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与国 第九十六章 漂娼2
中华大戏院最大的演戏厅里人头攒动,楼上楼下坐的几乎全是沪上名流。因为未到点,戏台上幕布拉的紧紧的,烟雾寥寥间,最响亮的就是堂倌拖长了声调的唱名声和戏迷们的嗡嗡声。
前者,是学自京城——满人爱做寿爱听戏,每次听戏达官贵人不少,为了礼数,贵人来了总要当众唱个官名头衔表个身份,这听戏的座次才好安排,大家也不会失了尊卑。新朝鼎革,皇帝似乎依旧还是皇帝,大臣似乎还是大臣,一切都未变,是以这规矩依然保留着;而后者,沪上滩华洋交汇、五方杂处,什么鸟都见过,但今天来的是京剧名角梅兰芳,听过的没听过的都说好,所以还没开场大厅里就闹嗡嗡了。
“花生、瓜子、橘子水;晚报、香烟、王老吉,先生要哇?”戏未开场之际,卖零食晚报茶水的孩子姑娘四处转悠,他们也似唱戏般来过一波又一波,把人弄得心烦意乱。
“这沪上怎么看场戏还这么多派头?那人来了吗?”一楼普通坐最前排的一角、几乎没人要的位置上,李萃身边的贺鹏飞开始抱怨,这是他第一次来沪上。
“鹏飞兄,沪上是最讲面子的地方,”李萃看着自己的同事,不由好笑——他大学就在沪上念的,不过不是同济、南洋那样的高等大学堂,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东南高等师范学校,所以对沪上人的做派极为清楚。“人还没来,不过也快了吧。”李萃不安的看了看表,又不经意的抚了抚腰间鼓鼓的东西,那是他刚刚领到的配枪。
“前南洋公学总办、现亚洲文会会长、华洋义赈会会长、工部局董事…福开森先生——到!”在堂倌的唱名声中,一个身着中式长袍的人出现在二楼包厢看台,他也不管别人看见看不见,一进包厢就对着下面和两边抱拳作揖,惹得大厅里的头面人物频频遥相回礼。
“是个洋人?”借着灯光,李萃和贺鹏飞终于看清那人是个洋毛子,而这个洋毛子居然不穿西装穿长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前奥地利大使、荷兰大使、德意志大使、现沪商业讨论会会长、沪上广东同乡会会长…杨少川先生——到!”两人才惊讶于洋人,堂倌吊着嗓子的唱名声又起。最先一个是杨少川,而后是镇江五邑同乡会许秋帆,最后终于他们盼望的声音来——“……国家银行总办……张行健先生——到!”
“点子来了。”贺鹏飞低语一句。李萃也看着出现在二楼的一对夫妻被侍者引领到最中间的包厢。快速的瞄了一眼手上紧抓着照片,他可以确认此人就是本次行动的目标国家银行总办张坤。李萃正想说话间,一直紧密的幕布忽然拉开,恼人的乐声欢奏起来,好戏终于开场了。
张坤自己是不喜欢京剧的。只是妻子喜欢,又听说京剧名角梅兰芳来了沪上,便买了两张票带着她来。果然,梅兰芳一上场那嗓子一亮,整个演戏厅便沸腾了一般,叫好声、拍手声不断,而妻子也不再念着家里的那些琐碎小事,开始陶醉在戏中。
妻子陶醉在戏中,张坤则陶醉在当下无人念念碎的清静里,他点着烟。刚想把两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的躺一躺时,念念碎又来了。
“张行健先生吗?”一个年轻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看去,两个身着蓝色长衫的人不丁不八的站在身后。“我们是国安局的……”年轻的一个最先掏出自己的证件,即便演戏厅灯光不亮,张坤也还是看见黑本子上镶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金龙的底衬是银色的大中华地图。
“我就是张行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张坤手压下极为吃惊的妻子,很是镇静的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张先生,事情关乎国家安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年轻的李萃一开口就是国安局的标准口径。普通人要是被这么一吓。怕早就全身发抖了,只是张坤根本不屑于这种小把戏,他吸了口烟才道:“两位,有什么事情请后日到我们的办公室谈。我现在要看戏。”
新手李萃没想到他这么牛气,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一时感到气馁,不过这却难不倒老手贺鹏飞,只看老贺走前一步,从腰间伸出一个东西。声音极为低沉的道:“张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没想到来人居然把枪掏了出来,张坤怒意顿时提高了八分,只是他知道对这些小喽啰发火没用,他们大不了就是开除,说不定这两个还是临时工,真正有用的还是见着他们的局长程子卿。
“好,我就跟你们走一趟。”不高兴间,张坤将烟最后吸了一口,熄灭的同时又拍了拍自己的妻子的手,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才站起身跟着两个人走了出去,他已经在想该怎么训斥程子卿了。然而,随同两人上了汽车不久他便事情不太对——车子根本就不是去沪上国安局,而是往南驶向了沪上郊区。
“不是去国安局吗?”张坤有些不安,不得不问了一句。他回想着那本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国安局证件,感觉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当然是去国安局,”后座的李萃还没有回答,副驾驶的贺鹏飞倒是说话了,他笑道:“张先生请放心,杭州虽远,但也在三个小时之内。”
“杭州?”张坤心中略安的同时又感觉好笑,“杭州国安局为何跑到沪上来抓人?”
“天下国安是一家。”贺鹏飞嘿嘿笑道,满口黄牙。“我们只负责抓人!”
“没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张坤最怕是遇到绑匪,至于是浙江国安局还是沪上国安局,他完全不在乎。他一会便仰靠着后座上闭目养神,心中想着这到底是谁要整自己。
张坤这边不在乎,可沪上国安局局长程子卿却急疯了。一个小时之内,从市长到董事,二十几个电话打进来,把他骂得个狗血喷头,可这事情根本就是不他做的。
“册那!到底是那个赤佬干的混账事情!”程子卿抓着自己的头皮。感觉浑身都在发痒,恨不得马上钻到冰水里把自己给冻起来。
“局座,我看这事情蹊跷。”刚刚从妓院里跑出来的杜月生看着恼火的局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张夫人说是国安局的人把张先生带走了,可她根本没有看到这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也没见他们的证件;但张总办会跟他们走,显然是相信他们是国安局的……”
“册那!你他娘的就别跟我绕了。这到底什么怎么回事?哪个港都干的好事?”素来好脾气的程子卿见杜月生唠唠叨叨,半天不着点,忍不住拍了一回桌子。
“局座,这事情如果不是其他地方国安局干的,就是有人用以假乱真国安局证件把张总办给骗了。”局办虽然大怒,但杜月生依旧冷冷静静,国家银行总办被抓确实是了不得的倒霉事,可却是他的运气,真要能找到张坤,他说不定就发达了。
“其他地方国安局……”程子卿的屁股终于是落了地。他给了自己后脑勺一下,恍然大悟的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想到几个月前户部来人要求监控炒日元的王伯元,他紧接着追问道:“会是哪里的呢?难道是……京城的?”
“局座,张总办和户部传说很不对付,前段时间户部又派人到国行查账,确有这个可能。”杜月生道,“如果真是这么,那张总办的安危是无忧的。就担心有人仿冒国安人员,那事情……”
一说有人仿冒,程子卿的心又开始一直往下坠,真要是出了这种事情。那他这个局长可就干到头了。虽然他早前立过大功,可张坤太重要了,一旦张坤身死,辽东山林里那头老虎可是要大怒的,自己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伸着手指了指,想说话又噎住了。好一会程子卿才说道:“快!马上…马上调集一切人手去找张先生,还有机场那边马上打电话去,盯紧每一架往京城去的飞机,看看有没有张先生的行踪……”
程子卿还是老一套的办法,杜月生感觉不妥又补充道:“局座,为防万一,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京里头,说张总办有可能被冒充国安的歹人带走?”
“我会…,我会斟酌的,现在最要的是马上找到人!”程子卿刚想答应,但想到事情是在自己地盘上出的,真出了事说什么都没用。“你马上带人去,用一切力量,找到张先生。”
国安局在行动,沪上的巡警也在行动,各处的车行、商会、码头也都通着电话,按照张坤最后的穿着找人。只是托新修的沪杭‘高速’公路之福,三小时后,被车子晃得全身散架的张坤借着路灯,已经看到一座高高大大的城门,这里就是杭州了。果然,汽车进了城门就看见满城的灯火,开车的司机在城市里拐了几拐,最终在一座大院落内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他被两人参扶着,带进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有人在等他。
“这就是张行健先生?鄙人朱家骅,大老远请张先生到杭州来,真是委屈了。”一个带着些官威的人堆笑着和张坤打了个招呼,算是表示欢迎。
“欢迎就不必了,先给我来杯茶。”张坤没好气的道,国安局的车似乎太差,又或者是‘高速’公路修的不平整,他现在是浑身难受。
“来人,快给张先生泡杯好茶。”朱家骅吩咐完又看着架着张坤的贺鹏飞和李萃,训斥道:“我让你们好好的把张先生请来,你看,你们把张先生弄成什么样子了!”
张坤坐车坐的不舒服,贺鹏飞和李萃全身也难受,但局长开口训人,小喽啰只能马上向张坤赔礼。对此,知道好戏还在后头的张坤不以为意,他倒要好好看看,浙江国安局如此费劲将自己从沪上带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式的谈话很快就开始了,但朱家骅并没有打开压在桌子上厚厚的卷宗,只是想先与他闲聊。越是这么张坤就越知道对方不简单,他索性不回答那些零碎的问题,只道:“大老远的把我从沪上抓人,就问些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朱局长我看你还是爽快些直接问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般人有什么耐,给我构陷了什么罪名。”
“放肆!张行健,我警告你,不要和政府作对!”朱家骅身边的张群喝了一声,他是军制改革后转业到国安局的,最见不得为富不仁的财主,而张坤这个大银行家从一进来就桀骜不驯,在喝完那杯茶之前,他连眼皮子都没抬,压阵就不正眼看副局和自己。
不理会小喽啰的断喝,张坤从口袋里拿出烟自顾自点上一支烟,他抽的是黄山,是国烟中最高档的,一盒要三四块。长长的吐了口烟,张坤却笑道:“二十五年前,我在安东,是关东银行的总办。那时候和日本人的关系并不太好,而日本人为了打俄国人,民穷财尽下只能在东北占领区发行军票。军票是什么?军票就是废纸!安东商会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不收这种票子,所以有一天,当地的日本带着人把安东商会给围上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张坤又仰头吸了几口烟,不屑中他接着道:“我是关东银行总办,我不让关东银行把军票收进来,商会就不敢收军票,所以日本人就派兵把我带走了,呵呵……”张坤看了朱家骅一眼,笑道:“就和今天一样!”
“结果,我就是不答应日本人的要求,然后呢?然后日本人拖着我拖到了刑场,那里全是被枪毙的死人,最后那日本人对我说,他现在最后给我一次机会,不配合就要枪毙……”张坤说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虽然为了保密他不敢说更多的细节,但场景其实是一样的。故事的最后,他咬着牙,撕咬着一个一个字的道:“我最后什么也没答应,然后就被日本人拖着用死人身上接下的麻绳绑在行刑的木柱子上,只等那行刑官的口令一落,‘砰’的一声……,哈哈…哈哈……,****的居然没打中!哈哈哈哈……”
张坤狂笑,而后又压着笑声对着朱家骅道:“我张坤最喜欢干的就是和政府作对!你们给我滚出去,去告诉让你们的主子,有种就把当初日本人没干完的事情干完——把我毙了!”(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九十七章 漂娼3
复兴会中做过官的人,屁股没几个干净的。据说大举义那年接受各地衙门蕃库时,很多脑子活的复兴会会干就趁机发了笔横财。当然,事情瞒了几年后,也查出了一部分,只是,贪污是种恶疾,仅靠自查是治不好的,后面不信邪的杨竟成居然想一查到底,结果不但军队谋反,自己也差点把命给丢了——对于官儿来说,谁做皇帝他们没意见,谁要耽误自己发财要把自己送去牢房靶场,那他们就要拼命了。
从此以后,杨竟成就转了性子,他明白农会对付不了贪官,只好把剥夺了田产的士绅重现扶起来,同时再把那些有一堆贪污烂账的官员统统清账赦免,画了到此为止的界线;除了这般,对那些没贪污的复兴会会员则大规模分发钱财股票,一来消除他们的不满,二来好让他们把权力让出来给各地士绅,将各县各州交由本地士绅治理。
经此一变,官场气象为之一新,素来藏污纳垢的衙门因为有士绅的制衡,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为所欲为,官不再是官,仅仅是个吏。认真的说,这比前朝历代是有极大改善的(‘进步’一词曾大是中华禁语,杨竟成执政时期被礼部文宣司列为非法关键字,是以文人从质量管理中借用了改善一词),但这种杯酒释兵权的改善是对勋贵集团分封对复兴会诸如发股票换来的。
前者用的是国家的土地,分封等于是化公为私,后者发的股票是国有公司的股票,分发则是侵吞国财,这两者都为朱家骅所不齿。而眼前坐着的张坤,不管他昔年有什么功绩。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分得了赃物的盗贼——将国家银行从政府控制敲出来不说,自己还在国家银行里占了上千万的股份。对这种角色,朱家骅没什么任何尊敬同情。在张坤说就要和政府作对时。他翻开了一直压着的卷宗,而后把里面的文件和供述全扔到张坤面前:
“滚出去就不必了。张总办既然如此心急,那我们就公事公办的好。咳……,神武十八年,也就是去年四月初三,纽约股市暴跌,工业指数由最高的三百八十六点剧跌到一百三十一点,受此刺激,沪上股市也应声而。四月四日,股指从一百九十四点三日之内跌到一百二十九点。这时,国家银行本因发挥央行之功效,强势托市,但实际上贵行却反其道行之,居然宣布各商业银行增加百分之三的准备金率……”出张坤意料的,一大串金融名词从朱家骅吐出,而后只听他道:“张先生,请解释这是为何?”
“我无可奉告!”张坤没想到居然是去年股灾的事情,他极力不让自己眼睛眨动分毫。可是他做不到。
“国家银行一宣布提高准备金率,股市再次应声剧跌,从一百三十九点剧跌道六十四点。数十亿财富化为乌有,这时,一大股资金忽然入市,其大肆收购工业股票,大笔吃进又大笔吐出,造成市场震荡要再次剧跌之假象,于是股市再次剧跌,最终跌到三十二点……”
“我无可奉告!”朱家骅口中详细描述着去年的沪上股灾,可张坤依旧不动声色。如同木头般重复着‘我无可奉告。’
“股市跌倒最低点后,本来三十亿也未必能买进的股票三个月之内就被四百余个账户秘密买进。成交金额仅仅为五亿多元。而让人费解的是,这些交易账户内的资金全来自欧洲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银行。他们持有的是居然是华元。请问张总办,这些银行为何持有巨额华元?”
“我无可奉告!”张坤想到自己所设计的收割计划在这种场合被人重述,诡异的,他居然有几丝自豪。
“刘德华是谁?张学友是谁?周猩猩又是谁?”朱家骅特意翻出卷宗文件中关于银行账户和交易所账户的那一份,上面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名字,特别是‘周猩猩’,一看就知道是化名。“还有汤姆·克鲁斯是谁?阿诺德·施瓦辛格是谁?苏菲·玛索又是谁?”
“我无可奉告!”张坤再次重复。不过他这回加了一句,“除非见到律师,不然我只能无可奉告!”
“见律师?”朱家骅笑道,“呵呵。张总办以为这里是巡警局吗?这里可是国安局!你设计打压股市和民资银行以获利,沪上股灾只是其中之一,湖州丝业银行则是其二,这件两件事情我们都有极为充分的证据!”他说完见张坤又点起了烟,再道:“告诉你吧,没人知道你在这,也没人救得了你,包括东北那位。”
朱家骅笑毕给出了最后的警告,以给张坤施加压力,当张坤眉头深皱不断吐烟的同时,铁椅子忽然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朱家骅和张群起身出去了。
“局办,怎么不接着追问了?这家伙刚刚明显有些心慌。”张群待大铁门哐当关上后不解道。
“追问有什么用?这家伙能混到这个位置,真以为他是瞎混的吗?”朱家骅给了张群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在认为外边有人会把他捞出去之前,他是不会开口的。”
“可……”张群也知道张坤的背景极为深厚,今日是十三,明后两日是假日,到十六自己这边还不放人,外面可要闹翻天了。
“别可了。”朱家骅也知道很难从张坤嘴里撬出些什么,但他还是寄希望于上头能支持自己,而且这次传讯本届内阁也是默许的。他拧着眉毛道:“我马上去给京城发报汇报情况,你这边好好盯着,记得人要饿着,且绝对不要让他睡觉!”
“明白,局办。”张群当即答应,又问,“要不要先灌水?咱们准备了一箱子毛巾!”
“暂时不要!”中华司法严苛讼棍如云,但有矛必有盾,一些时候不能在事后发现的刑讯方法研发的很快。灌水是其中之一,不睡觉是之二,还有电刑热刑……。“暂时先疲老审问。半小时后就开始,你们三组轮流转。千万不要让他歇着,直到问出东西为止。”
*
京城八大胡同已是深夜,此时胡同虽已不再喧闹,但寂静的夜里还是能听到不远处唱曲声。陕西巷内,大中华稽疑院代表浙江兴业银行董事陈敬第端着杯茶正襟危坐,他如此,他身边的陶葆霖——同样是稽疑院代表,也是沪上商务印书馆所办国内第一杂志东方杂志的总编——却在怡然自得的看报。而比陶葆霖更畅快的则是在一角与妓女调笑的湘籍代表罗杰和浙籍代表徐新六,他们一个抱着日本妓女,一个抱着洋毛子妓女,根本不把眼的事情当回事。
“哎呀,振飞,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见两人逗女取乐,根本不顾眼危局,对朝堂斗阵颇为忌讳的前清末代状元刘春霖痛拍大腿,他真有些后悔和这些南人混在一起。
“还怎么?”徐新六满不在乎。他和罗杰挥挥手把妓女打发走,而后道:“我们是稽疑院代表,就是宋遁初见到我们也得客客气气!中华是法治国家。咱们一没偷盗二没谋反,谁敢拿我们怎么样?再说了,去年股灾中兴业银行损失惨重,——试问当时凡是手中有股票的,谁不损失惨重?杨竟成当年说的好听,补偿补偿,现在倒好,一个股灾,最后全补到他家里去了……”
浙江四大行。甬商实业兴业湖州,徐新六就是兴业银行的总办。去年股灾中他自己不但自己损失惨重,兴业银行业也差点和湖州丝业银行一样倒闭破产。和当时所有人一样。他懵了大半年才发现股灾居然是天灾加**。
“张行健确实要整一整了。”湘籍代表罗杰也很严肃的开口,不过他脸上日本娘们的唇印还没擦干净,所以看上去很滑稽。“内阁有人说了,现在英美日法等国都不喜欢他,真要整出些事情来,杨竟成是救不了他的。说实在的,去年那事复兴会做的真是太不地道了,这边说补偿,可三年不到,一转手就把钱东西回去了。不对,也不是全部收回,是打了个两折,还给我们留了点。”
“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苏籍代表孟昭常道,“但借股灾之故,横夺民财就不好了。张行健持灭火之水救生之木,不救则已,反而落井石助纣为虐。只要杭州那边能问出些东西,我必定亲自向督察院大理寺提出上诉!”
“说的好!”与会人中,除了谨慎的陈敬第,其他几人都满心呼应——作为实际的受害者,他们对张坤可是恨到了极点,仿佛这股灾就是他弄出来的一样。
几人正说好间,房门连敲带推,出去的张万田拿着电报闯了进来,他道:“张行健已被带到了杭州,骝先正带着人再审。”
“好!”端坐的陈敬第猛然站起来,他道:“按律法最多拘留七十二小时,这事就看骝先的本事了。”
“不是要等后天才通知外界吗?这怎么只有七十二小时?”罗杰不是学法律的,是故问道。
“后天通知外界是让复兴会的人这两天内不能干涉,但安法律这七十二小时应该从张行健自沪上带走算起,到十六日晚上七点,如果还没问出些实质性的东西拿不到浙江督察院御史盖章的逮捕令,杭州那边就得放人,骝先的前程也完了。”陈敬第道,他是日本法政大学毕业,对法律程序极为了解。
“骝先的事情我负责!”徐新六道,“去年股灾中浙人损失最重,他这是为民请命。其他不说,就凭他赶敢拘捕张行健,日后就能入浙省稽疑院!”他说罢记起张坤也是个浙人,顿时鄙夷骂道:“张行健这个不顾乡谊吃里扒外的东西!”
“东荪,你电报哪来的?电信局?”徐新六的话陈敬第没有听见去,他看着拿着报信电报的张万田发问——安全局局长是本届总理宋遁初的人,可保不准里面还有复兴会的人。而这次拘捕张坤,虽不违法,但被外界知道稽疑院代表和杭州安全局连气通声,不是件好事。
“不是电信局,是任公帮着说项,从日本驻杭领事馆发来的,绝对万无一失!”张万田道,“任公还说,与其等数日后各界知道张行健被杭州国安局拘捕各处的电话电报打到骝先那边施压,还不如抢先公布此事,——现在时间还早,各大报馆都还在排版,便是印也还没有印多少,如果我们马上把这件事情放出去,定可在舆论上占据上风。”
“任公是说把让这些事情明日见报?”陶葆霖问过之后又点点头,他看着诸人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可传讯的毕竟是杭州国安局,这怎么能说得圆?”
“就说……交易所不是有些账户是洋人名字吗,就说张行健涉嫌勾结********,借股灾洗劫国人破坏国家安全,形同叛国!”张万田不愧对叛国罪情有独钟,把历史上自己二十一年后帽子给张坤结实的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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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报卖报!新闻报!国银总办张行健涉嫌勾结********,借股灾洗劫国人破坏国家安全,已被国安局拘捕……”报童稚嫩的声音在沪上的晨光中回荡,虽不是重工业城市,但电车公交车自五点就开始运营,听说是国银总办被国安局拘捕,不管是公车还是私家车,每个人都冲着这个新闻马上要了一份报纸以看详情。
报纸是新闻报,美国人福开森所办,素来标榜‘无党无偏’‘经济独立’。张行健叛国的新闻就在头版,标题是一行大大的黑字:‘张行健涉嫌叛国,国安局连夜拘捕’;方则是两张中华大戏院的照片和一篇除了能确定张坤已被国安局拘捕其他什么也不能确定的文章,其上曰:‘本报讯:昨日晚七时许,国家银行总办张行健于中华大戏院被国安局干员拘捕。据悉,张氏于去年四月股灾中,涉嫌勾结********,借股灾洗劫国人,故被国安局拘捕……’(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九十八章 漂娼4
裸抱着一妻一妾,昨晚双飞过度的马寅初太过劳累,以致早上外边下人大声叫喊他也听不见,还是惊醒的小妾在他下面狠狠掐了一把,他才努力睁开眼睛迷糊的叫了一句。
“老爷,老爷,…电话……”听到人醒了,外面的声音喊叫的更急。
“不…不接!”对惊扰自己好梦的电话马寅初气恼的很,谁他娘一大早来电话。
“老爷,是总理,总理…”隔着门的下人见马寅初不理,几乎是撕着嗓子喊。
“阿,啊!总理……”马寅初这下彻底醒了,他猛的跳起身,但立足不稳一个踉跄踩在老婆的胸口,‘啊呀’一声,女人当即杀猪般大叫起来。可马寅初顾不得这些,他胡混的披了件衣裳,一只脚穿自己的鞋,一只脚穿女人的鞋,嘁嘁搓搓奔到客厅,清清了嗓子才拿起话筒,小心的道:“喂,总理,我是寅初……”
“我问你,张行健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吗?”电话里宋教仁没有客气,劈头就来这么一句。
“没有没有,”马寅初赶紧否认着,“这事情和我没关系……”
“真没关系,上次你不是提过……有一些办法吗?”虽然国安局局长是自己的人,可情报局不是,所以电话里有些事宋教仁不好说的太仔细。
“总理,那只是金融上的,张行健的事情……,张行健他怎么了?”马寅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感觉应该是出了大事,是以带着些不安和期望加问了一句。
“和你没关系就好。”电话那头宋教仁松了口气,他随后道,“张行健的事情……,你自己看报纸吧,大公报上面有。”
啪嗒一声,那头的宋教仁挂断了电话,而这边马寅初拿着话筒好一会才想到去看大公报,只是时间还早。送报的还未上门,他便让下人出去买了一份,拿起一看头版头条,心头顿时大乐。张行健,你也会有今天!
京城马寅初大乐,沪上的虞洽卿则是大怒,他愤恨的把两份新闻报拍在桌子上,大叫道:“娘希匹!杭棒子欺负到阿拉头上来了。这是哪门子规矩?这到底是国安局还是黑社会?就是青帮洪门来沪上抓人也还要拜个码头,他们倒好,一声不响就把人抓到杭州去了!你们,你们马上派人去杭州,巡警要去、国安局也要去,律师也要去,枪、铁甲车也要去,你们去看看那些杭棒子到底要干什么!”
“市长……”站在虞洽卿面前的是沪上国安局局长程子卿和沪上巡警总局局长谢元,他们都是拿着新闻报来的。报纸上虽然没有写明是哪里的国安局,但在询问报社之后——报社担心这是虚假新闻。是以为了取信报社,报馆完全知道是浙江国安局抓得人。
“市长个屁!”虞洽卿愤恨难消,他已三任沪上市市长,在他任内,沪上发展日新月异,成为直追伦敦纽约的世界第三大港,据传工部局已私下商议要给他在黄浦江岸立一座十余米高的铜像,可没想居然出了这么件大事——沪上能成为中华乃至东亚的金融中心,国家银行落户陆家嘴至关重要,现在行长居然被浙江抓住了。这不明摆着不给沪上面子吗?
“大人,杭州那边要不通……”秘书长保君建闯了进来,“今明两日不上班,省长和巡警总局局长都找不到人。值班的人说对此事并不知情,国安局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娘希匹!一句不知道就把我们打发了?!”虞洽卿又开骂,“他们抓我们的人,我们也抓他们的人,看谁抓的多!”真是动了真火,虞洽卿冒出这么一句后又死盯着巡警局总办谢元:“沪上花花世界。公路飞机一通,每到休息日杭州那边都会来不少官,你马上去抓人!”
吃惊虞洽卿来这招,谢元愣了一下才点头,他道:“市长,抓多少?多大的官才抓?我知道他们这些人会在哪,他们大半都在黄浦区的书寓和洋妓院里。”
“有多少抓多少!”虞洽卿厉声道,他手挥舞着,宛如青帮大佬。
“那以什么名义呢?”谢元心直口快,现在才想起抓人是要借口的。
“借口,还要什么借口?”虞洽卿瞪着他,待气过才发觉没理由抓人可是犯大忌,对方律师一来自己就被动了,便道:“借口就是漂娼,非法漂娼!你事情能做得圆吗?”
“做得圆!”既然上级已经把借口给自己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谢元当然搞得定,无非是扶那些人去漂娼而已。
“那就快派人去。”虞洽卿道,“去杭州的事情也不要耽误,你们两个局的人都去,他们要是不放人,你们就不要回来。”
“是!”谢元和程子卿都呼应了一声,之后谢元快步出了门,程子卿却被虞洽卿留下了。
“子卿啊,浙江国安局局办是谁的人?”虞洽卿在谢元走后冷静了很多,他坐下边点烟边问。
“浙江那边不是很熟,且现在国安系统也混乱的很。”程子卿道,“特别是那次事情后,当权的那批杀了,新上来的都是一些年轻人。我听说这浙江国安局局办姓朱,二十年前来沪上考同济大学堂未得就上了政法学校,之前曾是复兴会会员,后来不知道怎么忽然就退会了……”
“哦,”程子卿说了不少东西,可虞洽卿还是没理出什么头绪,他又问道:“他是哪里人?”
“他是……”程子卿浑身一震,道,“他是湖州人……”
“这就对了。”虞洽卿点了点头,“去年的事情,那帮人可一直记得啊。”
经虞洽卿一提点,程子卿顿时把整件事情理通了,这完全是去年张坤得罪湖州人所致。可现在这些人借安全局之手把张坤抓了去,怕不是那么简单。
“市长,这……,真要是这样,恐怕我们就是去了杭州也要不到人吧。”程子卿道。
“要得到要不到都要去要人,谢局长那边已经去准备了,待会你要是没其公干,就去一次杭州吧。其他人对国安不熟悉。要交涉要打点非你莫属啊。”虞洽卿道。
“是,一会我就和谢局长带人去。”此去杭州棘手的很,但程子卿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另外他担心巡警谢元那边和浙江国安起冲突。万一双方动了武,可就是大新闻了。
程子卿离了虞府便去国安局准备,而先行一步的沪上巡警在谢元的指挥和本地包打听的协助下,开始在洋泾浜、福州路、跑马场的妓院破门抓人,昨晚一夜欢愉的浙江官员全被他们扣了一个非法漂娼的罪名。不由分说的光着屁股送上了警车。这边抓着人,另一边在局长谢元的带领下,沪上巡警局二十辆装甲汽车中的十五辆,以及十二辆军用猛士一边拉响警笛,一边呼啸着的驶上了沪杭高速公路,直奔杭州。
若是以往,沪上发生什么即便有电报也未必能马上传至杭州,但现在电话便捷,一通电话就能拨通杭州、把沪上的事情说的一五一十。早上沪上巡警遍地抓人时,电话就打到了浙省省长周金鉴府上。但周金鉴不在,报信者又只好把电话打到了浙省稽疑院议长周继潆处。周继潆倒是在家,只是电话中根本说不清沪上为何大肆抓捕浙籍官员,所以挂完电话的周继潆也一筹莫展,待电话再响,听说是国安局昨晚去沪上抓了国家银行总办张坤,他这才感觉事情非同小可,张坤是谁,岂能说抓就抓。
“沪上和杭州会不会打起来?”消息并不比别人慢半拍的通化,陆眉看过电报后有些担心。
“打起来?”杨锐也没想到一个晚上事情就会变成这样。虽然不确定是谁下得手,但他对虞洽卿的反应还是认同的。不守规矩的人,就要狠狠的教训。“我倒希望他们打起来,可最终是打不起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打不起来。你又怎么想他们打起来?”陆眉问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吗?”
“当然闹的越大越好,像现在这般,”杨锐指着报纸道,“安插一个叛国罪,明显是要把行健赶下台。这事情之后。肯定有人会要他避嫌辞职的;如果打起来死了人,那沪浙之间的矛盾将掩盖行健是否叛国的矛盾,到时候百姓舆论纷纷的就是沪浙冲突了。
舆论啊,常常是人云亦云,特别是经济危机浙江情况极重,很多丝工失业,生计正愁,现在有一个勾结外人盘剥国人的国银总办,真是再好出气不过了。能想到这一出的人毒辣啊,真不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这可不是****善西化党之流的风格啊。”
杨锐想着事情背后的阴谋者,陆眉却笑道:“再毒辣也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啊。”
“政坛险恶,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杨锐没在意女人的玩笑,他只觉得事情不会像表明上那么简单,张坤现在是诸多利益和计划的焦点,这也是对方此次动作的目的所在,可他所代表的诸多利益又使人难以判断谁将是最终的获益者,****善、宋遁初、日本人、美国人……,这些都有可能。想到这里杨锐又有些责怪道:“也是该给行健一个教训了,沪上呆久了就开始牛皮哄哄,也不喜欢带保镖,真是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杨锐责怪的正是张坤所想的,被疲劳审问了一夜的他后悔不像先生那般坐镇通化、哪也不去。好在他很早就知道国安局审人惯用的整人伎俩,在不急不躁中耗走了两拨审讯的人后,第三拨人又进来了。
“张总办,请您配合我们!”新来的人精气十足,有一种把张坤脑子拆开看的精神。
“我无可奉告。”张坤没好气的答道,这是他唯一的防御武器。
“张总办,您先回答一下去年四月初,国家银行为何不救市反而提高各行准备金率?”年轻人毫不动摇,把一晚上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再次重复。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你娘为何要把你生下来。”张坤不自觉的笑。“在没有见到律师之前,一切问题我都无可奉告。”
“那湖州商业银行是怎么回事?自从您调低湖州商业银行的信用等级后,湖州银行就频遭挤兑,请问您基于什么原因调低湖州银行的信用等级的?”年轻毫不动怒,不依不饶。
“我无可奉告。”张坤苦笑,“在没有见到律师之前,我一切都无可奉告。”
“张总办。请您配合,只要您配合,您自然会见到律师。”年轻人再道。“湖州银行挤兑时,你为何拒接该行从国家银行调取头寸。以致该行迅速关门破产?”
“这个问题可以去你娘。”张坤再道,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架了。
感觉到张坤的倦意,审讯者愈加兴奋,不过他要在开口之际,外面忽然想起了枪声。
‘砰……’。国安局门卫对空放枪时,杜月生正站在第一辆装甲汽车上,而车此时停在浙省国安局大门口。他对着荷枪实弹、拦着去路的国安局干员质问道,“开枪老子就怕了?你唬谁啊?!谁他娘的无法无天啊?我们现在马上要见到人,请你们局长出来!”
“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放完枪的李萃看着气势汹汹的沪上国安局装甲汽车,心中说不出的忐忑,他没想到一夜过后,沪上人居然追到了自家门口。
“有种你他妈就试试!上!”站在汽车上的杜月生对下面的那些手枪毫不在乎,他拍了拍车顶让司机开车。打算硬冲进去。
“放下枪,请沪上的同僚进来!”李萃正犹豫要不要真开枪时,几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当中之人正是朱家骅。
“是,局长。”李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一挥手把岗哨给撤了。杜月生也不客气,汽车轰隆隆的就开了进了院子。
“这位可是朱局办……幸会幸会。”程子卿打着哈哈,一下车就对朱家骅作揖。
“那这位便是程局长了,久仰久仰。”朱家骅也不怯场,反而迎上去见礼。
“哈哈……”程子卿看见朱家骅大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朱局办昨晚上来了沪上也不说一声,弄得老哥失了地主之谊。”
“哪里哪里。昨晚只是路过,再说天色已晚。就不好打扰兄长了。”朱家骅和蔼笑道,妥妥的问心无愧。
“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多废话了。昨晚朱局办把国银的张总办一声不响的带走了,弄得整个沪上都人心不安,好在股市不开盘,要不然又要大跌了。朱局办。这凡事说不过一个理字,我不管你有谁撑腰,今天我可一定要见到张总办的人。”
程子卿说着,后面一辆汽车跳下的洋装客上前给了朱家骅一张名片,而后义正言辞的道:“朱局长,我是张行健先生的律师,根据大中华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四条、大中华刑事诉讼法第八十条,作为张行健先生的律师,我有权马上见到张行健先生……”
“好了好了,”朱家骅毫不紧张的摆手,他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是下面的人不会办事,本来就是几个问题要问张先生,不想他们却把人带回来了。”
朱家骅皮笑肉不笑,一下子就把事情推到了下面,看出苗头的程子卿当即打蛇随棍上,道:“既然是下面人不懂事,那人可以马上放出来了吧。”他说罢又笑看朱家骅,“关了这一夜,该审的东西都审的差不多了吧,不该审的东西,这么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都是国安同仁,听闻程子卿的话朱家骅会心一笑,他出人意外的道:“程局办误会了,这本就是个误会,张先生在我这好好的,本来我还说下午张先生回去,现在程局办来了,正好,给我省下了不少汽油,哈哈…”
朱家骅这么爽快就放人,一行人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程子卿也还以为他要扣足七十二个小时。他不得不抱拳道:“朱局办给面子,在下记住了。”
“哪里哪里。”朱家骅也抱歉回礼,而后伸手道:“请,张先生正在休息室休息。”
本来以为来杭州是一场硬仗,心细的程子卿暗地里连迫击炮都带上了,不想到了地头人家客客气气的把人给放了,可既然要放那昨晚为何要抓?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见到脸色发面、全身困倦的张坤,他又把心思放到张坤身上。在朱家骅盛情挽留下,一行人中午饭后才动身回沪,出城后看着身后越来越远去的杭城,张坤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最终还是睡着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可第二日再次看到新闻报头版,一干人才发现情况不大对头——警局装甲汽车队入城时的情形被记者拍下了,头版上先是装甲汽车队照片,后面则是一身白衣的朱家骅;标题也具有十足的诱导性,那大黑字写道:官官相护,巡警强索嫌疑犯;嫉恶如仇,局办怒辞五品官。标题下的文章半文半白,完全是按照官场现形记来写的,不知内情的人一看全然为真,根本不知道这是杭州与沪上之间的争端,只以为这是在沪上本地发生的事情。
“行健,人心恶毒啊!”次日上午,像张坤汇报欧洲金融形势的陈光甫不由感叹了一句。
“银行家本是如此。”张坤也看了那篇文章,对此却不以为意。“官府要你的钱,劫匪也要你的钱。还是先生以前说的对,在中国,银行家要么是黑帮老大,要么是官僚代理人,真正独立的银行家是不可能有的。”
“那这些文章怎么办?新闻报、大公报、汉报……,这些个报纸不明是非、不辩曲直就恶意中伤,鼓动民意,现在又正值经济危机,浙省失业丝工破产桑农巨万,真要是煽动起了民意,这可就是……”陈光甫完全明白文章的杀伤力,而浙江学子众多,近几年忽然流行起社会主义,其信者甚重,说不定就出了乱子。
“这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张坤说道,“如果我估计没错,南面的事情完了,北面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光甫你要做好接任我的准备。”
“接任?北面?你是说京城那边?”陈光甫吃惊问道。
“是。最少大部分浙籍代表会拿着这篇文章在稽疑院里闹起来的,所以……,”张坤仔细的看了吃惊的陈光甫一眼,苦笑道,“你要做好接任准备,要把早前的计划坚持下去,欧洲马上就要大乱了。”
张坤想着北京,八大胡同的陕西巷内,昨夜苦等杭城消息的议员又聚在一起准备一份弹劾书,这份弹劾书明日将出现在稽疑院和各大报纸上,其焦点就是国家银行总办张坤。
“把张行健弄下去了,之后又是谁接任总办?”陶葆霖读罢刘春霖写就的弹劾书,心满意足的问。
“似乎是由二十三家省立银行推选,而后经稽疑院金融委员会通过任命吧。”徐新六道,“其实金融委员会那边只是走个形式,它不任命,银行事务就将交由银行副总办,也就是陈光甫。”
“是他啊!”本来感觉这次有七成把握让张坤下台,可一听到接任者是陈光甫,大家又高兴不起来了,张坤和陈光甫有什么差别吗?什么差别也没有!
“所以这次是白费劲了。”陈敬第摇头,他说罢又看向张万田,“东荪,任公这次到底想干什么?”
“任公这次只想揭破复兴会的画皮,把他们吃人的本性露出来。”张万田道。“那张坤下去了,陈光甫虽和他同气连枝,可最少以后行事肯定不会像他那么张狂。”
“梁任公据说现在笃信社会主义,他这不会是要在杭城搞游行罢工吧?”在一边笑看的罗杰突然出声,只让张万田面色发红。“诸位,社会主义这东西,和苏俄那套杀人如麻的**本质无异,不过是名字不同罢了,浙省真要搞社会主义,那,呵呵…,各位可是有福了。”(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九十九章 何处去
湘籍代表罗杰的指责直让张万田到了杭州想起也面红耳赤,他完全知道政客嘴中的主义只是个随时可以更换的马甲,而民众常常是健忘的,虽然他们只要拿出几年前的报纸和当下的报纸对比就能发现问题,但,谁又会那么做的?
任公最初是提倡立宪民主的,戊戌后则变成共和民主,游览美利坚后又改推崇君主****,待国内立宪风起,又转而支持君主立宪,可慈禧身死光绪复出,又改初衷,再次坚持君主****。◎,这仅仅是清末时的变化,而本朝,初则支持共和民主、现在终于没有再走重样,宣扬欧式社会主义。明显的,要是其他人这么变来变去,民众早就厌烦了,但对于有才学的‘大师’,他们还是能忍容的。
满怀心事的张万田于萧山机场上车,一个多小时候他在昔日的日本租界见到了任公。和他在一起的除了徐勤、日本领事外还有一个日本友人;立宪国民党党员、众议院议员,柏原文太郎,不过,张万田虽是任公的心腹,但对眼下这个日本人并不知道确切的身份。一尘不染的榻榻米上,西式打扮的此人正与日本驻杭领事米内山庸夫一起听取他的汇报。
“稽疑院对国家银行在去年股灾中的举止极为关注,在报章的渲染下,一些代表已经嚷着张行健该杀。”说道此张万田看了梁启超身边的徐勤一眼,正是他鼓动了这次舆论,让张坤无比狼狈、备受攻击。“受舆论影响。现在复兴会的大部分代表对此都不置可否,他们已不再像前几届代表那样完全听命于杨竟成。如果本次质询中张行健答辩不得体,他们则会赞同国民党代表的提议。给银联极大的压力,迫使他们解除张行健的总办职务……”
在张坤回到沪上第次日,三十多名国民党代表联名弹劾张坤,指责其在股灾中无所作为且落井下石,在内部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稽疑院不得不召唤张坤入京以作质询。而之前张坤在接见记者辟谣时也表示过自己可以辞职,只要银行联合会批准。
“这么说,张行健这次下台的可能性很大?”看了凝神细听的柏原文太郎一样,未在两年前的亡故的梁启超着重问道。这是日本友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是的。”张万田点头。“股灾中除了小部分人收益,不少代表都损失惨重,现在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张行健,难知内情的他们对他极为厌恶。”
“哦……”梁启超的脸庞有些灰暗,虽然中医和青霉素压住了病情,可他的身体依旧不适,尿血不断。“稽疑院代表也有不知内情的?”
“金融上的事情,即便摆在面前,不是专业人士又怎能说的清楚。”张万田复述着徐新六的话。“去年大家发懵,现在有人出来说找到了罪魁祸首,他们当然会群起而攻之了。”
“这倒也是。”梁启超笑了起来,国人最擅长的就是人云亦云、群起攻之。最不擅长的就是冷静思考,调动情绪比说理强百倍。“那接任张行健出任国银总办的会是谁?”
“很可能是陈光甫。”张万田道。“现在是国银的副总办……”
听张万田说到陈光甫,柏原文太郎一通日语。驻杭领事米内山庸夫翻译道:“请问张桑,如果张氏下野。陈氏有多少可能会得到任命?贵国对此人的评价如何?”
日本友人的提问并不出梁启超预料,他们总是尽可能收集更多的情报以印证已知的内容。并且,陈光甫也不是他们乐意接受的对象,因为他会继承张坤的计划进一步发动对日元的袭击。但张万田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回忆着徐新六等人对陈光甫的评价,道:“陈光甫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商学院肆业,与张行健一样是老复兴会员,当初张行健负责关东银行,他就负责侨商银行,所以此人对国际金融界怕比张行健更加了解,而对国内,他虽不似张行健那样张狂,但国际金融背景使其原则性更强,如果内阁想通过更换总办来使国家银行接受无抵押建设债券的话,他恐怕会比张行健更加坚持立场。”
“那么……”听闻陈光甫对国际金融界更为了解,柏原文太郎咳嗽了一声再道:“此人对日本、对日元作何看法?阁下是否了解?”
“这……”张万田毕竟只是道听途说,而他自己昔日在东京帝大学的是哲学,金融方面一窍不通,是以根本就回答不上来。张万田如此,明白这个弟子能耐的梁启超挥挥手,让他下去,而后他道:“柏原君,既然张行健很可能下野,那挤兑日元之事便能罢了了吧?”
“这个……”柏原文太郎欲言又止,见此梁启超一侧的徐勤也借故离开,这时他才饱含歉意的道:“梁君,日本经济备受经济危机打击,张氏策划挤兑日元,所害甚大,这次如果将其撤换并终止原有计划,敝国上下都会对梁君此举铭记在心。”
日本人只说丁不说卯,梁启超不得不点破道:“柏原君,挤兑日元只是杨竟成之流束缚日本的一个方式,我听说现在贵国国内很多人都乐意实现中日合邦,”说起中日合邦,梁启超忽然想到已故的康有为、四十年前被杀头的六君子,当下唏嘘不已,好在他正端着茶,一饮而尽后他才道:“即便不挤兑日元,贵国日后又如何能抵挡杨竟成的其他计谋?我一直认为,贵国接受北庭新日本是个天大的错误,这等于被中国捆住了手脚,之后趋势便是贵国逐渐变成中国大陆的一部分而非独立的海洋国家,以未来计,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东亚宛如欧洲,日本则酷似英吉利。只有抗拒中国统一的日本才能从大陆的分裂对抗中获得真正的好处,更何况英美等国忌讳中国做大变强。而日本又恰好可以牵制中国,成为一个永不沉没的桥头堡。这才是贵国真正要做的事情。可惜啊!贵国明治时期的政治家俱已凋零,如果他们在,是绝对不会同意贵国深入中亚的。”
梁启超用两个绝对来表示自己的哀叹,这让柏原文太郎心有戚戚,可现又有什么办法?在日本需要欧米援助时,欧米却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现在好了,中国越来越强大,想要拉拢日本日本却已经深陷于大陆事务;而国内。那些随同复兴军进击察里津的帝国警察被国民视为开疆拓土的英雄,北庭成为希望之地,未来的新日本。
那里不是台湾、不是朝鲜、不是南满,那里是面积超过以上三者人口却只有区区一百万的荒芜之地,帝国可以不受阻碍的往那里移民,耕地、森林、矿产……,这都让人欣喜若狂。对于这种诱惑,又有多少日本人能冷静思考?即便抗拒中日合邦的国际派们,怕也无法割舍看似荒芜、实则宝藏无数的新日本吧?
“那梁君又何高策?”柏原文太郎想过当今国内诸君的心思。再向梁启超问策。
“放弃新日本。”梁启超道,“即便不能放弃,也应该任其自治乃至独立,以减少它对帝国国策的牵绊。只有这样。日本才是真正的英吉利,才能于英美和东亚大陆之间,游刃有余。中国强大一日。日本便两面得利一日,待日后中国衰败了。那便如荷兰、比利时、卢森堡那般,把沿海膏腴之地割出去。当然。不是并入日本,而是有日本来助其独立,并且由日本来保证他们的安全;内陆穷弊之地则尽数让给俄国。如此,东亚才能形成以日本为中心的格局,这才是贵国先贤毕生所追求的大东亚共荣。”
梁启超的建议简直是石破天惊,柏原文太郎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是这样吗?那阁下又……为何……”
“当然是这样。”梁启超笑了笑,“中日合邦有两种中日合邦,一种是中国服从于日本,其实就是各省独立后亲近于日本,最后合邦;再一种就是现在杨竟成做的这种,中国是一个整体,而日本只是一个海岛,不管合邦的条件怎么谈,你能强得过一个统一的中国吗?即便给日本一个平等的地位,最终主导邦内事务的也只会是中国。
不管阁下怎么想,我是对这个国家越来越失望了。她不是往前而是往后、不是进步而是复古、不是科学而是迷信、不是民主而是****,这么下去她最终会变成鴉片战争前的闭塞帝国。所以,能拯救中国的只能是日本重新站在她的对立面,联合英美一起刺激她,迫使她停止这种退步而不是随同他一起退步。我希望日本能帮助我一起完成这件事,让中国摆脱杨竟成主义,回归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梁启超直抒胸臆,柏原文太郎思索着、扶了扶眼镜才道:“日本亲华者众,他们只是不希望被中国主导,根本不想与中国为敌,要想帮助梁君,恐怕……”
“那贵国天皇陛下意下如何?”梁启超问道。对日本而言,底下怎么想无关紧要,天皇怎么想才是重心。
“这……”柏原文太郎仅仅是一个众议院议员,他怎能在梁启超面前妄议天皇,他结巴着道:“天皇陛下…当然…希望…两国亲善…提携……这……”
“天皇陛下难道不知道杨竟成想吞并日本么?”梁启超笑道。“美日之间的矛盾本是可以缓和的,虽然海军存在对抗,但一与中国结盟,那美日便是死敌,而日本以本国实力又无法独自对抗美国,所以只得愈加亲近中国。中日同盟条约和北庭新日本一样,是杨竟成控制日本的第二道枷锁,同盟条约存在一天,日本就受制于中国一天。
可反过来,如果日本亲近英法而敌对中国,便成为欧美亚洲殖民地和既有利益的守护者,那整盘棋就活了。不过,”梁启超饱含深意的对柏原文太郎一笑,道:“如果贵国想开疆拓土,那自然是和中国结盟的好,说不定那天两国就能联合出兵,一起光复亚洲呢。”
梁启超一语中的猜中裕仁天皇的心思,这让柏原文太郎和杭州领事米内山庸夫汗湿全背,好在梁启超仅仅是点到为止,之后待他说起了昔日的东京时光,紧张的气氛才为之一松。须臾,待他离去,两人才长舒一口大气。
米内山庸夫带着些余惊道:“阁下,梁君所言正是我国一切烦恼之根本。如果局面得不到改观,任由其发展下去,那日本最终将变成中国的附庸。”
米内山庸夫是中国通,沪上东亚同文书院第八期毕业,为云南四川班的主角。二十多年的中国经历让他极为了解这个国家。他接着道:“日本受制于中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日本人最后全部变成中国人。阁下,中国文化有着人性的、本能的魅力,具有将其他民族溶入自己的文化熔炉中,将他者同化的伟大力量。
有时就连使用武力征服了中国民族的其他民族,其武力也会被散布在武力缝隙中、无所不在的文化毒素击溃瓦解,金、蒙古、满洲都是明显的例子,这些征服了中国的民族反而被收伏并装进这个文化的药罐。日本千万不要像满洲人那样,盗木乃伊反而成了木乃伊。”
米内山庸夫的木乃伊比喻让柏原文太郎发笑,现在的日本有何资格成为盗木乃伊的人?现在的日本明显被中国强势压制着,挤兑日元便是其中之一。要是以前,日本早就用军舰对此进行抗议了,可现在外务省只能不痛不痒的告诫,甚至连抗议都做不到。
不想深入去想越来越受制于人的中日关系,柏原文太郎转而问道:“米内君,梁君最近几年在干什么,他需要帝国什么样的帮助?”
“梁君最近几年正在组织一个新的政党,民主社会党,以推行基尔特社会主义,但是这遭到孙氏余党和无政府主义同志社的狙击,所以他希望能获得帝国的支持。”米内山庸夫道。
“基尔特社会主义?”柏原文太郎不解。
“就是英式社会主义,提倡议会斗争,而不是俄式暴力斗争,因此被苏俄秘密支持的孙氏余党和无政府者强烈抨击……”米内山庸夫道。
“孙氏余党和无政府者也能在中国活动?”柏原文太郎奇道,他记得苏俄曾经承诺过绝不在中日朝等国组织**。
“杨氏执政时不能,但现在各省各自为政就不一样了……,两广已是无政府主义同志社的大本营,孙氏余党也在山西、沪上、辽东这些工人多的城市办了不少报纸,不过明地里他们都遵守法律,不鼓吹暴力。梁君无处可去,便只好来杭州了,杭州手工业发达,作坊工人众多,而工场主又不能实行终身雇佣制,所以……”
山内不想在梁启超身上浪费口舌,他结束这个话题后对柏原文太郎认真道:“柏原君,梁君所言对帝国未来至关重要,请回国后务必找机会禀明陛下及诸位大臣,以更改国策!”
“哎…”山内说的正是柏原所想的,可陛下他……,茫然若失间,他真不知日本该往何处去。(未完待续。)u
壬卷 家与国 第一百章 乱了
赤坂离宫是一座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建筑,青顶灰墙、拱窗石柱,占地一万五千平方的建筑在青山林荫大道间显得格外宏大厚重;外表如此,其内部的装饰也如同时期的欧洲宫殿,水晶、油画、金箔、浮雕,浓墨重彩间以致几乎让人忘记身处东方。{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这是明治时期日本脱亚入欧后的重要杰作不仅仅整个宫殿,就连设计此宫殿的建筑师也是日本人。
欧洲还是亚洲,在明治时期根本不是问题,但昭和时代这似乎又变成一个问题,特别是日侨在美的遭遇让日本人重新意识到,西装再怎么高档,外语再怎么地道,日本人也无法改变被歧视的命运;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推崇西化,在普通民众看来,传统依旧是传统。于是,整个国家便宛如沪上那栋无比怪异的市府大楼,上层是中式琉璃瓦屋顶,下层却是标准的西式建筑,妥妥的生拉硬拽、中西合璧。
当然,日本的情况是反的,上层是经典的巴洛克屋顶,下层却是单薄的日式木制建筑。上下层价值取向的分离使得政府不但与民众疏远、还常常被民众抨击。这真不如中国和朝鲜:从上到下都是东方结构,连法律基准也异与西方,如此上下一体、万众同心。据说,汨罗、波斯、阿富汗等亚洲国家在此影响下也不再盲目崇外,而是汇集国内学者,去本国的历史中寻找治国之道。
汨罗波斯等国如此,可欧化已经半道的日本却难以调头,重拾传统则等于背叛明治,继续欧化却得不到欧美真正的认同,这到底该怎么办?
早餐过后,身着和服的裕仁在赤坂离宫的花园散步,他身后跟着的是伏见宫博恭王和几个宫廷侍者。伏见宫博恭王正向他汇报着上次前往通化的经过以及海军对伦敦条约的反应伦敦谈判已经结束,但海军内部对条约很是不满,前几天还生一次动乱,幸好没有伤人。
“伏见。杨氏对中华政局还有控制力吗?”裕仁听完伏见宫所说的一切,问了第一个问题。
“陛下,杨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华国政坛的控制力,不过他似乎不想太过干涉宋氏内阁。近年有些疏懒罢了。”伏见宫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的判断,却不知为何天皇问起这个,刚才本来是在商议海军问题的。
“哦。但是他任命的国家银行总裁即将遭到解职”裕仁说着昨天的消息,“如果真能影响政局,他为何不事先对此做出干涉?”
“陛下。臣”伏见宫带着些苦笑,这根本不是海军大将能答的问题。
“呵呵,我知道你不关心这些事情。”裕仁停步转身看了伏见宫一眼,而后道:“那就说说海军吧,杨氏真想让华国海军与帝国海军真实一战?”
“是的,陛下,”伏见宫博恭王点头,“中日要成立联合舰队,那就必须解决作战意识问题,杨氏一直推崇飞机作战。认为这才是海军展的方向,华国海军也正是抱着这种意识建设和训练的。如果任由他们这么展,那日中海军不但不能联合,反而互相掣肘。如果不能在战棋推演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实战了。我相信经此一役,华国海军会对帝国海军重新抱学习之姿态,而拥有华国海军的帝国海军,将变得更加强大。”
“这是军令部商议的结果?”裕仁追问着,散步已有一会,他已经往走了。“我听说另外一些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杨锐向日本海军邀战之事随着岛田繁太郎的归在帝国海军上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虽然时间是在六年后,但六年时间并不太久,而且战争框架是定死的,即两军争夺是硫磺岛制海权、登岛则胜。没人清楚中国人是怎么想的。但不清楚没关系,在固定海域以航母抗击战列舰绝对是外行人臆想。为此杨锐在日本海军军令部得了一个外行的名声,够大家笑话几年了。
但并不是所有将领都这么认为,井上成美大佐闻言几乎是手舞足蹈,居然大喊什么日本海军将在此役重获新生;而素来推崇空母的山本五十六少将也表示此战日本海军必败。这种不协调的声音使得两人更成帝国海军高阶将领中的异类,不想天皇对此也有耳闻。
“陛下。飞机技术虽然进步神,但战列舰也在进步,现在最新式的战舰过三万吨,而且受限于华盛顿海军条约,各国都不能建造更大吨位的战列舰,这看似给了飞机机会,但一旦条约到期,盾的力量又会得到加强。”伏见宫说道,他这是把岛田繁太郎的矛盾具体化了。
“飞机真正的作用是帮助舰队侦察敌情、掩护战列舰到达战场与敌军进行最后之决战,背离这一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很多推崇飞机的人、或者推崇飞机作战的海军都是后起之秀,他们或是想得到更快的提升、或是希望用这种取巧的办法使自己早日变成海军强国。华国海军便是这么考虑的,他们试图以飞机越帝国海军,但事实将会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好了,我知道了。”裕仁几年前也接受过海军教育,对大炮巨舰深深认同,不过中国飞机毕竟击沉过帝**舰,所以他不得不细问实情。“那也就是说,假如生战争,我们对于中华海军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不知道天皇为何提战争,伏见宫狐疑间还是点头,裕仁见此则笑道:“我只是说假如。中日当今极为亲善,即便有不愉快之行为,也只是一些势利之徒的个人作为罢了。伏见宫,虽然还有几年,可海军依旧要好好准备,帝国在海军上的优势地位必须是不可动摇的。”
“是,陛下。不过现在杨氏要求帝国空母交由华国海军管理”伏见宫说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这是东北油田入股的条件。”
“八百万吨石油”裕仁的语气有些无奈,帝国毕竟是资源匮乏的岛国,虽然新日本现了无数矿产,但新日本一样没有石油,而国内年石油消耗量已过五百万吨。石油、钢铁,都是掐脖子的事情。“东北油田有多大?”
“臣听说年产量过一千万吨。”伏见宫说道。“杨氏确保每年都给我们八百万吨。哪怕占用中方产量份额。如果真是如此,那二十年之内,帝国石油供应无忧。且此油田离日本海很近,我们可以单独修一条输油管道至日本海。”伏见博恭王说完石油的好处。又担心裕仁不答应,加紧道:“空母部队只是按照中国的方式管理,指挥权依旧在军令部。这对帝国海军并无威胁,不过会让海军的航空派振奋。”
“杨氏处事都是谋而后定,所算极远”裕仁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待见伏见宫博恭王一直在等自己的圣断,便道:“空母部队军官必须是精忠为国之人,不得被中华影响分毫!”
“是,陛下。”伏见宫躬身道,如此圣断算是答应了。
“好吧,你去安排吧。”裕仁此时已经走到了离宫的入口,本次谈话就此结束。
得了圣断的伏见宫数次鞠躬之后才告退,他一走,更衣的裕仁身着军服,立即前往镰仓厅。那里,将有一次重要的会议召开。
宫内大臣牧野早就在镰仓厅门口等着了,见裕仁一出现在大厅,他便对着厅内喊了一声:“天皇陛下驾到。”厅内闻声的木户幸一侯爵、近卫文麿公爵、原田熊雄男爵当即肃穆站立鞠躬,待裕仁就坐后,他们前倾的身躯才微微竖立。
不同与无法开口的御前会议,裕仁见三人没有坐下,只抬手道:“坐下吧。”而后待三人就坐,他再次看向三人,道:“华国的情况如何?”
“陛下。华国”最先开口的是木户幸一,但现近卫文麿也开了口,他便罢声了。
近卫文麿是贵族院的副议长,又是公爵。地位是三人中最高的,他完全明白天皇要知道什么,是以道:“陛下,华国内部自杨氏下野后,内部斗争极为剧烈,特别是经济危机以来。宋氏内阁和杨氏党羽多有交锋,上周国家银行总裁张氏被捕以及本次传张氏入京质询,都是内部纷争的具体表现。而以杨氏的反应来看,未见他又出手相助之意,由此我们判断,挤兑日元之事即便是张氏授意,也未必是杨氏的本意。杨氏据说每天的生活是打猎读,并无其他举止。”
“陛下,经济危机之际,应尽量促成日华关税同盟,以求扩大出口,减少失业。前月警察厅再次破获**人案,他们正要策划一起暴动,以求实现俄国式的革命。”木户幸一这几天一直被破获的**党所困扰,而他自俄国革命以来就一直恐惧日本也会如此。
“陛下,关税同盟至关重要。”原田熊雄也出声,他曾是加藤高明的秘,而后又是西园寺公望的私人秘,很大程度是宫内和财阀间的联络人,更是情报收集专家。“华国国家银行总裁张氏确有将中日合为一体之计划,其先是市场一体化、再是经济一体化、金融一体化、货币一体化,但并不是说市场一体化就必定经济一体化,经济一体化就必定金融一体化。即便两国同心协力,也还有许多事务要酌情处理,亚洲银行和亚元不足为虑。”
“但有人说,杨氏在有意识的吞并帝国”眼前的三位都是裕仁的亲信,且是宫外的亲信,他们的意见裕仁是极为注重的,只是他天生就是多疑之人,特别是现在内阁转而靠向英美,中国的反应他就更加关注了。
“陛下,杨氏最担心的就是帝国亲近英米,这样帝国很可能联合英美一起封锁华国。同时他一直认为米国将会在十数年内动一场针对东亚的战争,如果帝国站在米国一边,那华国的处境将更加恶劣,这才是他拉拢帝国的最终动机。”木户幸一侯爵道。
“同盟条约只是防守性质的条约,而华国并不敢主动挑衅米国,所以在东线帝国掌握着主动权;唯独针对赤露,因为华国6军占优,他们相对的掌握着西线的主动权。吞并帝国之说并不足虑,国家银行总裁张氏一体化谋算,只是生怕帝国亲近英米的一种拉拢手段,这与中亚新日本赠于帝国是一个道理,都是担心帝国离华国而去一种手段。”
木户幸一把吞并解释成拉拢,这点让裕仁很满意,近卫文麿却道:“陛下,尽管如此,但帝国还是应在同盟条约到期后不继续签约为好,如此帝国方可左右逢源。”
“近卫,条约的时间不是三十年吗?”裕仁忽然问道。
“陛下,条约的时间确实是三十年,但同时规定每隔十年三方将调整一次,这种调整虽然针对仅仅是细节,但如果在承担的义务上提出异议,那么条约就会名存实亡。”近卫文麿说道,他脑子里想起了英日同盟条约。“后年便是调整的时间,如果经济危机不再恶化,帝国可以考虑”
“陛下,后年绝对不是良机!”木户幸一打断道。“那时经济危机才刚刚过去,一旦反复,帝国受害更深。只有十二年后才是调整良机。”
近卫和木户意见相左,沉默半响的原田熊雄说道,“陛下,现在有两条路摆在帝国面前,一是恪守国际条约。如果是这样,那帝国就应该果断中止与华国的同盟条约,重新以独立的姿态到国际体系中来,这样帝国才可以左右逢源,但华国对此将异常恼怒,帝国在大6市场的片面最惠待遇会全部消失。
另外一条路就是保持目下的防御性同盟,但遵守国际条约。以目前看,急剧展的大6市场足够养活日本工厂,仅仅以经济论,这条路是更合适的。并且最重要的是,杨氏已无进取开拓之心,华国也恪守的国际条约,未越雷池一步。不过这仅仅是现在,三十年后华国最终复兴,帝国必将重新考虑自己的方向:是继续恪守条约,还是”
原田熊雄的话说到了裕仁的心里,日本到底是遵守现有条约,还是该打破现有条约?这才是帝国外交的重心,同时也是国内政治的重心欧化派们一心想着****民主,而保守派则倾向中国那样的贵族政治,他们甚至借用杨氏主义,从文明的角度彻底否定****和民主,将其称为文明毁灭的毒素。想到音调越来越高的民主****呼声,裕仁的心思又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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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卷 家与国 第一百零一章 赢了
与东京的赤坂离宫不同,原本完全欧化的中华稽疑院已演变成一栋完完全全的中式建筑。新建的稽疑院不再在宣武门大街一侧,而在紫禁城后侧的万岁山,而之前稽疑院,将回归前明时期的旧观——成为京城的城隍庙。
如此大变动,让许多人都颇有微词,西化派认为稽疑院本是中华最高权力机关,权力源于民而非君,搬到紫禁城后头是何道理?而复古派则咬定君乃万民之主,紫禁城后头压一座稽疑院,这成何体统?两派人吵吵闹闹,但方案却是上一届稽疑院审定通过的,所以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不过待竣工之日,诸人全被新稽疑院的格局气派所震撼。
新稽疑院看似是中式亭台楼阁的木制建筑,实则是用三万三千吨钢和一万五千多吨青铜铸成,其主殿造型类似于天坛的祈年殿,三千六百平的圆形大殿即便分成分成内外两圈,其内圈设置八百多个代表席位也还是绰绰有余,一改宣武门稽疑院那种人挤人、肩碰肩,或汗流浃背、或全身冰寒的情形,其装饰、采光、温控都尽善尽美,可以说哪怕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内部如此,稽疑院所处的万岁山古树参天、绿意成荫,妥妥的皇家林园,而整座万寿山除了最北的皇寿殿,其余都归于稽疑院管辖,代表们除了开会,还能不被记者打扰的踏青散步。
古典和现代科技的结合让老爷们不再有什么屁话,虽然旧稽疑院还没有拆,但谁也不愿意回到原来那个犄角旮旯离去受罪,特别是冬天开会时脚底踩着两个火笼,全身也还是冰冷,更要与反对党唇枪舌战,那情形,体弱一点的人根本就受不了。
新稽疑院让代表们舒舒服服,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张坤却难受的要命,据说。本次质询会不光有报馆记者、电台记者,还有电视台的摄像记者——京师电视台两年前已经成立,彩色电视六年前就发明,他说的每一句话瞬间都会传到外界。而外界并不是只有储户或者有产者,一旦他在语言上有所失当,舆论上又将是一片口诛笔伐。
“时间还没到,先吃些东西吧。”与他同来的陈光甫拿着外面送来的牛奶、巧克力和午餐肉。这些都是自己人私下提供的——那些为民众当家作主的代表老爷质询起来极为疯狂,一次咨询会拖上四五个小时也不罕见。
“吃不下。”张坤满腹心事。杨锐已经传过话了:质询过了就没事,可他明白质询不会那么好过的。
“好歹也吃一点,那些老爷很难缠,据说户部的马寅初也凑在里头。”陈光甫将一听打开的午餐肉往他手里塞,自己则拆开另一听,咬了一块后笑道:“这味道还不错吗……”
午餐肉主要是东北和蒙古产的,前者粮食豆渣多所以猪多,后者放牧则牛羊多,现在北方的肉食靠冷冻集装箱供应大江南北,但做午餐肉的原料绝不是什么好肉。曾在东北代表数年的张坤明显知道这一点。他放下午餐肉只吃牛奶和巧克力,可不一会门便被敲响了:时间到了。
质询会设在包拯厅里,张坤甫一进去就被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花了眼镜,迷糊中他只见人群中还有一个记者扛着风箱对着他。那些记者想上前提问时,稽疑院的官员当即将他们拦住,而本次质询会的头头、山西藉代表乔殿森见场面有些混乱,当即敲了敲木槌,连喊几句:‘肃静’,场面方才回复之前的次序。
与前清时的衙门类似,质询的老爷们全坐在高一大截的钢制长台上。铭牌之后,老爷们不动如山。张坤并没有座位,他只能矮老爷们一截,站在长台中下首一个讲演台上。像犯人一般等这老爷们发问。第一个发问的是浙籍老爷陈敬第,他咳嗽着道:“本代表一直对去年股灾为何发生不解,还请张总办较为细致的叙述一次。”
“禀大人:美国经济影响全世界,而全世界经济金融又相互影响,纽约股市崩溃后,自然影响沪上股市。造成大跌便在所难免。”此类敲边铺垫性质的问题是后面尖锐问题的基础,张坤小心的叙述,以防后面的回答与此相互矛盾。
“就这样?”陈敬第显然不满意,“股市掉落一百多点,张总办一句话就说完了。”
“禀大人:这就是股市大跌的根本原因,英、法、德、日本等国跌的也很厉害,不仅仅是中华一国。若真要说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国人极为好赌,能赚钱的时候压的往往都很大,二十年前的沪上橡皮股票风潮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不提橡皮股票风潮还好,一提坐在高台上的马寅初就浑身不舒服,特别是他认定的清末股灾始作俑者就站在自己面前。马寅初如此,陈敬也觉得不满意,他重重的咳嗽一声,有些气呼呼的道:“张总办你怎可把股市大跌的原因归罪于国人好赌?这难道与股市大跌后,国家银行提高准备金率没有关联?本代表就像知道,当时你为何要提高银行准备金率?你可知去年股灾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禀大人:经济危机中股市大跌不可怕,即便沪上或者京津乃至全国房市大跌也不可怕,只要股东或者房东不是借高利贷炒股炒房。再此我不得不插一句,去年股灾中很多跳楼自尽的炒客都是借高利贷炒股的。因此,作为调控银行,我必须确保全国大小银行内的储户资金没有被银行违规借贷给这些炒客拿去炒股。
这才是最可怕的。股市大跌炒客自然会再次问银行大笔借贷以求拉高股价,而银行因为之前就违规,是以祸福相连,也会跟着炒客赌一把,而这些资金在股灾中投入股市只会是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所以国家银行此时提高准备金率就是防止更多的钱被借贷进股市无底洞。一旦如此,被掏空的银行将无法面对储户的挤兑,而银行破产则会让数以万计的家庭一无所有。一边是股市炒客,一边是千家万户,本着国家银行最基本的准则。我只有选择后者。”
这一个问题张坤回答的点水不漏,以致站在两侧的记者响起了微小的掌声,但他还是盯着长台上的老爷们,既然这帮老爷策划了这次质询。那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张总办,你既然知道银行破产后将有千家万户受难,那为何在湖州丝业银行遭受挤兑时还故意调低湖州银行的信用等级,以致挤兑更甚,银行最终破产清算?”问话的依然是陈敬第。但这显然不是他的问题,他拿着一张东西在念。
“禀大人:湖州丝业银行与丝业牵连甚重,纽约股市崩溃后,作为丝织品消费大国的美国经济大挫,我国丝业当然大受影响,湖州丝业银行信用等级降低,自是应有之义,并无落井下石之嫌。信用等级评定只是实事求是,它的立场不是哪家银行而是整个金融界,倒闭不是因为信用等级低而倒闭。倒闭是因为银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处境而倒闭,国家银行不可能站在银行的立场去欺瞒储户和整个金融界,信用评级只对事实负责。”
“但正是因国家银行调低了湖州银行的信用等级才造成更大的挤兑?”陈敬第本是兴业银行的董事,他担心国家银行也调低兴业银行的信用等级,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纠缠不休。
“禀大人:如果湖州丝业银行完全遵守银行法,那再大的挤兑也不能使之倒闭。可他既然倒闭,那就说明国家银行调低其信用等级是正确的。”张坤道。
“但这也是因国家银行忽然将其信用调低所致,这等于是鼓励储户前往银行挤兑;并且我听说国家银行和湖州银行关系素来不睦,此乃落井下石之举,请问张总办是否确有其事?”
“禀大人:湖州丝业银行归沪上工商行政管理局管辖。与国家银行毫无牵连,除了其存款的百分之二十作为准备金存放于国家银行以外。而坊间的流言还曾说过湖州银行曾帮革命乱党洗钱,但没有证据的事情谁能相信?”张坤道。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请张总办直接回答与湖州银行是否存有旧怨?”陈敬第极不满意张坤的回答。拿着身边乔殿森的木槌狠狠的敲了一记。
“禀大人:没有旧怨。”张坤的眼睛眨了眨,老实答道。
仿佛知道张坤会这么说,陈敬第脸上不被察觉的浅笑了一下,追问道:“张絩新是你什么人?”
“禀…大人,是家父。”张坤迟钝了一下。
“那金源记钱庄呢?”陈敬第赶紧再问,看着张坤的目光也别样起来。
“禀大人:那是家父早年经营的钱庄。”张坤虽然清咳了一声。但嗓音却是变了。
“张总办,你可知当年令尊钱庄倒闭是受谁挤兑所致?”陈敬第紧接着问,带着不让人察觉的笑意,仿佛一只偷着鸡的狐狸。
张坤又一次迟钝,两侧的记者都盯向他,他咳嗽道:“禀大人:当时恰逢金融风潮,阜康总号歇业后,各地钱庄票号受此牵连,倒闭甚多。”
“张总办怕有些话没有尽说罢。”陈敬第摇着头,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湖州丝业银行总办许葆初先生之祖许春荣先生就是当年挤垮令尊金源记钱庄之祸首。钱业圈子如此狭小,张总办又素来孝顺,应该不会忘了父仇吧?”
陈敬第摇着脑袋一字一句的说着几十年的恩怨,这让在场的记者大为兴奋,他们无比踊跃的拿着相机对准了张坤,刺眼的闪光灯中,似乎要把他的每一个表情拍下来,此时场面又有些混乱,只是这次没人喊‘肃静’。里面一乱,外面一直听着的陈光甫只有干着急,同事二十余年,他极为清楚家族旧事是张坤隐晦之事,现在隐晦之事居然被陈敬第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对张坤的刺激可想而知。
“我去打个电话!”陈光甫对身边的秘书说道,很快就疾走变跑的消失在走廊里。他极为担心张坤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把这场质询会搞砸,所以要去找人捣乱——主持本次质询会的乔殿森已许诺会私下卖个面子,借机帮忙。不过当他打完电话回来时,只听到质询厅内乱哄哄一片,自己的秘书也脸色通红。
“怎么回事?!”陈光甫不安的问,他压抑着心跳,更是细听厅内的声音。
“先……先生……,维也纳信贷银行倒闭了!”秘书一副落水鸡的模样,难以置信说着这条消息。
“哪里来的消息?!”陈光甫眼睛放着光,双手紧紧抓着秘书的肩头。
“里面说的……”秘书指向里面,这时候张坤已经出来了。
“怎么回事?”陈光甫放开秘书,看着张坤凑上去小声的问。
“先回去吧,我们有的忙了。”张坤额头积着不少汗珠,虽然脸上肌肉还是紧绷的,可目光却有透着光,他前行的步伐也是飞快,把身后那些记者甩开好几步。
“陈敬第那老东西算计我。”上车后张坤点了支烟才开口说里面事情,“这问题我真不好回答,说不知道是不孝,说知道又有公报私仇之嫌,可这个时候电话忽然响了,乔殿森接完电话后就说奥地利的维也纳信贷银行倒闭了。他建议质询会暂时结束,让我们先回去想应对办法。”
“就这样?”陈光甫不自觉挥了一下拳头,感觉这事情真是来的太巧了——维也纳信贷银行等于是奥地利央行,它一旦倒闭,那就等于倒下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也不知道!”张坤之前压抑的激动此时也完全展现出来,香烟刚抽两口就被他灭了。“奥地利一倒下,下一个就是德国,德国一倒下,英格兰银行就撑不住了。”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马上去机场,回沪上,我们要赢了!”(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一百零二章 怎么选
顾翊群已经在沪上机场等着了,张坤和陈光甫一下飞机,他便以极快的语速汇报欧洲发生的事情,毫不停歇。“是法兰西银行干的。”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几个月前,德奥之间正在商议关税同盟,法国政府外交部长布兰德宣布,坚决反对德奥就贸易和海关同盟进行谈判,为了施压,法兰西银行削减了对维也纳信贷银行大概十亿法郎的短期贷款……”
顾翊群说的有些信息是已知的,有些是现在才知道的。张坤点头之后问道,“为什么之前没有收到消息?我是说法兰西银行削减维也纳短期贷款的消息?”
“法国并不想声张,这毕竟是与英美唱反调,而维也纳也不敢声张,一旦声张,银行就会发生挤兑,现在的情况就是消息走路之后银行立即遭到挤兑的缘故。”顾翊群解释道,自去年开始整个欧洲就一片混乱,作为非资深欧美金融界人氏,很多消息即便收到,也真伪难辨。
“下一个会是谁?英格兰银行为何不救市?”陈光甫并未追究顾翊群后知后觉的责任,既然事情已弄清楚了原因,他就想着后续将会如何发展——最担心的就是英美联合救市。
“按照银行间业务的联系,下一个应该是德国达纳特银行,他与维也纳之间业务联系极为紧密。而该行如果倒闭,那么整个德国银行都要关门,这可不是上次那样关门了。”顾翊群解释道,“如果英格兰银行和美联储打算救市,那肯定不会让维也纳银行倒闭,我想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不知道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张坤侧着头,开始思索起来。
欧洲战争结束,就整个欧洲来说,只有同属战胜国的英格兰银行和法兰西银行才是金融圈内的主角,德国央行、维也纳信贷银行以及同属于战胜国的意大利银行都只是配角。而英格兰与法兰西之间,具有世界银行性质的英格兰早在一战前就‘脱离’了金本位。其所持黄金仅能偿付英镑发行量的百分之四,战后全靠华尔街的支持才堪堪稳住先前的位置,这也是英格兰银行近年来大举提倡吹捧金汇兑本位的初衷——他已经没有多少黄金,有的只是美元。
不过法国人对此并不买账。一如二战战后。法国人想尽一切办法(包括拉低法郎20%汇价)储备黄金,法兰西银行则规定黄金是唯一的货币准备金,而不是黄金加纸币,于是十年之内,法兰西黄金储备增加到二千八百多吨。几乎是美联储的一半。
英美银行家想到是利润,而法国人担心的却是德国再次崛起,是以这次强烈反对德奥谈判是应有之义;而以法兰西银行的势力,面对早成空壳的英格兰银行以及被国会重重限制的美联储,它完全能在欧洲金融市场上为所欲为。在德奥不妥协的情况下,打击维也纳信贷银行、进而打击德国各大银行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后续又会发生什么?
张坤想着这个问题,又感觉顾翊群说的也不无道理——救市是不太可能的,不然为何不救维也纳信贷银行?既然不救市,那就只能是报复了。可报复……
报复这个词在张坤的脑子里一出现,他就想到了德国。二十多年前他就知道德国反对的就是法国赞成的,要想刺激德国就必须提及法国,反之亦然。这就是说,英国如果不救市而选择报复的话,那么下一步他们将会扶持德国以打击法国,虽然不至于发生战争,但最少会形成一种新的战略平衡。
张坤想着救济还是报复,在大洋彼岸的华盛顿,救济也被总统道威斯念在口中。他不想希望整个欧洲也垮下去。一旦如此,那就是全世界的灾难——这是来自英格兰银行蒙塔古·诺曼电报上的内容,同样的,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乔治·哈里逊也持相似的观点。
“总统先生。恐怕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看着依然被瞒在鼓里的总统,商业部长胡佛不得不出声反对。
“为什么?”道威斯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欧洲也完蛋了,那么整个文明世界也将完蛋。还有日本,现在正是分离中国和日本的关键时刻。如果英格兰银行也垮了,那么日本人孤立无助下只能重新倒向中国,那简直是一场恶梦!”
道威斯理直气壮挥舞着拳头,他愤恨中国的招标大部分订单都给了德国,虽然一切都合乎法律,但那些黄皮猴子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
“总统先生,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去帮助德国人和日本人!”胡佛强调道。“情况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遭得多。如果同意德国人和英格兰银行的请求,那么我们将投入无数资源去拯救欧洲,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欠了我们上百亿……”
“噢,我知道,这些战债……”见胡佛提及烦人的战债,道威斯马上想说服他,表示只有欧洲经济政策运行,战债才可能偿付,不然美国什么也得不到。不想胡佛却道,“总统先生,我说的不是战债,我说的是短期承兑汇票。”
“不,”道威斯本有的笑容有些僵硬,他道:“这不可能,上个月我已经咨询过联邦储备银行,他们告诉我这种短期承兑汇票大概只有五亿美元。想想吧,仅仅是六十天到九十天便于出口结算的承兑票据,它的数目能大到哪里去。”
“可情况并不是这样,总统先生。”胡佛忽然压力的声音,“我已经让货币审计署长审计过,虽然没有完成,但他估计数字不会低于十七亿美元,英格兰那边传来的消息,这种承兑汇票的数目不会低于二十亿,而德国、奥地利和匈牙利,包括已经倒闭的维也纳银行,他们持有这种短期汇票的金额超过五十亿。”
胡佛每说一个数字,道威斯的神色就凝重一份,对于胡佛他是相信的,但从一个相信的阁员嘴里听到难以置信的数字,他感觉有些头晕。“赫伯特。这是真的吗?”他道。
“是真的,总统先生。”胡佛重重点头,“最开始的时候货物和单据是相互对应的,但去年经济危机开始后。这种对应就打乱了。为了获得资金,欧洲银行和海关任意填写出口货物单据,以获得短期承兑票据。现在情况已经清楚了,他们之所以只受到经济危机的轻微影响,是因为靠诈骗获取了美联储的短期贷款。
维也纳银行一倒闭。这些问题就犹如地雷一样清晰的进入我们的视野,总统先生,我不认为应该让欧洲银行肆意使用我们的信用,因为到时候这些问题的代价最终将落到我们头上,就像现在这样,要我们一次一次援助欧洲,补救他们造成的赤字和空头支票,投入几十亿乃至上百亿资金,这种行为挽救不了任何东西,这只会让那些贪婪且愚蠢的银行家得益。”
“但是……但是……”道威斯毕竟不是胡佛。虽然历史上他坐的这个位置是胡佛的,而抱着这样态度的胡佛曾在这个历史叉道上选择不救助欧洲,因为‘必须承担解决问题责任的是银行家,而不是我们的纳税人’,不过道威斯毕竟不是胡佛,他结巴之后道:“可亨利和安德鲁正在英国,他们一致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救助欧洲,不然欧洲将陷入绝境。我们总该做些什么吧!”
“总统先生,真正要做什么的应该是那些该死的银行家,而不是美国政府。”胡佛道。脸上带着不满,“我们这次即便给予了欧洲贷款,那么下次危机再次发生又该如何?短期汇票涉及的一百亿美元又该如何?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并不能使欧洲经济好转,因为市场依旧不景气。”
“赫伯特,我想我们应该等待亨利和安德鲁从英国回来在讨论这个问题。”虽然胡佛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但道威斯还是拿不定主意。
“可德国人现在就需要五亿美元贷款,他们声称如果没有五亿美元贷款,那么他们只能退出金本位。”胡佛道。“总统先生。这是马上需要做决定的事情,我们等不了亨利和安德鲁从英国回来。”
“那我们就先对德国贷款。”道威斯道。“这是紧急事件,我想我们只能这么处理。”
没想到总统还是坚持救助欧洲,胡佛苦笑之后提醒道:“总统先生,我最后还要提醒您,您所做的一切都被另外一些人看在眼里,他们早就想把摩根财团推下去取而代之。一旦政府决定再次对欧洲贷款而不是救助国内,那些人就会搅和参议院对您进行弹劾……”
弹劾一词让道威斯背心出汗,他完全相信胡佛说的东西。参议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一定会借助这件事情弹劾自己,也许,自己将成为美利坚第一个弹劾下台的总统;但是不救助欧洲,欧洲就会和美国一样沉沦海底,而以前自己在欧洲人心中的天使形象也将彻底破坏……
一面是现实,一面是理想,道威斯矛盾半天最后才道:“赫伯特,我想我应该了解一下英国那边的情况,听听亨利和安德鲁的看法。然后……”他看了胡佛一眼,“我想我一定会做一个正确选择。”
“当然。”见道威斯不像之前那样坚持,胡佛松了口气,他道:“总统先生,我完全信赖您的选择,就像信仰上帝一样。”
在道威斯让人起草拍往英国的电报时,胡佛退了出去。虽然他知道国务卿亨利·****生和财长部长安德鲁·梅隆必会说服总统继续帮助欧洲,但来自参议院的压力将使他放弃一切救援的念头,美国纳税人仅仅是美国纳税人而不是欧洲纳税人,过多的介入欧洲事务只会美国品尝恶果。
胡佛如此想,在英国的国务卿收到道威斯的电报之后便破口大骂:“这狗娘养的!他难道不知道一旦欧洲垮台,布尔什维克将占领整个大陆、中国人将与日本建立亚洲联盟?美国纳税人确实只是美国纳税人,但美国也是文明世界的一员!我们绝不能坐视情况恶化,把欧洲让给布尔什维克,把日本推给中国……”
——道威斯电报里详细的叙述了胡佛的那些担心,这些担心除了参议院外,其他都不被****生看在眼里,但正因参议院是救助无法逾越的障碍,他才会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
****生如此,一边看完电报的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则道:“如果任由情况发展而不做任何事情,美国将会被彻底包围,她一边是布尔什维克,另一边是黄种异教徒。”
“一切都应该归罪于该死的法国人!”英格兰银行行长蒙塔古·诺曼勋爵说道。“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些教训,欧洲不能任由法国支配。”
“对法国人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非重新扶持德国。”怒气难消的****生闷声闷气的道。“但德国……,不管是国社党还是社民党,都不是好的扶持对象。”
“不,先生。”诺曼勋爵摇头,“国社党有不少人是反布尔什维克的,比如他们的第二领袖戈林夫妇,他们就是坚定的反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同时也是德意志民族主义者。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支持,他们将驱逐那些布尔什维克,并且给法国人一些教训。”
“但戈林的妻子却是中国人。”****生对德国的情况也了如指掌。“他们和中国人关系密切,上一次,他们引发的挤兑差一点就毁一切。”
“但这次美国不救助欧洲,欧洲也将毁于一旦,除了戈林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诺曼阐述道。“戈林的妻子仅仅是有中国血统,但她的父亲却是纯种的德国人,是的,雷奥·威廉元帅,占领巴黎并且差一点就带领德国赢得整场战争的德意志民族英雄,所有德国人都怀念他!”
“可这难道不会引起另一场战争吗?”安德鲁·梅隆插言道:“我相信会的!一旦戈林上台,——如果他能上台的话。”
“那我们就先让德国人先毁灭法国,然后我们再毁灭德国,然后整个世界就清静了。”诺曼勋爵笑道,不过在****生和梅隆色变之际,他又道:“先生们,这是一个玩笑。德国的崛起仅仅是为了对付布尔什维克,对法国他们只起平衡的作用。而且,这个计划也仅仅是在美国无法救援欧洲,欧洲彻底陷入混乱的情况下。”
“那中国怎么办?”****生看着蒙塔古,想知道他对远东有何看法。
“中国?”诺曼不以为意的摇头,“那里离欧洲太远了,但与美国却同处一片海洋。我想,如果道威斯总统不能用中国日本建立亚洲联盟的威胁说服参议院救援欧洲,那么以后美国将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保住太平洋制海权。你们说,参议院会怎么选?”(未完待续。)
第一章 悲剧
黄龙旗在海空中飘荡,与它伴舞的除了一面虎头海军旗外,再就是在军舰四周高飞的海鸥了。军旗之下,类似于日式宝塔外形的舰桥上站在数个身着白色海军军服的瞭望手,在阳光的照耀中,他们手中的望远镜闪现着点点反光,似乎正看着自己这个方向——这是航母编队最外侧的宋国级驱逐舰,两千公吨的标准排水量看上去似乎要比克莱姆森级大一号。
目光越过这艘驱逐舰之后只能看见一艘宏远级重巡洋舰,至于航母,连影子都没看到,蔚然的犹如宝石般的海面上只有无尽的白色尾流,根本找不到航母的影子;而空中,那架去年刚刚装备的柯蒂斯soc-1型海鸥双翼水上飞机正被一架中国海军新式单翼机阻截戏弄,在对手巧妙的围堵下,显得笨拙的胖海鸥无法靠近舰队的中心,更无法平稳的拍照。这种情况很让人泄气愤怒,尤其是在南太平洋又热又潮的气候下——刚刚装备的飞机就落后于对手,海军军械局的那些官僚老爷应该全部拖出去枪毙。
“该死的,他们要回去了。”巡洋舰舰桥上,心中诅骂完官僚的爱德华兹少尉大声说道。这里是南太平洋特鲁克群岛附近,虽然这一大片海军是日本海军的势力范围,但按照国际法和某种潜在的惯例,美国海军在中日舰队演习时总会派出舰船远远的跟着,当然日本人同样也这么做,只要演习地点在中途岛以西。
“中国人这是干什么?他们要回去了吗?”重巡洋舰上布洛赫少将也放下了望远镜。自从倾巢出动的中国海军入驻特里克群岛后,整个西太平洋的美国海军都处于紧张戒备状态,虽然中国政府之前宣称这只是一次例行演习,但黄皮猴子们到底要干什么谁也不清楚。正因如此,这艘亚洲舰队的二号舰才会被派至此处。
“是的,将军。”休斯敦号的舰长布鲁克斯上校,他全身是汗,以致军服湿漉漉的全贴在身上。“从方向上看,他们应该是要回去了。”他说完又回头看了看舰上与自己同样颓废的水兵。再道:“将军,如果没有其他的舰船的话,我想我们会跟丢他们——我们的驱逐舰应该要没油了。”
布鲁克斯上校报告着这个让少将不快的消息,虽然克莱姆森级驱逐舰比维克斯级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燃油。但它毕竟是欧洲战争结束时建造的驱逐舰,而且这里离菲律宾有一千多海里,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再跟下去确实是要油尽粮绝。
“不!我们可以让驱逐舰先返航。”布洛赫少将是一个犹太人,他非常明白上校和水兵们的心思。而监视中国航母编队确实是一件苦差事,南太平洋此时的气候让人非常不适,特别是春季湿闷的天气使得舰内极为潮湿,防雷护壳的钢板上布满了盐粒,到处是因炎热而形成的蒸馏水,这艘六百英尺长的军舰已经变成了土耳其浴室。
“休斯敦号将继续往西,我将马上默芬将军汇报,以催促那些补给船。”少将补充道。
布洛赫少将一提亚洲舰队司令欧林·古尔·默芬中将,布鲁克斯上校以及其他静听他回答的参谋就老实了,众所周知的是。中将的脾气并不太好,而对于这次跟踪却异常热心,若不是他不方便出面,那么在这里监视的将不是休斯敦号,而是亚洲舰队的旗舰奥古斯塔号。
“孩子们,往西,紧跟中国人!”布洛赫少将命令完就下去发报了,他发誓这一次跟到底。
美国舰队的异动很快就汇报到了中话海军航母编队旗舰长宁号航空母舰上,这艘神武六年由日本长期造船厂建造的装甲航母虽然服役近二十年,但她仍然轻盈、结实。唯有主机的颤动比早些年多了些沉重。
不过,这种类似心灵感应的东西唯有舰队司令朱天森上将才能发现,本次演习特意邀请而来的铃木贯太郎男爵和山本五十六中将对此并不知晓。在他们眼中,这艘近二十年舰龄的航空母舰能维护到现在这种状况。已超越了日本海军的水平。
“阁下,米国海军依旧跟着我们……”见朱天森上将不做反应,闲不住的山本五十六微笑着开始闲谈。他是日本海军航空部部长、有名的航空派,同时因去年在伦敦举行的海军裁军预备会议上表示支持继续延续华盛顿海军条约10:6的主力舰吨位比例,而被军内反条约派和激进国民称为****,这一次演习他能上舰。完全是受中方特意邀请。
“他们以前也是这样?”朱天森上将少有与美国海军如此周旋,这片海域他也来的不多。
“是的,这已经成了双方海军的惯例了。”自从神武十九年日本海军空母部队移交中国海军管辖后,菲律宾海就只剩下以战列舰为主的联合舰队。这是改变日本海军的大事,虽然军内有不少人反对,但看着八百万吨石油的份上,即便最激烈的军官也闭口不言。
“大正十三年……”山本五十六‘大正’二字一出口就感觉不对,他改口道:“十二年前我国在马里亚纳群岛演习,米国就曾派出大量舰艇前来监视。阁下舰队一直在北太平洋海域行动,所以对南太平洋所知甚少。”
山本五十六的话语似乎带有劝告的味道,不过朱天森上将对此当作不知,航母编队只能在北太平洋日本周边海域演习是总理亲定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让英国人美国人了解舰队训练实情,这次中日联合大演习航母编队的锚地被安排在特里克群岛,其实是出于演习指挥部的安排。
“我们晚上就能甩掉他们。”朱天森上将淡淡的道。对方是一艘北安普顿级条约巡洋舰,其燃油携带量一千四百吨、续航里程一万海哩。不过它和那几艘驱逐舰已被自己带着在南太平洋上绕了好几圈,在己方有事先安排好的油船补给情况下,它已经跟不了多远了。
说完恼人的美国巡洋舰,上将又把话题转回了之前——刚才他们正在讨论华盛顿海军条约续约之事,他也好、山本五十六也好、铃木贯太郎也好,三人都积极赞成与英美延续华盛顿条约,并对于日本军内的气氛极为不安。
“阁下,演习之后请务必不要前往日本。”山本五十六由衷说道,在朱天森的疑惑间他再道:“我相信这次演习一定是贵方胜利。这次胜利将让那些反条约派精神分裂。他们很可能会迁怒于贵国,就像……就像六年前的那次事件一样。”
朱天森上将本来还是笑着的,但一说六年前的事件他笑容就僵住了。六年前的十二·五事件震惊世界。因依执行伦敦海军裁军条约而被裁撤的海军低阶军官伙同水兵一起发动了政变,他们杀死了首相、宫内大臣、大藏大臣、内大臣、三井总裁。以及恰巧来访的美国知名影星查理·卓别林等十数人。
虽然事后这些凶手都得到了严惩,但日美、甚至是中美之间的敌对情绪都因此大增——当年下半年英镑放弃金本位使得日元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在滨口内阁一筹莫展之际,美国摩根财团有意提供六亿美元贷款帮日本稳定币值,可此时国内正因日元升值出口锐减而哀鸿遍野。加上伦敦海军裁军条约最终签署,愤怒的海军官兵在某个冬天黄昏忽然开始诛杀****以及米畜。
日本人杀日本人那是家事,可凶手把国际知名影星查理·卓别林也给杀了,那就是国际案件了,这不由让人想到了1900年的中国拳乱,日本在国际舆论上很被动,她开始被文明世界斥为野蛮国家;同时,因十多名凶手在公开审理时一起声讨财阀官僚卖国,认为他们正为一己私利破坏神圣的中日朝大东亚同盟。因而此事在美国被一些报纸扭曲成‘有中国势力’参与,是以中美报纸隔着太平洋打了一场半年多口水战。加之越来恶劣的关税战,日美、中美的关系开始转折。
朱天森上将僵硬的笑容被铃木贯太郎看在眼里,他道:“阁下,不必担心此事,此次演习的一切消息都将对民众封锁,联合舰队回到军港后将会禁止外出,直到所有人心情平复。”
铃木是宫内省的侍从长,而之所以成为侍从长,是因为其妻是天皇儿时的奶妈。而在成为侍从长之前,他则是海军大将。其军人生涯中最值得称赞事情是日清战争时带领鱼雷艇冒死冲入威海卫锚地,九号艇发射的鱼雷击中定远,最终迫使定远于刘公岛南岸浅滩搁浅。这一次之所以邀请他前来,是因为他相当于天皇的私人代表。
“阁下。请不必这么费心,贵国士兵对我们极为友好。”朱天森上将笑容再起,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他担心的是日本海军的下克上,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并且他生怕这种毛病会从日本海军传染至中华海军。
“要说担心的话。我真正担心还是下半年的伦敦海军谈判。”朱天森上将早就想说这件事情了,他希望铃木贯太郎男爵能向天皇充分表达这个意思。“贵我两国还有朝鲜加起来,论工业都不是美国的对手,而战争打的就是工业。即便我们能在战术上一时领先美国,但这种领先很快就会被对手学习,对他们而言这无非是一个小麻烦而已。如果能再给我们十年的时间,那很多事情就能……”
上将是杨锐战争理念的铁杆信奉者,而中国在数年前的经济危机中并未遭受大的损失,危机的第三年国民经济就一改颓势,实现百分之五的经济增长。到神武二十一年,全国交通网、通讯网的竣工使原本割裂的地方市场溶入一个整体性的全国性市场,从经济的角度来说,此时的中华才是一个完整的中华,虽然人均gnp依旧未超过一百华元,但庞大人口所构成市场旺盛的需求使得东亚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繁荣。
即便再短视中国的外国经济学家也不得不承认,在未来三十年内,中国将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市场。正因为经济的蓬勃发展,朱天森上将才会感觉到时间的重要性。只是他并未参加去年在伦敦举行的海军裁军预备会议,很多情况他未必尽知。
“阁下,今年的谈判将会非常艰难,几乎没有达成条约的可能。”山本五十六中将虽然是个闲适的人,可提起伦敦海军裁军谈判,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倒八字。“米国国务卿赫尔认为谈判的前提是结束中日朝三国盟约,没有这个前提,谈判将毫无必要。米国人大统领罗斯福是海军出身,前年通过的文森法案已经在给我们施压了,而今年的第二次文森法案……”
美利坚第三十二届总统道威斯下台后,执政十二年的共和党彻底退入幕后,新上台的是民主党总统、前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他一上台就实施新政,在工业复兴法案的包裹下,长期经费寥寥的美国海军获得六点五亿美元的造舰资金,其将用于条约内剩余的六万吨航空母舰吨位、十二万吨巡洋舰吨位、以及所有驱逐舰潜艇的建造;
同时美国报纸还刊登了第二次文森海军法案的若干内容,其他不说,光航空母舰就要一口气建造八艘。这显然是一种政治手段:压迫中日进行第二次伦敦海军裁军谈判,最重要是实现谈判的前提——拆散中日朝三国同盟。
“也许……”朱天森上将压下不好的念头,尽量想使气氛轻松些,可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听得一记沉闷的爆炸和若干喧哗。“怎么回事?”他转头严肃的问向副官,以他的经验估计,有可能是己方战机发生事故坠海了。
“报馆司令,美军水上侦察机刚刚被我军战机击落!”与坐谈的诸如不同,副官一直盯着舷窗外,那架笨拙的美军海鸥水上侦察机居然想硬闯至舰队上空,紧跟着它的己方战机当即开火警告,避让间美机的油箱居然被击中,然后事情就悲剧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俄国
刚刚说着美国人正在极力施压、伦敦第二次海军裁军条约没那么容易签成,这边自己就击落一架美海军水上飞机,朱天森上将的脸当即发黑,不过碍于日本客人在场,他不好发怒,只是怒极反笑:“这下口水战有的打了!”
朱天森上将如此,铃木贯太郎和山本五十六也呆了一呆,不过铃木毕竟是老将,他沉声道:“贵军飞机一定警告过米国人,但米国人却置若罔闻,被击落也理所应当。这里已经是舰队中心了,米国飞机实在是无礼之极。”
铃木是老派作风,山本五十六则缓和的笑了笑,他接着道:“还是看看飞行员是否生还吧,如果能把人救上来,事情应该不难解决。”
山本说救美国飞行员,朱天森却抬头看了看舰桥上风车般转动的‘蝙蝠’,他摇头道:“这种海鸥水上侦察机主要用来拍照的,我们还是收尸好了。”
海鸥水上侦察机飞行员的尸体很快就被虢国号驱逐舰打捞了上来,而此时以二十五节航速尾随航母编队的休斯敦巡洋舰并未发现自己的侦察机被击落。看着驱逐舰打来的信号,朱天森上将对是否现在交还遗体很是犹豫。单独让虢国号驱逐舰离队交还是不妥的,面对美国休斯敦巡洋舰,脱离舰队虢国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说不定就被对方扣了;无线电通知对方也不妥,演习是要求无线电静默的。
“让虢国号先整理好飞行员遗体吧。”朱天森命令道,而后他又问道:“是谁干的?”
“是安济号!”过来汇报的长宁号舰长谭根少将答道,“他说飞行员本来是想警告的,可不想……。我也就奇怪,美国人的飞机为何没有自闭油箱……”
安济号就是杨仙逸的舰,此人因为是檀香山出身,扯起来居然能与总理扯上亲戚关系。安济号如此,长宁和永宁的舰长则是谭根和司徒璧如,海军中有名的开平帮;安澜和安祯则是福州帮,前者舰长为沈德燮。后者是陈绍宽;至于最后安胜号舰长朱斌侯,他老子是沪上滩有名的造船大王、求新造船厂总办朱志尧。六个舰长除陈绍宽外,其他都是航空兵出身,三个是华侨出身。这些人在外头个个牛气。可在朱天森面前还是服软的,他毕竟是航母舰队的首任舰长。
“奇怪人家油箱做什么,事情已经够麻烦了。”朱天森脸上还是不快,“杨学华平时不是吹嘘他的航空兵军中第一吗,怎么也美国水上飞机都拦不住?看来换装是白换了!”
自昆仑七型双排十四缸一千两百马力发动机研发后。军中飞机就面临着全面的更新换代,以国内几大飞机设计公司的技术积累,新飞机早就设计好了,只等招标。可经济危机中四处都在砍经费,好在数年前就计划好了这次演习,稽疑院这才不情不愿给了一亿(神武二十二年,刚刚接任被刺身亡的第二任总理宋教仁一年的第三任总理穆湘玥为应对美元贬值及黄金法案,接受国家银行建议,宣布华元含金量降低40%,并禁止出口黄金。华元暂时退出金本位),并反复叮嘱:连演习带换机全在里头,花光不要再来了。
“长官,要是老式双翼机,那肯定是拦住了,可……丢他老母!”谭根愤恨的只挠头,这单翼机速度是快,可毕竟滞空升力不如双翼机,美国人几个短促停顿就就将己方战斗机甩开了,再说去年才拿到的新飞机。潜意识里谁舍得用新飞机去撞。
见谭根挠头,朱天森最终做出了决定,他道:“那就命令隶属安济号的定远舰和虢国号一起向美方移交飞行员遗体吧。不过为了舰队保密,移交时间定在明日早上十点。并通知国内。”
“明白了!”谭根点头,一边的参谋长奚定谟却道:“就留定远一艘巡洋舰够不够?亚洲舰队可还有一艘巡洋舰,万一美国人……”
“人都死了,就说是该机在冲入舰队上空的过程中被我们误伤而已。再说按分配每艘航母就两艘巡洋舰,谁愿意为这破事逗留于此,以致无法演习?”朱天森毫不掩饰的要部下直说事件原委。并对将定远留在此处的决定很不满。
“行,早处理早结束。”奚定谟想到隶属安济号的两艘巡洋舰全不参加演习确实不好,只得答应。他说罢又苦笑,“京里那些反对出钱演习的老爷又要闹翻天了。”
奚定谟如此说,朱天森与他对视一眼也是摇头。自军制改革以后,他最大的感触就是海军的敌人不在太平洋,海军的敌人其实在稽疑院。那些喝酒狎妓的狗屁代表击沉的战舰恐怕美国海军要用几百年时间才能追平。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
正如奚定谟中将所预测的那样,当击沉美海军侦察飞机的消息传至总理府,进而被通报给了稽疑院,那些之前就反对拨款给海军换飞机搞演习的老爷们就跳脚起来,宋教仁死后从国民党分裂出来的国家社会党(原名为民主社会党,因‘民主’二字不得人心,故改为国家社会党)二号人物张君励当即就大声指责海军一些将领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其举止给本就不睦的中美关系火上浇油。张君励如此表态,弄得总参海军办公室的沈鸿烈中将极为狼狈,虽然没有被稽疑院通知质询,可一接到总理府的电话他还是飞快的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沈鸿烈一进门就听到总理穆湘玥的笑声,而后就看见外交尚书王正廷坐在一侧,再一个就是著名的国际闻人杨度。
“见过总理……”沈鸿烈虽只是中将衔,但杨锐却一直将其放在海军办公室的位置上,其职责等同于日本的海军大臣。杨锐确实没看错人,在打造一支以航空兵为主力的远洋海军过程中,他功不可没。
“好了,就不要客气了,正有事找你呢。”本站在厅内的穆湘玥负着手走回了自己的书案。沈鸿烈看着他矮胖臃肿的背影,突然感觉外面的流言确实有些道理:坊间说杨总理身高九尺、不怒而威,乃是杀神降世,所以杀完鞑子杀洋人;宋总理却是额窄颌短、身单福薄。此为破落户投胎,所以上台没两年就家家破落,户户穷困;而当今穆总理长的就很有福气,圆头方脑、面宽体胖。故而一上台经济就大为好转……
没想到自己的脑子居然会打岔,沈鸿烈正责怪间,穆湘玥道:“美国飞机的事情,外交部已经在处置了。按照国际公法,美国飞机带有武器。其不顾阻拦警告硬闯我舰队上方,击落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这本就是个意外,捞起来的飞机残骸、击落他的舰载机用弹记录全能说明这一点。不过罗斯福总统真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那就没法子了。”
穆湘玥官话里带着沪上话的音调,加上他不笑也像笑的脸庞,一席话说下来沈鸿烈就彻底放心了。他正要提及国家社会党那边怎么办时,穆湘玥再道:“这次要你来是说另一个事情的,意大利恐怕数月后就要入侵阿比西尼亚,而国际联盟能做的仅仅是禁运军火,皙子先生认为此事事关国联声誉。如果外交交涉失败,海军很可能要出兵……”
“什么?!”听到‘出兵’二字,沈鸿烈耳朵都竖了起来,人也下意识站起,这是听错了吗?
“成章不要激动,坐下说吧。”见沈鸿烈如此,穆湘玥还有王正廷、杨度都笑了。
“可稽疑院会同意吗?”沈鸿烈自己也笑了。自欧洲大战结束,海军可是十六年没动兵了,没想这边实战演习没完,非洲那边又要出兵了。“这可要花一大笔钱!还有日本海军……。还有英法美等国……”
“美国不是国际联盟的成员,不说东非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即便是我们的作为也是符合其国内主流舆论的。而且这次出兵是依照国际联盟章程,阿比西尼亚是国际联盟成员。我们和日本则是常任理事国,出兵是光明正大,目的是为了阻止意大利持强凌弱,并不是要把阿比西尼亚变为我们的保护国、殖民地。
英法那边,只要我们抱着这个目的,出兵他们是不会有意见的。现在欧洲、乃至全世界法西斯主义都极为猖獗。英法之所以不敢动作,一来担心出兵会激怒欧洲以及本国的法西斯,二来担心影响欧洲平衡,三来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出兵等于帮了他们一个忙。”
阿比西尼亚远在天边,虽是东非,但已经是欧洲列强的势力范围了,海军出兵除了地理气候,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国际形势,所以穆湘玥把当下的情况与沈鸿烈做了交代。
见沈鸿烈点头,穆湘玥再道,“如果不出意外,中日朝三国海军都会以国联的名义出兵,按外交部的时间表大概是在六月,所以时间非常紧,你只有两个月制定计划,期间阿比西尼亚大使会还有该国皇帝会全力帮忙的。
经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和意军作战主要是海战,而海军的飞机全部换过了,出兵耗费的仅仅是油料弹药薪资而已。”说到海军换了新飞机,穆湘玥又忍不住堆笑起来,还真是一举两得,省了一亿华元,抠门的稽疑院代表总算能有些安慰。
“总理,这战能打得起来吗?”兴奋过后的沈鸿烈冷静起来,他看了杨度一眼,这才试探着问:“意大利海军主力舰仅有十八万吨,航母就只有一艘水上飞机母舰,而日本主力战舰就有三十万吨,中日航母加起来也超过二十万吨……”
“海军不可能倾巢出动的,总要留一些看家。”穆湘玥道。他说完又看向杨度,只听杨度清咳之后道:“意大利法西斯化已有十多年,国内民众想重建罗马帝国已经想疯了,此时欧洲未完全摆脱经济危机,民众对墨索里尼也逐渐不满,所以墨索里尼也乐得用罗马梦麻痹意人、操持国权。吞并阿比西尼亚之事绝不是临时起意,十年前意国对此就做了准备,现在再被德国总理戈林一刺激,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赢了,墨索里尼继续执政,要是输了,那他可就要被下一任独裁者吊死……”
在欧十多年。杨度不但是国际通,还被人称为东亚外交部长;而意气风发的职位、优越安逸的生活、不吸鴉片的晚年,使他比历史更为长寿。对于墨索里尼法西斯政权他看得很透——浮夸的意大利人不愿接受欧洲战争后的损失、也不承认意大利已经衰弱的事实,非要装出一副体面人家、世界列强的姿态。这便使得国内民众狂热、经济混乱、政治**。想当年大清都可以对意大利说‘不’,那大中华更能团结盟友,维护国际联盟声望、保卫世界和平了。
花了十多分钟,明白出兵要义的沈鸿烈兴便冲冲离了文渊阁,他这边一走外交尚书王正廷笑了笑却道:“总理啊。这么一来我们和意大利、和德国的邦交……”
“那也没办法。”穆湘玥似乎想严肃,可他就是严肃不起来,“儒堂啊,防微杜渐啊!这次要是让国际联盟破了产,那以后怎么办?”
他一说以后,王正廷也严肃起来。大中华国的元老们谁都不忌讳,唯独对美国最是提防。以国际联盟的名义帮成员国阿比西尼亚主持正义,不说能在国际上赢得好名声,还能缓解国际上、特别是美国流行的****论——看吧!中日即便强大,所做的也仅仅是恪守正义、维护和平。并不如白人传说的那样是灾祸,这事情根本就是一次国家级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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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成,真的就是为了…打一次广告?”王正廷想着打广告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章太炎也如是说。此时的他面上罩着一块白纱布,眼睛下方突兀的隆起,声音不但虚弱且瓮声瓮气——和其他因青霉素延寿的人不同,他的鼻窦癌发现的太晚,现在能做的也是尽人事而已。
“嗯。”杨锐和王季同站在一侧,肃穆而悲痛。从含章开始,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当年一起革命的人也就只剩下自己、宪鬯、还有虞自勋了。
“意大利想吞并非洲阿比西尼亚,英法掣肘太多无法阻止,我们是国际联盟常任理事国,依照盟约有义务出面制止其恶行。这么做一来维护国际联盟声誉。二来给自己打个广告,三来就是……,三来就是为长远打算,万一太平洋有事,国际联盟即便不能阻止,也能让美国有一个不义名声。美国现在……”
几十年了。杨锐还是改不了处事不讨巧、一板一眼的风格,章太炎没病说说这些也罢,现在这种地步了,还实话实说让他走的不放心,是以身边的王季同偷偷的拉了他一把,他的话语就此停住了。
“嗯……”良久良久之后,章太炎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辗转传来,“好,竟成,你想的最远…最妥当,我没什么不放心……”
“国公大人,太炎大人最好不要想事情。”章太炎迷迷糊糊说话时,一边的太医见他情况明显不好,就硬着头皮上来劝告。
“知道了。”杨锐自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脸上全是无奈。他看着梦呓般的章太炎,问道:“怎么样了,枚叔这是……”他忽然甩了一下头,直接问太医道:“病人还能活多久?”
“回国公大人:春夏之交天气多变,若是能熬过这两个月,那这一关就过去了。”太医低着脑袋,不太敢直说实情,只好把事情往后退。
“竟成,出去说吧。让枚叔休息一会。”见章太炎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没有,王季同当下建议道。他虽比章太炎小六岁,可六十岁的年纪生老病死也算见得多了。
王季同说出去,杨锐便抬步出了里间,外面章太炎的妻儿、女儿、女婿,还有他的学生全聚在一块,见两人出来鞠躬之后不少人就避让了。不过杨锐不想在屋子里呆,他宽慰汤国梨几句后就与王季同走到了花园。
与气氛压抑的屋内相比,花开满园、绿意盎然的花园只让人神情一振。见着杨锐居然伸了个懒腰,王季同看着他摇头道:“竟成你怎么就不老呢?”
“不老?”没想到王季同会说这个,杨锐笑道:“怎么叫不老。再说事情未了,让我怎么老?”
一句‘事情未了’让王季同再次摇头。杨锐虽不再是总理,对政事也不关心,但至始至终都在筹备对美之战,他是相信美国人一定会打过来的,并且相信中日朝联军一定能在他的指挥下赢得战争,所以没办法老。如此执拗于对美之战。若不是了解他,王季同真要以为他已经疯了。
“别这么看着我。”杨锐对王季同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斯福一定会借这次击落美机事件通过第二次卡尔文森海军法案的。这可不是前一次只把条约内没造完的吨位补足。根据确切情报,美国人这次总共要造大小一百五十万吨舰艇,其中大黄蜂级航母要造六艘。如此一来,美国海军就有十二艘航母,里面只有突击者号小一些。其他都在两万吨以上。
我们呢,除了自己的六艘外,日本人那边就只有天城、赤城、苍龙三舰可用,即便加上不好用的龙骧,也就只有十艘;而且,美国人还会一直这么造下去,直到我们举手投降为止。反正啊,我们没他有钱,军备竞赛是耗不过他的。”
“竟成的意思是要开战了?”王季同听闻时局,心思也从刚才的哀愁中挣脱出来。毕竟人总难逃一死,活着的人必须好好计划将来。
“我闻到了战争的味道。”杨锐举手摘下一枝满是花朵的山桃枝,手指像刀一般将上面的花朵削落。“六年英镑前崩盘后,这个世界就无主了。本来英国人是想让美国接手这个世界,而他们作为代理人,但美国人却退了回去。
这几年看下来,不是美国人不想接手,而是嫌弃接手的成本太高,不想靠一己之力支撑,所以他们总是会重新回来的。战争就是回来的一个途径。你看德国,内乱之后不是开始扩军了吗?他们一旦扩军,最终就要挑起第二次世界战争。我们这次出兵打意大利,其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击德国。意大利如果陷入了混乱,那他们是否有信心开战就要犹豫了。”
虽然一直在提防德国走回老路,可国社党党魁斯特拉赛被暗杀后,戈林还是出任德国总理,他虽没有希特勒的口才,但早被**吓破胆的容克和资本主们已将其看作带领德国逃脱沙皇俄国命运的唯一救星;并且。不听劝告的英国也想与德国签订正式海军条约,准备彻底解除德国的凡尔赛枷锁,好使其制衡法国,同时遏制苏联。
“就不能让欧洲再打一次,然后和上一次结束?”国际情报王季同也是看的,不过他老是觉得杨锐的思路存在问题。
“不能。”杨锐则对自己的思路越来越坚信,“一旦美国出来,那不管我们和她是不是盟友,下一个、下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美国永远缩在美洲,然后以这次经济危机为契机,让她逐渐衰弱下去、孤立下去。最好不开战,开战就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军事上输,还要在道义上,我指的是基督教的道义上输。如果美国人战后觉得这是一场不义之战,完全是军火商怂恿所致,那他们所谓的昭昭天命就要崩溃了。”
“那德国呢?现在德国人希望联合我们一直敌对苏联,而美国又是反对**的,英法私底下也支持沙皇复辟,这样的话……”王季同再说另一种可能。
“那就更不可能了。”杨锐道,“沙皇再弱也是沙皇,他会永远站在欧洲一边敌对我们。其实布尔什维克俄国根本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国家、外荏内厉。布尔什维克知道,一旦外战引起内乱,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遇事常常忍气吞声。
以前他们像个臭虫,不打他他就天天在边境上切香肠,今天占一点明天又切一点,真要一巴掌狠狠拍下去,他除了放屁之外绝无他策,所以北庭和外东北那边我的命令就是一旦苏军犯境挑衅,那就当作世界大战来打,不要怕事情闹大。我们打输仅仅是下台,他们打输那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让俄国这么一直下去吧,对我们而言,这个国家彻底腐烂发臭才是最有利的,那时候即便沙皇接手,俄国也不可能再是俄国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叮嘱
在白宫西厢的椭圆形办公室召开会议之前,总统办公室内,轮椅上的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刚刚抽完一根骆驼香烟,此时正摘下夹鼻眼镜,用胸前口袋里的白手绢擦了擦镜片,再把它戴上。他办公桌上放着一份中日联合舰队的备忘录,这是海军作战部年初提交上来的,其内容主要是描述中日海军的航空母舰。
按照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中国放弃战列舰吨位而保留六艘十六万吨的航空母舰,而日本则拥有八万一千吨航空母舰,现在这些吨位已全部用完,最后一艘苍龙号航空母舰去年已经下水,大概在一年后竣工并很快投入现役。如此算来,中日一共有大小十艘航空母舰,而美国海军按照条约限制,只拥有六艘航空母舰,同时这六艘航母还分属两洋……
在这份备忘录的描述中,中日联合舰队唯一比美国海军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航空母舰,所以海军强烈要求在增加六到八艘航空母舰;如果中日两国也新建航母,那么合众国就应该以两倍的吨位造舰,直至中日两国解散同盟回到谈判桌前。
这份备忘录罗斯福早就看过了,以他个人的眼光——特别是海军部助理部长出身的眼光而言,确实有必要采取新的、10:5的海军吨位比例才能使中日两国彻底屈服。太平洋只能是合众国的后花园,不是与英国共同分享海权的大西洋,这是西方自由民主的重要保障,不然,邪恶而****的亚细亚邪恶同盟就将像蒙古人那样席卷整个文明世界。
但要做到这一点却是极为困难的,大洋彼岸有一个强劲有力的独裁领导者,他极为巧妙的经营着一个邪恶同盟,从太平洋到波斯湾、再到黑海和地中海,整个同盟就像一只丑陋的蟾蜍般横亘在古老的亚洲大陆上;他与红色的布尔什维克俄国友好、与英法荷殖民者交善,和整个文明世界保持着友好却不认同民主和自由、学习西方科学却固执的坚信****和异教。
他们的经济在快速发展、科技在快速进步——全世界都铺满了新奇的中国货,从二极管、钨丝、荧光灯、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家用电器、拉链、不锈钢、推土机、战车、全金属客机、集装箱、合成氨、DDT、杂交水稻。以及各式各样的神奇‘塑料’,甚至连自己屁股底下的折叠轮椅,也是中国人发明的。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中国就是十九世纪的美国。二十世纪下半叶将是中国人的世纪……
“总统先生,人都到齐了。”刚刚接替已逝的路易斯·豪出任白宫秘书长的哈里·霍普金斯进来通知道。在总统对头微笑点头时,霍普金斯又道:“总统先生,我想您应该听一听,广播里正在播送击落事件……”
炉边谈话是总统直接将政策倾述民众。以求获得直接支持的重要方式。正因如此,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创立了专门的谈话节目,一些有影响力的专家被邀请至广播电台进行谈话。而中国海军击落合众国飞机这一热门事件,很快就出现在谈话节目里。
“当然。”罗斯福点点头,他再次掏出烟盒,用他细长的手指将一支骆驼香烟插在一个精致的烟嘴上,而后美美的吸了起来。
“……是的,这是一件严重违背国际法的事件,”随着霍普金斯的扭动调频按钮,吱吱的电流声后。广播里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此时说话的声音带着军人的雄浑。“按照国际法,在公海,合众国的轮船和飞机完全有自由通行的权力,如果中国人要演习,他们大可以在他们自己的领海之内,那里一定不会有合众国的飞机从他们舰队的上空经过。”
“可现在中国辩解击落的原因在于合众国飞机不听劝告……”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是主持人。
“狗屁!他们必须这样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军人的声音说道:“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十四年前的华盛顿会议上,默认中日朝三国同盟而签订了华盛顿海军条约。这是非常错误的,这个错误导致了今日的东亚同盟。
从这次击落事件可以看出,东亚同盟完全类似于欧洲战争前的德奥同盟,三国的君主已经在发动战争的盟约上签字。有不少证据显示,他们正在筹备一场跨越太平洋的战争,夏威夷、巴拿马运河以及整个西海岸,都变得非常的不安全……”
“但我想双方也许有沟通缓和的可能,毕竟中日朝三国依旧遵守着国际条约……”
“不。你没办法和一个不信上帝的国家沟通!”军人的声音断然道。“按照以往的经验,真正能阻止他们的只能是机枪和大炮。而不是条约或者其他什么。可令人无比失望的是:很多人正被他们所欺骗,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这一次击落事件其实是上帝给我们的提醒:既然中国人能在南太平洋击落我们的飞机,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攻击夏威夷以及整个西海岸……”
罗斯福听到这里就笑了,这明显是要军费的,当然,他乐于民众听到这样的信息,特别是在第一次新政的功效减弱,失业人数再次增多的当下。
椭圆形会议室内,国务卿科德尔·赫尔、战争部长乔治·德恩、海军部长克林德·斯旺森、海军作战部长威廉·哈里森·斯坦德利、亚洲事务专家斯坦利·霍恩贝克早就在等着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其实就是南太平洋的击落事件,此时中国外交部已经发表过声明,对此事表示十分遗憾,但因坚持合众国海军飞机不该不顾警告和阻拦肆意冲入舰队上空,所以虽然同意赔偿损失,却不太情愿就此事件公开向合众国道歉,特别反对严惩相关军官。估计是潜意识里,他们担心一旦如此处理,那么以后合众国海军飞机将肆意横行于中国舰队上空。
简单的招呼后,国务卿科德尔·赫尔开始了会议,他道:“总统先生,中国政府依旧认为事件的责任在于海军飞机不顾警告强行突入舰队上空所致。他们虽然表示遗憾并勉强同意道歉,但坚决不同意严惩凶手……”
“那么我们就应该做出一些回应。”罗斯福把抽完的香烟放下,当即打断了赫尔的发言。“飞机上有美国海军的标志,中国人击沉飞机相当于宣战。不是吗,先生们?”
“您说的完全正确,总统先生!”老迈的海军部长斯旺森还没有发言,海军作战部长斯坦德利就立即附和了。他完全反对国内的孤立主义,也看不起战争部长——其实应该是陆军部长对华对日的妥协。认为美利坚确实应该教训一下那些黄皮猴子。“大西洋舰队和太平洋舰队应该马上入驻夏威夷,并在菲律宾外海举行演习;同时,第二次卡尔·文森法案应该趁此通过,以保证海军在太平洋方向上的绝对优势。”
斯坦德利在海军内部确实有些跋扈,加上罗斯福更喜欢欧内斯特·金和威廉·莱希,所以很早就想把他从作战部长的位置上撤下去。不过这次斯坦德利强硬作派符合他的心意,他对此微笑的点头,而后看向其他人,以咨询他们的看法。
“参议院和国会一定会反对这样做。”战争部长德恩不出意料的提到了国会和参议院,他虽然是战争部长。也反对去年通过的中立法案,但在内阁以及陆军中他向来是一个边沿人员,反倒与陆军总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在公共工程、水利、水坝,这些由陆军参与建设的工程上合作愉快。可以说,他的意见等于没有。
“参议院确实是一个障碍。”接过乔治·德恩的话头,国务卿赫尔也放下原来的话稿,开始讨论事情的处理,“但我想事情如果持续发酵,民众将会积极支持******采取强硬态度,最少。国会将不得不同意第二次海军法案——从击落飞机的事件上,舆论已经在责备国会太过吝啬以致使海军的飞机大大落后于中国以及日本。”
“如果明天海军就与中日联合舰队发生交战的话,情况会怎么样?”罗斯福的思维从来就是非逻辑性的跳跃,脑子慢一些的人。根本就跟不上他思考的节奏,所幸,在坐官员并不是第一次开会。海军部长斯旺森说道:“总统先生,如果战争是由中日挑起,那胜负的关键在于位于夏威夷的舰队是否能抵挡他们的偷袭。海军主力舰吨位虽然比中日舰队多,却分属两洋。一旦爆发战争,我们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集结备战。”
“菲律宾离中国太近,即使麦克阿瑟将军有信心,我想菲律宾也难以固守。”战争部长德恩再次表示悲观论调,“也许,夏威夷以西地区,包括但不限于关岛、中途岛、威克岛,这些岛屿都将在开战前几月个失去。总统先生,我们应该再次大规模修筑夏威夷的防御工事,以使我们有时间集结舰队和陆军部队进行反击,这一点,我想刻不容缓。另外就是新式飞机、新式战车、新式卡车、半自动步枪、现代化火炮,以及统一的采购制度对陆军尤为重要,我们必须先说服国会对此大规模拨款,才能做好战争准备。”
虽然不是军事人员,但几年的战争部长生涯,特别是与麦克阿瑟陆军等将领的交往,让战争部长德恩了解未来战争中陆军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是,美国的两洋地理使得陆军最不受国会重视,欧战刚一结束就裁减到不足二十万人,同时一切和陆军有关的项目也都关闭,受经济危机影响,甚至连陆军军官国会都想让其强制退役。这些作为使得陆军士气极差,特加上上次欧洲战争中他们和中**队表现上的差异,这更使大部分陆军军官对与中**队交战没有信心。
陆军真是一汤浑水。罗斯福心中忽然冒起这个念头,他感觉大部分陆军军官都缺少战斗的勇气,尤其是面对中国陆军。他再次抽出一支骆驼香烟,插进烟嘴点燃后道:“这等于说,我们在太平洋方向上对中国和日本的防御几乎为零?!”
“是的,总统先生。”战争部长德恩顺势同意,“中国陆军虽然欧洲战争后也大规模裁减,但军官团是完整保留的,甚至连底层士官也保留薪资,并轮流担任现役部队主官;再就是他最现代化的部分:战车部队不但没有裁减。反而从一个军扩充至三个军。虽然并不满编,可这已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军团了。很久以前麦克阿瑟将军就说过,如果与中国和日本开战,陆军动员的时间少于一年。那么西海岸就不能靠陆军守卫。”
“海军如果不能尽早集中于太平洋,并保证巴拿马运河通畅,那么最后将只能靠鱼雷艇和水雷防止中日军队登陆夏威夷和西海岸。除非通过第二次海军法案,并把开建的船只早日开出船坞。”既然陆军放出这样的话,海军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要经费。
不过罗斯福所想的却不是这个,他似乎已听到麦克阿瑟的骂娘声——曾经有一次,在白宫开会商议裁军时,麦克阿瑟曾当着自己的面说道:‘当美国输掉下一场战争,一个美国男孩躺在泥里,肚子被敌人的刺刀穿透,要咽气的脖子上踩着敌人的靴子。这个男孩用尽最后一口气诅骂的人,我希望那不是麦克阿瑟,而是罗斯福!’
和已经死去的参议员休伊·朗一起,这个自以为是、口无遮拦的陆军上将是当今美国最危险的两个人。没有之一。前者是比自己更为左翼的政客,财富分享计划让他拥有广泛的民众支持率;而后者是右翼将军,对现政府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表示不满,好在他现在被安排去了菲律宾。
“总统先生,”哈里·霍普金斯打断了罗斯福思考,“刚刚收到的消息,中国宣布如果意大利不听国际联盟的劝告,一定要侵犯阿比西尼亚的话,那么中国海军将和日本朝鲜海军一起出兵东非以维护正义。”
霍普金斯说着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脸上有些怪异。全世界都知道意大利想要吞并阿比西尼亚。可包括美国在内,所有国家都袖手旁观,现在中日却表示要维护世界正义……,这是拿错剧本了吗?东亚同盟从来都是邪恶的、****的。
“总统先生。舆论将会对我们不利。”国务卿赫尔立即有了判断。
“总统先生,东方人素来讲究王道,这种行为将让中国和日本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一直没开口的亚洲事务专家斯坦利·霍恩贝克说道。“这同时也会让那些被欧洲各国奴役的殖民地人民将获得自由的希望投降东亚。还有黑人,总统先生,阿比西尼亚是非洲唯一的、名义上独立的国家,如果中国、日本和朝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国内的黑人会对他们充满好感。现在已有不少黑人自愿前往非洲帮助阿比西尼亚抵抗意大利。”
“总统先生,这只是中日海军在为战争磨合,就像现在举行军事演习一样,他们在准备战争。”海军作战部长斯坦德利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赞同的看了斯坦德利一眼,罗斯福不解问道:“难道英国和法国同意他们这样做?阿比西尼亚是在东非,并且靠近苏伊士运河。”
“总统先生,我想只要中日舰队不通过苏伊士运河,英国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他们。毕竟全世界舆论都会谴责意大利而赞扬中国和日本。”赫尔无奈说道。无可置疑的,中日在舆论上占据了主动权。“只要他们阻止意大利后不染指阿比西尼亚。”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罗斯福明白此事的影响力。阿比西尼亚之所以能够独立,那时因为这个国家并无什么资源,同时有价值的地区已被英法两国分割。现在中国和日本以国际联盟的名义出兵,自然是想洗脱****的名声。这对美国是很不利的,外交协会战争与和平研究组、同时也是******顾问赛亚·鲍曼教授就曾说过,再给东亚十年时间,美国在可预见的未来将彻底退出亚洲和太平洋地区。
现在中国和日本正想通过援助阿比西尼亚为自己树立正面形象,国会里的绝大多数共和党、以及西部地区的民主党都会称赞中国日本维护世界和平,还有教会、妇女组织、大学生也会相信中日海军不是美国的威胁。
问题似乎比击落事件还棘手,罗斯福皱着眉再次点燃的了香烟,一边思考一边等待再坐诸人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案,但在坐的毕竟不是******顾问。好一会国务卿赫尔才说道:“总统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召开一次更大的会议以确定如何应对新的局面。”他说完又看了欲言又止的海军作战部长和战争部长一眼,道:“当然。要求国会增加对军队的拨款是确定的,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后,将送至参议院众议院军事委员会讨论。”
赫尔这么说,在坐诸人都松了口气。急急忙忙跑过来开会,不都是要经费来的吗。
“魔鬼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诸人走后,回到办公室的罗斯福对着自己秘书长霍普金斯说道。“据调查局的报告,这些年来,一直有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在资助那些反战和平团体。我认为和当年的黄金走私案一样。和中国人脱不了关系。”
就任总统的第一件事情,罗斯福就宣布禁止黄金出口,而后又通过立法,禁止私人拥有黄金,否则判处重罪。在此背景下,国内掀起了黄金走私狂潮,有人用高于二十点六七美元一盎司的价格在全国大笔吃进黄金,据联邦调查局估计,被偷运出国的黄金超过一千吨,而且全部神秘消失于加利福尼亚。海军当时动用了十几艘巡洋舰和数十艘驱逐舰也未能阻截运走黄金的走私船,唯一的收获是抓到一个受伤的中国偷渡客。
“但我们并没有证据。”霍普金斯坐在罗斯福对面,他明白总统并不是孤立主义者,但因为当初选举时的承认以及国内的反战形势,他不得不赞同中立法案。
“哈里,我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中国人的算计。”罗斯福摇头苦笑,“他们了解我们,知道我们的人民和议员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所以总能加重我们的孤立主义情绪。如果任由这种事态发展下去,就像鲍曼教授所说的那样。只要再过十年,东亚联盟便无可撼动了,美利坚将永远的失去亚洲,同时也失去整个文明世界。”
听闻总统说着鲍曼教授的观点。霍普金斯有些不置可否。纵然,鲍曼教授是霍普金斯大学的校长、美国地理学会的主席,但他的言论总带有些绝对。“总统先生,我想鲍曼教授的估计太过乐观了,中国要想赶超美国,所需的时间最少需要三十年。”
“但就像日本人一直希望海军主力舰比例达到10:7一样。如果十年之后再和中国日本发生战争,那么美国将无法承受战争所带来的损失。”罗斯福说着自己的判断,目光坚毅。“虽然欧洲德国也在重新武装自己,但与欧洲相比,最具威胁的其实是亚洲。”
作为最贴身的幕僚,霍普金斯总是能从杂乱的局势中找出最关键的核心,这是总统信任他而不是国务卿赫尔的原因——总统不喜欢唠唠叨叨的职业外交官,他喜欢自己而不是通过******掌握外交。
正当霍普金斯想着如何回应时,罗斯福再道:“哈里,我希望你能去一趟俄国。了解斯大林对中国日本的观感,分析一下如果中日和美国发生战争,他会怎么做。”
没想到总统给自己这个任务,虽然吃惊,可雷厉风行的霍普金斯还是点头道,“那我什么时候去?”
“最迟下个月。俄国人不是要购买机器机床吗?我们可以放开一些限制让他们购买。”罗斯福思考道,“甚至,我们还可以对他们发放一定程度的贷款,以让他们购买一些军事物资和限制的设备和物资。”
“我完全明白。”霍普金斯再次点头。
“记得是以我私人特使的身份,非官方的,并且务必保密。”罗斯福最后叮嘱道。(未完待续。)
第四章 简单
尽管仅仅只是一座火山岛,遍地是硫磺恶臭;尽管岛上找不到一滴淡水,除非天上下雨,可春天毕竟是春天,腥热的海风里,无名的小花和大片的野草在硫磺岛各处野蛮生长着,无拘无束。.XsHuotXT
这座位于中太平洋、人烟稀少的荒敝小岛,位置恰巧位于处于日属马里亚纳群岛和东京之间,而在中日两国参谋看来,对美开战后,马里亚纳群岛将是中日最后一道防线——可以肯定一旦美海军占领马里亚纳,b29轰炸机扔出的炸弹将降临日本。
而中国,工业布局主要是辽东工业区、山西—武汉工业区、南京工业区,以及在建的包头—西安—成都工业区和西域北庭工业区;油田则一北一西,北者大庆,西者北庭。至于玉门油田、陕北油田,工部认为即便不顾成本扩建,两者产量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五十万吨,聊胜于无。
如果仅仅是失去马里亚纳群岛,那么正常情况下(美军飞机不进行空中加油或者进行单程轰炸),整个中国大陆都是安全的——沪上、福州等地距离马里亚纳群岛约三千公里,远在b29航程之外,但如果连硫磺岛也丢失了,那么南京工业区、辽东工业区、武汉周边,甚至连大庆油田都在美军轰炸机的作战半径之内。
即便大庆油田神秘难寻,但失去南京工业区、辽东工业区以及武汉的后果就是所有造船厂在战略轰炸下停摆,接下来除了能造些小潜艇坚持战斗外,海面上将风平浪静。正因如此,包头—西安—成都工业区和西域北庭工业区的工厂都尽量分散化、隐蔽化、工事化,可失去了沿海又有什么用呢?虽不惧美军登陆、虽还有(也许还有)波斯湾、欧亚运河,但从大战略上来说,战争已经失败,所以在总参谋部计划里,和南面的吕宋半岛一样,硫磺岛将是中国最后一道防线。
野草茂盛的折钵山上。看着这座狭小的小岛,总参谋长徐敬熙上将不断的摇头。他使劲的跺着脚下的黑色火山灰,骂道:“这狗p地方,真打起战来怎么守?”
随同徐敬熙上将一起登山的还有前参谋长贝寿同上将、总后勤部长周思绪上将、工兵司令林松坚上将和海军陆战队司令陆梦熊上将。其他一干副官都老实的呆在这座只有一百六十米高的小山之下。徐敬熙摇头,其余诸将则叹气,而且从登岛就开始叹气。地图上标注此岛长八公里许、宽一到三公里不等,虽知道它小,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小。而且岛上几无丘壑,难以固守,地下溶d不少,但岛上却连一滴淡水都没有。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座岛消失。”贝寿同对脚底下的硫磺岛也极为失望,但办法总要想的。“这是火山岛,如果能引爆火山,那就不存在守不守的问题了。”
“嗯。”徐敬熙点了点头,让这座岛消失或者不能使用那当然是最好的,就不知道可不可能。
“也不是不能守,关键还要看工事怎么修。”说话的是工兵出身的林松坚上将。“只要有电。给养不是问题,地下的工事维护、弹药供给也不是问题。”
“可哪里有电?又没有煤又没有油,即便有烟一飘起来,美国人的炸弹也就来了。”陆梦熊上将感觉很不满意——将来守岛的一定是他的兵,当然不守是最好的,可打仗总得有备无患,万一呢。
“这不是电吗?”林松坚上将踏了踏脚下,“有火山就有地热,有地热就能发电,哪要什么烟囱?二十多年前意大利。就是海军马上要抽的那个,就上马了一台两百五十千瓦的发电机组。我看这岛其他没有,火山地热却不少,这边有。那头也有,真要肯花力气经营,电绝对是不愁的。电不愁的话,水就不愁了;弹药……储备不足的话就用回林深河炸药吧,硫磺有、屎n里面硝是不少的,再拉点木炭来就是……”
林松坚的地热发电虽然让诸将眼前一亮。可他那满不在乎的口气却让大家发笑。不过他口气如此,思路却是正经的,诸人的笑声对他毫不影响。
“……工事、工厂、仓库,这些可以全部建在地下,如果只是不让美国人建机场,那守上几年并不成问题。关键就是粮食弹药。”他思索着,最后重复道:“最重要的还是粮食,两个师的话,一年给养就要三万多吨,这岛根本就没有港口,一旦被围就是死岛一座,无法补给。”
“如果有电,粮食不是问题。”周思绪这个赴欧远征军参谋长很早就被杨锐调职至总后勤部,他对后勤是有概念的。“只要环境得当,粮食存个三五年不是问题,r油盐茶烟糖也可以放在冷库,空间不是问题。只是,大型冷库每吨粮食每时耗电零点零二度,三年算十万吨;r类每吨每时耗电零点零八度,三年算两万五千吨,再加上抽水、通气、海水淡化、照明、机械、后勤、弹药……”他抬头看向林松坚,“总装机不得少于五千千瓦,能做到吗?”
没想到周思绪来真的,林松坚怔了怔才道:“我怎么知道?可只要是火山,地热是不少的,不够就打石油一样把管子打到几百米的地下去,再不够就多打几根,反正岛上两头都有火山,照说装机量是够的。我还有一个担心,万一美军用万吨炸药集中爆破呢?岛是火山岩凝成的,结实是结实,就怕有人集中爆破,这会使地下工事形成断层、南北无法联通。”林松坚说着最坏的情况,而后看着徐敬熙:“老徐,守这破岛就不如守前面的那几个岛。这地方,实在是、实在是太窄!”
“前面那几个岛当然也要守,你们说的地热发电厂和大型冷库都要建,这东西比火力发电好多了,没有烟囱。粮r油盐茶烟糖都了……可蔬菜怎么办?”徐敬熙思路一具体就转向了,担心起维生素来。
“如果潜艇不能补给,岛上又种不了,那就只能吃豆芽了。总后军粮司反复试验过,绿豆储藏最好储、蚕豆易生虫次之、黄豆最差。绿豆低温真空储存三年,发芽率超过百分之五十。五年百分之十。”周思绪道。他说罢看着徐敬熙责怪道:“惺初你这是……,这岛上真要建地热电厂、建地下工事,说不定得花两三亿,有这些钱还不如多造些航母飞机。万一美国人跳岛攻击怎么办?这钱不是白扔了!”
周思绪的质疑也说出了其他人心思,这岛孤悬海外,连个通潜艇的水道都没有,有什么价值建工事?徐敬熙却无奈笑道:“日本人在乎马里亚纳群岛,我们这边海上就在乎两个岛。一是这里,再一个是小笠原群岛,那边是两个岛。其他菲律宾啊、台湾啊、冲绳啊、都归于陆军,岛屿由空军负责守卫。
跳岛战术可行是因为有其他岛可跳,马里亚纳以西、以北,能作为大型轰炸机起降场的、且孤悬于海外不在空军保护范围的,也就只有硫磺岛和小笠原这三个岛了。先生说过,咱们穷鬼一个,不比美国,他们是战术飞机、战略飞机都能造;我们呢?资源有限。只能造舰载机和陆基战斗机,如果仅花十亿元就把美国战略轰炸的威胁消除,完全值得。
而且工事是战前修的,战时才开始大规模造航母。你若战前就大造航母,且不说美国人也会造,我们更造不过他们。万一美国人思路和日本人一样,没转过来,还是战列舰为主、航母为辅呢,这不等于提醒了他们吗?”
“那马里亚纳和关岛修不修工事?”徐敬熙话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关心陆战队任务的陆梦熊又问。
“修当然要修。但怎么修还未确定。”徐敬熙捶着头道,“以大型轰炸机起降的所需的大小算,那边大概有五座岛屿需要建防御工事,那边可没地热啊。唯一可依仗的就是那边水深。只要设计得当,补给潜艇夜间可以进行补给。”
“你不会把我的兵全扔在这几个破岛上吧?”想到关岛那么大的岛都要夜间潜艇补给,而徐敬熙又说的有板有眼,陆梦熊终于大骇,他转而看向贝寿同,“海军呢?舰队呢?朱天森呢。妈拉个巴子的,我要去找先生,海军怎么打仗的!”
“你就别找了!”贝寿同拍着他的肩,“以常理估计,开战前我们不能大建航母,因为要把美军引到战列舰上去。开战后呢,前面打赢那自然航母比美军多,这也是我们很多东西都藏而不露的原因,但以美国的工业实力,他终究是要赶上来的。
去年的情报显示,美国已有人申请了埋弧焊专利,这就是说,因为可以摆脱传统铆接,他的造船速度将比以往更快,只是他们是否能将埋弧焊推而广之、是否掌握了焊接技术和钢材相匹配的道理,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美国造船业潜在能力估计,他最少有二十个船坞船台可以建造主力航母,极端一些可以下水三十艘;每艘的建造时间,以商情局估计,前期大概是两年,后期按照学习曲线,三四年后,有可能压缩至一年半甚至更少。这仅仅是两万吨以上的主力航母,商船改建的简易航母还没算……”
贝寿同想到杨锐对战时美国简易航母的判断是以百计,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很悲观的说,战争第三年始,不管我军之前取得了多大的胜利,都会渐渐被敌人反超,这不光是在数量上,同时还在质量上。而一旦海军在决战中失败,那么无险可守的特里克必定放弃,马里亚纳便成为必争之地了。不管是从北太平洋还是中太平洋进攻,这都是最好的进攻轴线;如果这里无法打开局面,那美军就只能沿着南太平往菲律宾推进。海军是技术兵种,舰船是作战的前提,但陆军并不完全是,尤其是我们以逸待劳的情况下。
可以说,只要我们能固守马里亚纳和巴丹半岛,那么国内的工业就不会有被美军战略轰炸机摧毁的风险,即便不敌也是逐次败退;而美国在进攻过程中只要拖的时间够久、死的够多,国内总会乱起来。”贝寿同笑道:“先生说美国是神权共和国,可我上次去看,老是觉得除了南部各州,其他州的美国人并不是那么虔诚。”
贝寿同卸任之后特意以驻美武官的身份在美国待了一段时日,而徐敬熙待的时间则更久,他很早就去了美国。现在面对美国人完全可以直接对话,不需翻译。
“咱们就这么一路退却,靠死守一岛一地杀伤敌人以求结束战争?”其他人不说话间,做了半辈子参谋长的周思绪有些难以置信。当年南阳公学最为才华横溢两人,就只能想出这样的作战计划?!
“当然会进攻!”徐敬熙眼神当即锐利起来,似乎能破开迎面吹来的海风。“但仅仅是消灭敌有生力量。若以舰载航空兵去对抗陆基航空兵,那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打仗不光要杀敌,也得算帐——三百小时才勉强上舰的海基空军换一百五十小时就上手的陆基空军。怎么都是划不来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陆基高炮助阵。
而且即便夺下了海岛,我们又要花多少资源去防守?美国人一旦跳岛,那投入的资源就毫无价值,所以只有关岛,马里亚纳的塞班岛、天宁岛、罗塔岛、帕甘岛,以及硫磺岛、小笠原的父岛和母岛,这条进攻轴线上的八座岛屿才是值得我们投入巨额资源死守;另外就是菲律宾、重点是吕宋半岛,这两个方向是美军必争之地。这些地方如果守住,那么美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惊人的伤亡。真要形成僵局,那结果便是和谈;要是没守住,美军战略轰炸机将轰炸我们后方,整个国家工业停摆,咱们只能退到严州辽东去打游击了。”
“美国人一年下水三十艘航母,那我们呢?能下水多少?工部准备了那么多年,前几年几亿几亿的买进机床,这些钱花得总有效果吧?”周思绪感觉徐敬熙逐岛逐岛的死守未必不对,可他有些不甘心,且最不甘心的就是中日并无向美国挑衅。何故来犯?
“前年工部评估的结果是一年最多下水十艘,正常是八艘,工期比美国稍微短。但简易航母就不要指望什么了。”徐敬熙道。“驱逐舰和潜艇产量也不会高,一年就二三十艘吧。基本够用;还有就是标准商船,也是基本能弥补战时损失。油轮、巡洋舰会很紧张,估计油轮会好些。”徐敬熙回忆着前年工部提供的一份简单报告。
“难道就不能多建些船坞?”林松坚见数量差距如此之大,不得不c了一句。“沿海沿江能造船的地方不少,如果能多造船坞,那下水的……。难道是钢铁、工人不够?”
“都不是,是钱不够!”贝寿同道。“最最乐观估计,开战后每年军费也就只有三百亿。这是华元贬值前的估计,但贬值只是对外汇而言,国内每年能生产多少东西是未变的。全国百姓每年所创造财富中的四成拿去投入战争是欧洲战争验证过的极限比例,这还是欧洲富裕工业国的比例,要是沙俄那样的农业国那就更少了。
美国人战前gdp接近一千亿美元,虽然萧条,可工矿、工人、技术俱在,国人储蓄又多,所以商情局认为以五年为期,平均每年美国用于战争花费将超过六百亿美元。这么一算就很清楚了,还不到十比三呢。
以总参之前的分析,要想在海战中光明大大的赢,只有两种办法:其一就是我们的舰船造价只有美国的一半,这就可以多开船坞开建了,到时二十艘对三十艘,加上先期优势,勉强平手;再就是把这二三十年积累的财富花光,在开战初期比美国造的更快、翻倍的快,然后依靠前期战术优势和数量优势,不断打歼灭战,使敌方形成添油战术。
但这是不可能的!”贝寿同当即否认了第二个办法,“明知不敌的情况下,美国海军肯定会躲在军港里不出来,依靠陆基空军和我们硬耗,而我们又没有战略空军去轰炸美利坚,所以……;至于第一种办法,虽然先生领着工部的人在想办法,在推一个大工程,可不要忘了,我们是大陆国家,北面有个越来越强大的邻居,军费总要分一部分给西北陆军。”
“……然后……咱们最后就……投降?!”良久以后,周思绪才口呆目瞪的嘟囔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存在投降。”徐敬熙当即否认。“即便海上战争的伤亡不足以使美国停战和谈,他也没有能力和胆量深入内陆和我们打陆战,同时也没有必要。占领日本后,他就可以用第一岛链做基地,对我们进行日常轰炸和封锁,这就达成了他最初的战略目的——将我们日后对她的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以后世界将会是他们的,不是我们的。”
徐敬熙最后一句说的惆怅,只让诸人听得心中一凉。每个人都知晓当下时代所处的历史位置——战国晚期。此时,坐拥两洋独享美洲的美国是秦,以空d理论治国的苏联是齐,贫乏却好战的德国是赵,曾为霸主但日渐衰弱的英国是魏,四处求人结盟以保平安的法国是燕,毫无存在感却总不可一世的意大利是韩,而基础太薄根基尚浅的中华仅仅是楚,日本则是被楚国所吞并之庸。
齐国注定自然消亡、自我解体,魏国仅能凿壁偷光、狐假虎威,法国苟延残喘而意大利不值一提。能与秦相争的赵国二十年前就被秦魏韩齐四国连横大败,赵兵伤亡数百万,秦兵伤亡仅十万。伤亡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赵国从此一穷二白,而他的地理位置实在悲剧,没资源不说,还被秦、魏、燕、齐四国包夹,二十年前败的虽不服气,可终究人不胜天。
唯有楚国是秦国的潜在对手,但楚国虽地广人众,可山蛮也多,国民又穷;以前不开化还好,近年楚国变法,日渐日强,秦国岂能坐视不理?假以时日待楚国民富国强,不要说阻碍自己一统天下(秦君此时尚未立志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但秦相、秦臣早有问鼎天下之心),即便不统天下,秦国上下也要忧虑强邻崛起,边境不宁。
‘说话和气但手握大棒!’,秦国先君的座右铭直截了当、言简意赅,其重点不是‘和气’而是‘大棒’,霸道胜于王道。在楚国未崛起之前破坏其变法是应有之义,两国开战也顺应秦理,更何况秦国流年不利、连荒数年,奴隶濒临造反,不把它们的怨气向外撒一撒,秦国政局怕要不稳。此战若胜,秦君安心于边境、秦臣寄心于天下,君臣双收;此战若败,那请和事佬魏国及时止损、以图来日,同时政局得安,一样是一举两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其在于智慧的人类只能按照固有的思维前行;而文明的命运,犹如沙漏里的沙子,不可挽回的消亡。可在命运中不断抗争的爷们,面对强敌总要拔枪暴起——既然一切都将消亡,那何不在消亡前肆意痛快一把?何不用强虏之血洗亮自己的军靴?
万里无云、海风猎猎,五位昔日复兴军上将站在折钵山山顶全然不语,而远处,从岛屿中部演习指挥部跑出来的海军中校陈季良对着山顶挥手,一会儿,副官就将消息喊了上来:
演习两军相距硫磺岛已不足两百海里,再过四个小时,也就是黄昏时分,两支舰队将进入攻击距离。届时朱天森上将指挥的航母舰队与加藤宽治大将指挥的联合舰队不知是否会在暗夜里一教高下;如果不,那加藤宽治大将将趁夜派人登岛,按照演习规定,登陆方的陆基空军将以每二十四小时两个飞行中队(32架)的速度加入演习,直至两百架为止。这股陆基力量绝不可小觑,一旦联合舰队得此庇护,演习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弃舰
从硫磺岛出发往南至特鲁克,大约为一千两百余哩;往北至单冠湾,也大约在一千两百余哩。如此巧合的数字很让人怀疑本次演习不是杨氏在冲动下与伏见宫元帅的赌约,而是很早就策划好的作战阴谋。硫磺岛与双方基地看似完全一致的距离便是最重要的破绽——以联合舰队最高不过二十四节的速度,同样距离下,华国舰队早就在硫磺岛海域以逸待劳了。
联合舰队旗舰陆奥号上,个子矮小、唇鼻间留有浓密花白长胡须,极具威严的加藤宽治大将正大马金刀的在舰桥上站着。这次演习本轮不到他出马,可毕竟事关重大,于是他把原司令末次信正大将挤在了一边,自己亲自担任联合舰队司令,末次信正仅仅是副司令。
与加藤的严肃不同,末次信看着落日的余晖中有些不安,日出和日落时,此时即便很远,舰队的侧影也很容易被敌人发现,所以他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希望能发现、也希望能避开些什么,这种作为很符合西园寺公爵对他的评价:‘末次就像一只猫,永远警觉,从不休息。’
末次信正大将的旁边,永野修身大将正安逸的看着不远处的高雄号巡洋舰回收水上侦察机。依照惯例,对敌侦察是由巡洋舰上的水侦完成的,不过新装备的九六式水上侦察机飞行时间只有五个小时,航程仅三百九十多海里,对于辽阔的海域而言,这完全不够。
联合舰队的参谋长近藤信竹少将目光扫过身侧的上司们,心中却在计算敌方舰载攻击机的攻击范围,而根据这个范围和水上侦察机的效率,又在推算需要多少九六水侦才能填补这片以舰载机攻击距离为半径的圆圈,使己方提前发现提前攻击。
正当他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时,无线电监听室内一片混乱,带着耳机的监听员侦听到了近在咫尺的无线电电报发出,此时整个舰队正处于无线电静默状态。这显然不是己军发出的电讯,只能是附近的敌方的飞机或者潜艇。
“一定是华国的潜艇!”参谋长近藤信竹少将收到报告后皱眉道。这是日方要求使用硫磺岛机场的交换条件——同意中方的提出的建议,允许双方各两艘潜艇加入演习,并事先进入硫磺岛海域。
“幸好已经天黑了!”手里紧紧捏着望远镜的末次信正大将吐了口气。他前几年曾深入过潜艇部队。并推行‘月月火水木金金’魔鬼训练,想到鱼雷就想到鱼雷轰炸机,他很不安。
“嗯…”保持着威严的加藤宽治大将转了转有些机械的头颅,心中也舒了口气,虽然华国海军选定了演习地点和方式。但演习中双方舰队的具体出发时间却是己方确定的,其目的正是为了己方舰队于黄昏到底硫磺岛,夜间派兵登陆,如此可增加己方作战飞机的数量。
“但依然要保持警戒。”末次信正大将提醒道。“秋山君曾说过,华军飞机袭击浦盐港时,就是在黑夜中起飞的,那可是二十年多年前了。”
末次信正提到秋山真之,加藤宽治也不敢大意,他当即命令道:“通知各舰组成防空阵形,进入警备状态。”
天色已暮。从陆奥号发出灯语使得整个舰队开始变动转向,以战列舰为中心结成利于防空的圆整——这是在华国海军管理下日方空母编队所学习到的阵形。见到这一点,身在赤城号上的空母舰队司令官高须四郎少将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华国海军之友好让他感觉汗颜,但此时由华国培养出来的空母部队却要反过来与华国空母作战,这种感觉虽是演习,却让他极为难受。
“终于要来了!”素来宽厚大量的高须四郎心事重重,有‘鬼瓦’之称的空母部队参谋长小泽治三郎少将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精干冷静、且被后世认为比三本五十六更适合担任空母机动部队指挥官的他,很早就预测到了演习的结果必定是联合舰队惨败。虽然己方败,但每每看到那些老古董们。小泽却希望这一天快一些到来。这个过程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身体欠佳的东乡元帅此时正在硫磺岛上,一旦联合舰队惨败,那元帅会有何反应?
日联合舰队东南方向一百七十余海里处,暮色中包括长宁号在内的六艘航空正在高速迎风航行——从进入硫磺岛海域两百海哩始。航母作战官就下达了整备命令,舰上机械师和空勤在午后三时起就开始整备第一波出击飞机。虽然航母是开放性机库,可此时有不少舰载机直接停在飞行甲板上,所以大家只能顶着烈日给飞机加油、定位、装弹。当一切妥当后,接下来就是等待备战命令了,一旦接到命令。机械师将花十五分钟的时间进行暖机,之后,甲板上的指示灯将亮起以做起飞准备。
但与往昔不同的是,接到备战命令后,十五分钟的暖机时间已经过去,本该出现在甲板上的飞行员根本不见踪影。他们此时仍正在训导室听训,舰队司令官朱天森上将亲自训导他们。
“二十二年前,黄海大东沟,前清北洋舰队和日本联合舰队相遇鏖战,日本胜而前清败,这些已经是人尽皆知了。然,许多人不知的却是,从此中日两国国运逆转,我为鱼肉而人为刀俎,然,幸有总理带我等复兴华夏,神武三年一战,国运再次逆转。但,那一仗仅仅是陆军之胜利,仅仅是潜艇之胜利,非吾海军之胜利。当时海军请战总理曾教导:辽东的熊第一年不打猎,可现在此熊年已二五,早就该打猎了。
诸君,中日如今虽是盟国,但旧怨不可忘;正因是盟国,才应一雪旧怨,不然日后无法精诚合作。总理训示过,不把日本人打疼,他们是十头牛拉不回,拉不回那中日合盟几乎毫无意义,只要将他们打疼,最好是‘击沉’旗舰陆奥。才能将他们扭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如此,中日联合舰队才能成型,才有意义。
所以。拿出诸君的真本事来!你们打得越狠,日本人以后就会越顺,你们‘击沉’的战列舰越多,中日海军的未来就会越好。不如此,一旦强敌来犯。海军必将全军覆没,中华又将会退回前清之境况,届时,国族的将来、你我的子孙,绝不会有光明之未来。拼命吧!诸君!”
完全明白此战意义的朱天森上将说罢就对着身前的飞行员郑重敬礼,而后端起准备好的二锅头一饮而尽,不待擦拭嘴角的酒液奋力将瓷碗‘哐当’一摔。他如此,飞行员也是如此,于是瓷碗‘哐哐’碎裂之声不断。再次对各位长官敬礼,长宁号飞行长邓粤铭少校大喝道:“全体出发!”。说罢第一个冲出了训导室,奔向飞行甲板,其余飞行员跟着他鱼贯而出,各自奔向自己的飞机。
迟到的飞行员终于来了,飞行甲板上扔在暖机的机械师将飞机发动机转速调至一千转每分,并对飞机做最后的清理,同时甲板中线和两侧的绿色指示灯开始亮起。在飞行员例行检查完发动机、襟翼、方向舵后,他们大声对等在一边的机械师大声喊道:“就绪!”,紧接着,‘就绪’的报告一直传到舰桥上方空中飞行指挥站。与此同时,作战副官关荣少校在广播里大喊:“飞行员准备就绪,可以起飞!”
二十年前作战只有一艘航母,可现在是六艘航母编队作战。照以往。此时正以四号战斗速度迎风航行的长宁号航母已获得了足够的风速,但从六艘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要想在不浪费油料的情况下编成大队,就必须在起飞前密切协同。因此,得知六艘航母都已就绪的长宁号按惯例升起了舰艏旗,同时向各舰打出灯光信号:“第一波攻击队准备出发!”
似乎是同时,甲板上螺旋桨的转速剧增起来。螺旋桨钻出的风把机下待命的空勤人员绿色制服吹的猎猎作响。排在最前面四架‘海东青’舰载战斗机的飞行员全部举起了右手上的标识灯,飞机的翼灯也全部打开。见此情景,舰桥上方空中飞行指挥站再次向其余各舰发出灯光信号:“再次通知,准备出发!”
“长官,可以出发了吧?”舰桥上,长宁号作战官张子璇中校向舰长谭根少将和舰队司令朱天森上将敬礼请示。
“准许出发!”朱天森上将命令道,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
虽然日海军空母部队也在中方的训导下进行过夜间起降训练,但因为日海军中舰队派和航空派互相隔阂敌视,舰队派压根就不相信舰载机夜间作战。夜间不说起飞着陆,仅仅是搜索敌舰就难以完成,这根本是航空派的挑衅之言,不足一信。但事实上,中华海军早就在数年前解决了夜间舰载机搜敌问题——即便杨锐不改变历史,让日本人八木秀次研发出可实用的大功率磁控管,于1936年成立雷达研究小组英国皇家海军,仅在次年的首度机载雷达试验中,就靠1.5米的米波雷达就发现了八公里外的罗尼德号战列舰。
可以说,把雷达搬上飞机真的只是思路问题,不是外星技术问题。是以从神武二十二年开始,总参作战司就规定:航母攻击编队必须配备一架灰雁雷达机,该机由海鸠四型鱼雷机改装而成,其装备的十厘米波的雷达可以发现八十公里外的航母编队,在二十公里的距离上可发现处于水面状态航行的潜艇——这便使得不太情愿放弃艇身火炮的潜艇部队最终接受了新型潜艇,彻底的消失在海面之上。
航母夜间作战,靠机载雷达搜索敌舰队,而在俯冲投弹时,又要靠另一样高科技武器——主动红外夜视仪解决视线问题。这也不是了不得的技术,1934年荷兰人荷尔斯特就发明了第一部主动红外夜视仪。当然,此时已具备技术底蕴的中华并不需要像二十年前那样,四处购买现成的发明专利,海军飞行员所配备的红外主动夜视仪完全由中华皇家科学院光学实验室研发。
虽然第一代产品技术落后,但机载提供的大电流和大空间使得主动红外夜视仪作用距离超过四百米、在四百至一千米之间。因此,总参作战司关于航母夜间作战又规定:夜间作战攻击机编队应以鱼雷轰炸机为主,俯冲轰炸机为辅。这是担心俯冲轰炸机速度太快,四百米一瞬而至,真要来不起拉起,那就神风特攻了。
以后世眼光看,如此粗鄙的科技和战术根本不值一提,是以杨锐当时面对汇报时无比激动的海军诸将异常冷静。主动红外,多简陋的东西!他真正想要的是热红外成像仪,不过这在半导体技术彻底成熟之前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值得安慰的就是雷达终于是厘米波了——虽然仅仅是十厘米,还在厘米波边沿上。
然后,在杨锐眼中不值一提的东西,在日本人看来就是难以置信的神技!晚上八点二十一分,由舰桥宝塔瞭望手发来的空袭警报让加藤宽治大将呆如木鸡,但看到一个接一个、连滚带爬跑进来的参谋,他又发觉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既然不是在做梦,那华军飞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可是他特地选的漆黑无月之夜啊!
“阁下……”外面炮声大作间,参谋长近藤信竹少将刚想建议解除灯火管制、打开探照灯时,脚下猛如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同时‘轰’的一声巨响,整艘战列舰都在震颤。
“八嘎!不是说好减装药的吗!”一边的永野修身大将又憋屈又愤怒。日方以战舰价格是飞机的几千倍为由,最终让中方答应鱼雷以及炸弹减装药,但放空火力装药不变,实际的毁伤结果由舰上的演习裁判员根据数值计算,却不想,中国人居然食言。
“可能是炮塔弹药库殉爆!”末次信正猜测道。果然,一会航速大减的同时,满脸苍白的舰长桑折英三郎跑进来汇报:“阁下,左舷五号副炮的弹药库殉爆了……”
桑折英三郎的说完欲言又止,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几个演习裁判员,末次信正不安的问:“那么……,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闻副司令这么问,桑折英三郎低下了头,站在裁判员最前方的是中华海军李国堂上校,他敬礼后道:“报告长官:在刚才的打击中,本舰身中鱼雷四发,两发俯冲穿甲弹,一枚近失弹,所以裁判组判定,本舰已受重创开始倾侧,而且,考虑到袭击还在进行中,所以……,所以裁判组认为本舰将于两个小时内沉没,请各位长官……”
“八嘎!”加藤宽治怒吼起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沉没。
“请阁下见谅,下官仅仅是履行裁判职责!”说实话,李国堂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作为被航母淘汰的一员,他没想到舰载航空兵居然有如此威力。
“真是失礼了!”舰队副司令末次信正大将一手压着恼羞成怒的加藤,一边像李国堂致意。不过李国堂上校对日本人的愤怒并不介怀——鬼子的旗舰都沉了,不怒才怪。
舰桥外还是枪炮声大作,在探照灯的胡乱照耀下,四座127mm高射炮、四座76mm高射炮、十座三联装25mm高射机枪正在对着无比漆黑的夜漫无目的开火。都知道自己在打飞机,但没有任何人知道飞机在哪,而空中也几乎找不到飞机殉爆的火光,唯有直逼耳膜的飞机发动机轰鸣和呼啸。
长长的叹了口气,末次信正大将打破诸人的沉默,他沉声道:“诸君,弃舰吧!”(未完待续。)
PS: 新章节涉及太多未知的东西,包括经济背景、科技背景、人物及关系背景,地理背景。具体的说,昨日未更是因为找了一整天的RS-132喀秋莎火箭弹造价,同时想了解并计算日美在太平洋战争时期的弹药补给数量,进而推算各项战争开支,然后却没有结果。虽然问题很多,但相信会越来越好。感谢各位支持!
第六章 事实
硫磺岛临时基地上的东乡平八郎一夜未睡,虽然包括天皇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希望他拖着病躯前来环境恶劣的硫磺岛,可作为坚定的大舰巨炮主义者,他固执的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演习的结果——这不仅关系到自己一生所求,还关乎中日两国海军指挥权的最终所属。中国胜,日后东亚海权由中国主导;日本胜,情况则反之。
枯坐于室内,几个小时的焦灼等待后,通报的人终于来了。东乡的心随着来人沉重的步伐高悬,待门拉开,久候的伏见宫博恭王出现在门口,他以往的闲适全然不在,不予的脸上,仿佛哭过。
“败了么?”提着心的东乡想放下但却放不下,他忍着颤抖问。
“嗯!”伏见宫博恭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在东乡面前跪坐下,独对着惨白的墙后才答。
“怎么做到的?”东乡似乎听到自己身体内有一个东西碎了,思绪一片混乱,可惯性仍让他问这个并无多大意义的问题。
“他们……”伏见宫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悲呛此时又冲了出来,他抽噎的说不出话——根据裁判组的判定,在长达四小时的攻击中,联合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这有因战舰不是真正沉没而导致其他舰只逗留不去的原因,也有己方在暗夜中惊慌失措、不得夜战要领的原因,可败了就是败了,不说夜战技术,只说空母对战列舰的压倒性优势,已在此战中展现无遗。
“速度快的空母部队在第一时间脱离了……”伏见宫补充道,“只有凤翔号沉没,另外还有三艘战列舰。明天我海军剩余部队将光明正大的与华国海军做最后之对决!”
“还有必要吗?”伏见宫想借此聊以安慰自己的大和魂,可东乡平八郎却惨淡的一笑。
“当然还有!”伏见宫的声音突兀高昂起来、歇斯底里,“霓虹还未沦陷,亿万国民还未玉碎,华国海军即便击沉了我们所有的战舰,他们也不能登陆霓虹!”
作为皇族。一向举止得体也极重举止得体的伏见宫居然变成了一个输光眼赤的赌徒,这让东乡平八朗身上的颤抖更甚。输了不要紧,但因为输而丧失军人最基本的冷静和信心,这才是最可怕的。看着越来越狂乱的伏见宫。他道:“好了,辛苦殿下了。既然夜已深,那就请回吧。”
对马一战后,东乡已然是日本海军的军神,是以他的话伏见宫还是听的。闻言后。收拾心情的伏见宫便起身告辞了,而他一走,刚刚忍住泪的东乡马上涕泪满面,他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笑声。
其实中国人并没笑,因为中国海军从来就不以日本海军对敌手。这次演习便如大人欺负小女孩那般,打疼了心里反而有些内疚。此时,退出演习裁判厅的徐敬熙等人全都心有戚戚——航母编队两波打击一共‘击沉’联合舰队四艘战列舰、一艘轻型航母,还重伤另外三艘战列舰。朱天森那家伙毫不留情打击,让他们这些人面对惊慌失措的日本人极为变扭,安慰不安慰都不恰当。看来做大哥的也要脸皮厚啊。
“这事情做的……,是不是明天让朱天森稍微让一让?也给他们几个战果。”周思绪上将手敲打着军中特制的折叠桌,无比惆怅。
“说是演习,可却是实弹,最少日本人是实弹,怎么能让?”总参谋长徐敬熙上将当即反对。“今天晚上已经损失了三十九名飞行员,明天一让还要损失多少?”
“其实演习再下去没必要了。”贝寿同上将是另一个意见。“此战第一目的是让日本海军明白未来制海权将掌握在海基航空兵手里,我想经历这次演习,日本人应该完全明白这一点了。再打下去,那就要打红眼、有伤和气了。还有。飞行员的损失也是一个大问题,都是老飞了,有必要死在这里吗?我们真正要提防还是美国海军啊!”
“季眉说的对。”徐敬熙点头,“我看。明天早上还是由我出面向日本人提出中止演习吧,再打下去确实已无益,只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咱们还是把目光放像红海吧,刚刚收到的电报,意大利的墨索里尼表示绝不会对黄种人屈服,伟大的意大利军队将碾碎一切拦路石!”
徐敬熙的说法让在坐的诸将点头。可当第二天一早中日双方军官到齐后,最先提出中止演习的却是抱病前来的东乡平八郎。爱面子的日本人居然如此干脆请求罢战,这不由让徐敬熙将那般日本将军全都打量了一番,显然,这帮气鼓鼓的孙子都是想着‘玉碎’,可东乡的威望足够压住一切反对意见。
“我完全接受阁下的提议。”徐敬熙点头接受东乡平八郎的请求,“我们不是敌人!本次演习乃前总理大人不忍看贵国海军走入歧途,这才向贵海军提出这次演习的。大人说过,日本士兵是百分百的士兵,将军也是百分百的勇敢,但他们都不狡猾,所以只有流血才有让他们做出改变的可能。我方希望通过本次演习贵方能明白科技每一日都在进步,因而战争模式、具体战术都在发生极为迅速的变化,不能‘日事日毕、日清日高’的军队终究会被淘汰。”
说是善意,可习惯教训人的徐敬熙上将话语里明显带有教训的意味,可这并没有让日本人不快,他们宛如当年在英国朴茨茅斯海军大学时那样,记住他说的每个字。
“是的,我们不是敌人。”东乡无力的重复徐敬熙的话语,在两边参谋人员通知演习双方罢战时,他转而问道:“我想请教阁下,贵军是如何做到夜间袭击的?”
早就知道日本人会问这个问题、内部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是以徐敬熙道:“很简单,我们先通过蝙蝠搜索贵国舰队,而后派出鱼雷轰炸机进行鱼雷攻击。”
“蝙蝠?”东乡平八郎不解的问,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总不会是活蝙蝠吧。
“就是电探。”徐敬熙解释道,他见一干日本人像听天书,便笑道:“这其实是贵国东北帝国大学的八木秀次教授研制的,似乎因为贵国对他所说的电探不感兴趣。所以他被我国天字号集团聘请了。这种电探,如果装在飞机上,能发现几十公里外的战舰,很小的潜艇也能轻易发现。所以我国海军中的老式潜艇全都退役了。现在欧洲诸国也在研究类似的设备,应该也有了一些成果,也许过不了几年,这种新装备就会列装的。”
“那米国呢?”三百五十六少将忍不住问,这种插话是很失礼的。好在这是每个人日本人都关心的问题。
“美国当然也在研究,根据情报,据说是快要列装了。”徐敬熙道。“不过他们暂时比我们落后一步,只有装在陆地上对空搜索以作防空的型号,还没有将其装在飞机上对海搜索的。也许这因为美国地理位置太好,不必像英国那样担心潜艇吧。”
当今诸国,也就是英美德中四国走在军事科技的最前沿,英国是上次大战被潜艇打怕了,一直到战争结束都唯能研究出对付潜艇的有效手段;德国则是越限制越折腾,满脑子想的是打赢下一战;而美国。因为地缘素来对军事科技懈怠,但海军那一票人明显不是独立主义者,与海战有关的科技一直走在最前列。至于法国和苏联,前者是没钱,后者有意却缺少积累……
徐敬熙正想着各国对军事科技的态度,伏见宫忽然问道:“阁下,请问我国是否能购买电探?”
“当然呢。”徐敬熙见他一直在扭捏,还以为是什么问题。他笑道:“中日既是盟友,那自然是一视同仁,毫无保留。只是…只是这东西的价格……。贵呀!”
徐敬熙一说蝙蝠神器的价格就忍不住肉痛,他如此,知道具体价格的贝寿同和周思绪也肉痛的很。不过,若是他们能知道美国第一部原始的地对空雷达。也就是装在珍珠港发现日本飞机的那部破雷达总共花了十万美元,以及二战中美国为购买雷达设备总共花了三十亿美元,就不会这幅表情了;再说,好雷达在二战那简直是有市无价。
“装在舰艇和陆地上探测飞机的,需要二十万华元每部;装在飞机上的,需要三十万华元……”总后勤部长周思绪对此价格极为熟悉。当场就报了出价,但日本人对着这价格并无太多震撼,毕竟,昨夜就因为缺少这几十万装备,整个舰队都葬送了。
“这是我军的采购价,若干贵军前去采购……,可以找八木教授说情,他是公司的重要股东,看看能不能打个折。”徐敬熙笑道。“但言归正传,我建议贵国还是先购买几部试用、培训相关人员更好。贸然大批采购,一来,这种高科技装备还不成熟,过些年估计性能将有提高,同时成品率上去后,价格也能降下来;二来,就世界范围内说,也就我国海军装备了舰载雷达和机载雷达。机载的还好,舰载雷达一旦装上可就暴露了,这是会让各国警觉。”
蝙蝠神器是日本人研发出来的说辞让在坐的日军将领稍微有了些欣慰,也许,将这场演习说成是日本人打败了日本人也不为过。日本人如此阿Q完全出乎徐敬熙等人的预料,不过这些都不是要事,现在摆在头上的意大利即将入侵阿比西尼亚之事,在他见在场日本人深情有所缓和后,便道:“诸位,意大利政府为吞并阿西比尼亚,已决定退出国联一意孤行了。英法等国因欧洲平衡计,准备袖手旁观,但贵朝我三国作为国联常任理事国,确有必要出兵红海以维护公义……”
中日朝三国出兵东非、阻止意大利吞并阿比西尼亚之事在场诸人早就知晓,可大家心思却都放在演习对抗上,现在演习完毕坐而论策,日本人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首的伏见宫看了看东乡和铃木贯太郎后才道:“阁下,出兵难道真是为维护正义?”
“确实如此!”徐敬熙此时才发现日本人对出兵之事毫无概念,“这是我国总理对我的解释,因为职务关系,我不得不对此深信不疑。并且此事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徐敬熙看了在场的人,见剩下的都是些头面人物,这才道:“政府的考虑暂且不管,军人照命执行就是了。但这次出兵我临时倒有个想法,那便是故意让意大利击沉一艘航母……”
“纳尼!”伏见宫和山本五**惊,反倒是东乡和铃木贯太郎不但不吃惊,反而频频点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伏见宫急问。
“下半年就是第二次伦敦海军条约谈判。我方是希望续约的。”徐敬熙道,他看见伏见和东乡两人眉毛有些牵动,便再笑:“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既然政府的意思是续签条约,那我也只能接受续签条约这个结果。但是,按照各方面情报判断,美国人是不想签这次条约的。
贵我两国经济、工业、科技正日新月异的发展,两国现在几成一体,在美国人看来,再这么搞下去,我们迟早会在太平洋挑战美国的海权,到那时再开战就不如现在趁我们羽毛未丰时开战。所以,我的判断是即便我们同意解散中日朝同盟、答应10:6的的主力舰吨位条件,他们也还是会寻找办法拒签条约。以求在未来数年内开战的。
而以美国的工业和经济,除非整个欧亚大陆的国家都联合起来,不然难以匹敌。因此,对美战略之关键,还在于误导——既然全世界海军都未能像我们这么确定航母的重要性、确定航空兵的重要性,那么我们就应该误导美国海军,使其往战列舰上投入更多的资源。
一个国家再强大,其超过八百五十英尺的船坞也是有限的。我们一开战就打掉了美国海军现有的航母,而此时美国船坞里却躺着不少战列舰,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航母数量将大大超过美国海军。这段时间就是结束战争的有利时间,当然也有可能美国人会忍耐两三年,等他们造出足够数量的航母后再打回来也说不定,这些都是后话了。误导之策的成本仅仅是丢掉一艘本该在明年拆毁的航母。这并不算太高。”
华盛顿条约到明年结束,听闻中国明年要遵守条约拆掉航母,秉承日式吝啬作风的伏见宫说道:“阁下,既然米国不会签订海军条约,而条约明年年底就到齐,那为何不保留这艘航母呢?如果太过老化。也可以想办法改装啊。”
长宁号和永宁号都是当年在日本船厂订造的,徐敬熙误以为是日本人不舍,他解释道:“长宁和安宁服役近二十年,实在是太老了。而且,两舰都是试验舰,以验证某些设计是否合理而建造,这二十年使用下来,我们得到了不少宝贵经验。改装虽然可使其再入现役,可一些根本上的东西是无法改的,要说改,还真不如新造。和舰相比,人才是最重要的,一艘不合格的战舰只会浪费好不容易培养其起来的舰员。”
说到此,不想深究的徐敬熙转换了话题,他道:“诸位,既然出兵阿比西尼亚包含这样的目的,那海上作战的主力就只能是贵方了。意大利虽然有十艘战列舰,但有四艘是老式的,一艘新式但舰体已经报废,真正能作战的只有两艘杜利奥级、两艘加富尔公爵级、一艘但丁级。虽然意大利去年对这些舰做了现代化改装,但其主炮口径仅仅是三百二十毫米,还不如贵国的金刚级。基于此情况,我希望贵国最少当派出三到四艘战列舰……”
日本有十艘战列舰,长门陆奥任意一艘就能吊打意大利一战期间所见之战列舰,可出战的阵容太大,战就会打不起来,对政府来说以势压人是最好的,但对军人来说,只去耀武扬威一番却不开一炮,总感觉憋屈,何况这次演习失败,日本人全憋着一肚子气没那撒。
三言两语间,双方就确定了出战的具体舰只,即日方金刚级三艘战列舰,另外以抱历练空母打算,伏见宫又要求中方仅派长宁、永宁二舰出战,另外两艘则由赤城、天城替换。主力舰如此安排后,双方又各排了四艘重巡和若干驱逐舰,最后才是医疗船、油轮、弹药补给船、登陆舰等辅助舰艇。这般安排后一算,总吨位居然有三十多万吨。
中日军方高层在硫磺岛一个上午就确定了大致出兵细节,不能说不快,但国际形势之变化却让人措手不及,这边带伤的战舰刚刚回到日本,那边意大利就不顾国联警告悍然入侵阿比西尼亚,这动作,看来意大利是要先下手为强,造成既成事实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震撼
“麦考密克先生,您可以把我们看作奴隶时代尽忠职守的警察。我们做的仅仅是制止违反法律的奴隶主和奴隶,不是要推翻整个奴隶制度,这就是我们并不在意阿尼西比亚王国如今是否存在奴隶买卖的真实原因。须知:废除存在的奴隶买卖和废除现行的殖民地体制,都不是现在本次需要讨论的事情。”京城景山稽疑院内,在新闻官宣读完稽疑院已通过出兵议案后,美联社记者麦考密克没有提问外交尚书王正廷,而是提问杨度。
“所以,那些担心我们在东非这个苏伊士运河咽喉获取立足点的人大可以放心,而那些希望我们就此解放殖民地的人也大可以放心。前者,请务必记住大中华国是十六年前凡尔赛条约的签字国、是华盛顿条约的签字国、是国际联盟的缔造者之一,更是国际体系的一员。中华与日本帝国、朝鲜王国的任何行止都将遵照国际规则而不会逾越,并且,不但不逾越,我们还将会积极维护整个国际体系正常运转,直到各国一致认为条约应该修改或者废除,对我们三国来说,维护条约本身就是维护我们的正当权利不受损害。
我希望国际联盟所有会员国都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参与到这次制止意大利王国的维和行动中来。或许今天意大利王国五十万陆军不是在入侵贵国,可一旦条约体系被破坏、国际联盟名存实亡,我相信不许多久,下一个被入侵的就是贵国。
国际联盟昨日下午已紧急通过惩处意大利的决议:如果意方不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停火,并在七十二小时内开始进行撤军,那么国际联盟将派遣维和部队帮助阿尼西比亚王国驱逐攻入其境内的任何意军部队,同时要求意大利赔偿阿尼西比亚的实际损失。我在此呼吁国际联盟各会员国派出军队参与本次维和行动,因为,保卫国际联盟就是保护你们自己!”
在中外记者的闪光灯下,杨度毫不慌乱的做广告四处拉兵。留足时间给记者拍照后,他再道:“包括阿西比尼亚王国在内。对于那些希望我们能解放殖民地之人,我只能表示遗憾。大中华国、日本帝国、朝鲜王国并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同情出兵,作为有类似经历的三国,我们明白国家之独立发展。需要本国人民的努力而不仅仅是别国相帮。期望贵人降临以解自己倒悬之苦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虽然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情况各不相同,但之所以会沦落到现今之地步,总是存在各种相同的原因,所以请求助者自助!”
多年的国际联盟职业生涯使杨度有一种别于外交官的犀利风格。毕竟,国际联盟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地方,不是推卸责任的地方。他如此定义本次中日朝三国出兵阿比西尼亚的目的,顿时让某些黄种人失望,让除了意大利之外的白种人高兴。不算密集但却很热烈的掌声过后,下一个记者再问道:“请问杨大人,贵国什么时间出兵?现在意军正从三个方向进攻阿比西尼亚,墨索里尼宣告要在三十天内占领阿京亚的斯亚贝巴。如果贵国出兵的时间太晚,那么很可能阿京将被意军所占领。”
“出兵时间由我国太尉府与友军相商后最终决定,预计的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后。”得过消息的杨度肯定说道。“届时不管意军是否占领阿京城亚的斯亚贝巴,他们都必须遵照国际联盟的决议撤军。从这点说,他们此时攻的越快,到时的损失就越大。
另外我还听说,为了募集本次出兵军费,意大利政府已经号召全体国民上交黄金首饰,甚至连婚戒都不放过,还特意造了铁戒指以作替代。这就很让人深思了,意国如此的穷兵黩武,究竟是为了什么?众所周知的是。阿比西尼亚并没有丰富的、值钱的矿产,其经济利益也很小。在此我们不难判断:意国出兵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国内经济无法摆脱经济危机,不得不靠对外输出战争来缓解内部危机,以保住当权者的位置。同时。鉴于意国现有的军事力量,他只能对一个贫瘠的非洲国家动武。
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绝不是孤立的现象,既然意国可以靠对外用兵来转移国内矛盾,那么其他国家也可以选择这条道路。因此,如果我们这一次对意国进行姑息。那下一次就会有其他国家冒出来如法炮制。在这点上,对于期望和平的国家而言,保卫阿比西尼亚就是保护我们自己,放弃阿比西尼亚就是放弃自我拯救。”
明显的,杨度此言是语有所指了,明白他真正深意的法国记者突然不顾规矩的高叫道:“请问杨大人,您所说的‘其他国家’是指德国吗?”
法国记者虽然不守规矩,但中文却是流利,他这么一说,整个新闻发言厅一片哗然。恐惧于上次欧洲战争的法国人绝不想再来一场欧洲大战,所以希望能得到一份可靠的安全承诺,特别是针对德国。杨度的发言让勾起了法国人的**。
法国人一出声,德国记者就大喊抗议,但更多的目光却看着杨度,包括其身边的外交尚书王正廷——他乐于由杨度来回答这个问题,这毕竟不是完全的官方立场。
“包括德国,也包括任何想向外转嫁国内矛盾、以维持现政府统治的国家!”杨度点头答道,说的有些隐晦,但他下一句又流露本性了,他道:“中华与德国友谊极为深厚,对德国的遭遇也极为同情,我们也支持德国现政府通过谈判等合法手段改善自身的处境,但是,如果德国现政府想学习意大利来摆脱并不让人好受的凡尔赛条约,我国政府将持完全反对之态度。而反对的理由,除了此举将破坏现有国际条约、引发大规模战争外,更深的一个理由是这将会给德国人民带来更为深沉的灾难!
作为上次战争战胜国的意大利入侵阿比西尼亚已经要求国民捐献自己的金质婚戒,那德国发动战争又要国民捐献什么?作为上一次战败国的德国又还有什么?既然上次战争德国和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王国同心协力都未能赢得战争,那凭什么认为就能赢得下一场世界战争?德国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但战争只会让德国人民的处境更坏,就像本次意大利入侵阿国一样,其最终将自食苦果。”
不同于前面的回答,杨度的这次赢得在场所有人的掌声。包括之前大声抗议的德国记者。次日,他本次的答记者问不光在国内各大报头版登载,更在除德国以外的全世界报纸杂志上刊行,美国的时代周刊还用他的肖像作为封面。照片上更了一行字:和平守护者!
二十多天后,看到时代周刊详文的杨锐大笑不已。中国对和平以及条约的维护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保护自身利益,根本就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但杨度的表态和立场完全符合世界主流媒体以及那些‘祈求和平’人们的口味,是以饱受追捧。
看着杨锐笑起。本次以私人身份来访的贝寿同也浅笑起来,他道:“先生,现在有很多人、特别是很多外国人都希望皙子先生参加下一届总理选举……”
“是吗?”杨锐放下杂志随口答了一句,“我想皙子是不会答应的,他的舞台是整个世界,国内对他来说太小了。还是不说这个吧,出兵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闲聊结束,贝寿同当即认真起来,他道:“先生,具体的出兵计划已经和日本沟通好了。日本国会勉强通过议案后,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只是惺初的误导之策太过大胆,海军那边反对的厉害,特别是长宁号的舰长谭根少将发誓要与舰同沉……”
徐敬熙有一种秦将白起式的铁血,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不在话下。误导之策虽有可取之处,同时代价也并不是太大——长宁号是当年王平轩甲组的设计方案,其为单层机库、装甲飞行甲板,二十年下来,支撑飞行甲板上五千吨装甲的侧舷支柱已出现一些变形弯曲。该舰要想继续使用就要把水线以上全部削平重建,这还不如重新建造一艘航母。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此事关系到海军荣誉,要执行几乎不可能。
“呵呵。这么多年了,谭根这小子还是这个脾气啊。”杨锐笑了一下,而后点上一支烟。
“是的,先生。”贝寿同此来是有求助之意的,“现在主要是他不同意,天森那边已经勉强同意了。我和惺初都认为。此事极为必要,人员的安全也有保障——方案仅仅是与意舰进行炮战,而后在撤离战场后内爆沉没,可谭舰长那边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
“嗯。”杨锐脑海里想着谭根的模样,能够想象他对长宁号的感情,他想了想道:“好像无用去年开始就在海军实习了。”
杨无用和杨无憾年满二十岁,在无名的影响下,一个入了海军,一个去了空军。听闻杨锐说道无用,贝寿同有些差异,“先生,您是想……”
“就调无用去做谭根的副官吧,让他寸步不离。他不是要与舰同沉吗,总不能拉着我儿子一块沉吧。”杨锐说道。决定让儿子去冒险的同时他忽然想起了仙凤,但他确定儿子会没事。
“先生,这……这合适吗,万一谭疯子他……”贝寿同没想到杨锐的处理办法是这个,当即吃了一惊,而后又很担心杨无用的安危。
“既然从军,那就要有战死疆场的觉悟,而我们这些勋贵之所以被国民供奉,不就是因为要去打仗吗?”杨锐沉声道,“我既然已经退下来了,军中的事情还是不干涉为好。现在这样处理是总参权责之内权责,和我没有关系。你们去办吧,至于无用那边……,他既然是军人,那就应以服从军令为天职,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杨锐的态度贝寿同早就知道,他现在除了通过王季同影响研发、为革新战术提供若干建议外,军中的事务确实不再管了,调杨无用去做谭根的副官,办法确实很好,可万一……,谁负的起这个责!
“别可了,事情就这么定吧。”杨锐把烟掐灭,然后问道:“在你们评估中。误导之策能有多大的效果?”
“效果……”贝寿同有些迟钝,他也狠抽了一口烟,缓了缓才道:“美国造船厂上次大战中时建了不少,但是大战结束后。大部分船厂都倒闭了。现在全国只有十五家造船厂,其中七家为民营船厂,剩余八家不是为海军所有,就是海军重点帮扶对象。
这八家具体为朴次茅斯、波士顿、布鲁克林、菲列台菲亚、诺福克、切利士敦、迈亚岛、布列马敦,另外康涅狄克州的格鲁石城电船公司。也隶属美海军部,这些船厂共有船坞三十七座,熟练技工八万五千余人……”
虽然工业实力很重要,但船坞却是造舰的关键瓶颈,听闻全美只有三十七座海军造船船坞,杨锐想问其中有多少是超过两百五十米以上的船坞时,贝寿同又道:“这些船厂基本以恒柏利造船公司、纽泡特船舶及船坞制造公司、纽约造船公司三家为首,他们基本垄断了海军的现有订单,两千吨以上军舰大部分由这三家造船厂建造。按照情报,这些造船厂公司正在准备扩建船坞并招聘人员。我们暂时不知道其扩充规模,但从其船厂设置和面积上推断,如果资金允许,大于两百米的船坞最少不会低于三十座,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座。”
“就这么多?”杨锐没有丝毫惊讶,反而觉得少。他概念里的美国航母可是铺天盖地的。
“是的,先生。船坞不是工厂,总是要受地形厂区制约的,除非美国人填海造船,但这从时间上来说也是来不及的。”贝寿同道。
“我总感觉太少!”杨锐道。他又问:“超过两百五十米的船坞有多少?”
“按照以上估计,超过两百五十米的船坞不会多于二十个。”贝寿同道,“总参的判断是,大型航母工期太长。以现有技术,前期工期最少要二十个月,所以真要发生战争,美国海军最可能做的是造一些一万多吨的中型航母,这类航母的工期一般在十二个月左右。这么推算,大致可以确定美国海军在开战第二年能获得二十艘左右的中型航母。八百架舰载机;在开战的第三年能获得四十多艘大中型航母,两千五百架舰载机,不过这是极端情况。
但如果那二十个船坞中有工期三十六个月的战列舰,那每多一艘战列舰,平均每年就能减少四十架舰载机。总参分析认为,如果与意大利的海战能让各国认识到航母无用,同时我们和日本又鼓吹并且大造战列舰,那美国开造的战列舰不会低于十二艘。虽然开战后美国人很可能将其废弃或改建,但也达到减少五艘大型航母、四百架舰载机的效果。以长宁号一艘换五艘,显然是值得的。”
“船坞、工期、长宁……”杨锐嘟囔了几句,以前在没有数据时,他总将美帝想的可怕,但实际分析下来,特别是与工部现在筹划的造船计划相比,中日两国未必会在战时造船能力上逊于美国多少,其两百五十米以上船坞不会多于二十个便是明证——地形、厂区布置、造船工人、与之相配套的基建设施、还有配件制造工厂,这些都使得船坞不是说建就建的。
而这五十个船坞也不一定全拿来造航母,即便美国海军明白航母才是未来海军的发展方向,其航母编队中也要有不少重巡洋舰用作护卫和防空。中华海军实验下来的最佳航母编队组成:为一装甲航母、一重巡、一轻巡、三驱逐舰、一油轮、零点三补给船,吨位比例为2.7:1:0.5:0.75(0.25x3):2:0.5;
若是非装甲航母,那为防空计,要么轻巡换重巡,要么就必须有两艘轻巡,不然防空火力太过捉急。即便航母只配一艘重巡,那也要占用十五个两百米左右的船坞,这等于美国每年下水的航母是三十艘和十五艘交替。
“埋弧焊那边情报局干涉了吧?”杨锐思考之后问道,这是确定焊接对造舰带来的优势后,新列入绊脚石计划的一部分。
“情报局已经把专利买下了,”贝寿同道,“并要求对方不对外声张。但现在电弧焊在造船业很普遍,这能取多大作用难以估计。”
“技术的进步只能干扰,不能阻止,我们尽人事即可,不必太苛求了。”杨锐无奈道。绊脚石计划的关键部分原子弹理论已经被各国物理化学家突破到放射性元素了。再过几年必定会有人发现原子裂变,到那时,只要愿意花钱,数年内必可造出原子弹。
不同于杨锐的淡然。贝寿同说道,“先生,即便只有五十个船坞,那也是股可怕的力量,我们和日本、朝鲜加起来。即便扩建,两百米以上的船坞也不会超过三十个。”
“以美国的造成技术而言,船坞是一个瓶颈,但对于我们来说,瓶颈不是船坞,而是资金。”杨锐摇头,手上烟雾缭绕。“不管怎么算,战争期间,每年投入造船的资金都不会超过四十亿,就这四十亿。要造商船、造油轮、造护卫舰、造护航航母,不然贸易和后勤无法保障,这里便要减去七到八亿,剩下的还要再减去五亿潜艇经费,不然就无法威胁敌人的贸易和后勤。最后剩下的才是造水面舰艇的资金,除了航母,又还要造驱逐舰、造巡洋舰、造快速油轮和快速补给舰,这么算下来,真正能用来造航母的钱,最多不超过十四亿。
十四亿能造多少艘航母?造耐用些的装甲航母。九千万算,也就十五艘,一千五百架舰载机;造普通的虽然省钱,只要七千万左右。可航母多了,与之配套的舰船也会增多,算下来也就比之前多两艘航母而已。十七艘航母最多一千七百架舰载机,这和你刚才说的二千多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啊。再说,战争真要拖个四五年。不说我们拖不起,美国人即便要填海,也已经添好了吧。”
杨锐是以军费的角度计算造舰能力,而贝寿同则更关注战时生产能力。造军舰,特别是造大型军舰,是完完全全的技术活,绝不是说来就来的。美国的情况是受船坞所限,有钱没处花,可中国的船坞就够了吗?即便每年十五艘航母,以那也要有二十三个大型船坞或者船台,现在中日朝全部加起来,能造两万七千吨的航母的船坞也不过十二个。
想到这一点,贝寿同建议道:“先生,不管美国人如何,我们都该扩建一些大型船坞吧。”
“不必了。小徐那边有完整的战时造船计划,到时候只会没钱开工,不会缺船坞和工人。”杨锐道,“现在的情况是日本造船厂配合不配合的问题,如果他们不配合、不纳入战时工业体系,那大连这边就要扩建船坞、培训工人了。”
“可行吗,先生?”大连造船厂最多也就能建六个船坞,加上南京扩建至四个、江南的两个,这十二个船台能造那么多船?想到这里,贝寿同不得不问。
“当然能!”杨锐很肯定,“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的船坞利用效率最少是美国人的五倍,真正缺的还是钱。有这样的效率本来是可以在美国战时工业未完全启动前快鱼吃慢鱼,可快鱼吃慢鱼一样缺钱,我们即便在前面一两年掌握了太平洋制海权也不能如何。美国造舰不行,造飞机的话因为有那么多汽车厂,数量肯定倍于我们。
还是不说这个吧。误导之策就这么定吧。另外海军可以误导,陆军也不能落下。这一次出兵我听说陆军虽不去,但陆战队还是去的,武器里头就把二脚踢加上吧。”
二脚踢军中单兵反坦克武器的俗称,杨锐称之为火箭筒,其实就是个大号二脚踢,类似二战德国的铁拳,其军中正式名称叫做‘啊屁击’,老兵教导新兵时时叮嘱,打的时候记得要大喊‘啊屁击’,不然不灵。
“可之前这是保密使用的啊。”贝寿同不解的问。
“航母无用论不够,我们还要制造战车无用论。”杨锐笑道。“再说双基******和药柱问题都已经解决,新的RPG正在试制,射程肯定超过三百米。这次就把库存的那些二脚踢放出去吧,让各国吹鼓战车无敌论的那些人震撼震撼。”(未完待续。)
第八章 调子
说到让那些人震撼震撼,杨锐难得坏笑起来——在以前哀叹历史面貌全然改变、时局把握能力完全丧失后,他又发现自己掌握着一个别人无法匹敌的东西,那便是了解世界科技树的走向,以及科技树对历史、军事、政治所带来的影响,之前的复兴军正是因为新战术、新武器的使用才立于不败之地的。△¢頂點小說,
杨锐的大致构想是:在干涉意大利入侵阿比西尼亚的战争中,把有效射程四十五米的华版rpg-3大量抛出去,紧接着的西班牙内战中,则把马上要定型的华版prg-6抛出去,让世界各国深信坦克无用论;真要爆发二战,古德里安的装甲师将面对法波两国步兵prg-6暴风雨般的打击,看闪电战还能不能闪起来?届时发动战争的德国或战败、或内爆,反正整个世界很快会恢复平静,而美帝将继续孤立于美洲。
至于rpg被敌人仿制对自己的坦克产生威胁……,反正玻璃钢和陶瓷装甲都已研发出来了,前者因为价格低廉,海军已将其运用至长宁、永宁的替换航母上,加上单层机库改为双层机库减少了装甲防护面积这个因素,装甲航母最令人诟病的重心不稳、支撑易坏的问题彻底得到解决,海军声称以后只要装母,不要裸母。(虽然建造装甲航母仍有费钱、费工的毛病,但参考新近草拟的战时造船计划,费工问题完全得到解决;而费钱,在数量上短少两艘却能提升其他十五艘的生存能力。这是笔划得来的保险买卖,毕竟航母不是一次性筷子。少损失一艘等于新造一艘半);而后者极为昂贵,但未必不能少量用于坦克装甲上。再说真处于实战中,单兵反坦克武器根本不能阻挡装甲洪流。
贝寿同听闻杨锐要把二脚踢抛出去,却未想他连现在还未定型的新一代反战车武器rpf-6也抛出去,所以一是并无反应。他还是纠结对美策略,清咳一下还是问道:“先生,击落美军飞行员之事美国人一直未曾释怀,这段时间其国内对通过第二次卡尔文森法案的呼声越来越高,对下半年的伦敦海军裁军条约会议也讨论甚多。拆散中日朝同盟是注定已经是普遍认可的谈判前提条件,而我们国内也有一些议论。不少人认为应该放弃同盟,我们这边是……”
听着贝寿同的话,杨锐只是仰头抽烟。见他如此,贝寿同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这边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还有什么好应对的,拆散同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美国人真正要做的,其实是要破坏三国关税同盟以及越来越密切的两国金融势力,最终阻止亚元的发行。”杨锐把烟狠狠的掐灭,目光变得有些凌厉。“有些人啊,做奴才做惯了!这就像有人对他说,你把枪扔了就不打你,他就把枪给扔了;然后那个人又说。你把钱交出来就不打你,然后奴才又把钱交了出去。总之,只要别人吓一吓他。他即便能靠自己保证安全,也宁愿在别人的施舍下活命。”
又点上支烟长长的吁了口气。杨锐收敛之前的不满,很平静的道:“民族自信心的建立不是一时半会的。也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支的起来的。下半年的谈判就交给稽疑院那些人吧。他们愿意放弃同盟,那就放弃同盟,他们要是不愿意放弃同盟,那之后才是我们的事情。”
没想到杨锐居然是这种想法,贝寿同惊道,“先生,真这样他们很可能会答应美国人的要求!”
“他们答应有什么用?美国人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吗?”杨锐嘲讽道,“当然,要是他们逢美必跪,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关内都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还是独善其身的好,长城以外全是我们的地方,大不了从今以后不鸟关内便是了。”
杨锐的话说在点子上,贝寿同想了想再道:“如果我们真的在美国压力下放弃同盟,日本将会很愤怒,我们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那又如何?”杨锐想到了宋教仁。幸好他是被陈其美派人干掉的,但以他挑唆民粹的意图,复兴会这边也迟早要把他给踹下去。什么东西!挟持民意这种低端把戏也拿来弦,还忧国忧民,捐掉自己的全部年薪,真是该死!
“如果我们放弃同盟,那美国若不拉拢日本,那就会消灭日本。而在消日美开战后,他们说不定还会袖手旁观,巴不得美国人占领日本后也在我国推行民主。”贝寿同在京中日久,对稽疑院的某些人,特别是宋教仁死后的新国民党很是了解,这里头不少人是留美学生,他们为了民主自由肯定不乐意见到中日同盟,巴不得美军陆战队重新登陆沪上滩。
“那这种人在稽疑院又有多少?”杨锐笑道:“说句实话,如果稽疑院大部分人真要铁了心放弃日本巴结美国,那我们这些人含辛茹苦又有什么价值?你可前往不要小看了商人的智慧。我们啊,基本上将权力都给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些大权在握的聪明人会不知道中日同盟的重要性?我们不要皇帝不急太监急,总会有人站出来与他们打对台戏的。”
“但万一这些人被收买了呢?”贝寿同还是不放心。
“以前的那些所谓的‘民众代表’才会被人收买,现在的稽疑院代表全是各省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能收买得了他们全部人?会赞同放弃日本的,仅仅是那些靠报纸稿费、靠大学教授工资交税的嘴炮党,他们无家无业,自然希望美国人扶自己一把,好再上一层楼。说明白些,那就是这个国家比以前更值钱了,他们打算把她卖一个好价钱。”
杨锐说着本朝的嘴炮。想着明末的清流,忽然感觉仅仅以交税作为参选的资格还是不够的。大学教授的待遇极高,而大学教授有一些则是之前的庚款留学生。这些人为实现全民****、民主自由,百分百会做美帝带路党。
“季眉啊,你是军人,军人就不要去干涉政务。稽疑院的选择就我们的选择。”杨锐最后道。
杨锐如此交代,贝寿同便陷入沉默,不过从他固执的神情看,明显是没想通。在杨锐悠闲喝茶的当口,他最后还是愤然道:“先生,我们绝不能看着那些人把这个国家给毁了!”
“那你要怎么做?”杨锐温和道。“跳出来接管政府,宣布全**管?”
“不是!”看见杨锐盯着自己,贝寿同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千多年,在罗马还未统治世界的时候,北非有一个迦太基古国,他们当时控制着整个地中海贸易,极为富有。当时虽然没有蒸汽船,可地中海还是太小。罗马和迦太基最终因为一次偶发事件开战。战争打了二十三年之久,双方都伤亡惨重,但最终还是罗马人顶住了,迦太基不得不认输赔款。从此地中海海权由罗马掌握而不是迦太基。”
说到此,杨锐看向贝寿同,“季眉。你知道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什么吗?”
“真正决定……”昔日复兴军的座右铭是科学和艺术,但杨锐这么问。明显不是这个答案,他思考了一下。摇头道:“还请先生解惑。”
没想到几十年后还有这样的师生对答,杨锐笑了笑道:“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是将领、不是技术、不是战术、不是艺术,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对阵双方谁比谁更野蛮。”
“野蛮?”贝寿同不想居然是这个答案。
“野蛮不是凶厉,不是谁比谁更狠、谁比谁杀人多。因为狠仅仅是一时的,从里到外、对敌对己都狠才是真野蛮。一个文明人,打着打着就不会想再打下去,他们希望和平,但一个真正野蛮的人,他骨子里是厌恶和平的,在他看来,杀人和被杀才是常态,和平是变态。换而言之,战争源于与生俱来的兽性,而和平则是取决于人性。
长期战争是要靠兽性来维持的,欧洲大战就是例子。德国人就是比法国人更有兽性,所以德国人能撑到最后,而法国人打了三年就想休战。这是民主制度和君主立宪制的差别吗?不是。这其实是两国国民身上兽性比例的差别,这种差别你能从德国人的日常起居和法国人的日常起居中看出来,柏林就是没有巴黎舒适,所以德国比法国人更具野蛮特征。
稽疑院代表大部分人是民选的,不管这些人花钱买了多少选票,他们都是民众的代表。如果他们身上野蛮不足、兽性不够,那即便你强制他们保住日本又如何?即便强制他们对美开战又如何?民众全都不想打仗想投降、不想出力想偷懒,说不定你前方打着,后方就革命了。到时候你不但不是民族功臣,反而是挑起战争的罪人,甚至,审判你、绞杀你的不是美国人而是自己人,这种例子在历史上素来不少。
历史上每每有英雄出现的时刻,都有国家民族全面衰败的背景,要不然为何只有英雄的个人而没有英雄的国家?要不然为何国家民族会落入生死存亡的境地,使得要靠几个英雄来救场?如果民族国家的大势是消亡,即便靠英雄力挽狂澜,最终的结局一样无法改变。这次,我们就用下半年的谈判来试试这个国家有多少兽性,如果这关都过不去,我们打赢了战争又如何?我们死后,又有谁能支持这个国家?”
纵然心中再热血,杨锐的话也让贝寿同凉到骨髓。是啊,如果民众都不想战争,那自己所作所为又还有什么意义?他忽然想起了杨锐多年以前的一次内部讲话,那时是说:人类只有两种状态,其一为兽,其二为奴,人仅仅是由兽变为的奴的一个舒服过程,器物越精致、文明越发达、思想越人性,那人就离为奴不远了,因为他们全然忘记了大自然至高无上的生存法——你死我活。
思虑即此,贝寿同缓口气再道,“先生,其他人不管,可年青的学生们却不乏热血之人,这些人总有兽性吧?”
“年青学生那不叫兽性,那叫脑残。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国家被他们彻底糟蹋,你我的结局和日本总理大臣滨口雄幸一样被忽然枪杀。”杨锐没想到贝寿同居然打年青学生的主意,不得不再次告诫,“民意不可肆意煽动,我当年煽动农民已经给后来者开了个坏头——宋遁初就是因为想走这条路最终完蛋的。虽然陈其美杀他只是为了挑起国家内乱——这人从来就没有在国内呆过,根本不知道司法**的效应——但宋遁初还是可以说学我而死。”
“稽疑院那些反对中日结盟、要求交好美国的嘴炮回答一个就好:解散同盟后,要是哪一天日本在美国的逼迫下决定开战,以他们的作风战争定是以偷袭开场,届时他们打不过,而美国大兵压境,要占领整个日本,我们当如何行事?
是坐视日本被美国驯服改造、最终变成美国的附庸,还是加入战团、帮日本抗击美国?”杨锐似乎有些动怒,激动的道。“美国不是英国,他不可能在此情况下接受第三国调停而放过日本,他肯定要日本无条件投降才会消极怒气。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中日结盟反而能约束日本、遏制战争,而不是嘴炮们睁眼说瞎话讲的,结盟是战争的祸根。
这也是为何当初北庭要吞并的原因,留一个中立国在两个强国中间,隔着一层你猜我我猜你,迟早会出事。欧战不正是这么打起来的吗?战争起因不是德俄冲突、不是法德冲突、也不是奥俄冲突,而是双方势力交错的半中立地带发生冲突,最终引爆整个欧洲。
日本政局很乱,五年前刺杀滨口一案,就是政局不稳的表徵。上次的事情若不是我们强烈抗议,要求重判那些凶手,说不定日本就德国化了。便是现在,也全靠犬养毅的立宪政友会在独撑局势,要是犬养毅再被青年军人杀了,那日本就要癫狂了。可以确定的是,解散中日同盟后,战争必在五年内发生,而挑起战争的必会是日本,目的是把我们拉到自己一方。”
说到这里,杨锐起身道,“你们这些人可不要忘记,稽疑院才是东家,自己仅仅是伙计,千万不要自作主张给东家做主。我们现在做的事、花的钱,都是自己的,且仍在政府法律范围之内。备战是一回事,战与不战却是另外一回事,绝不可越俎代庖!”
“明白了,先生。”贝寿同满头是汗。
“好了,你有这种想法也不为过,没什么好自责的。”杨锐松了口气,“下个月我会去一趟日本,你要是有空就陪着我去吧。”
“啊,去日本?”自从卸任,杨锐基本只在自己封地上转,除了葬礼哪也不去。。
“是。日本政府现在是上压下迫,伦敦海军会议该怎么谈,对美国应持何种策略,都不确定;再就是中日市场一体化好几年了,金融一体化、货币一体化也该提上日程,这些虽说是由政府谈具体条款,可我们这些政府背后的人总要先通通气,定下大致调子吧。”杨锐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