗尹大人,只是弗尹大人非但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而,还怒打了弗尹夫人。自那一次之后,弗尹大人不管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弗尹夫人都是置之不理的。”毓儿也不能理解,一个人再怎么荒唐,居然能够这样毫无底线,肆意妄为。
我倒是从不同的角度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弗尹大人当真如此,那么这范围可就大了,且说这府里的女子,既可以指望着获得一时的好处,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他送给别人。放眼整个府邸,每个人的命运都握在他手上,那么那些与他有暧昧关系的,都可能因为顾及到他这种不齿之举而杀了他保全自己。”
“可是现在,府里的人都声称是涂殊杀了弗尹大人。”红玉强调说,“夫人,红玉送丽夫人回去,倒也听了些这府里下人的闲言碎语,无不是看着红玉面生,讨论红玉是跟随夫人而来。她们好像都知道夫人是收到了丽夫人的邀请,特别来调查弗尹大人之死的。红玉好奇,就听了一耳朵,她们都在说,是涂殊杀了弗尹大人。”
“我听丽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丽夫人当时与我说,弗尹大人见了涂殊,之后就失踪了,然后次日一早被府里的人发现,陈尸于花园之中。涂殊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弗尹大人的人,就被怀疑了。”
第二百二十一话 羞辱
案发之前,其实整个府里都知道,涂殊和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走得很近。
涂殊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如同丽夫人所说的那样,涂殊很有天分,她的舞姿动人,气质独特,冰清玉洁惹人怜爱。生的是一副冷样子,却更让那些恶人垂涎,而那些垂涎涂殊美貌的无数恶人之中,弗尹大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是一年多以前,被人送给弗尹大人的。她并非奴籍,只是跳舞而已,地位虽然不高,但也比府上那些逢场作戏的歌伎舞姬要强的多。如果她不愿意,等到三年期满,她是可以离开这里的。
只是她与府上那些人不一样,她对于弗尹大人没有任何要巴结的意思,又有丽夫人的照顾,弗尹大人自然是得不了手的。而这时,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却意外的和涂殊关系亲近起来,府里有人看见邑阊和涂殊经常会遇到一起说话,邑阊还特意为了涂殊,每日从城外采来野花,供她观赏。涂殊现在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她一心渴望三年之后,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她怀念家乡的漫山野花……
弗尹大人自是气得不行,虽然他不能拿玉若夫人怎样,但是邑阊在府里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家奴而已,弗尹大人身边的那些家伙便借故刁难,几次毒打邑阊,想要警告他。不过却并未吓退邑阊……
就在案子发生的前一天,弗尹大人闯进了涂殊的房间,之后便再没有出来。第二天,他就浑身赤裸的死在了花园里。而涂殊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杀害弗尹大人的嫌疑人。
说来最巧的是,弗尹大人遇害的那天晚上,涂殊也莫名的扭伤了脚。
后来是弗尹夫人先让人把涂殊关了起来,并请族中的长辈修书,请求派人来调查弗尹大人之死的真相。再后来我们都知道了,消息传到了周王室的地界里,兼荀大人自告奋勇回来替其兄长追查真凶。
但是邑阊却在这个时候带着涂殊跑掉了,接着,被困在客舍里遇到了我们。
毓儿阴差阳错的请了兼荀大人过去受理案子,涂殊和邑阊就又落在了兼荀大人的控制以内。
“那弗尹大人也真是过分,涂殊姑娘才十六岁,弗尹大人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毓儿的话,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他撇撇嘴没有说下去。“我,我的意思是……那涂殊真的会是凶手吗。”
“萧珏,你怎么想的。”我偏过头询问萧珏的意思,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再没有说过话了,一直坐在一旁暗暗思考着,也不知道他是否又想到了什么。
“我刚才,初步看过尸体了,不过因为天色太晚,不便验尸,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仔细检验。就目前能够确认的是,”萧珏一直都蹙着眉头,神色也略显凝重了些。他说着抖了抖硕大的衣袖,将手从衣袖下露出来,“弗尹大人是被锋利的利器刺进了脖颈一侧,直接死亡的。”
“这么,简单?!”我刚才已经准备好了,要听萧珏说出弗尹大人的死亡原因有多么的复杂多么的不可想象。但是这……这么“简单暴力”的手法,还真是让我措手不及。“那他的衣服……”
萧珏摇头,意思是他只见到了尸体,却并没有发现弗尹大人遇害时穿的衣服。
“难道兼荀大人当时就没有找到弗尹大人穿的衣服?”毓儿也深感其中的不可思议。明明那么简单粗暴的杀人手法,却在杀人之后将衣服藏了起来,把尸体赤裸的抛弃在花园之中,反而让人看不懂凶手意图掩盖什么了。“会不会是,衣服上沾染了大量的鲜血,所以凶手把弗尹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另外处理了呢。”
“这么说不矛盾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关系,只是觉得,应该不会像我们能想到的那样简单吧。“如果真的是涂殊,用利器刺进了强行闯入房间的弗尹大人的脖颈一侧,将他杀害。可是,当利器刺进脖颈一侧的时候,鲜血肯定会大量喷涌出来,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她当时把弗尹大人的衣服扒下来,单将尸体赤条条的抛弃,那只要检查过尸体的死因以后,不照样知道,弗尹大人是怎么死的,她留下的衣服反而会暴露她就是凶手,这一点,说不通。”
“霍汐,那你觉得有什么是凶手特意安排的吗。”萧珏随手向火堆里加了些枯枝,
火苗渐渐挑高,也暖了很多。
“赤裸……”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便很在意这一点。凶手把弗尹大人赤裸着抛弃,扒掉他的衣服真的只是为了掩盖衣服上留下的线索吗……”
“要不然,还有什么样的原因呢。”毓儿突然打断了我。
我愣了下,脑子里很快闪过许多的线索,包括今日丽夫人与我说的那些,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在毓儿再一次开口询问之前,我喃喃自语地说,“……那又,为什么是花园呢。”
毓儿经此一提醒,大概也明白了我现在想的事情。
为什么要把弗尹大人的衣服扒了,然后抛尸在花园里呢。如果扒掉衣服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线索,说明凶手意在掩饰,那他为何不索性毁尸灭迹呢?还把尸体扔在了花园里,花园可是每日都会有下人过来过去的。在这府邸之中,那些主人们醒来之前,便是府中的家奴和下人先开始忙碌起来,而花园,虽不是必经之处,但过来过往的人也不少,凶手刻意在这里抛尸,好像……反倒是希望过来过去的家奴下人先发现尸体一样。
那这也太矛盾了,一边隐瞒,一边又希望别人发现……
“霍汐,那你是怎么想的。”
“报复。”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是报复!凶手扒下他的衣服,并且将他抛弃在花园里,就是希望在主人家发现之前,弗尹大人赤露的尸体被这个宅子的家奴围观,以达到亵渎报复的目的。”
连带着毓儿,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深深被震撼到了。
这是我对于整个事情发生以后,最直观的一种……感受。
如果我是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那一个,凶手一定恨极了他,甚至与他的私生活有关,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羞辱一个,已经被杀的人。
第二百二十二话 小聚
因为得到兼荀大人的特许,他的亲信寒召全力相助,带着兼荀大人的人随时等候差遣。一下子人手充足起来,对于我们想要掌控当下环境也是占尽天时地利的。
萧珏一大早就带着毓儿红玉去给弗尹大人的尸体进行细致检验了,我本来想一起去的,谁知弗尹夫人却突然派人来请我。不得已,我和萧珏只能分头行事,萧珏不放心我,便让里翀跟着,毕竟现在弗尹大人府中还有一个凶手可能伺机潜伏在任何一个角落里。
行至门口,弗尹夫人的婢人拦下里翀,只说里面都是女眷,请他留在这里等候。
里翀当然对此要求是有怀疑的,他不好辩驳,只能等我决定。
我并不是很担心,都已经到了这里,如果我要是在这里遇到袭击,那么很明显凶手是谁的人了。弗尹夫人虽然也在我的怀疑名单里,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否则这便将会是我有史以来破获最快的一个案件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说。
里面都是女眷,里翀跟去确实不便。
可他未能放松警惕,“夫人,这里……”
“萧夫人,你终于来了。”丽夫人适时从房里出来,迎了过来,不知不觉就打断了里翀的话。她对于我们的顾虑似乎毫不知情,“这都等你半天了,刚我还与弗尹夫人商量,要去迎你,这不是巧了吗。”
“是啊,我也刚到。”我见到丽夫人,顿时明白过来那婢人所指的女眷的意思。看来女眷不只是指这院子的主人弗尹夫人,还有同样受到弗尹夫人邀请而来的丽夫人,连丽夫人也在,那这里……“原来丽夫人也在。”
丽夫人一抬头看到里翀,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故意笑说,“我说呢,萧夫人这半天怎么还没来,原来是萧大人不放心,怕有人途中将萧夫人拐了去,还安排了家人跟着。”
我突然有些不太适应,这并非刻意的安排,经她一说,反倒有些让我不好意思了。
瞧我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丽夫人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温文儒雅的萧大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一向笃定专行,对什么都甚有把握的萧夫人,在提到萧大人的时候,竟也会羞红了脸抬不起头来。”
我知她是故意的,可却还不了嘴,大脑短路,哑口无言。
“你就放心把萧夫人交给我在这里等一下吧。”丽夫人逗我逗了个开心,才去嘱咐里翀,“我跟你保证,萧夫人在里面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也请你家大人放心吧。”
“丽夫人,你真是……让我……”我摇头叹气,丽夫人早就熟悉宫闱女眷之间调侃的那些话了,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嬉戏取闹,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她也没有要刻意让我为难的意思,见好就收,将我连拉带拽的扯进了房里。
不止丽夫人,原来弗尹夫人还邀请了玉若夫人和另外一位在此。
“萧夫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咱们弗尹夫人了。”丽夫人说。
她所示意的是坐在席上最高位的一位妇人,衣着大气,不失华贵,仪态优雅,是位名副其实的“贵妇人”。
“弗尹夫人。”我倾身问候,不敢失礼。
丽夫人回身,向弗尹夫人介绍说,“这位呢,便是萧夫人了。”
弗尹夫人笑着抬了抬手,“早就听丽夫人说起过多次萧夫人的事了,今日一见,确如丽夫人所说,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多谢弗尹夫人的称赞。”我想着,我与丽夫人的相识自是因为陈宫的那一场案子而起,不过那次我和她的接触也并不多,丽夫人对我的了解,想必大多数也是来源于陈宫里其他人对我的评价吧。
“萧夫人,玉若夫人你见过了。至于这位,便是九妍夫人了。”丽夫人向我介绍起一旁的两位夫人来,从她的态度里不难看出,其实她知道我早已经猜到玉若夫人身边的那位是何许人了。
我轻轻欠身,向二位夫人见了礼。
“丽夫人,萧夫人,快入座吧。这没有外人,不必客气。”弗尹夫人大概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也是强打精神而已。
丽夫人便拉我一同入席,在一旁坐了下来。
“九妍,玉若夫人,今日我为什么将你二人一同找来,想必见到萧夫人的时候你们心里也都明白了吧。”弗尹夫人坐正了身子,刻意在调整她的情绪,丧夫之后神色难免哀婉,可她身为府上的弗尹夫人,自然是要担负起更多责任的。“现下我们都在这里了,为了帮助大人找到真凶,二位妹妹定要配合萧夫人,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萧夫人,尽早查出真相,以告慰大人的在天之灵,可以让大人放心而去。”
“是。”
“是。”
玉若夫人与九妍异口同声,对于弗尹夫人的话,她们也是格外遵从。
“萧夫人,”弗尹夫人这边回过头来,“你若是想问什么,便可直接开口。”
“是,多谢弗尹夫人。”我说。
“那现在,从谁开始呢?”弗尹夫人向大家问道。
可是玉若夫人和九妍相互看了一眼,都不便挑这个头。弗尹夫人自是看出了她们的为难,又向丽夫人看来,瞧那意思,似乎是希望丽夫人先开始,也可以打消玉若夫人和九妍的顾虑。
“好,那便从我开始吧。”丽夫人很坦然,接过了话说道。“昨日萧夫人到了以后,其实我已经和萧夫人说了一些,不过我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那我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再说一遍吧。”
丽夫人说完,侧了侧身,稍微偏向了我。
“大人出事的那天,弗尹夫人犯了宿疾,头疼的厉害,我得知此事以后便赶来陪伴。看着夫人将药喝下,正要劝她去休息的时候,玉若夫人来了,也是得知了弗尹夫人的头疼症犯了,来探望的。”丽夫人说着,还向她提到的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看去,二位夫人也是点头证实了丽夫人所说的话。“因为涂殊和邑阊的事情,大人一直都挺不高兴的,弗尹夫人也是很为难,我们劝她休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我们就凑在一起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的。只希望她能想开一些,免得加重头疼的顽疾。这时候,大人就来了……”
这些话,昨日丽夫人并未与我提起过,或许是因为与另外两人有关,她等到今日弗尹夫人和玉若夫人都在,才好说起。
第二百二十三话 顺序
弗尹大人在出事以前曾经到过弗尹夫人的住处,而且当时,因为弗尹夫人的头疼病发作,丽夫人和玉若夫人都陪在身边。
“那,方便我问一下,弗尹大人当时是为何事而来吗?”尽管自知这样的问法有些冒犯,毕竟弗尹大人和弗尹夫人人家俩人是夫妻,丈夫去到妻子的房里为什么,我也能够想到。
可这毕竟是弗尹大人死前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即使再平常,我都不想有任何疏漏。
当即,我便留意到丽夫人和玉若夫人神色有些紧张,似在观察弗尹夫人的反应。
我也好奇,这弗尹大人去看弗尹夫人,明明很平常的一件事,怎么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紧张了呢。
弗尹夫人见气氛僵持着,她也有些尴尬,迟了些,先开口打破了这氛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也不要这样小心,倒是让萧夫人不知所措了。”
这才见玉若夫人的反应缓和了些,只是我身边的丽夫人还在小心的看着弗尹夫人。
“大人当时过来,也无非是在涂殊那里又碰了壁,惹得大人不高兴了,想来又是来抱怨邑阊的吧。只是大人没想到玉若夫人也在这里。当着玉若夫人的面,大人自是觉得理亏,便不好再说邑阊如何,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弗尹夫人思来想去,应是觉得这件事也只有她来说了,丽夫人和玉若夫人自是不便说这些的。
“噢……”我能够想象当时的气氛有多尴尬。
邑阊是玉若夫人带来的,玉若夫人又是与一般的妾室不同的人,弗尹大人平时荒唐胡闹,在弗尹夫人面前是无所顾忌的,老夫老妻知根知底的,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涂殊并未奴籍的舞姬,和奴籍不同的是,弗尹大人也要顾忌三分,以至于涂殊如果态度强硬,弗尹大人是得不了手的。偏偏,这么一个素来被捧上天的弗尹大人,独独在涂殊这里吃了瘪,而涂殊看不上弗尹大人也就罢了,还就与玉若夫人的表弟邑阊走得越来越近,弗尹大人心里不舒服,就来找弗尹夫人抱怨邑阊。谁知,因为弗尹夫人身体不舒服,玉若夫人也来探望,弗尹大人当着玉若夫人的面,也是顾忌的,自然不能说他在涂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也不敢抱怨邑阊“抢”了涂殊的事情。
但是,当时在场的,弗尹夫人、玉若夫人以及丽夫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想当时的气氛,一定不亚于现在了。玉若夫人和丽夫人刚才小心留意弗尹夫人反应的举动,我也就能理解了。
“此事,也甚是荒唐,本不应在大人故去以后,再次提起,伤及大人的名声。可现在,也是为了能够尽早帮助大人找出真凶,还希望萧夫人……”
弗尹夫人的话没有明说,但我明白她要嘱咐什么。
我点头答应,“弗尹夫人请放心,我霍汐只是负责调查谁是杀害弗尹大人的真凶,断不会将此事说与其他人,伤害弗尹大人的名声。”
“那就多谢萧夫人的体谅了。”弗尹夫人郑重其事的道谢,而九妍和玉若夫人也随之倾身示礼,场面十分的严肃。
“不过,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弗尹大人当日在找弗尹夫人之前,是否有可能先在涂殊那里遇到了什么状况,方才惹了一肚子的气,想要……抱怨呢?”我倾向于相信,这个推测的可能性,毕竟弗尹大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去找弗尹夫人抱怨,至少在他抱怨之前,他为什么生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连贯性的。
可看弗尹夫人的样子,对于我所提出的事情,她好像并不知情。
“那个……”倒是坐在玉若夫人身边的九妍,支支吾吾的,想要打断我们的对话,她很小心,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九妍,你想到了什么,便与萧夫人说说吧。既然都是为了大人,此时便不要再顾忌其他了。”弗尹夫人对九妍的态度意外的温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妍是弗尹大人的妾侍,身份却不高,她还为弗尹大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玉若夫人又进了门,她的处境应该并不乐观。
“萧夫人,九妍曾是我身边的姑娘,自小跟着我。不知丽夫人有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弗尹夫人倒是先提起了,“她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我只能点头,这个消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夫人,萧夫人。”九妍的态度谦和,她似乎习惯了这样拘谨,“那日大人也曾去过我的院子,探望阿和。后来听人说了些闲言碎语,方才一气之下离去,九妍在想,会不会是在那之后,大人才想要去找夫人诉说心中苦恼。”
在弗尹大人来找弗尹夫人之前,竟是从九妍的院子里出来?
“九妍,你说的是真的?”弗尹夫人很意外。
“是。”九妍道。
“九妍夫人,那你可还记得弗尹大人当时都听说了些什么样的闲言碎语吗?”我问。“弗尹大人当时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举动吗。”
九妍先是看了看弗尹夫人的反应,才欠身接着说道。“大人来九妍的院子,本就是因为阿和,九妍在大人面前也说不上话。只是那日,不成想院子里的人嘴碎,并不知大人到来,竟在外面说起了……看到邑阊又给涂殊姑娘送了城外采来的野花。大人一气之下便呵斥他们,还命人将那两个嘴碎的婢人拖出去责打,然后,就离开了。”
“九妍夫人,大人从你那里离开是什么时候。”丽夫人多问了一句。
“是午后,九妍刚刚哄着阿和吃了些东西,正要哄她休息的时候,大人过来的。与阿和玩了一下,便听到外面婢人的话,然后就离开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九妍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人离开九妍夫人的院子后,便应该是直接来到弗尹夫人这边了。”丽夫人估算着时间。
“是啊。”连弗尹夫人都认同她的说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便可以知道,弗尹大人是先去了九妍夫人的院子,听到婢人的话以后,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去和弗尹夫人抱怨邑阊的所作所为,却不想,玉若夫人和丽夫人也在弗尹夫人那里,所以,弗尹大人并未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四话 扭伤
“可现在的问题是,弗尹大人从这里离开以后,到底去了哪里。”目前只是确认了弗尹大人曾经先后到过九妍和弗尹夫人的住处,见过了九妍、阿和,以及弗尹夫人、丽夫人和玉若夫人,最关键的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我看向在座的诸位,期望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她们很明显不确定,以至于态度回避,不好回答。
期待再一次落空。
看来依旧是“各扫门前雪”,大家都是顾了自己,不关心其他的主儿。也是,弗尹大人后院里住着的这些女人,想要活得长久一点,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过,”丽夫人看出我在为难,她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提出道,“府里的下人都在说,有人看到了大人去见了涂殊。如果将他们每个人问过后,或许能够找到亲眼见到大人去找涂殊的人吧。”
“对啊。”弗尹夫人立刻赞成丽夫人提出的想法,“萧夫人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吩咐府里的人,不管是放出来的话也好,还是真的有人看见了,我定会追查到底。把这个人带到萧夫人面前。”
我起身道谢,“那就多谢弗尹夫人了。”
“眼下涂殊外逃,当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让她亲口告诉我们。只能一边等着涂殊回来,一边先在府里追查下去。如若真的有人看到了大人见了涂殊,自然可以知晓是怎么回事,否则……”丽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我点头,对于她的暗示心知肚明。
“我还有一事,想要听听诸位夫人的意思。涂殊被怀疑是杀害弗尹大人的凶手,邑阊为何会带着涂殊离开?”
这件事其实和邑阊本来没有多大关系的。
甚至连弗尹大人嫉妒邑阊与涂殊的关系,邑阊也都是处于一个相对被动的身份,他怎么就突然会带着涂殊一起离开了呢。
我看得出来,当我提出这个问题以后,面前的这三位夫人各怀心思。
“……此事若是深究,那就与我有关了。”玉若夫人站了出来,“我想,萧夫人早晚都会知道的,不如我来说。”
她忽而变得果决,是我预料之外的,我本以为她的性格柔弱,却未想到是柔中带钢,颇有几分韧劲。虽说是下定决心了,可是要开口将过往之事说个清楚,她还是几次停顿,整理了语言的。“邑阊会带着涂殊逃出去,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玉若,你在说什么!”弗尹夫人的反应也很强烈,或许,她根本没想到吧。
“夫人……”玉若夫人绕过座位,走到弗尹夫人面前跪了下来,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此事,确实是我隐瞒了夫人。夫人若要责罚,便罚我一人吧,是我怂恿邑阊带涂殊离开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和丽夫人交换了眼色,当下的状况我们都是措手不及的。
丽夫人也明白我的意思,她立刻起身去做这个和事老,搀扶着玉若夫人起身。向弗尹夫人劝说道,“夫人,还是先听玉若夫人把话说完吧,邑阊毕竟是玉若夫人的娘家人,即使玉若夫人稍有偏心,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们总要听她把话说完,再做考虑,免得冤枉了玉若夫人……”
“……”弗尹夫人很明显在犹豫,她在深思丽夫人的话。“好吧,玉若,那你便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他们逃出去前的那一晚,邑阊来找我,他向我发誓,说大人绝不是涂殊杀的,他还说,有人要陷害涂殊,冤枉大人的死是涂殊所为。我问他都知道些什么,但是邑阊又说不清楚,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涂殊被人陷害顶罪,我见着他那样子,便也心疼,就向他提出,让他带着涂殊离开……”玉若夫人跪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起当时的情况。“那天稍早一些的时候,我也听丽夫人提起,说是让人捎了消息去给萧夫人。我记得丽夫人曾经说过,萧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能够断案沉冤。我是担心,若当真有人陷害涂殊的话,定是会趁着萧夫人来之前,想尽办法解决了涂殊的。那邑阊就太可怜了……”
于是,她便收拾了一些方便变卖的东西给邑阊,还帮助他救出了涂殊,送他们出门。
邑阊和涂殊就离开了这里,结果,在之后一天里,和我们在客舍里偶遇了。
“萧夫人可有什么想问的吗。”弗尹夫人忍着不快,还保持着风度询问我道。
“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向玉若夫人问说,“那请问玉若夫人,当时你帮助邑阊把涂殊救出来的时候,涂殊是否伤了一只脚?”
玉若夫人想了下,“是的,涂殊的一只脚扭伤了,我还让人取了些药过来,给他们带着,让他们留作备用。”
“那你可否知道,涂殊的脚是在什么时候扭伤的吗。”据我之前了解到的,似乎涂殊的脚伤和弗尹大人遇害当晚有着某些巧合。
玉若夫人回答不上来了。“这,我确实不知。我记得涂殊被拿下关起来的时候,她的脚便已经不利落了,想来那个时候,会不会就已经扭伤了呢。”
“从弗尹大人遇害,尸体被发现,到你们找到涂殊,将她关押起来,中间大概隔了多久?”
我知道弗尹大人遇害以后,弗尹夫人才找到族中的长辈,修书请人来查。再之后,才辗转被身在周地的兼荀大人得知,自动请缨前来调查。这中间肯定是有个过程,耽误了几日的。少说里外里,也是小半个月进去了,如果涂殊的脚伤是在兼荀大人来到这里将其拿下以后,才发现的,那么扭伤不可能半个月了还没有恢复吧。再加上我们之前在客舍里遇见过他们,当时涂殊的脚伤还是很严重,甚至需要邑阊搀扶照料才能走到我面前来。
“萧夫人……”丽夫人似乎有话想说,她拦下了我,再三考虑。
“丽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的呢?”我觉得奇怪,丽夫人不像是这种不爽快的人,怎么今日竟也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了。
“其实涂殊的脚伤……并非是寻常的扭伤。”丽夫人明显犯难,不好开这个口。可是她心知,她若是不说,那么身在此处的其他人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话 死因与突发状况
“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涂殊的脚伤是被人所害。不只是区区扭伤而已,甚至伤及了骨头,还有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跳舞了。
“这是怎么回事?!”弗尹夫人都不知府中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除了气愤,想来更多的,也是恐惧。
不用等丽夫人说明白,我都已经大概想到会是什么人对涂殊下此毒手了,这府里争宠的女人无休无止,涂殊又是最后进到府里,受到了弗尹大人百般青睐的人。被人记恨,暗中陷害,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罢了,粗劣卑鄙,却是寻常大宅之中,常见的手法,最是容易在那些毫无身份的争宠之人身上看到。
而真正像在座几位夫人一般的,即使真有不满,也不敢落人把柄,行事处处需得更加小心才行。
“……涂殊在大人出事的前一日,便已经发现脚上的伤加重了。只是她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便求着我,让我不要说。”丽夫人与涂殊亲近,她当然是心疼涂殊的了,涂殊被人陷害,一个天生的舞者就这样断送了未来,身为涂殊的半个老师,丽夫人的心情也定是不轻松的。
有人在涂殊的鞋子里抹了药,连续多日,等到涂殊因药发作的时候,脚已经肿得穿不上鞋子了。剧痛难忍,她没办法再跳舞了,只能求助于安排歌舞的丽夫人,丽夫人又请来医者,方才知道那药有多么歹毒,已经伤及了骨头,慢慢的会导致脚踝从外到内的烂掉,生疮发炎已经是轻的,若是再重一些,只怕连路都走不得了。
“难怪,我在客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脚伤还没好。从前院到后院,都需要邑阊小心翼翼的搀扶,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辛苦。”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可怜的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何不言语呢?”
以涂殊在弗尹大人面前受宠的程度,应该很容易就抓到害她的那个人才是。弗尹大人也不太可能让涂殊受到这样的委屈,也许会请最好的医者来为涂殊医治。
可丽夫人只是无奈的向我看了一眼,她的叹息里,有太多想说却没有说的话。
我懂了。
原来,这才是涂殊所求之事。那个在丽夫人眼里,有着极高天分的姑娘,其实根本不在意她还能不能跳舞,甚至对她来说,跳舞可能是她生命里最痛苦的事情。她并不想以此来攀附权贵,来邀宠他人,不能再跳舞,但是她可以选择更加平淡的生活。
“可知,是什么人做的吗?”弗尹夫人问。
“回夫人,涂殊当时也不确定,她们几个女孩子平时都是住在一起的,涂殊也不是愿意猜忌别人的人。不过这些日子,我倒是留意了些,大概也有了眉目。”丽夫人答应过涂殊,不会声张,但并不代表她放弃追查陷害涂殊的这个人了。“涂殊的意思是,不愿意因为此事而为难她,可我想着,这人的心思既然能够歹毒至此,留在府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两日正寻着机会想要将此事告诉夫人,请夫人定夺呢。”
弗尹大人死了,不代表那害了人的家伙就能够逃脱。同样都是府里的歌伎舞姬,却包藏祸心,私下害人,此次是害了涂殊,若是不管,以后还不知会害什么人呢。这些姑娘都在丽夫人手下听从安排,丽夫人也素来不是容忍这样事情的人,定会秉公处理。
“也好,大家能走到一起,亦是缘分。她们年轻,难免有些小心思,私下里说一嘴的闲话,耍个小心思的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害起了人,决不能姑息。丽夫人,便从此人着手,以示众人吧。”
看样子,弗尹夫人是打算杀鸡儆猴了。
也对,弗尹大人都已经死了,弗尹夫人身下还有一个嫡子,自然是这嫡子继承这偌大家业了。弗尹夫人也算是终于熬出了头,见惯那无数荒唐事后,定会为了她儿子好好整顿一下府上的“歪风邪气”。
“萧夫人。”玉若夫人冷不丁的叫了我。
我侧目看去,不知她有什么疑问。
“萧夫人,若是让您来看,大人的死,谁是凶手呢。”
玉若夫人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让整个屋子的气温急剧下降,直至冰点。
丽夫人却在一旁暗暗地向我使了个眼色。
“现在……”我也很为难,“能够掌握的线索还很有限,谁是凶手,确实不好断定。其实原本,今日晌午我是打算和我夫君一起去检查弗尹大人的尸体,也好商量一下,尸体的死亡原因,和致死的可能。可听闻弗尹夫人找我,我便来了,所以弗尹大人的情况,还得等我回去与我夫君碰个面商量一下,我才能知道,弗尹大人的死因。连死因都不确定的话,实在不好说谁会是凶手呢。”
“这又是为何呢?难道不同的凶手,还会用不同的方式杀人吗?”丽夫人可以说是不着痕迹的就转开了话题。
我点头,“是。就弗尹大人的案子来说,作为受害者的弗尹大人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除了……以他的年岁推算,他现在的生理条件应该是正常的,也许再过个几年,随着他的年纪增长,身体会因为过度消耗引发其他症状。那么从目前的状况来分析,如果凶手是一个女人,她不可能在弗尹大人有防备的前提下,通过力量的搏斗,比如说勒死,正面袭击等方式将其杀害,因为女人和男人在力气上的差异很明显。同样的,那么身体素质比弗尹大人弱小的男子,也会在搏斗中不占优势。那么尸体的检验,除了要确认死者的死因是什么以外,还要证实死者遇害的时候,他可能遭遇的情况。”
“这又是什么意思?”
弗尹夫人似懂非懂,从她的认知上想要全部理解我话的意思,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是听我说到了这里,便想知道萧珏去检验尸体,除了要证明弗尹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以外,还要证明什么吧。
“就像刚刚我提到过的,一个女人是没办法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正面搏斗中,占有优势的。那么一个弱女子杀害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她的成功几率是很低的,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得手。但这并不能排除,是否有其他外力因素,比如突发的状况,两个人在搏斗的过程中,死者失利,很不幸的摔倒了,甚至是就那么巧的撞在了哪里造成致命伤。当然,这样的几率也是很小的,假设这个女子存心去害人,她应该不可能冒着几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刺杀一个人吧,必定是做足了充分准备,一个人也能够完成的计划。”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