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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贰零肆柒     清末英雄txt下载     清末英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壬卷 家与国 第六十六章 轮回2

    鼓掌的人们心思各异,而收音机前听众们的想法便比较单纯。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杨锐说的是什么,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杨锐的态度。不需任何理由,只要杨锐说中华是有希望的,那中华必定是有希望的——总理是中华英雄,而今为了中华万世长存,又退位让贤,他卸任时的金玉良言,人们又什么理由不信?

    在杨锐不徐不疾的话语中,他们只记住了‘中华(文明)是独特的,因为在其他(文明)消失时,唯有我们长存……,祖宗保佑我们……’仅仅这几句话即可让所有人彻底安心了。

    不过一些想从杨锐讲演中听出政策和机会的人很是失望:沪上的梁启超听完讲演后就立即把收音机给关了;燕京大学的胡适一边听一边苦笑连连;沪上中华总商会的代表们,边听则边东张西望,他们难以分辨其中的商机和国策,‘自保’的解释其实有很多,比如护侨也是自保,海军巡逻于南海、东海、波斯湾那就更是自保,可什么才不是自保呢?

    除了这些人,复兴军的官兵是失望的。对外什么都不做,那就等于他们暂无授爵分封的机会,人是会老的,真要等到自己退役那天依旧没有战争,那此生不是无比遗憾?这些人都没有授爵,很多人连士都不是。

    而那些已经建功立业的将校并未太在意杨锐所说的对外政策,已经有功名有财产的他们并不像一穷二白的年轻军官们那么急功近利。他们在意的是杨锐真的退下去了,这就等于说一切都是真的——有不少人还未曾蔡元培齐清源之事中回过神来,他们本认为总理之位永远是复兴会的,而这次却把宋教仁捧上来了!

    照实说,杨锐的讲演如同冰水倒入滚汤,整体并未激起什么大的浪花,但这些冰水一入锅便安静的沉入锅底,成为大中华国最重要的统治根基,也成为后世所有政府的统治根基。

    “总理大人。您真的认为,欧洲会被来自非洲和中东的野蛮部落占领?”记者提问时间开始,第一个站起发问的是泰晤士报记者的莫里循,本该七年前病死的他因为继续留在中国而长寿。对于杨锐他是崇拜的。但杨锐关于欧洲将来会被异族占领的论调太过吓人。

    “当然,有非常大的可能。”杨锐每次新闻发布会第一个问题都是给莫里循(以换得他那些文物永远留在中国)。在他口呆目瞪要问为什么的时候,杨锐再道:“不过不能缺少一个前提,那就是再发生一次世界大战。到那时,所有欧洲人都会热切的祈求和平。就像现在法国的某些人一样。到那时,法国和德国将走向和解,其他各国也走向和解,然后整个欧洲最终开始实质上的统一。

    这就类似于中国的秦始皇横扫六国,当然过程没有那么血腥,统一是所有欧洲人厌倦了战争,由政治家在谈判桌上实现的。虽然不血腥,但和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效果完全一样,在这样的欧洲里,科学将继续发展。但哲学永远也无法超过之前欧洲哲学家所取得的成就,那时候的学术仅仅是从十九世纪哲学家定义里引申出其他定义,就好像从树干上长出一些树枝一样。大家都知道,既然是树枝,那它的高度和深度永远无法超越树干,因为中世纪所积累的文明养分已经耗光,文明的火焰正在逐步熄灭。

    同时,社会舆论会像现在的法国一样——请遗憾我多次提到法国,不是我认为法**人不勇敢,而是在上一次大战中法国牺牲了数百万人。战场也在法国,所以法国人民对和平的祈求是最强烈的。如果再发生一次世界大战,大家可以想象第二次世界大战将造成什么样的破坏,会死亡多少人民。到那时,整个欧洲都将厌倦战争。这个时候的舆论就会把和平推至极致,也会把大众民主推到极致。

    白左们……”杨锐说到一个后世常用词,见莫里循完全不理解,他不得不加了一个解释:“也就是Political-Correctness们,他们为了避免战争和动乱。极力的推崇社会主义和大众民主,其结果只会使欧洲变成一个高福利、高税收、低生育的国家;不但如此,本着普世精神以及和平主义,他们对外来移民会无比宽容,他们爱世间所有生物,包括家禽和动物,甚至很可能会认为动物比人好的多。(笑)

    欧洲似乎很担心中国移民会占领欧洲,其实他们应该想到是,中国远在东方,中国人根本就到不了欧洲,中华政府也不希望国民远赴欧洲。反倒是地中海沿岸的北非和中东,这些地区的移民很可能在数十年之后淹没整个欧洲。

    到那个时候,整个欧洲移民随处可见,她的经济毫无增长或缓慢增长,并且每个家庭都不想生孩子——请注意!人类活着的使命之一就是繁衍后代,当一个文明体的家庭因为社会舆论的影响不想生育时,那这个文明已经开始走向死亡了。

    一面是欧洲人不想生育,一面是北非或中东的移民被欧洲高工资高福利吸引大批前往欧洲,可以想象,两百年之后欧洲将彻底沦陷。”

    “No!”与莫里循一样,欧洲诸国驻华大使听完杨锐的回答面面相觑、口呆目瞪,尤其是法国大使最为震惊,但这时候杨锐已经点了第二个提问人,一个美联社记者。

    “请问总理先生,您似乎对民主存在很不好的感觉,难道说民主将是文明死亡的原因?”

    “完全正确!”杨锐并不在意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去美国南方诸州看一看,虽然宪法规定所有人都有选举权,但在南方,还有不少人没有投票的资格。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来说,这是不人道的、不民主的,但站在纯种美国人的立场,你有不能说这是错的,所以这一点在处理在美华侨时最让我纠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一边要求贵国保护在美华侨合法权益的同时,另一边严格控制赴美人数。完全可以相信,以后在美华侨的数量一定是递减的。

    如果你觉得难以在南方诸州得到答案,那建议你去看一看古希腊史,去研究一下古希腊城邦中君主、贵族、共和政体之间的转换。当共和民主走到极致后。帝国就会出现,这一点古希腊史、古罗马史表述的极为清楚,而当帝制到了晚期,僭主政治就会兴起。具体言之就是无数选民将一个声称热爱人民、为人民服务的人选为美国总统,而这个总统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没收美国有产者的财产。然后分给那些支持他上台的贫穷选民。”

    “这不可能!先生。”美联社记者虽然赞美民主,但完全无法想象美国会有这种总统。

    “如果欧洲真的演化成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完全有可能。”杨锐想到后世奥黑的医疗法案,心中微笑。“比如说医疗法案,贵国有许多穷人没有医疗保险,但如果某一位总统强制性的要求把他们纳入医疗保险,可这些穷人没有钱,所以就只能对有产者增税。到这时,你说这是打劫富人还是政府增税?你完全说不清楚。如果欧洲白左们的思想传递到美国,社会舆论普遍要求美国推行欧洲已经推行的福利制度。那么国会以及最高法院就会同意这样的法案。

    而这仅仅是开始!一旦有一个总统成功打劫富人,那么以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打劫。这就和古希腊以及古罗马时的民主政体一样,为了获得民众的选票,竞选者可以肆无忌惮的许诺,而支付这些许诺的钱财,往往来自于本国的有产者,但当这些有产者被屠戮一空、整个社会变成沙子一般的社会时,僭主就会上台,所以我一直认为,大众民主和暴君统治仅仅一墙之隔。武力征服者其实并不可怕。被民主选举上台的暴君才最可怕。

    而从文明脉络上说,美国文明和欧洲文明同根同源,一旦欧洲文明走向衰亡,因为脉络上的联系。美国的文明也将走向衰亡。站在这个角度,我认为当初美国国会不批准贵国加入国联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如果文明衰亡,欧洲一定先于美国。因此,不介入美洲大陆之外的事情、切断欧洲文明衰亡时期思想的传自美国,是保持美国文明永远长青的唯一有效手段。”

    “总理大人。那华夏文明能为何有第二轮生命?您能详细说一说吗。”忽悠完美国人,杨锐点的第三名记者是帝国时报的黄远庸。

    见他问的居然是这个,杨锐笑道,“明年我将出一本书,书名就叫做《东方的复兴》。不过在这里我可以简要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首先,华夏文明之所以有第二轮生命,在于我们的地理,这虽然不是一个主要原因,但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那怕是现在,长江也是军事上的天险。华夏政权在胡人越过长城入侵时,长江就自动成了第二道防线,类似的防线在当初蛮族入侵罗马时是没有的。

    其次,华夏文明的体量很大,在汉朝时我们的人口就超过三千万。文明的保持需要足够的人口,军队更需要足够的壮丁,所以那些认为华夏文明必定灭亡的人,根本就是睁眼瞎,他们看不到中华的人口已经超过五万万,看不到每家每户都想多生孩子。其实只要我们自己不否定自己、自己不诋毁自己,华夏文明将永远续存下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华夏文明的续存在于汉字的特殊性。文字是文明唯一的载体,文字灭亡等同文明灭亡。众所周知的,我们使用的是象形文字,而古罗马人使用的是拉丁字母。虽然历史上淝水之战我们守住了南方,可北方依然沦陷,但与欧洲蛮族部落用罗马字母创造自己的文字不同,胡人难以借用汉字创造自己的文字。

    可以说,字母仅仅是二十六个,蛮族可以借用其中的字母加上自己独有的词根,重新创造一个单词,拉丁文则完全被抛弃,成为一种死语言。但汉字做不到这样,你不能拆下一个偏旁部首再拼凑一个偏旁部首,然后说这就鲜卑人文字,或者说这是羌人的文字。这会让大家笑话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字是偷来的,从华夏文明偷来的,我想除了和华夏同根同源的一些国家,其他国家真是不敢用这种字。

    即便有胡人。比如西夏和契丹就曾借用过汉的部首和笔划造字,可这种文字一旦和汉字相见,就是假李鬼碰上真李逵,即便不识字的人也能明白汉字是全的,而契丹文是缺的。要知汉字是华夏文明数千年的宝贵积淀。文字、以及和文字有关的书法已变得极为精致,这不是契丹部族几个天才废寝忘食就能颠覆得了的。

    正因为如此,征服半个华夏的胡人无法像欧洲蛮族借用拉丁字母一样真正的借用汉字,他们要想统治华夏只得学习汉字,而汉字可不是只有二十六个字母,他们要学就得全学,所以当胡人把汉字全部学完后,他们会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汉化了(大笑、鼓掌)。

    因此,从这个角度说。华夏文明的延续和汉字息息相关,而欧洲之所以没有统一,也有文字上无法统一的原因。而我们不在乎小篆变隶书、繁体变简体,但当哪一天汉字全改成拼音字母,那华夏四千年文明必将毁于一旦。”

    “请问总理大人,文明的延续就那么重要吗?对于平常百姓来说,他们在意的仅仅是自己衣食住行……”第四个提问的记者并不像之前那样特别指点,杨锐这次选的是将手举得最高的那人,然而,这人却是一个西化分子。

    “那你可以去问问百姓。祭祖宗那么麻烦,为何还要年年祭祀?”他的问题还没有说完,杨锐便打断他的发言,然而此人并不想妥协。他抢着道:“这是一种无知愚昧的表现,凡是这样的国家,一定是落后的国家,犹如印度。而那些先进国家,因为社会普遍的道德和民主,民众往往生活的更好。享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力,社会也愈加和谐。请问总理,这难道不是当今世界的趋势吗?而我国政府不去消除民众的愚昧和无知,反而一味鼓励他们愚民无知,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确立国教,请问这是一个合法政府的作为吗?”

    “请问这位记者说完了吗?”杨锐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威而怒。

    “我说完了。”年前记者伸手扶着眼镜,胸前挂着的记者证故意半掩,只露出一个‘萍’字。虽然无比紧张,可他还是强作镇定。

    “在华夏盛唐之时,欧洲还是一片黑暗。假设此时有一个游历过唐朝的欧洲人神奇的出现在意大利、出现在罗马、或者巴黎,那他说的和你现在说的毫无二致。最少,他会像法兰克王国、勃艮第王国的国王们描述大唐帝国的疆域是多么的广阔、皇帝是多么的富有,普通民众甚至穿着只有欧洲贵族才有绫罗绸缎,他们个人的财富比欧洲的一些领主还要多;他还必定会说,那才是世界文明的趋势,是人类的前进方向……

    可这真的这有意义吗?!”杨锐看向那个年轻记者,他看见他在躲闪,“不要说大唐时期,就是蒙元时游历过中国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对东方的富有也由衷赞叹。可这种文明体之间的对比,实在是毫无意义。

    这就像一个男人还未发迹的时候,丈母娘看不上他。就比如我,二十多年前我向妻子求亲的时候,岳父大人担心我是个革命党,几乎就要把我打出家门。(大笑)他那时怎么会想到我会是大中华的开国总理?

    文明体和文明体之间的比较根本就是不对等。最先一个,你用现在濒临死亡的华夏文明和刚过壮年的西洋相比较就是完全错误的,这就像用盛唐去对比欧洲的中世纪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而且,任何一个文明的繁荣都会吸收其他现存文明或已逝文明的养分,特别是在东西方有交流的情况下。比如,火药就随着成吉思汗的大军传至欧洲,而如今西洋文明热兵器的基础就起源于此,没有这个基础,洋枪洋炮从何而来?

    用吸收了全世界文明元素、且正在鼎盛时期的西洋文明来诋毁处于低谷的华夏文明,这是西化分子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这也是有人鼓吹废除汉字、废除书面文言文、一切西化的真正根源,他们的膝盖从生来就是跪着的,只看到西洋的繁荣,根本不去想这个繁荣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

    他们也鄙视那些现在被世界视为落后野蛮的民族。比如印度、非洲、中东,为他们的未开化而沾沾自喜,因为对比西洋,他以为自己是落后、是野蛮。可看到这些民族,他又生出几分优越感来,看,还有更差的。一面无脑的羡慕西洋文明,一面无知的看不起落后民族。我想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鄙夷的作态了。

    其实我们大可以预判:当西洋文明逐渐走向衰亡时,之后崛起的反而是这些被称之为落后、野蛮的民族,宗教和部落原始信仰让他们保持民族的元气,数百年之后当宗教褪色,禁锢良久的哲人就会出现,而现有的科技将会让他们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他们将能创造出倍于当下西洋文明的文明。

    那时,即便不发生种族性质的屠杀,欧洲也会被他们占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每一个欧洲人都是单身。他们都只为自己活着,家庭生活让他们厌烦,所以他们不愿意再养育后代,因为未来在他们看来是完全虚无的。而北非和中东的那些部落是愿意生育的,刚从宗教和部落中出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个人的概念,但没有个人概念不等于他们不会使用个人主义、或利用大众民主。可以想象,当欧洲一部分是黑色或者伊斯兰绿色后,欧洲文明的丧钟就会敲响。

    而且,不仅欧洲的丧钟敲响。与之密切联系的美洲也会受到牵连——我说的是虚无的思想、极端个人主义,以及白左圣母思想。如果美洲不能坚持孤立主义的话,那必定会步欧洲的后尘走向衰亡。这其实和古罗马的衰亡过程完全一致,当时正在步入衰亡的古希腊文明将自己衰亡时期所产生的思想传递给了罗马。于是,发生在雅典的选举模式数百年后在罗马重现,共和国最终变成了帝国,帝国最终走向毁灭。

    至于你的另外一个问题确立国教。宗教其实是衰亡民族起死回生的唯一途径,因为那些满心虚无悲观、不肯生育的个人主义者,只有经过宗教数百年的浸染才能摆脱衰亡文明的特征。任何一个文明。不管是第一轮生命,还是第二轮生命,她都必须经历漫长的宗教时代。以华夏第二轮文明为例,如果没有佛教的洗礼,那就不会灿烂的唐朝,这就是为何文学史上的顺序是唐诗、宋词、元曲,而后到了明清,明朝还有小说撑门面,可清朝只有训诂。

    文明充满元气的时代其实是刚刚摆脱宗教的时代,这就是莎士比亚永远不可能被超越的最终原因,后人对于莎士比亚只能是模仿;这也是李太白——‘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诸君,请问盛唐之后有这样的诗吗?有这样奔腾激荡的情怀吗?没有,因为那是华夏文明第二轮的顶峰。不要说唐诗,即便元曲的成就后人也无法超越,为什么?因为宗教时代所积累的文明养分已经耗尽,越到后来,世人越加世俗化、功利化、卑劣化。

    有道是文如其人,一个对达官贵人奴颜婢膝的文人、一个对于金钱斤斤计较的文人、一个生活在世俗功利化社会中的文人,根本没办法写出这样豪情万丈的诗句。因为能写这种诗句的人一出火车站就会被人骗到黑砖窑搬砖了。(大笑)

    而在未完全摆脱佛教的盛唐、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在宗法制度刚刚松懈的春秋,根本就不是有这样的遭遇。所以只有宗教才能使衰亡文明中的人民摆脱世俗和虚无,重获纯真,也只有纯真的人才会对生活充满希望,而这种希望才是创造一切的原动力、也是文明繁荣的根基。但当一个文明体中的人民变得毫无信仰、仅仅信仰自己后,社会就走向庸俗,文明则走向死亡。”(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六十七章 轮回3

    杨锐回答记者的提问一个比一个精彩,那些想反驳的人恰恰让给了他展现自己思想的舞台,若不是其中大部分是西洋记者,各国大使们都要以为这是一场中国人自编自演的戏剧。而正因为如此,洋大使们内心变得无比焦虑和不安,这几乎是在唱衰西方,可因为话出至杨锐之口,并且又是以学术的方式,更重要的、杨锐已经成为世界著名的历史哲学家,他在历史哲学方面的成就被全世界学者所公认和赞誉。

    因此,他们除了焦虑还是焦虑,其中法国大使韦礼德最为焦急。因为法国确实如杨锐所说的那样,再无半点战争的**,全体国民痛恨战争甚于恨德国人,如果真的发生第二次欧洲大战的话,他很怀疑法国会不会像沙皇俄国一样忽然崩溃。此时,韦礼德先生很想问杨锐第二次欧洲大战将如何发生?又该如果避免?可中外记者们死死的围住讲演台,问题一个个的向杨锐抛过去。

    “最后一个问题了。”刚刚回答完日本记者的杨锐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结束这一切。他看着灌木一样高举起的手臂,最后点了一个女记者,不想这人还是洋人,而且似乎不是记者。“请问总理阁下,如果真如您所形容的那样,西洋文明将走向死亡,那中国和日本是不是会想蛮族一样入侵西方?”

    “这完全不可能!”杨锐感觉到了问题的危险性,立即矢口否认。“中国和日本如果不能谨守自己的文明,一味的追崇西洋思想,比如大众民主、比如个人主义、比如社会主义、比如无节制的现代化,那他也会沾染上西洋文明衰亡时期传出的毒素,和西洋文明一同死亡。

    而西洋文明具体如何死亡,完全可以翻开历史,看看古罗马是如何死亡的。在耶稣历公元一百八十年,也就是最后一个罗马皇帝马克奥勒留死亡后,罗马帝国开始走入没落时代。也是文明崩裂时代。从这个时候开始——其实在这之前罗马就已存在死亡的征兆,比如崇尚武力的罗马人日渐颓废,公民们居然都不愿意当兵,最后只有一些游民愿意从军。再则是边疆地区的充塞着日耳曼人和其他外族的罗马军队还有一定战斗力;还有就是物质享乐主义、厌世主义。

    而在奥勒留皇帝逝世后,在外,帝国逐渐瓦解;在内,不婚、婚而不育现象极为普遍。因为生育率下降,人口减少。公民的素质也随之下降;社会风气怠工、游手好闲,许多人宁愿接受国家的救济,也不愿工作以自养,于是整个国家田地荒芜、无人经营,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种坐以待毙的状态,之后蛮族的入侵仅仅是帮着收拾残局罢了。可以说,罗马的覆灭根本就是自我毁灭,这是文明发展到末期时的征兆。这种现象既然能在一千多年前罗马文明晚期出现,就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统一的欧洲出现。

    而中国和日本以及朝鲜诸国,如果能杜绝西洋文明衰亡时期毒素传播的话。那这个时候仅仅能自保,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东亚处于漫长的中世纪;又如果我们不能杜绝西洋文明衰亡时产生的毒素在国内的传播,反而因为艳羡西洋灿烂的文明——就像刚才那个提问的记者一样,有或者像马可波罗一样,主动融入西洋文明,那同样,我们也将步入衰亡。这就不是中国、日本、朝鲜入侵欧洲或者美洲了,而是我们和欧洲美洲一样,被蛮族,也就是非洲、中东、南美的野蛮部落入侵。

    以这样看。世界存在多文明体系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当一个文明衰亡后,另一个文明可以继续崛起,即使中日朝等国因为主动融入西洋文明最终走向衰亡。但非洲、中东、南美那些所谓的落后部、落落后民族还是可以接过文明的火把继续前行。但不管怎么说,西洋文明的衰亡都是人类史上最大的不幸,因此,我衷心的希望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要发生。

    因为一旦发生,丧钟很快就会敲响,到那时。你就会发现,全体欧洲人将和一千年前的古罗马人一样,在厌恶战争以及极端和平主义的思想下,不再去当兵;同时,在虚无主义、厌世思想,以及极端个人主义的影响下,他们不愿意结婚,更不愿意生育;最后,在大众民主以及社会主义思想下,整个社会的福利会非常高,对有产者、大小公司的税收则非常重。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会去工作了,大家都享受着国家的福利,所有人的生活都精致安逸,几乎要达到按需分配的理想,可既然舒服的秋天已经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好了,诸君,因为时间的关系,本次提问到此为止,最后我仅有一句话赠与各位:,no-。”杨锐说的是拉丁文,看着那些不明白的华人记者,他只好翻译道:“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谢谢!”

    原本写于《西方的没落》第二部结尾的一句古希腊哲言被杨锐此时说了出来,这使他像是在宣读上苍旨意一般神圣而不可侵犯;而时间接近中午,明媚的阳光从天空直射下来,光晕中,他宛如是一尊神祗。

    既然新闻发布会结束,记者们便要被禁卫军礼送出紫禁城,可没想一直倾听的章太炎忽然带着两院六百多名代表正襟整冠,而后齐刷刷的想杨锐跪拜,其中更有身着满清官服的王国维。

    跪拜早在国内废除,对岷王也仅仅是四鞠躬(他若称帝则是五鞠躬),可现在章太炎的跪拜却是三叩九拜,这显然是觐见皇帝、祭拜祖先的大礼。杨锐一边避让一边大惊道:“枚叔你这是为何?你们,你们快起来!”

    他这边说,可章太炎等人还是无动于衷,只对着他之前所在的位置无比郑重的三叩九拜,礼毕起身之后章太炎才道:“竟成今日已成圣!对圣人吾等自然要三叩九拜。”他这一句回答完杨锐,又对那些惊呆了、正在拍照的中外记者说道:“自前清道光始,国学败亡如斯,然今日竟成文明轮回论一出,使吾等醍醐灌顶:文明有生即有死、文化有盛必有衰。吾国吾民不必菲薄于国学、专美于西风。自今日起。《西方之没落》与《东方之复兴》即为我大中华之无上典籍,治国治世之道,尽在其中!”

    章太炎宣召一般的对那些记者说完,便不理他们的提问挥手让禁卫军送他们出去。杨锐没想到前几天的顿悟会有这样的效果。看到他如此作态依旧口呆目瞪,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成圣人了?

    “总理阁下……”杨锐还未和章太炎算清这笔账,洋大使们又围了上来,不过很明显的,德国大使和苏俄大使被他们有意挤在最外。“第二次世界大战真的会发生吗?”法国人韦礼德焦急道:“难道就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吗?”

    本来就想这些洋人大使前来探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杨锐见此不得不放下章太炎那边,笑着道:“很悲观的说,几乎不可能。”他说完见洋人焦急,又道:“我以前就说过,凡尔赛条约对德国太过苛刻,前几年占领鲁尔区的行为则太过鲁莽。现在每一个德国人都心存怨恨,而如果要达成谅解,那就要取消巨额赔款,交还那些失去的德国领土。

    但是,如果取消赔款。大不列颠、法兰西以及意大利就要独自归还欠美国连利息在内的四百多亿美元战债,这显然无法让各国民满意。因此,现在唯一行得通的就是美国通过道威斯计划对德国放贷,德国经济的利润变成赔款交由大不列颠、法兰西和意大利,而后再交给美国,如此形成一个循环。可这个循环并不稳固,美国经济看似繁荣,可那只是虚假的繁荣……”

    “总理先生,这……”听闻说到美国经济,。美国大使马慕瑞坐不住了,但再想到杨锐‘管理学家、经济学家’的头衔,他又质疑不出来,毕竟他仅仅是个外交官。

    “马慕瑞大使。贵国的经济在欧洲战争时期就已经泡沫化了,当战争结束,欧洲逐渐恢复工业能力时,因为政治上的原因,贵国依旧不愿意挤掉那些因为战争刺激而产生的多余产能,不到不挤掉。反而因为提前消费、股市投机再次扩大产能。贵国的产能如此巨大,只能靠对外出口拉动经济,可贵国又大幅度提高关税,使得世界各国没办法获得美元以购买贵国商shuyaya络。第二,如果你不从、拒绝上当。那洋人自然会以人权、正义的名义用枪炮对付你,你若要想与之抗衡,那自然要跳入他们设好的陷阱,以获得西洋文明所创造的武器,所以……”

    说道这里的杨锐站起身双手一摊,再道:“这就好像一个书生碰到伙强盗,你不入伙,那就杀了你,把你的财产抢劫一空,或者通过傀儡控制你;而你加入。那你作为新手,你抢来的一半财物就要上贡给强盗头目。

    其实强盗头子本来就要死了,但是你抢来的这些东西刚好使他得以续命。虽然你也有所收获,但本来你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门户。可现在你甚至可能在抢劫中被人杀死,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死的,你是为强盗头子续命而死的。这种模式下,只当最后一个被强盗胁迫的好人丧了命,强盗头子才会饿死。

    诸位,这就是我看到的陷阱。确切的说,这应该叫做现代化陷阱。任何一个国家进行现代化都会拉动世界经济,而拉动世界经济就等于在给西洋文明续命;但不进行现代化,洋人就会推翻你,而后对这个国家灌输西洋文明,由其他人开启现代化。

    并且,在百姓看来,你是邪恶的,美国人则是正义的。因为美国人、美国精神能让他们享有更多物质,虽然他们为此要支付沉重的铸币贡税;虽然在数十年、上百年后他们会替代美国人欧洲人率先走向衰亡,可谁顾得上呢?沉溺于物质主义、功利主义、个人主义的洋买办们反而会埋怨那些谨守本心毫不贪婪的人,因为这妨碍了他们发财。”

    杨锐站起来摊手,而章太炎听完后却跳了起来,他道:“竟成说的对!二十年前辜鸿铭曾写信给俄国文豪托尔斯泰,那斯氏的回信曾载于大阪每日新闻报上,信中斯氏就说过,‘断断不可取法西人’,而应‘保守农业生活、信从儒释道三教,则祸患自消’。

    竟成说是的陷阱,其实和英人想尽办法、乃至不惜一战要满清开放口岸同理,他们真正要的是财货,而这些财货最终变成英人的福利,供养所有白人。”

    “竟成,这事情……”徐华封是工业党,他在乎的是中华有自己的工业,不再被洋人欺凌,可这怎么就掉入洋人陷阱里呢?他苦笑道:“竟成,难道我们、还有日本,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做的全都是错的?”

    “这当然不是错的。”杨锐知道他的心血全在工业上,立即出声安慰。“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陷阱,我们要规避风险获得好处……”

    “竟成,难道我们以后就不能不用美元?”杜亚泉道,“他国废除金本位,我们不废除不行吗?还有,你不是说北庭的油气田足够我们用一百年吗,我们不买石油便是。”

    “可如果中东的石油便宜呢?”杨锐反问,“我们的国土虽大,可世界物产极为丰富,按照市场规则,我们必要参加世界贸易,以获得价格更低廉的原料或者商品;而参加世界贸易,那自然会接受西洋的思想,最终整个国家必定深陷世界贸易之中,这就等于掉入了洋人的陷阱。可以想象,那个时候,世界经济最活跃的地方是在太平洋,世界经济以中美两个经济实体最大。

    可大有如何?大就能不交贡税?大你就可以不买美国国债?国际法、国际贸易规则、国际货币组织、世界银行、国联,这些都是洋人制定的,你不得不接受这些规则;而你一旦接受,就开始用我们的血汗给白种人提供福利、给西洋文明续命,自己最后落得一地鸡毛!”

    杨锐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大,他此时又想到了后世,虽然那时候真没别的办法,可他骨子里是不甘的。工业化他不反对也不能反对,可凭什么给洋人贡税?“我也是刚想到这事情。脑子很乱,这事情你们也想想吧,离京之前大家再讨论。”他道。(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六十八章 去做

    一条书房门打开时,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杨锐却忽然清醒了,在诸人刚要离开的时候他意外的把门再关上,而后讪笑道:“等一下,是我糊涂了。现在不比一千多年前,全世界都因为贸易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欧洲的衰亡必定会牵连到我们。就全世界来说,这是一个战国时代,既然是战国时代,那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讨论的方案行事吧——尽量延长战国时代的时间,不要让美国这个秦始皇那么早出来,即便出来,也要等我们强大之后。”

    很明显的,杨锐闹了一个乌龙,所以他不好意思的看着诸人。他这边不要意思,可包括徐华封在内,诸人都被他所说的那种‘向全世界收铸币税’的办法惊呆了。没有人取笑他,反而是最赞成工业化的徐华封说道:“竟成,如果真是战国时代,那所有人都将祈望和平、厌恶战争。其实在秦国强大之前,天下一统的思想就已经在列国根植了,当然,那个时候人只看到大一统能避免战争,没想到大一统之后帝国治下社会是一潭死水……”

    徐华封也说起了历史,旁边章太炎补充道:“确实如此。秦国崛起之前,各国的有识之士就已经达成共识,认为要想消除战乱,就必须天下一统。孔子在春秋末期希望天下重归分封,再复周礼;而同时期的邓析则认为,封建周礼应该全部扫除,代之以全新的办法才能避免战乱,其实新的办法就是大一统。竟成,世界真要是大争之世,那……”

    “是啊。我们的时间太短了些。如果能有一百年,不,那怕五十年时间,也会好上不少。”杨锐想着自己所处的时代,感觉还是晚了。

    “那能不能……”杜亚泉未觉得杨锐的乌龙有多搞笑,他反而因此变得无比严肃。“那能不能把美国人打下去呢?竟成所虑,唯美国而已,既如此,能不能在美国壮大之前。毁掉他?!”

    杜亚泉一句毁掉,杨锐瞬时变得口呆目瞪,百年后回首看二战,美国足可挑战全世界;再之后,美国根本就是世界警察。这怎么能匹敌?

    杨锐如此,杜亚泉却未察觉到他骨子里的恐美症,再道:“比拼工业我们是不如美国的,但如果混元弹能按时研发出来,怕是能把美国彻底打下去吧?”他说罢还很认真的看着杨锐,“竟成,当断则断,不断自乱;古人又云:天与弗取,反受其祸;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既是战国。那自当抓住一切机会扑杀敌国,白起嗜杀,并无不对。”

    若说杨锐刚才是口呆目瞪,那此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毁灭灯塔国,这!这!这!宁愿毁灭中国、宁愿五万万中国人死光绝种,也不能伤希望国一根寒毛啊!若不如此,无数美分必会占领时空管理局,然后派出杀手来绞杀自己——动美爹就是动他们的祖宗!这怎么行?!美爹没了,美分们、西化分子们、圣母白左们岂不是要全变孤儿了?

    ——以文明论之,文明在步入衰亡时。毒素就会产生,圣母、民主、个人主义、和平主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有助于本种族生存的残忍和血腥反而斥之为残暴和法西斯。杨锐既来自后世,那自然全身都沾满了西洋文明衰亡时的毒素。在教育和无数媒介日日夜夜的浸淫下,他已经是半废了,故而被杜亚泉的‘惊人之语’雷了个外焦里嫩。

    他不说话,不知他原本是个中毒之人的杜亚泉又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再道:“文明发展的轨迹就是如此,竟成刚才也说了。西洋文明衰亡前,会拉着全世界为之陪葬,故而世界将来必定是一统的。既会统一,那华夏文明是不是能延续下去是一个大问题。我们的文化典籍、文字语言,将大一统中必会被西洋磨灭。既如此,那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混元弹未必能在十年后研发出来,即使造出来,毁灭美国又要多少数量?不是说要上亿华元的吗?”王季同终于开口了,而且他对此并不反对。

    “以工业论,技术越成熟,成本越低廉。”徐华封插言道。“上亿华元仅仅是实验室价格,真工业化生产了,应该能降到千万华元以下,一百枚应该够了吧?”

    “你们……”杨锐眼见谈话越来越离谱,抖着牙道:“这是不是太…太…太丧心病狂了?”

    “竟成,混元弹既然我们能造出来,那美国一旦明白其中的关节,也会造出来,而且造的比我们多十倍百倍不止。我们是要对他们用了一枚,他们记恨下,定将报复十枚。”徐华封道。“这真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不管冷战也好、热战也罢,其结果都是全世界一统,而后书同文、车同轨,直至这一轮文明死绝。”

    他说完谢缵泰又道:“竟成,说真的,白人根本就不把华人当人,我与家父在澳州时,白人排华之烈,惨不忍睹。真要决断,既然白人可屠杀华人,我们又为何不能毁灭美国?”

    “洋人真没有几个好的。”章太炎点头,“不过打过欧洲大战后,他们方才变得好些。可这就像强盗,年老力衰后,自己杀不了别人反会被杀时,就会满口和平人道。”

    “一不做二不休,最担心的就是毁不了。”杜亚泉再道,“竟成,航母上的海军飞机能带着混元弹投至美国各州吗?”

    “飞机可以,但航程不够,除非在南美仰或美洲一些小岛上起飞。”重新接手各大实验室的王季同道,“再就是混元弹如果能造小些,火箭研发出来可以用船发射,直指美洲大陆。”

    “够了!”杨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断喝一声道:“混元弹都还没影呢。即便成了,投出去也将杀伤无数平民,今天我们杀别人,明天很可能就是别人杀我们。”

    “那就全部杀光!”杜亚泉今日出奇的残酷,“同化和屠戮并无任何不同,今日我们不毁灭美国,来日必定是美国同化我们,结局也就比印第安人好一些罢了。到时候谁还认识我们的字?谁再去读祖宗的书?子孙们只会口吐洋文、只会民主自由、只会像竟成你以前说的那样——黄皮白心,一香蕉人耳!

    为保文明不灭。即便我们想的周全,可美国人以后就不会对我们指手画脚?就不会扶持孙汶这样的国贼、好建一个全盘西化的买办政府?这是绝对是可能的!我们这些人,以后必会被国贼孙汶杀尽,因为我们代表落后。而国贼代表进步,民众不但不会支持我们,反而会站在孙汶那边恨不得我们早死。竟成,你真愿意是这样的结局?”

    “我当然不愿意!”杨锐大声道,“我要提醒你。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决定冒着独自承受对美战争的风险,想办法让美国陷入孤立主义,想办法让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要发生,好使美国永久的孤立下去!”

    “竟成,这是不可能的!不是秦国要统一天下,是天下要秦国一统。美国再怎么孤立主义,都会重拾威尔逊主义的,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中日同盟而重拾威尔逊主义的。”杜亚泉也大声道,“这就象郑国渠之于秦国一样。虽延缓了秦灭六国的时间,结果却使秦国国力更为强盛;而以西史观之,英国是希腊,欧洲是拉丁同盟,而中华对西洋而言就是古罗马时期的迦太基,罗马人会优待希腊、羁縻拉丁同盟,可对异教国迦太基则会屠尽焚城……”

    “够了!!”杨锐看着杜亚泉,但杜亚泉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杨锐断然转头道:“我累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竟成……”杜亚泉还想说哈,王季同把他拉住了,而后一干人鱼贯而出,远远的去了。

    次日。仿佛忘却昨日一切的杨锐正和应邀上门的英国大使艾斯顿爵士笑谈风生,当前面的礼貌和客气结束后,杨锐挥退旁人正色道:“爵士,昨日有些事情还不好说,所以才专程邀请您今日来。”

    “是的。昨天真是太疯狂了……”说起昨天,艾斯顿爵士就擦了把汗。人山人海下,他可是堵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大使馆的,“公爵阁下,我今日来就是专门听您的高见的。”

    “我没什么高见。”杨锐含笑,他还有些不适应公爵的称呼,“我只是想告诉贵国,我们对欧洲未来的一些猜测。”说到这里杨锐看了英国人一眼,对他的恭敬和郑重非常满意,他接着道:“经济危机将无法避免,而一旦经济危机发生,美国经济和欧洲经济因为战债赔款连为一体,所以,德国遭受的损失是除美国外最大的,数百万工人会因此失业,并且,经济危机不是一年两年,很可能持续数年。

    于是这些失业工人会在两种方式上影响德国政治走向,一是他们加入国社党,也就是五年前发起慕尼黑暴动的那个党派;二是加入布尔什维克。以德国现在的政治体系,他们加入哪一方哪一方就能赢得大选。爵士,我想,站在我们共同的立场,所有人都会认为国社党才是最好的选择是吧?”

    没想到杨锐还会问自己,这让洗耳恭听的艾斯顿有些惊讶,但答案是无庸置疑的,他笑着道:“当然,俄国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布尔什维克是人类文明的疾病,他们不应该存在。”

    “我也这样想的。”杨锐半真半假的点头,“中国和苏俄交好那是因为两国接壤……,我们还是说德国吧。就我的了解,国社党内大部分都是民族主义者,他们痛恨布尔什维克、犹太人,也痛恨法国人和波兰人。他们在经济危机中赢得大选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上台之后的国社党要像布尔什维克一样兑现‘面包和工作’的许诺。

    布尔什维克的做法很清楚,那就是没收国内有产者的财产,然后分给支持他们上台的选民;而国社党,在不没收国内有产者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发动战争到国外抢劫,比如吞并捷克、奥地利、波兰、甚至法国……”

    “哦,上帝!”艾斯顿看着杨锐,见他无比严肃,连质疑都省了。他现在考虑的是该如何向外交部汇报这件事情。

    “我知道贵国不想打仗,法国看上去强横,可他们也不想打仗。国社党人必定知道这一点。他们会打着反布尔什维克和反犹太人的口号让贵国和法国妥协,而贵国和法国一定会一次次的让步,直至他们最终进攻比利时,就像上一次战争一样。”杨锐道。“爵士,我知道我说这些有点危言耸听,可历史正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如果不能站在全局的立场上看,那我们看似做了损失最小的选择。可一次次的损失还不如提前打一战。”

    “阁下……”艾斯顿好一会才消化完杨锐给的信息,他道:“如果我们主动开战——我不认为我们和法国能说服议会做出开战决定,而且开战依然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如果德国彻底转向布尔什维克,那么整个欧洲……”

    “提前开战总比德国重新武装后开战好。”杨锐道,“而且,并不一定要开战,德国既然有国社党和代表布尔什维克的社会民主党,那让他们互相厮杀即可。以慕尼黑为代表的德国南部因历史和宗教的关系,布尔什维克难以立足。但在德国北部汉堡等地,因为工商业发达,社会革命党发展迅速。我认为两派的厮杀,也就是德国内战虽然最终将是国社党取得胜利,但胜利是有代价的,同时内战会使所有德国人仇恨苏俄而不是法国。

    爵士,我深知贵国的策略是大陆均势,以免让法国太过强大,为此扶持德国理所应当,但不要忘记了。法国因为欧洲战争的损失,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一旦德国重新武装,以欧洲人民此时的厌战情绪,德国人完全能为所欲为。他们会大肆宣扬自己仇视布尔什维克,可这仅仅是一个让我们不断妥协的幌子,我们真要是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战就不远了。”

    看着凝神细听的英国人一眼,杨锐再道:“第一次世界大战让大不列颠衰弱,那如果第二次世界大战再发生。不列颠将耗尽所有财富,失去所有殖民地,变成一个岛国。我想,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不列颠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吧?我国在消弭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问题上,愿意和贵国行动一致,并提供相关支持……”

    杨锐这一次谈话在二十多天后才由外交大臣奥斯丁.张伯伦复述给首相斯坦利.鲍德温,专门推开其他公务听取秘密汇报的鲍德温待张伯伦说完后问道:“奥斯丁,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在上一次大战中,中国人赚到的钱多的无法想象,这一次杨为什么会如此好心?”

    “首相先生,驻华大使艾斯顿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他希望英国继续保持世界霸权,因为英国统治世界的方式是正义的自由的,中国能得到很好发展,如果换成别的国家就不是这样了。”张伯伦说着外交密函上的内容,说不清是该相信还不该相信。

    “他说的别的国家应该是美国吧?”鲍德温作为一名老政治家,自然对明白杨锐嘴里的

    ‘别的国家’是指谁。

    “是的,先生,”张伯伦对此完全同意,“中国就是欧洲的德国,他们立国的时间太短,所以担心和美国发生冲突,在华盛顿签订海军条约时,他们就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从这次对话看,杨非常不希望美国接替我们,他的国家需要时间发展。”

    “中国发展符合我们的利益吗,奥斯丁?”鲍德温再问。

    “并不完全符合。虽然她现在很克制,可未来的中国将是现在的美国,亚洲将是他的势力范围,我们将彻底失去印度。”张伯伦道。

    “嗯。”点上烟斗的鲍德温完全同意自己外交大臣的观点,不管中国如何保证,她的崛起都会危及印度。而如果中国一直是杨锐执政的话,事情也许可以挽回,但一个半民主政权是难以遵守承诺的,切实的利益才是一切。在合适的时候,中国人一定会违背诺言。

    “那我们该怎么做?”鲍德温看着他,他咬着烟斗。

    “是对中国还是对德国?”张伯伦不完全明白首相的意思。

    “都是。”首相大人吐了一口烟,对着外交大臣微笑。

    “对德国,如果经济危机真的发生,那我们应该接受中国人的计划,让德国陷入内战,削弱他们以避免发生第二次欧洲战争;对中国,就像以前帝国防务委员会讨论的那样,最好是让美国和中日同盟发生冲突,在中国日本削弱后重新签订海军条约……”张伯伦道。

    “奥斯丁,如果中国发生内乱,那么我们就要独自面对布尔什维克俄国的威胁。”鲍德温提醒道。“这并不符合我们在亚洲的利益,最少阿富汗和波斯王国存在被俄国人占领的危险,没有中国人在北方,国王们未必能维持现在的统治。”

    “先生,我们将在中国削弱到恰当的时候开始调和,这只是削弱,中国人依然能帮我们阻挡布尔什维克。并且,我们在对华贸易、波斯铁路和中亚油气管道上还能获得一定的收益。”张伯伦解释着,这是数年前讨论过的东西,现在的政策也是在往这方面走。

    “可我依然担心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除非其中一方彻底倒下后,就像欧洲战争一样。内乱的中国无法抵挡布尔什维克。”鲍德温继续说着自己的担忧,虽然这个计划是在他上一个首相任期内讨论通过的。

    “先生,那是因为欧洲战场是陆地,而美国和中国日本的战场将是海洋。”张伯伦道,“美国陆军不可能占领中国,他们唯一可能占领的就是台湾或者舟山。阻挡布尔什维克南下需要中国陆军而不是海军,日本同样如此。当中国割让台湾后……,我想以他们的民族热情是不同意割让的,但这样美国和中国将会成为死敌,这完全符合不列颠的利益。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阻挡布尔什维克的中国,而不是一个拥有强大海军——不管是盟友海军还是自己海军的中国。”

    “你赢了,奥斯丁。”鲍德温抓着烟斗微笑,“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未完待续。)

    PS:  去年今日此坑中,桃花人面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大坑依旧黑嗵嗵。

    又是一年了,猴年必须完结了,再不完要挨骂了。感谢诸位长久以来的支持,祝各位猴年攀高枝,发大财,心想事成。

壬卷 家与国 第六十九章 还不了

    即便早就从情报局得知英国人没安好心,杨锐也还不得不做一回傻瓜,让英国人占一些便宜,如同让朝鲜、日本、中亚三国以及苏联占中国便宜一样。二战虽然可以发战争财,可再怎么发财也是便宜了美国,因此,多些时间发展,维持国际均势是中国最好的选择。

    表达过后自己善意的杨锐一个月后收到了来自英国首相鲍德温的亲笔感谢信——英国人非常感谢中国能参与维护欧洲均势和世界和平,但这显然不能改变英国当下丑化华侨的某些做法。与此同时,杨锐的最后一次讲演获得了美国保守势力的不少好感,可在美华侨对此很不满意。对他们而言,美国确实不是自己的根,不过这里每天最少能挣到一美元;而在国内,即便去沪上工厂里当工人,日薪也少有超过三毛钱的。开国时为买债券倾家荡产,现在总理却站在美国人的立场说话,怎么听都让人不舒服。

    当然,这种怨言一时间还传不到杨锐的耳朵里,只能传到程莐的耳朵里,不过即使传到,决策也是无法更改的。在外交部和情报局看来,就像神武十三年发生过的排华浪潮那样,侨民已是牵动中美关系的重大要素,即便是辜负这些有功之民,国家也不会因七万侨民和美国人开战。

    回到通化新建的公爵府后,只有程莐在持续关注侨民舆论,杨锐每天则按例浏览情报局提供的国际动态简报和科技简报副本。新过门的陆眉无事可干,天天和男人腻在一起,这就让程莐很不满意了,即便知道此女是丈夫强上的,不娶很可能就要吃官司,可程莐依旧认为是陆眉勾引自己丈夫在前,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警惕唯心主义!”杨锐看着简报上关于真理报对自己文明轮回的批判,念的时候严肃,念过之后却微笑起来。此文登在真理报头版,这算是苏俄布尔什维克对他‘反社会主义’‘反人民民主’的重大批判。文章根本就是按照麦克思主义来写。即人类历史是生产力、生产关系、劳动工具三者决定的,她是按照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社会发展的顺序发展的……文章所体现的水平在杨锐看来连大学马哲课本还不如,看来布尔什维克的理论水平还有待提高。

    杨锐读着文章微笑,就坐他怀里的陆眉见此好奇道:“你笑什么?上面说的都不是好话呀。”

    “当然要笑。布尔什维克越批判。那就是说明被他们批判的东西正好打在他们的软肋上。”女人的长相虽然不符合杨锐的审美观,可日子久了也就看习惯了,而且她与程莐不同,白纸暂未被自由民主沾染,属于可教育的那种。“麦克思对历史的解释是生产力水平决定一切。而我对历史的解释是人的精神状态决定一切。两者是相对的,属于同一个细分市场上的竞争,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批判,呵呵……”

    “麦克思的说法是错的?”陆眉咬着铅笔头,神情甚为可爱。——她现在相当于是杨锐的秘书,对于一些文件要事前打圈,以提高杨锐的浏览速度。

    “不完全错误。”十数年的马哲教育背咏,杨锐很难说马哲是完全错误的,“但不考虑人的因素显然是种不全面的理论。最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文明轮回论能和麦克思主义在同一个细分市场相互竞争。并且能提出一些麦克斯主义者难以回答的东西,比如欧洲为何会从共和制演变成帝制,最后因为蛮族入侵堕落成封建制?这不是麦克思主义的生产力能够解释的,难道说日耳曼这些原始部落的生产力能高过罗马帝国?”

    杨锐说起这个有些骄傲,西方的没落他是抄斯宾格勒的,但文明轮回则是他在研究世界几大文明后思考的结果。这不但能抵御麦克思主义的侵蚀,还能抵挡西方中心论和全盘西化论的威胁。到此时,大中华国在意识形态上才算真的稳固,这使她能理直气壮的保持国粹、弘扬民族文化,而不是全身心投入西化浪潮。

    “麦克思主义和自由民主难道一样有竞争力?”陆眉对男人将麦克思主义提到如此高度。有些不解。国人的心态是能打赢的才是好东西,按照这个逻辑,日本和苏俄这等手下败将,其日式个人主义和俄式社会主义都是不好的代表。唯有美国的普世民主和英国的君主立宪还被舆论放在眼里,那些留美派宣扬的美式民主在年轻人心里有一定影响。

    “差不多吧,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杨锐道。“麦克思主义是李宁主义的前身,同时是民主的未来方向,而美式民主与俄式民主仅仅一墙之隔。换而言之,普世民主和民粹只有一墙之隔。民粹又是僭主政治的前身,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越是民主,自由就越是无法保障。俄国的例子再明显不过了:二月革命后,士兵、农民、工人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完完全全的大民主,可结果又如何?普世民主演化下去就是,罗马共和国的未来就是罗马帝国,现在的俄国,工人不加班有契卡,士兵不冲锋有政委,农民不种粮有集体农庄……”

    政治方面的东西杨锐并不想让陆眉过多涉及,但既然说到了这里,他又不得不解释一番——女人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彻底征服的,程莐是身体被征服了,可美分精神依旧顽抗不已,而没读过什么书的仙凤,根本就不曾有什么思想,男人就是她的天,让杨锐没有太多征服快感;现在陆眉背着民国美女的偌大名声,又是一个有思想的,是以全身心的征服她调教她,让杨锐倍有成就感。

    “大人,农部的陶大人、国家银行的张大人来访……”杨锐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有客来访。

    敲门声让坐在男人怀里的陆眉立刻换了一个位置,脸色也开始泛红——她刚才坐的姿势几乎和欢爱无异,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女人如此,杨锐倒若无其事的站起整了整衣服。待心平气和才出门去见客,陶守和和张坤早就该来了。

    夏末秋初的时节依旧是烈日炎炎,深具江南园林韵味的会客厅让人心中清凉,但比江南韵味更清凉是空调冷气。陶守和和张坤此时正在会客厅里舒心等待。他们中只有陶守还在农部挂个闲置,张坤已经不是官员。

    “坐吧,坐吧!”带着陆眉前来的杨锐看着站起来行礼的两人微笑,挥着扇子让他们坐下。“这天气太太热了,立中。这北七省又要遭旱灾了吧?”

    “是,大人……”陶守和刚喊大人就被杨锐制止了,他道:“我比你父亲痴长一岁,既然是在家里,就不要大人大人的 ,太见外。”他说罢又看向张坤,道:“你也别叫什么大人。”

    “是,伯父。”张坤微微一笑,陶守和则点头答应着。父亲陶成章逝后,杨锐对陶家颇为照顾。现在兄弟俩都在政府做官。“北七省确实有旱灾的迹象,早春的时候雨水就不足,幸好一些地方进行了人工降雨,但更多的地方还是遭了旱。”

    “嗯。”杨锐点头,他虽然不再是总理,可上次西北数省连续五年的旱灾他记忆犹新,这虽然彻底解决了西域北庭的移民问题,可北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旱灾,真是个大麻烦。

    “伯父,”陶守和本不想一来就提坏事。可既然说起北方旱情他就不得不道:“农会和乡干部裁减后,陕甘河南三省政府救灾几乎无力。一些之前建立的灌溉设施也屡遭百姓盗窃破坏,还有就是百姓不顾法令,擅自于黄河引水、擅自挖井抽水、还频频为争水械斗……。当地驻军已经出动了,现在陕甘河南几乎处于军管治下,宋总理正焦头烂额……”

    “这很正常。”杨锐完全明白陶守和平民主义的立场,他和他父亲陶成章是一脉相承的。“陕甘河南的问题其实是社会制度完全靠官僚机构支持的问题,一旦皇权不下乡,那民间就要大乱不止。立中啊。你看山西如何?”

    “山西……”陶守和当然知道山西和陕甘河南的差别,他道:“山西情况最好,极为有序,热河再次之、直隶次之、山东再次之。可是陕甘河南百姓倍受旱灾之苦啊,当地士绅威信有限,不能有效行使政令……”

    “从客观上说,死掉那些乱哄哄的人也许是一个好的结果。”杨锐不动声色的道,话语让在坐的三人惊愕,“上次旱灾我就说过,在危机中不能快速团结起来、人与人之间不能达成高度互信,反而尔虞我诈,这样的人真没有什么好救的,毕竟就得了一次救不了两次。”

    “可……可人命无价啊。”陶守和支吾了一句,声音非常轻。

    “但奴隶有价钱。”他的声音虽然轻,可杨锐还是听见了,他的直接反击让客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陆眉居然出声了,她笑盈盈的道:“华北西北既然缺水,为何不能开凿灌溉运河呢?我记得以前我国和苏俄签订彼得堡和约的时候,曾用海参崴和西伯利亚铁路路权交换以贝加尔湖为水源地的灌溉运河。”

    陆眉出声的时候,之前不敢看她的陶守和和张坤不得不看了她一眼。虽然她说的很不专业,可是新的话题,免得大家的尴尬。

    “先生,北水南调确实是一大好事。”不熟水利的张坤也开始插言道,他赞同报纸对公开后彼得堡和约的有关评论,路权换灌溉运河实为不世之功,尤其对连续干旱的北方而言。

    “贝尔加湖水面海拔只有四百多米,要把水抽过蒙古高原,要抬升一千多米,现在的技术条件是难以实现的;另一个方案是从色楞格河中游取水,这河的年径流量只有两百八十多亿立方米,中游水量还不到三分之二,即使下游同意调走一半也不会超过一百亿立方,对比工程投入,这实在不划算,不要说再造一条黄河,最少也要造一条海河吧。”杨锐没想到陆眉会说话,倒也无所谓的把话题转到了北水南调。在他看来,这应该似乎是下个世纪干该干的事情。现在能做的仅仅是积累数据、制定大致方案。

    “华北的问题,还是只能从三个方面想办法,第一是种植耐旱作物,第二是建立坎儿井积蓄雨水系统。第三是施行节水灌溉。引黄河水和打井抽水都是歪门邪道,不说一旦排水不好会土地盐碱化,万一黄河断流怎么办?”杨锐语重心长,“四千年以来,黄河断流共十三次。最早是夏朝帝癸十年时断了一次,再是纣王四十三年断了一次、周幽王二年断了一次、西晋怀帝永嘉三年断了一次,四次断流都逢亡国之君,可以说黄河断流确实是国灭之兆。

    再往后一直到明洪武五年,又才断了一次,这次还好,可崇祯九年、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黄河连续断流四次;而满清的时候,也是开朝之初,康熙年间断了两次。接来下就是光绪二年和光绪三年连续断流两次,那时候正是丁戊奇荒,最少饿死一千余万人。现在黄河沿岸百姓为了省钱只愿意合伙买抽水机,水泥管道不说,即便最简单的用麦秆覆盖减少蒸发都不做,挖坎儿井就更不提了,他们这是要灭大中华国啊!”

    “伯父!”陶守和被杨锐最后一句话惊的跳了起来,脸色发白,满头是汗,这可是诛心之语。

    陶守和被杨锐吓的半死。陆眉则偷偷拉着杨锐的衣袖。如此杨锐才放下恨铁不成钢的心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北水南调,六十年之内是指望不上的,六十年之后应该不成问题。即便俄国宁失去西伯利亚铁路也不愿意让我们调水。那我们就从松花江、从黑龙江调。不过在这六十年内只能靠坎儿井收集雨水、节水灌溉,还有耐旱作物支撑了。人家波斯一样旱的厉害,可靠坎儿井几千年就这么撑过来了。

    除了这个,人头税也要加倍,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么下去怎么不会出荒山、怎么不会有干旱?少生、种树、节水农业。这三条是绝不能少的,再就是这几个省务必要军管十年,不这样根本就没有组织,什么事情也干不成,”

    见杨锐的口气好了些,陶守和才算大松一口气。在基本解决灌溉形成的盐碱化问题后,作为农部官员,他也是赞成百姓凑钱买大功率抽水机灌溉的,可从未想到黄河会因此断流。真要如杨锐所说,黄河断流果真发生,他就是千古罪人。

    “好了,这些事情自会有稽疑院代表提议的,你就不要费心了,不过你务必要记住一条,农部永远低于土部,甚至低于运部。土部说不许抽水,那就不许抽水;说不许挖井,那就不许挖井。一旦北方的生态系统恶化,七省两亿人口最少要死一半,他们死了就死了,可这片地很快会变成戈壁,之后再变成沙漠,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地就这么没了,谁付得起这个责?!”

    杨锐神情严肃,冷峻的语言说的陶守和面色由白变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衣服前胸后背已经全湿。不过杨锐没有看他,只是叹道:“北方连续数年干旱,还是因为人口暴涨、工农业发展毫无节制、大肆用水所致,看来北水南调不管花多大代价也是要做的。”

    杨锐想着北水南调。虽然有化肥农药良种,可水土缺失仍然难以解决,特别是北方,若不是粮食年年增产,政府救援有力,真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要彻底解决当下困局,想来想去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挖运河,可运河有那么好挖吗?按照土部水利司的报告,运河最好的方案是从贝尔加湖西南端海拔四百米处取水,而后经两百公里左右的伊尔库特河道,逐步将水提扬至海拔为一千六百五十米的库苏古尔湖,而后借用高处势能,并扩宽原有的一部分河道,使水流入蒙古南部。

    方案很简单,可工程难度,特别是把湖水提升一千两百五十米的难度是当下无法解决的,再则是沿途河道的地质情况、提扬湖水所需的电力供应,冬季冰期问题、沿途蒸发问题,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去解决的。

    但即便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成本也极为高昂:不计算固定成本折旧、同时假定运河沿途蒸发量与库苏古尔湖及以沿河流域汇入的水量相等,每吨水提升一千二百五十米最少也需要八度电。以每度电零点零一六元计算 注133,一立方米水需一毛二分八厘,比沪上租界的自来水还贵——沪上公共租界1905年定的水价,市政工程用水每立方为零点零四四两,新用户非生活用水,每立方价格零点零六六至零点零八八两,最高者折合华元也不超过一毛二。 注134

    北水南调要调的不是矿泉水,而是农业工业用水。以现在每吨水产粮不到一斤计算,一亩地产量两百斤,假使灌溉用水只有四分之一需要出钱,田也是种不了的,因为水价高过粮价。 注135

    杨锐想着整个北方糟糕的境况,觉得这些问题只能留个后人解决,他能做的只能是收集数据、做好计划,以待时机成熟;另一个则是往南迁都——自古皆是逐水而居,既然没水,越来越庞大的京城就应该迁往有水的地方。

    思考着这些问题,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待这时,杨锐才道:“北方缺水的问题就不想了,这是百年大计,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得了的,还是说现在的情况吧。”

    “是,先生。”等了良久的张坤终于开口。“先生,纽约股指已经高达两百点,每日换手超过五百万股,我们判断明年年初纽约股市很可能崩溃,现在各大庄家暗中都在紧急调整,大概是准备借机捞一笔。”

    “嗯,终于要来了。”杨锐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凝神好一会他才道:“前年的时候,商情局不是说我们大量进口美国水泥机器,是在变相帮美国经济消除泡沫吗?”

    “先生,按照中美巴黎条约,虽然我们每年都进口数亿美元的美国商可我们并不购买消费只购买水泥、柏油、矿石、金属等原料,以及机械车床和一些专利。这确实能帮助美国经济消除泡沫,可我们对美也出口不少产而且欧洲经济极为虚弱,他们无法购买更多的美国商明年如果我们不再大规模购买的话,受此刺激美国股市一定崩溃。”张坤道。

    “明年……”中美巴黎条约的本质是花钱买回利权——中国承诺每年在原有基础上进口美国商亿美元以上,美国则在中方拟定的中美新约上签字。这几年国内一直在进行大规模基建,每年进口美国商两亿美元,但铁公基的拉动总有一天要停止,明年开始,条约上规定的时间便到了,对美进口额将逐渐回落到正常水平。

    “想来美国第三十一届总统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华访问吧。”杨锐笑道。

    “确实如此,华尔街也有这样的声音。”张坤点头,“可不管国内的水泥、机车、钢铁产量有没有也上来,基础工程建设也有完成的一天……”

    “美国就先不管了,”杨锐道,“说说一旦经济危机我们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吧,那些行业会得益,那些行业又会损失惨重,都有哪些对策?”

    “先生,按照估计,一旦经济危机发生,与出口有关的行业都会受挫。因为我们的工业要销往美国,农业销往欧洲、特别是德国,所以估计下来,去年二十八亿华元的出口额最少要下降四成甚至更多。大部分家电工厂要停工、汽车厂只能转产生产时风三轮车……;农产格最少要腰斩一半……”

    张坤带有银行家的理性,对经济危机的后果轻描淡写,可陶守和却有些激动,张坤说完他便出言道:“伯父,如果经济危机在明年发生,不少佃农将来不及准备,他们很多人刚刚贷款买了小型拖拉机、三轮车,真要粮食价格减半,贷款肯定就还不上了。”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章 不好

    陶守和身上带有很强的陶成章气质,估计是陶成章的声望让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农民,可这在杨锐看来却是完全错误的。不说农业并不是国家经济的全部,即使国家经济也不是大中华的一切——这一点从总理府下属部门的权限设置就能看出来,礼部和土部是最重要的,这不是说宁愿不发展经济也要执行礼部和土部的政令,而是宁愿死人也必须执行两部的政令。

    数亿农民的生计和黄河是否断流比起来,当然是后者重要。北方本就只靠黄河滋润,失去黄河的北方最终将变成甘肃那样的戈壁,如此的代价不是农业发展、经济发展所能抵消的,要知百年之后,生态的恶化将会使一切经济成就化为乌有。

    不过流官们可不这么看,他们几年后就调走、几十年后就退休,当然是先拿政绩换前程要紧,以后黄河断流、北方变戈壁,又与他何干?人家早就移民新西兰了,那环境、那生态,北方这地界下辈子他也不会再来。

    抱着这样的态度,杨锐对陶守和的问题并不作答,只接着道:“以现在的农业成本,价格腰斩下农民能不能过的下去?”

    陶守和这次前来就需要他提供详实的农业数据,而后判断世界经济危机中农业的危险和机会,不过他的平民主义情节显然使得他在完成这个任务时显得变扭。听闻杨锐的问题,陶守和道:“伯父,农民生计定会大受影响。这几年农获价格持续上升,百姓把之前挣来的钱不少都投到新农具上了,一旦价格暴跌,他们将血本无归……”

    “立中啊,你就告诉我,会不会饿死人?”杨锐沉着声说话,把他的话打断。

    “饿死人?饿死人不至于。”陶守和想了想道。“可……”

    “立中啊,经济危机必定发生。这是不管我们怎么拉都是无法避免的。再说我们的经济仅为美国的五分之一不到,即便是想拉也是拉不起来的。所以……”杨锐喝了口茶,“农业必会受到重创,像刚才行健说的桑蚕业。几乎是毁灭性打击。以前就劝告百姓不要养蚕了,他们不听;说砍桑树给补贴,他们不砍。不但如此,他们还反过来指责天化公司生产人造丝,要求天化公司停产。这什么逻辑?

    既然农民不饿死,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之前土地租赁法案已经通过,想来这次会有不少农民把地租出去,他们以后就收个地租吧。”

    农产品价格腰斩,桑蚕业等种植业毁灭性行打击,按照之前稽疑院通过的土地租赁法案,其结果将会出现沪上公共租界出现过的永租。还是杨锐心善,又或者是为了某种呼应,土地租赁关于租赁年限的规定是:住宅用地七十年、商业用地四十年、农业用地三十年、草地五十年、林地七十年。不过与后世在年限到期后产权归属含含糊糊、从不敢把问题说清不同,土地租赁法案明确了到期续租问题

    ——即:在租赁合同签订时就以平均时价确定土地价值。此假定为公司股本金。租赁到期后,如租赁方想继续租赁、而双方租赁价格又谈不拢时,地主自动转为股东,若无其他协商,其按投资(地价)比例获取分红。如此算是确保了租赁方经营生产的连续性,同时又使失地农民最终有了一个收益,不至于一无所有。

    杨锐认为这个办法比后世的农村土地承包法好,可站在农民立场的陶守和却很为此担忧,他道:“伯父,如此一来。那些破产的农民,很可能又要变成佃户了。”

    “佃户那也没办法。”杨锐对此不以为然,“不说他们自己就是地主、能有一份地租,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吧。我想按现在的农户经营情况。这次要出租、典当田亩的农民应该是种经济作物的农户吧,种粮的农户也就日子紧一些,地是能保住的。既然他们想多挣钱种那就应该知道:市场有风险,进入须谨慎。

    好了,立中,小麦、棉花、玉米、大豆是出口的大头。你就说说吧,真要价格腰斩了,对外出口有什么优势,能不能拼得过美国人?”杨锐说完见他满脸忧愁,不得不加了一句,道:“农民生计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你若真觉得残忍,那就想想苏俄搞集体农庄后、逃过来死活也不愿回去的俄国农民吧。国家发展必须有代价,在苏俄是集体农庄,在我们这是经济危机。”

    “是,伯父。”陶守和本想再次帮农民诉苦,可杨锐一提逃国境的俄国农民,他就什么思想都没有了——据报章记载,逃过来的俄国农民为了不回俄国想尽了所有办法,最离奇的是俄国女人不分老幼,全都喜欢勾引中国男人,她们成为妻子或小妾后便可入大中华国籍,从此不再回俄国。

    可以说,这是继复兴军赴欧参战后国人第二次大规模娶洋婆子,这种开洋荤的诱惑使得外东北和北庭成为所有老少爷们的梦幻之地:那里有数不清的骚洋婆子、挖不尽的金沙,更有亦匪亦霸的土官、持枪横行的游侠、一醉不复醒的美酒……,反正,只要是爷们爱的东西,在北庭和外东北全能找到。

    可这终究是男人的豪情,任何一个有智识的人都知道,俄国农民外逃绝不是饥荒的缘故,而是强制推行集体农庄所致。俄国农村有悠远的村社传统,这使得斯大林的集体农庄推行的极不顺利,确定必须加入集体农庄后,胆小的富农杀掉自己将要入社的牲口、卖掉种子和农具以消极反抗,胆大的那些就持械造反了。

    这些情况频频被国内报章披露后,全国知识阶层几乎是谈俄色变——若说电影喀琅施塔德中所发生的一切勉强能用革命事情权宜之计来洗白,那集体农庄政策则让经历过土改平叛的国人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土改是复兴会的污点,不想俄布党更犯天下之大不违,一点补偿意思直接就没收,连人家朝鲜都比如——人家还知道扣一顶日奸的帽子。

    更黑的乌鸦显得灰乌鸦雪白无比,杨锐一句苏俄集体农庄就让陶守和闭口不言农民生计,他拿出本子提过嗓子道:“小麦去年产量为两千四百余万吨,其中用于出口两百三十万吨。出口均价东岸为七十华元每吨,北庭为七十二华元每吨,价格比美国小麦低十元;棉花产量为六百九十余万包,出口三百七十万包。每包出口均价东岸为一百七十华元,北庭为一百七十二华元,同期美棉出口价为两百华元每包;

    大豆总产为五百九十四万吨,用以出口四百四十万吨,出口均价为六十五华元每吨;玉米总产量两千一百万吨。出口一百九十万吨,出口均价六十华元每吨;生丝出口十万公担,出口均价每公担两千一百华元……”

    农产品出口中,小麦、棉花、大豆、玉米、生丝五者为出口大项,出口额分别为一点六亿、六点三亿、二点八亿、一点一亿、二点一亿。其中,生丝出口因为集中在美国,美国一完蛋,桑农肯定是保不住的,这已不是价格腰斩的问题,而是腰斩腰腰斩的问题。

    “小麦……”杨锐心算着。听完陶守和报的价格后,他感觉现在粮食的价格比前几年高多了,记得以前小麦似乎是四五十块每吨。“小麦每市担三块五,棉花每斤三毛九,玉米三块,大豆三块二毛五,生丝每斤二十一块……。中立,生丝真的没办法,只能通知桑农……,通知桑农减产也不是办法。桑树可不是说砍就砍的。其他如果腰斩一半,小麦每担一块七毛五、棉花一毛九分五、玉米一块五、大豆一块六。这个价格,除了棉花太低,农民收成未必会太坏啊。”

    “伯父。这只是出口价。像大豆,如果是是走洋行,那洋行要占一成六,其中包了报关费、利润等等;如果是合作社,那除了合作社自己花的钱,就基本没有费用了。另外运费也是一个大头。铁路每吨百公里一块二,水路便宜,只要三角钱,可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通河,运费一般要去掉三成,再减去包装费、装修费,最后到农民手里大概只有五至六成。小麦的情况很类似,不过因为单价高,运费比例一般在二成,棉花同样因为单价高,运费占的比例不到一成”陶守和道。

    “五成算,那大豆每担就是八毛,以现在的平均亩产一百八十斤算,也就是一块四毛二;小麦……”杨锐此时翻出以前东北时做的笔记,看着这上面的数据,笑道:“这好像又倒回去了,增产的部分抵消了价差,以前每亩也就百来斤产量,如果华元和洋元购买力相对的话。”

    陶守和不想杨锐是这样看问题的,当即就发愣。只听杨锐再道:“现在取消了百分之八的农业税,佃户不要再交三成多租子,而一旦经济危机,工业品的价格也是暴跌,所以对佃户来说就是没前几年好过而已。佃农无忧,自耕农的情况要好一些,不过这些人满脑子想着钱,怕要更加节省了。”

    “伯父,这难道就不能想什么办法吗?”和杨锐的乐观不同,陶守和是忧愁的。

    “能想什么办法?”杨锐斜看着陶守和,水果贩子经历使他很明白生意是不能做死的,除非买卖双方货钱两请,所以提前和洋人签合同定价钱全然无效。唯一有用的是抢先机抢渠道,好比别人提前出货,因为越往后价格越低。经济危机下的农产品生意,就像清明后去超市等半天、然后陪着笑和采购老爷谈一次苹果促销——到了这时节,常温库存的果子再不出就要完蛋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减产,可除了大豆能真的减外,我看其他都难。”杨锐有些自豪的道,东北此时已经是他的老窝了,整个东北都是有组织的系统,一说减产那就立即减产,毫不含糊。“棉花、小麦家家都种,生丝各省都有,就是政府发文减产,底下真的会照做么?

    可行的办法就是农贸公司和各家大合作社密切和商情局、沪上期货市场保持密切联系,股市崩盘前如果能收割,那就赶快出货,用火车出货。像棉花、鸡蛋、茶叶、桐油、花生油、豆油、猪鬃,凡是这种出得起钱的货。不要海运了,直接走波斯西域铁路,越快卖出去越好。至于小麦、大豆、玉米这种,那就听天由命了。”

    想着抛货的场面。杨锐微微摇头,“还有就是全国的榨油厂、氢化油厂,都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毕竟油可通过铁路快速运走,大豆就只能海运了;再最后……。就是一个不太好的办法,先是和气象部门密切联系,想办法尽早栽种;再则是控制水肥,以免庄家生长期太长,最后就是在农技员的指导下大面积喷撒乙烯利了,这样一套做下来,粮食大约能提前个把月上市……”

    “这能成吗?”陶守和很是动容,他想了许多办法,其中就有想办法和洋商提前定价的措施,可从未从作物生长期上想办法。

    “技术上说完全能成的。”杨锐点头。这是他以前去大理宾川收橙子的经验——就全中国来说。除海南因为缺少昼夜温差出来什么绿橙外,云南柑橘最早熟。在大理收五万斤,包装厂里褪绿打蜡,包上拷贝纸,英文标英文箱——‘topsweet’,一到北京新发地就变成进口南非橙,一车挣几万;或是趁国庆中秋档跑去江西,赣南地区不准采就去隔壁万安,捣腾一车在当地褪绿,后拉到嘉兴包装厂里打蜡包装。英文标英文箱——‘sunkist’,一到沪上曹杨路市场就变成进口新奇士橙,一样好几万。

    水果如此,农产品亦然。一头一尾价钱高,做早不做晚。经济危机第一年,若是中国农产品能比美国加拿大提早一个月上市,即便有期货交易,价格也要比后上市的美国面粉卖得高;至于经济危机第二年……,粮食棉花不是水果。放一年是没问题的,所以第二年照旧抓瞎!

    想到这里,无比怀念水果贩子生涯的杨锐摇着头,道:“不过这只能管第一年,第二年全世界都是滞销的农产品,大家就听天由命吧。

    立中啊,经济危机不是坏事。全世界卖粮食的也就加拿大、美国、阿根廷、澳大利亚、巴尔干地区、印度,还有我们;俄国现在经济还未复原,所占的量非常少,甚至还要进口粮食……”

    杨锐想着这几个主要粮食出口国,猛然觉得阿根廷太过显眼。他有点明白为何阿根廷以后怎么也好不起来的原因了,这分明是被人做掉的缘故。有她在,美国粮食和英国殖民地粮食、牛肉根本就不好卖,做掉她,市场倒可以空出来——全世界小麦出口他占了两成,畜牧业占的比重也极大。

    “……,经济危机其实是一轮洗牌,小麦我们不求扩大销量,只求棉花的出口量上去。你自己算算,三百七十万包棉花就卖了六亿三千万,要是出口七千四百万包,那不就是十二亿六千万?其他几样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多吧。”杨锐想着棉纺前景,觉得确实是劳金利器。

    “那样美国的损失就大了,印度也会不同意。”陶守和想着世界棉花贸易,觉得这很难实现。

    “先不管同意不同意,我们的成本是多少?”杨锐问。

    “我们……”陶守和再次打开了他的本子,道:“西域、北庭、河南、山东、直隶这几个是产棉大省,其中尤以西域北庭为最。那边一亩田均产皮棉四十斤以上,棉质也好,每亩地能收四块五以上,比种粮食的收益高一倍。不过关内的粮食运过去每吨运费要三十,粮食价钱不下掉下来种棉的人就会很少。”

    “那成本呢?”杨锐明白农民的选择,种田即挣钱,要是种粮挣钱,他们马上会该种粮食,

    “几乎和种小麦相同,但人工就多了。”陶守和道,“和种麦子比,种棉花的工时是种小麦的五六十倍。种的少农户自己可以干,种的多了雇工就很不划算了。以小麦和棉花比,一担小麦所耗费的工时,美国加拿大是三点九,我们是六十六点七;每包棉花的工时,美国是两百六十八,我们是一千四百二十个。[ 注136]

    以工时算,五口之家四个劳动力,也就只能种五亩多棉花。这样种了如果不再雇工就不能种别的庄稼,所以一般农户都只种一两亩棉花,然后再种些小麦玉米,农忙时就雇个短工,一年才能忙过来。要想棉花大增产又不失去效益,还是要在人工或者机械上想办法。”

    “记下来了吗?”杨锐看着陆眉,高兴的说道。

    “嗯。”知道男人对数字最感兴趣,尤其对中美农业的对照数据更感兴趣,陆眉早就记下了。

    “立中啊,你那本子上还有什么数据,待会都抄给我,我要用。只有有这些数据,一些想法才能切实有效。”杨锐欣慰道。“既然种棉花费时费力,那我们就上小型农业机械。美国人的农场一个比一个大,我们一家一户才二十多亩,根本就不能比。不过通过这次经济危机,让那些有能耐的去租赁别人的地,而后连片成上百亩,这样机械才能用得上。这和农业合作社是同理的,小户人家自愿走在一起,凑钱买机器,雇工反而尔能省下来,和苏俄的集体农庄也很类似。”

    没想杨锐将此比作集体农庄了,陶守和道:“伯父,这和集体农庄…能一样吗?”

    “大体上是相同的,唯一的不同就是:集体农庄是斯大林同志养的母鸡,这些母鸡下的蛋一个不剩、全被他拿去换钱买机器实现苏维埃电气化了。布尔什维克把全世界看做敌人,自然要处处提防,以防敌人反攻倒算。不实现电气化,飞机大炮战车就造不出来,政权就不能稳固。我下台还能赋闲,斯大林那些人下台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杨锐说着布尔什维克的电气化,有些感叹。

    “好了,立中,你先出去,我和行健谈一会。回头你把你的数据整理一份给我。”杨锐道,“政府内部的数据我是有,可我担心那些人造假。”

    “是伯父。”听杨锐吩咐,陶守和站起身走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张坤。

    陆眉记录表翻页的时候,张坤道:“先生,国内股市经济危机期间应该……”

    张坤一开口就是大事,杨锐点上烟抽了一口才道,“三年了,地主们手上的股票应该可以上市交易了吧?”

    “已经有人不顾法令要把股票放到交易所交易,不过被虞先生挡了回去。”张坤道。

    “嗯,他们就这么等不及。”杨锐笑。国有公司股票补偿给了地主,但规定三年后才能上市。这本就是算计好的——天字号和国家银行下面的各大银行将趁世界经济危机,市场无比低迷时吃进那些人的股票,而后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股权交易彻底控制国有公司,到此时,从金融到工业,复兴会重新拿回了大部分权力。

    “是有些等不及了。”说这话的张坤不得不看了杨锐一眼——是杨锐在离职的时候说有世界经济危机的,以杨锐的威信,这话出口后大家立即人心惶惶了。

    “不着急,经济危机好几年,有的是机会。”杨锐笑道。“千万记得吃香不要太难看,嘴上还要多谦虚些,省得被人记恨。”

    “学生明白。”张坤赶紧点头。

    “不过对那些不听话的……”杨锐想起张静江为代表的那些湖商,“也不要太手下留情,大家要和和气气,这没错,可有些人太嚣张就不好了。”(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一章 运河

    从复兴会革命开始,甬商就已介入,得益是最大的,湖商也想捧个人,可孙汶不给力。除了甬商,侨商对革命出力也多,他们从杨锐和程莐夏威夷结婚时正式融入复兴会系统,侨商银行的成立是一个显著标志,但是这些侨商除了经济利益外还有政治利益诉求——美洲华侨的要求是移民,南洋华侨则是立国或建立南洋自治区,这两个要求都是杨锐无法答应的。

    现有的国际体系和二战后的国际体系存在重大差别,这就相当于老国王下台,新国王上台。作为新秀且是异种异教的中国,最好的选择还是维持现有国际体系,配合英国遏制想上台的美国,同时自己韬光养晦、不去触碰老欧洲的殖民地利益。

    在杨锐计划中,未来的世界是英国为天下共主的世界,此时衰弱的英国不但没有力气扩张,反而将战略性的撤退,在亚太,她所放弃的就是中国得到的。杨锐相信,讲究实利的英国人,终有一天会让自己介入南洋和太平洋,然后坐看中美互博,就像在欧洲看着法德互殴一样,在这种‘平衡’中,英国绝不会让中美任何一方坐大,就像他不会让法德任何一方坐大一样。

    平心而论,杨锐这是太高看自己了。当初英国决定放弃遏制美国而重点打击德国,其根源在于欧洲离他太近,而美洲离他太远,德国帝国海军几乎要把炮口架到英吉利海岸了;而对于中美,同文同种且远距离的美国,一样享受着优待,反观中国,一则是陆权国家,这足以威胁印度,二则华侨众多,不进行遏制的话,南洋最终将变成中国附属国,海岛上懒惰散漫的土著根本就不能与宗族化、且常常自相残杀的华侨竞争。

    虽然复兴会政府表示对印度、南洋绝无兴趣。可西藏杨锐是不同意其独立的,藏区沿袭前清惯例,驻守了一个旅的部队;南洋这边,华侨中居然有稽疑院海外代表。而复兴会又竭力制止华侨内斗,后来甚至通过宗族法并确立国教,明摆着要用法律约束宗族冲突,扶持宗族往海外开拓。这种做法显然会加速南洋的‘黄化’,而因欧洲大战时期的许诺。南洋华人和白人地位几乎相等,他们靠正常合法手段是难以阻止这一趋势的,所以只能通过战争,通过自己不参与且还能乘机发财的战争才可重回常态。

    可世界终究不是仅有法德、中美四个大国,苏俄也是一股可怕的新力量,若说中国人和白种人争夺仅仅是亚洲,那布尔什维克和资产阶级争夺的则是整个西方世界。遍及整个欧美的工会和布尔什维克分子频繁发起的罢工、游行、骚乱,使得绅士们的生命财产岌岌可危,从这个角度看,毁灭苏俄甚于打击中日。因此。如果中国能转变其一贯亲俄的立场,转而敌对布尔什维克俄国,那么毁灭苏俄的战争将先于太平洋战争发生,如果继续亲俄,那战争的顺序就将相反,太平洋战争先于俄国战争发生。

    在威斯敏斯特就世界局势的讨论中,历史的走向就是如此确定的。太平洋战争的主力是美国,而苏俄战争的主力则是和苏俄接壤的东西各大国,英国只要默许便够了。至于杨锐主动示好要求共同遏制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并不能从根本上动摇威斯敏斯特的决心。

    杨锐知道的是另一个历史。并不懂得威斯敏斯特的决心,他现在思考的是如何使中国在世界经济中受创最少。就行业来说,生丝、大豆、棉纺、粮食(食品)将是受创最严重的地方,工业因为国家建设正处于**。受打击最小。唯有家用电器、如冰箱、空调、烤面包机、电熨斗、吸尘器、洗衣机的销量会急剧减少——每年六十万台出口冰箱中,有近五十万台出口美国,一旦不可外销,那么一百多华元每台的冰箱国内市场无法消化,唯有汽车、摩托车、收音机能在降价并削减产量的前提下勉强支撑。

    于是,问题就来了。从钟光观开发通化算起,工业建设已经有二十四年,经过这二十四年,全国工厂达八十四万家,工人总数已接近一千万,如果包括筑路、清淤这些铁公基项目上的民工,那必定超过一千万。保守估计,经济危机会造成两百至三百万工人的失业或半失业。

    虽根据终身聘用制工厂不会裁员,只会轮岗——假设工厂只需一半工人,那工人将被安排为半年(或一年)上班、半年(或一年)休息,休息时发放之前积累的保险金,直至经济好转或工厂最终破产,但家电行业显然轮岗也轮不来,工厂将在数年的危机中破产,特别是那些毫无根基的个人小厂,股东一定会申请破产以保留更多财产,那怕按股份工人能分得总股本的一成五。这些人破产后的工人明显就是社会隐患了,他们虽然来自农村,可家乡的地显然不需要他们种,不安排好肯定会出乱子,可又该怎么安排呢?

    “先生,超发货币扩大基础工程建设,这种做法其他人一定会反对的。”对于失业工人,张坤明白杨锐之前的考虑,说到底就是铁公基拉动就业。按照以前他或许会在犹豫之后最终站在这种立场上,可现在屁股不同了,有产者和无产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立的。

    “超发等同于变相的贬值华元,相当于是对国内所有财产注水,士绅和有家有业的人占着大头,对此一定会反对的,而且华元超发将引发更严重的通化膨胀,现在因为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建设,通胀率已超过百分之六,真要通过扩大基础工程建设来消弭失业,通胀水平将进一步提高数个百分点。到时候一些本能维持的温饱人家,此时也要难以为继了。

    且失业工人大多是前些年的技校毕业生,他们虽然成家,可家庭负担不重,加上人人都有储蓄的习惯,靠以前积攒的那些钱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数年后经济好转,外贸工厂最终转型,他们凭借自己的手艺和学历仍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眼下只是暂时困难……”

    说到失业工人的解决问题。张坤连续说了一大堆东西,生怕杨锐上铁公基——天字号下钢铁、水泥、建筑、运输公司多得是,轻工业则少的可怜,一旦上铁公基。最终受益的除了失业工人外,就是天字号本身。可不管是站在专业的角度,还是站在新国家银行的角度,他都必须反对施行此类策略,因为这对有产者、对国内经济复苏极为不利。货币超发的本质就是抢劫!

    富有深意的看了自己这个学生一眼,杨锐转而问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最好是按照经济规律办事。依托美国经济的工业和农业没有挽救的可能,除非美国经济复苏,可如果不发生战争,这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他的经济将腰斩至五百亿美元的规模,之后从世界经济舞台的中央退出。其他出口行业必须向汽车工业一样把市场重心转至国内市场,正在实施五年计划的苏俄显然是一块很好的踏脚石,帮助其建设工厂将拉动国内工业,可最终的希望还是落在国内市场上……”

    “行健啊,可百姓还是穷啊!”杨锐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国内市场并不看好。“如果再给我们十年时间,那工业由出口转内销是可以的,但现在还是太早了。”

    “先生,即便再给我们十年时间,出口工业的规模也不是国内市场能托得起来的,因为那时候的出口规模将是现在的数倍。”张坤道,“另外现在也不要太过悲观,工业技术在不断升级,产品将会越来越便宜,汽车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然后全国人全部开时风三轮车去兜风?”杨锐笑道。心情强制性的好了不少。

    “先生,根据太原二汽的报告,如果是汽油发动机,那么农用三轮车能降至九点一华元每马力。也就是说,每辆三轮车只需七十二点八华元。[ 注138]”张坤道,“相较于之前的一百二十华元,这已经算是超低价格。”

    “七十二点八?”杨锐对此还是不满意,道:“什么时候能降到五十块以下?”

    “这估计要几年时间,这还要等煤炭、钢铁、机床工业想办法提高效率才行。汽车只是这些行业的下游行业,煤价、钢价不降低,机床加工效率不提高,即便能设计出好的车型,也不能降低生产成本。”

    张坤的话说在点子上,汽车工业就像棉纺一样是下游产业,棉花不减价,纺织厂再怎么高效率,棉布的价格依然要高。能源、冶炼、加工,三者是一切工业经济的基础。这三者的成本不下去,整个工业产品的成本就降下不来。现在国内山西和辽东大工业区,还是得益于能源价格低廉才发展迅速的,特别是东北,抚顺露天煤矿因为开采成本低廉,现在居然返销日本,把一些三井之外的小煤矿挤的破产。

    “行健啊,咱们不超发货币也行,不过你说说,这两个工程能募集到多少资金吧。”杨锐不再纠结货币超发,拿出两份准备好的方案问道。

    他这边说着,陆眉帮着递过来两份文件,张坤只见文件牛皮纸封面上各写着两个计划,其中一个上书三江之海,另一个则是欧亚运河。估计是更属意后者,杨锐把写着欧亚运河的那份计划书抽了上来,道:“这是土部水利司制定的计划,因为运河不再我们地界上,所以只能采取飞机勘察并结合文字资料的办法,但好在这条运河并无什么技术难度,虽没有详细的施工方案,可方案大致是在里海和黑海间开凿一条一千公里左右的运河,使北庭经黑海和地中海相连……”

    杨锐拿出来说的计划当然是大计划,可就凭‘地中海’三字,便将张坤定格了。能连通波斯铁路的西域—波斯铁路就让国人欣喜若狂,要是这条‘西域—地中海运河’抛出去,那……

    “先生,这需要多少钱?”张坤激动的打断道,还有,他指着翻开文件第一页上的地图,“运河完全修在俄国土地上,他们愿意我们开凿运河吗?”

    他激动、杨锐却显得冷静,他道:“修建运河的费用和怎么样与俄国人商谈有很大关系。运河所经之处全是平原,地质条件也不错。而且本身就有河流,加上不需船闸,正常情况下总的费用不会超过两亿华元[注139],即便遇到一些工程技术难题。也不会超过两亿五千万。

    但是里海和黑海存在二十六米左右的高度差,运河凿通后,黑海海水将涌入里海,里海海平面升高,我们在海边的油田、炼油厂。草原、耕地都会被淹没不少,按照计算,沿海一带大约有两成以上的陆地没入海中。当然,这是里海水面和黑海齐平的结果,水利司有人认为未必会是这种结果,陆地减少也不会那么厉害。可不管怎么说,因为淹没直接损失需补偿的资金很可能要超过二千万华元。

    这两块费用去掉,剩下的就是苏俄那边的要价了。当初签彼得堡条约的时候,本来是想将这条运河作为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交换,而不是蒙古运河。可我认为淡水资源比联通地中海重要。除了水的价值,关键是蒙古运河可以滋润整个北方,这是汉地,而这条运河虽联通我们的国土,但那是胡地。

    我们这边的谈判方案是运河我们修,钱由我们、日本、波斯三家出,工人也是我们的工人,俄国出土地就可以了。运河修通后,大家都可以用,但除了维护运河的费用外。俄国对过往船只不再收其他过路费。俄国真要过路费,那就在前期一次性付清。这笔钱有没有,有多少,还说不定。以俄国现在态势。如果经济危机发生,他们的工业计划肯定会被打断,而且此时农产品毁灭性掉价,即便饿死人收粮食,他们也弄不到多少外汇。以此看,过路费大概会要个一亿华元至少。三亿华元最多。[ 注140]”

    本来听到两亿五千万的、二千万,张坤的神色还较为正常,可最后狮子大开口来个三亿,他当即吓到了,这就等于运河要花费六亿华元,且波斯根本出不了什么钱,日本因为不靠里海,出的钱也会很有限。待杨锐说完,他谨慎的道:“先生,俄国那边真会开这样的天价?”

    “应该会。”杨锐点头,“他会开价是好事,我最担心是他谈都不谈。想想修西域铁路花了多少钱吧,运河的投入只要不超过西域铁路的太多,民众从心里还是能接受的。”

    杨锐把运河看得重,张坤却道:“先生,可要投入这么多钱,即便在中日两国股市同时募集资金,也未必能募到那么多钱啊!尤其是给俄国的那部分,这到底是援助,还是买卖?”

    “援助和买卖都是一回事。运河已经是国家民族层面上的事情了,要不是世界诸国敌对俄国,要不是俄国急着快速工业化又恰逢世界经济危机,怕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杨锐想着如果二战发生,为了换取中日援助,斯大林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在运河协议上签字,那时候可就没机会让他狮子大开口了,但这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当初西域铁路为何要不顾代价的修,原因就在于没有西域铁路就没有北庭。”

    “先生,先生,”杨锐最后一句说的很是大声,这让张坤有些慌张,他着急道:“如果俄国人要价能在一亿华元以下,工程总投入和西域铁路的四亿多华元相当,那可以将其包装成亚洲的巴拿马运河,以收取过往商船过路费的形式,——俄国人当然是免费的,年息四厘,五十年期,连本带息算下来,每年为两千万华元过路费。前面二十年肯定是亏本的,可二十年之后一定是挣钱的。不过这需要中俄邦交稳定,”

    说到这里张坤偷看了杨锐一眼,就他看来,这个工程造价太过昂贵,超过三亿华元根本就不必谈,另外还有一个战争因素——北庭本就从俄国手里抢来的,俄国人心存怨恨下日后很可能要报复。把运河建在俄国的土地上,远不如美国蛊惑巴拿马从哥伦比亚独立安全,照说美国和哥伦比亚相比,在国力、军力上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我知道邦交稳定也是影响运河经济收益的重大因素。”杨锐明白张坤所有的担忧,“中俄之间虽曾有领土纠纷,但这仅仅是边界问题,不是核心利益问题。俄国人永远是看着欧洲的,这也是他们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国体,最终都会被欧洲外交官宰一刀的根本原因。这也和我们现在有些像,援助俄国却得不到太多好处。

    除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和海参崴的安全,俄国在远东并无更多利益;至于南下,早在五十年前就被英国人挡住了,中亚仅仅是他的棉花产地,所以说两国绝不是生死之仇。相反,因为欧美的敌视,他们唯能半信半疑的也就只有我们了,可以肯定的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内,即使双方有冲突都只是小冲突,绝不会彼此交恶。

    募集股票的时候,这条运河其实等同与西伯利亚大铁路,这是我们伸向西方的通道,就像俄国伸向太平洋的通道一样。大家都抓着对方的软肋,谁也奈何不了谁。以后即使蒙古运河凿通了,那西伯利亚大铁路一样是俄国在我们手里的筹码。”

    “行健,”杨锐打开另外一份计划,“这是整个东北的水利计划,基本的意思就让黑龙江、松花江和渤海、鲸海联系起来,粮食和煤不必经过铁路便可直接水运到世界各地。刚才立中说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水运价格仅仅是铁路的四分之一,这还是平均价,不是成本价,沪上到伦敦也只需两英镑,如果黑海—里海运河可以凿通了,那整个北庭,一直到巴尔喀什湖都能与地中海相通。

    经济效益不提,战略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以后谁要包围我们,那可就要把整个亚洲大陆都圈起来才行。就为这点,是要斯大林同意,钱不管多少都应该出。你回去想想吧,想办法如何筹到这些钱,可不能让机会白白失去了。”

    杨锐是执意要推动运河,张坤不得不勉强应下,他随后道:“先生,俄国想来也能看到这一点,他们真的会答应吗?”

    “成与不成在五五之间。”杨锐道。“俄国人本来有一条伏尔加河—顿河的运河,但是这仅仅是运河,不是工厂。修通后虽然便于货物出境,可造不了机器大炮,修建这条运河据说要花一亿五千万卢布,这些钱还不如建几个工厂。

    以俄国现在的五年计划,一旦发生经济危机,木材、石油、粮食这些货物价格巨跌、需求量也剧减,五年计划即便是饿死人也难以为继。斯大林同志刚刚上来不久,反对党都还在彼得堡看着,真要出了纰漏,那可是对手们的把柄,五年计划他无论如何是会强力推下去的。

    这时候我们送钱上门,不说有卖地的钱,如果中国工人换成俄国工人,他还能收到大比外汇,这样下来,他的五年计划立即就可以升级。再说运河在俄国的土地上过,说起还是个把柄,一旦我们切断西伯利亚大铁路,他就切断可以地中海运河,大家彼此彼此。

    刚才我说俄国人狮子大开口要三亿华元,可如果修运河的工人换成俄国人,他们开口就不会这么多了。修运河俄国最少能收到一两亿华元外汇,再开口要个一两亿,这第一个五年计划和第二个五年计划购买外国设备的资金就有了一大半,再加上自己原有的,五年计划那是一定可以超额完成。”

    杨锐说的这么笃定,张坤也就只好将此当真了。临走时他将两份计划都带走,以求想办法在不增发货币的情况下满足项目所需资金。这其中难办的还是欧亚运河计划,东北水利工程资金需求还不到一个亿,以东北百姓的富庶,仅仅内部集资、分期投入也能把水利工程修好。(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二章 实现

    斯大林格勒在杨度看来和其他俄国城市并无什么不同,但在陪同他参观的驻苏大使陈去病看来,这座城市却是中苏两国邦交的转折点。十二年前复兴军占领此城,从而逼迫苏俄签订彼得堡和约,虽然在中苏友好之际这些事情俄国人少有提起,即便提起也只是以冲突简而概之,并把责任全部推动今年刚刚驱逐出境的托洛茨基身上,但陈去病对此依然难得郑重。

    与陈去病同乘一辆汽车的杨度当然不明白他的心理,他看着远处草原上已初现规模的巨大工厂笑着说道:“佩忍先生,那里就是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吧?”

    “是。”陈去病道,“年产五万台拖拉机的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是俄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三大机械工厂中的一个。本来我们只同意给汽油机的,但俄国同志想要柴油机,这差一点就没有谈成,最后还是总理开了口……”

    “哦,真答应了他们?”全世界也就中德两国大规模生产柴油机,德国主要是船用柴油机,中国则是车用柴油机,真把技术交给了俄国人,那以后互相竞争就危险了,所以杨度压低着声音问,故意避开前面副驾位置上的俄国翻译。

    “中苏是兄弟之邦,柴油机既然苏联同志需要,为什么不就能给?”陈去病并不降低声音,反而提高了声音,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总理一贯对苏联同志关爱有加,他收到苏联同志的请求后,立即就发电报给了通化柴油机厂让他们想办法,最终是谈成了。”

    以杨度的经验,外交官的话是不能信的,特别是陈去病笑得如此诡异,不过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车队已经驶近拖拉机厂的大门,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彩旗飘扬、乐声喧天——一个看似是工厂总办的俄国胖子站在轿车前含笑鼓掌,他身边还有几个俄国人。但吸引杨度眼球的却是那些拿着鲜花、天真灿烂的俄国少女。车门一打开,外面的声音就把黄旗公务车给淹没了,除了声音,初夏时间的热浪也让人神经为之一紧。

    “欢迎俄国人民的老朋友杨皙子特使……”为首的那个俄国胖子对着杨度等人作揖。显得憨厚可爱。他说着汉语,但‘杨皙子’三字怎么听都感觉变扭,想来这句话应该是个公式,只要是俄国人欢迎的,都可以把名字往里套。

    正想着这个。举着鲜花的俄国少女已经冲了上来,献花之后还在他脸色亲了一下,好在国际联盟待久了,杨度对这种西方礼节并不陌生。他对鲜花少女们微笑,而后主动伸出右手和俄国胖子握手,“贼得拉斯特屋一街,贼得拉斯特屋一街……”

    “泥毫!泥毫!…叭叭叭叭……”,宾主双方正热情而客气的招呼之际,鞭炮却噼哩叭啦的响了起来,这让杨度有些感动。在欧洲数年,他可少有听到鞭炮声的。

    “大人,书记同志请你参观拖拉机厂。”杨度感动的时候,一个翻译在他耳边轻轻的道。

    “好,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参观俄国工人同志们的建设成果的。”杨度笑着道。

    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仿佛是一座工业城市,里面的厂房全是标准的钢架结构,造的方方正正,外墙全部刷成乳白色,像是一片奶酪;联通各个工厂之间的是宽阔的水泥路和镶嵌入水泥路中的铁轨;为了使厂区看上去不至于太单调。路面还有花圃,初夏时间花圃里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开的甚是好看,再配上半空中红布底白色的汉字欢迎横幅、工人们无比喜悦的笑容。生机勃勃的场面让杨度彻底忘记了欧洲报纸关于俄国大灾荒的新闻。这样的工厂、这样的工人、这样的笑容,怎么看都要比欧洲那些臭水遍地、黑烟满天的工厂好得多。

    在工厂书记的带领下,杨度着重参观了已经完工的冲压车间,数台进口自中国的重型冲床是拖拉机生产的核心设备。没有重型冲床,靠手工去敲轿车外壳据说要敲一个月,而且敲得钣金师傅吃饭时手都打抖。杨度听完翻译转述的内容忍俊不住。看着房子一般、四脚下方无墙的重型冲床,他问道:“这冲床是我们产的吗?”

    “是的,大人。”站在翻译的角度,四方形的冲床另一面标有厂家名称,写的是汉字——沈机,明显,这是沈阳第一机床厂的产品,完完全全的国产货。

    “哦!”杨度不自禁稽首,顿时感觉这冲床比墙上那些汉字标识亲切多了。“这样一台要多少钱?”他忽然问。

    这个翻译明显是无法回答的,听到他的问题,随同的中方工程师说道,“大人,这是沈阳第一机床厂造的,真不知道多少钱。不过当初我们买德国冲床的时候,一台大概要一百五十万马克,不过这是世界大战前的事情了,真说不定现在卖多少钱。”

    中国最初的工业基础是开国后的五六工程,即五十六项工业项目,包含钢铁、化工、机械机床、煤炭、医药、冶炼、造船等,全部加起来一共五十六项,是德国人帮着建的;欧洲大战时和欧洲大战后,又从英美法诸国大量进口机器,这才笃实了现在的工业基础。如今苏联明显是在走中国的路子——先建设重点若干关键工程,形成简单却完整的配套工业体系后,再将其复制、扩充,最终形成自己的工业。

    想到当初中国在德国人的帮助下建五六工程,之后却对德国宣战;再想到这一次的赴俄使命,杨度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脸色变了变,随意在各处看了看便退出了车间。

    拖拉机厂的俄国书记并未感觉到杨度的不适,他像之前接见莫斯科的大人物一样热情招呼着他,并拍着胸脯保证工厂将提前一年生产,也就是明年下半年十一月革命纪念日时,第一辆拖拉机将开下生产线,向伟大的苏维埃献礼。

    各国车间都看了一遍、工地上也转悠了一下,待中午午饭后,杨度才空闲了下来,他没有午睡,而是找到援苏建设拖拉机厂的总工程师开始问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支博士。俄国人不会赶上我们吧?”他盯着上午帮着回答冲床造价的支秉渊问。

    “大人,这是不可能的。”支秉渊虽是总工,可更是同济大学堂的博士,在国内官位日贱的情况下。学历也成为一种流行的称呼。“就俄国的情况来说,本就不适合大建工厂。”

    “啊!这是为什么?”没想到支秉渊还有这样的说法,杨度赶紧追问。

    “大人,任何一国的工业体系总是与该国的地理、资源、人口等要素息息相关。以农业机械为例,我国除了东北。其他地区根本就难以使用美式农械,最多只能用法式农协,这是人均耕地亩数决定的;而工业,全世界也就我们、美国、欧洲可以全面工业化,中东、非洲缺水,南美诸国和印度、南洋、澳洲、加拿大缺人,根本就工业化不起来。

    俄国照说什么都不缺,俄国工人也不似南洋、印度、南美那样懒散,可这个国家太大,人口却因为严寒而太少。河流也不多,这就使得工厂和工厂之间的运输成本太高,远不如我国以及美国欧洲。照实看,俄国最好的选择就是发展农业、同时卖出丰富的矿产资源。”

    博士说的话杨度半懂不懂,听闻说到运输成本太高,杨度不由再问道:“可自己不生产,光从国外进口商品就不要运费了吗?这也要运费啊。还有卖出矿产资源,不是应该冶炼之后待附加值高了才更节省运费吗?这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的,大人。”支秉渊道,“可俄国工业布局不但有地理因素。还有人口因素,比如这个拖拉机厂,钢铁要从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运过来,轴承要从莫斯科运过来。橡胶就更远了,要从南洋运过来……,这些零件的运费是极为昂贵的。

    俄国的资源自然要比我们多,可细究起来还是因为他的国土实在广阔,可正是这样,他的工厂只能建设得零零落落。不想我们可以建工业区、把所有工厂集中在一起,这就会增加了运费,这些运费使得其造出来的产品要比进口产品高数成乃至翻倍,以至造不如租,租不如买。”

    “可他们也可以建工业区啊……”杨度确实是工业盲,听闻工业区是关键,他又追问起来。

    “大人,工业区难建啊!”支秉渊道,“就我国,也就是只有辽东、山西、武汉、马鞍山,这四个地方能建,即便这样,除辽东以外山西、武汉、马鞍山也各有缺点,山西虽然矿产丰富,可外运成本太高;武汉就在长江边,可煤铁资源有限,其他矿产也少;马鞍山也类似,甚至情况更差,不但矿产稀少,除了铁矿之外连燃煤都没有。

    这还是我们,我们规划工业区从来不需担心人口,比如辽东,现在已有三百万工人,继续发展工人肯定要超过一千万,五十年后估计要有两三千万。但这在俄国明显是不行的,因为俄国地广人稀,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间隔太远,一座城市的人口只能承受数个大型工厂,比如斯大林格勒,再建几个工厂也行,可要把整个工业区、产业链全放在这里,显然不行,因为与之配套的移民工程就是要投入巨款;而且这还是伏尔加河下游,如果是在西伯利亚或者其他北面一些地方,一千万工人全部聚集在一个工业区,环境根本就承受不了。

    缺矿、缺水、缺路,工业是发展不起来的,可这只是我国的情况。从俄国看,矿产资源分布太散不说,更重要的是有矿的地方缺人、有人的地方缺矿,这工业怎么好发展?欧洲其实是拆散了的中华,人口不是问题,且三面临海,境内运河铁路纵横,密度之高让人瞠目结舌,所以工业化不难;美国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其工业能够有今日之规模,全因美国有五大湖,他的人口虽不足支撑大工业区,但便利低廉的水运无形中扩大了工业区的范围,五大湖流域内的资源和人口是足够的,如此美国才建立了媲美欧洲的工业……”

    支博士一顿科普,杨度这才焕然大悟,他不由转而道:“那俄国为何还要大建工业?”

    “这……”没想到杨度这么问。支秉渊摇头道:“杨总理说过,俄国同志想建什么就帮他们建什么,其他事情不必多说。”

    “我明白了。”杨度自己问完也觉得不对,俄国人‘为何要大建工业?’。这不是被欧美诸国打得吗。他在欧战中退出战斗,不承认各国贷款、没收各国政府和商人的在俄财产,种种做法根本就不被各国政府所承认。虽然十一年起在中国的暗中帮助下他赶走了各国干涉军,可老是求助于别是不行的,在俄国布尔什维克看来。自力更生、自行生产才是立国之道。

    明白俄国难以工业化的杨度对俄国微微放心,他又和支秉渊谈了一会才把他送走,可支秉渊一走陈去病就来了,他不知道杨度解开了担忧,只记得他在参观工厂的时候神色不对,于是一进来就关切道:“皙子中午不休息啊?身体不适吗?”

    “有些问题不明白,所以请教了支博士。”杨度此时倒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道,“这总算解开我的一个疑惑。现在倒不想睡觉了。”

    “解开疑惑就好。”陈去病大致知道杨度的担忧,但他在俄二十多年,对俄国的情况了如指掌,从来就不担心俄国的发展会危及中华,尤其是最近这十年。“皙子啊,今日参观完拖拉机厂,明日顺伏尔加河往下那就是得嶷海了,得嶷海是中苏两国的界海,这……”

    得嶷海就是里海,这个名字来源于得嶷水:乌拉尔河。而之所以要用这些古称。据说是礼部一个叫张星烺的认为在祭祀天地、向老祖宗汇报工作情况时,老祖宗恐怕不明白这些地方到底是哪、中华国土几何,故而特意编译了一份古今中外的地名、国名、族名对照表,另外又写了一个简略的世界史在天坛祭天的时候烧去。以求为老祖宗全面科普当今天下之变化。对于礼部崇古复古的把戏,杨度是不在乎的,但老复兴会员陈去病却奉为圭臬——他就差点把伏尔加河叫成阿得水了。

    “我此次就只是想看看援建的各大工厂,并不要往里…得嶷海那边去,”杨度转口道。

    “不去看看行吗?”陈去病隐晦的说,他担心隔墙有耳。

    “我看了也没用啊。”杨度早在大使馆就交待了此次赴俄的目的。他参观工厂是想知道当今俄国对中国的依赖有多深,如此面对斯大林才好开口谈欧亚运河。“再说国内给我的消息是很快就要……,这个时候我应该马上回莫斯科。”

    陈去病隐晦,杨度对一些东西也未明言。其实现在已是神武十八年初夏,耶稣历1929,美国新总统查尔斯.盖茨.道威斯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履任,他计划在下半年访问中国,以求中国扩大基建规模,进口美国产品以拉动越来越危险的美国经济。但纽约股市显然撑不到那个时候,特别是在杨锐的提点下,英法等国已准备趁火打劫,想着怎么大捞一笔。

    “好。”陈去病捻着自己的胡子,笑着拿出一份地图道,他指着伏尔加河和顿河之间道,“不过要注意东家准备在这里也……,在这花的钱就少多了,那怕要建七个(船)闸。可毕竟钱有限,他们大概只想建这个数吨位,”陈去病伸出五指,意思是五千吨,“对做生意来说,这个数实在是太小了,翻一倍才凑合,最好是翻十倍,所以这里想大建不太可能,毕竟是要建大(船)闸,同时其他诸多条件也制约着。”

    “明白了。”杨度想到欧亚运河就心头火热,再想到刚才支博士所说的‘欧洲…三面环海’,觉得这运河要是通了,那中华也算是三面环海了。若自己能说服苏俄总书记斯大林,而国人也能像俄国这般以人名为城市和工程名,那欧亚运河以后说不定会叫‘杨皙子’运河,这可是百世之功啊。

    杨度这个纵横家想到这些脑子就有些发热,再想到斯大林,有觉得信心无比——对于援助布尔什维克的中国朋友,斯大林接待时嘘寒问暖,极为亲切,这就让杨度产生了一些错觉……

    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的招待所内杨度想着斯大林同志,而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内,斯大林同志也想着他。

    只有一张桌子和数张椅子、墙壁上加挂了伟大革命导师李宁同志像的斯大林办公室内。全国政治保安总局局长维亚切斯拉夫.鲁道佛维奇.明仁斯基正站在斯大林办公桌前汇报。“……,斯大林同志,随着这段时间的了解,中国特使并无其他计划。他就是去参观一下援建工厂的。”

    “不,维亚切斯拉夫同志,经验告诉我这个人是杨竟成的亲信,他不会仅仅来参观工厂的,而杨竟成虽然卸任。可权力还在他手上。”斯大林习惯性的咬着烟斗、喷出烟雾,他左手按在桌子上,右手手指则夹着他常用的蓝色铅笔,“也许我应该在前些年去一次中国……”

    最后一句只是斯大林的支吾,事实上他很想在杨锐卸任前前往中国,而不是派自己的亲信莫洛托夫前往,可党内斗争是激烈的。最先是托洛茨基,但他在四年前被解除军事人民委员会主席职务;其次是季诺维耶夫和加米涅夫,最后加米涅夫被赶出了政治局(常委),成为政治局候补委员(政治局)。不过他们随后和托洛茨基结盟成‘联合反对派’,宣扬‘不断革命论’、批驳‘一国简称社会主义’,于是团结布哈林后,他们很快被开除出党;

    左派下去之后,布哈林这些‘右倾反对派’又上来了,他们反对实行集体农庄、坚持新经济政策,斯大林则把打倒且认错的左派们又扶了起来(托洛茨基因为拒接认错,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最后被驱逐出境)。在上个月召开的第十六次代表大会上,斯大林开始毁灭性的批判布哈林是‘资本主义的保护者、富农思想的代言人’。最终,布哈林等人全被解除职务,反省后他们公开承认斯大林同志的决策英明神武、神机妙算……

    到此时,钢铁同志才掌握了全部政局。可这个时候杨锐已卸任一年了。

    “斯大林同志,除了那些中国资产阶级分子在继续诋毁伟大的苏维埃不适合工业化外,他们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东西;而且这些资产阶级分子在技术上对工人同志从不保留。”明仁斯基见斯大林不相信自己的调查,脸上立即僵硬起来。众所周知的,前任契卡头子捷尔任斯基就是被斯大林大骂一顿后后心脏病发作死亡的——这根本就是被总书记同志吓死的。

    “这点我非常清楚。”钢铁同志站了起来,他虽然读书不多。可中国人的理论还是能看得懂的。单单从经济上看,俄国确实不适合建设成工业国家,可这和自己所提出的‘一国建设社会主义’相悖,自然不能宣扬,好在中国人只是在内部说,对俄国人并无影响。“继续让人保持监视吧,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而来……”斯大林话还没有说完,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他拿起话筒说了一句后,开始沉静的听取汇报。

    斯大林接电话时,明仁斯基本想推开,可总书记同志的吩咐没有结束,他又不敢走。对于电话里的声响,特意站在远处的他更不敢听,然而斯大林同志听着听着,神色却是数变,即便最后说完挂了电话,他依然立在那里发呆,只有烟雾不断从身前喷出,看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好半响,斯大林才转身看着他笑道:“维亚切斯拉夫同志,资本主义要奔溃了!”

    “什么?!”明仁斯基不明所以,看着斯大林的笑容发呆,他想笑又不敢笑。

    “我说资本主义要崩溃了!”斯大林大声说道,似乎想让自己振奋些。“纽约股市几个小时前暴跌,这完全印证了伟大革命导师马克思的预言:世界经济危机必将来临!资本主义必将毁灭!**必将实现!”(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三章 怎么办

    斯大林虽然在嘴里说麦克思,可心中想到的人却是杨锐——以斯拉夫人的本性,只有曾然给自己带来严重损失的对手才值得尊敬。察里津问题上被中国人摆了一刀,他对此可是永世不忘,因此,杨锐所有的著作和讲话都是斯大林同志夜间读书时研究的对象,经济危机的预言就是其中其一。

    正如资本论所说,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不可治愈的顽疾,可苏维埃此时的建设却极其依赖着资本主义世界,特别是出口的木材、石油、粮食等物资,是换取五年计划中所需设备和技术的根本。一旦发生经济危机,那么这些产品即便不滞销,也会价格剧跌,而价格剧跌的结果就是外汇不足,无法支付外国设备和技术的账款,第一个五年计划必将大受影响,所不定已经投降的布哈林等人就会借机逆境重生……

    想着这一切的后果,斯大林打发走明仁斯基后咬着烟斗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他此时才猜测到正在俄国各地工厂参观的中国特使为何不着急谈自己的来意,人家等的就是经济危机,一旦如此,严峻的局势将是中国人最好的筹码,可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与斯大林的沉思不同,正在下诺夫哥罗德城参观汽车厂的杨度受到消息后兴奋的颤抖,这下终于可以前往莫斯科和斯大林总书记谈运河了。

    “佩忍先生,斯大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回到莫斯科大使馆,杨度开始做交谈前的准备,希望从陈去病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帮助。

    “什么样的人?”陈去病没想到杨度会拉着自己专门谈这个,顿时笑了,“在我看来,斯大林可以说是一个好人。”

    “好人?!”杨度有些惊讶,以他的认知,布尔什维克真不是什么好人,而斯大林铁血的枪毙了无数富农。简直可以说是杀人如麻。

    “真是一个好人,除了……除了脾气有些倔强。”陈去病说道,他说完眼睛瞪在杨度脸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其实斯大林和总理很像。性格、喜好、处事,这些都像极了,唯一的不同有二:其一,总理的格局和眼界是斯大林无法相比的,这种东西几乎是天生的。没有的人即便再努力也难有那样的领悟力;再一个不同就是斯大林不懂科学,不会会发明东西,可总理古今中外、天上地下,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陈去病说了一堆话,可几乎全在说杨锐怎么怎么好,要不是知道他不是阿谀奉承的人,杨度几乎要以为他这是在拍马屁。他这边想着,陈去病却接着道:“除了这两点,总理和斯大林再无不同了。两人的脾气都不好,可做事执着。待人诚恳踏实,对了,这里又有个不同,在总理那里,干不好的人他会不讲情面,全部解职;但在斯大林这里,干不好的人可不是解职了,那是全部枪毙。

    总理和斯大林都不喜欢奢华、虚飘飘的东西,即便总理写了那些多书,斯大林信仰了布尔什维克主义。但他们做事考虑的都非常实际,吃穿用度也很是简朴,对百姓真是发乎内心的好——我知道国内有人诋毁总理,说总理对百姓好只是让百姓去送死。可身为一国之长,为大局计,想的和做的肯定会自相矛盾的地方,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他心里最是清楚。

    皙子要和斯大林这样的人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不要哄骗欺瞒,不然再好的事情也会搞砸。他们都讨厌那种自以为是、花里花俏的人,喜欢踏实认真的人。运河这事情我想你还直接和斯大林说——我们能给什么,要什么,全部摆在桌子上说明,万万不可提经济危机之类,斯大林还很讨厌别人的要挟,要是他倔强脾气上来了,事情很可能会谈不成。”

    “啊!”杨度有些傻眼,他本来是打算好好说说经济危机的危害,可不想却说不得。

    “不要啊了,皙子。总理和斯大林一个牛脾气,那就是深信自己能干成一切事情,且不需别人帮忙。他们骨子里属于泥腿子那样的实干派,是不会去求人的——他们放不下面子去求人。他们反而喜欢别人去求他,如果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让他发善心帮忙,事情就基本能有谱了,你要是斤斤计较、遮遮掩掩,那事情肯定不成。”

    陈去病抚着胡子,谈着心得。“斯大林这样的人,你要拿出真心去谈,让他觉得他是大人,他在控制这这一切,你只要能让他这样想,事情就成了一半,用总理的说法,这叫态度问题。事情成不成的另一半,那就是很实际的问题了,成与不成在于俄国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如果俄国得到的多而失去的少,那事情就成了。

    以我看,欧亚运河对俄国来说,就是可以顺利的将伏尔加河的物产顺利运入地中海,这也是他们想修伏尔加—顿河运河的原因,毕竟这边有石油、有木材、有粮食矿产,运河修通对俄国肯定是大大好处的。可坏处也有不少,其一是水位上升,油田、城市、良田都会被淹掉不少,这其实是很好解决的,俄国人缺的是外汇,只要我们肯出钱,他们一定不在乎这点损失;

    真正难的是第二点,那就是欧亚运河和西伯利亚大铁路是竞争的。虽然西域—波斯铁路如果能和巴格达铁路相连,也会与西伯利亚大铁路竞争,可这哪有水运便利啊?西伯利亚大铁路上运的可不仅仅是俄国人自己的货物,有很多是欧洲运往亚洲的货物,虽然现在西域—波斯铁路一建,货运量大为减少,可再怎么减少,北欧一带的货物还是有的。

    但如果欧亚运河凿通,那么货物可以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上岸,再走铁路运至北欧,这可就会威胁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收益了。斯大林肯定能想到这一点,他真正顾虑的也是这一点,运河修通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价值就去掉一大半,只能成为俄国联通亚洲的国内铁路而已。

    现在对事情有利的是经济危机时期俄国的外汇收入肯定会减少。另一个就是现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货物不多——全世界几乎都敌对苏俄,他们宁愿从西域—波斯铁路换船,或是坐汽车从波斯到巴格达,然后再坐火车前往欧洲。也不想走西伯利亚大铁路。这势必会让斯大林低估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损失……”

    陈去病说的问题全在点子上,有些持才傲物的杨度全听在心里,不过陈去病最后的担忧让他的心有些冷。“皙子,你说,如果斯大林真的同意了我们的条件。英法等国会怎么看?”

    “英法……”杨度思索着,“他们肯定不想事情谈成,所以我才秘密的来。”

    “修西域—波斯铁路的时候,大家都说德国人当初触怒英国的原因,除了海军造舰,这3b铁路也是其中之一。欧洲大战前,虽然英国和德国签了协议,同意3b铁路修到巴士拉,德国也想尽一切办法,可巴格达到巴士拉这一段怎么也修不通。欧亚运河则不同。只要斯大林点头,那不存在任何政治问题,而以奥斯曼土耳其对我们的好感,只要不是军舰,商船定可以自由出入博斯普鲁斯海峡。我就担心这运河……”陈去病办外交已有二十多年,对世界格局还是看得清的,他就担心欧亚运河和3b铁路一样,会给中华带来灾难而不是福祉。

    “佩忍先生担心的对,只是3b铁路于英国而言,是有被德意志侵入埃及殖民地和印度殖民地之忧。这也是欧战大战后英国要控制伊拉克的原因,这里虽然贫瘠没有什么收益,但却是埃及和印度的中心,况且铁路和运河不同。运河仅仅是运输,沿途并无太多城市;铁路则途径所有大中城市,一旦建成,商品销售也随之而来,英国的商业利益必会大损,所以英国是不会同意德国人把手伸到西亚和波斯湾的;

    而欧亚运河。不说英国没办法反对、不可能阻挠,对埃及和印度乃至整个西亚的的市场都少有影响,带来的损失无非是苏伊士运河少收些过路费罢了。”杨度早就考虑过英法对欧亚运河的态度,他认为这对英法的利益触犯不大,毕竟现在的中国商品都由中国商船运输,同时中华海军也不可能借助这条运河驶抵地中海,对英国的海权影响极为有限。正是因为有这些考虑,他才主动前来苏俄做这个说客。

    纽约股市跌到谷底、全世界金融界都纷纷扰扰之际,杨度于克里姆林宫与斯大林会面。身着红色绸制官袍的他与身着俄军无衔军装的斯大林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华丽无比、一个黯淡如灰,但两国官员的制服本就如此,谁也没有在意。总书记斯大林同志照例干巴巴问候他参观的感受和所得后,正题立即开始。

    “尊敬的斯大林同志,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跟贵国谈一个合作。”杨度在斯大林果不其然的目光下开口,他听取了陈去病的建议,直截了当的拿出一份准备好的地图道:“我国希望能凿通连接黑海和里海的运河,这对贵我两国的商品经黑海进入地中海都极为有利。”

    “哦,是吗,一条运河……”明白对手底牌的斯大林微笑起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对手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的屁股和心思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而后等着他的发落。

    “是的,尊敬的斯大林同志。”杨度陪着笑,“这条运河可以借助库马-马内奇盆地,联通亚速海和里海,届时,伏尔加流域的木材、粮食和矿产,以及巴库油田的石油都可以借此运出里海。”杨度一边说话一边细观斯大林的神色,见其微微点头后,又接着道:“这条运河长约一千公里,保守估计需投资二十至三十亿新卢布,所以我国政府愿意和贵国联合组建运河公司,我国出资、贵国出地,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这个运河公司除了负责开凿运河外,其余的工作就是维护运河,维护的费用则从过往船只收取。但这个收费仅仅是维护运河,并不需要收回之前的成本……”

    “这就是说,贵国出钱修运河,而后获得免费的通行权?而我国只要提供运河经过所需的土地?”并不想问题太复杂,斯大林简单的问。

    “大概是这样,尊敬的斯大林同志。”杨度笑着。力求自己不那么紧张,“有一个补充就是:运河因为没有船闸,修通后黑海海水将流入里海,里海的海平面很可能上升二十米左右。这就会使贵国里海沿岸的一些土地和……和一些油田淹没。对于这个损失,我国愿意支付油田、城市重建的费用,毕竟中苏是友好之邦、兄弟之邦……”

    “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斯大林不置可否的点头,烟斗咬的越是紧,烟雾也越是浓。虽然对手没有玩什么花招。可这条巨大的运河会带来什么影响,他还需要考虑。

    “杨皙子阁下……”一边陪坐的莫洛托夫看了斯大林一眼,而后再道:“我国政府已经有了一个沟通黑海里海的方案,那就是连接伏尔加河和顿河的运河,这条运河虽然需要修建船闸,但距离只有短短的一百一十公里,你们为何一定要在里海岸边,挖一条一千公里长的运河呢?”

    “哦,贵国居然有运河方案了?”杨度假装从未听说伏尔加河—顿河运河,“那请问。这条运河能通行多大的商船?”

    “这……”莫洛托夫知道的仅仅是运河,至于运河的细节他是不知道的。

    看他回答不上来,杨度则道:“运河挖在里海岸边,虽然长,但是因为没有船闸,通过成本极为低廉,同时,运河可以通行数万吨商船,我想伏尔加河—顿河运河怕难以相比吧。”

    其实不管莫洛托夫知不知道伏尔加河—顿河运河能通行多大的商船,单单看海与河的差别就知道两条运河运量的差别。真要修建黑海—里海运河。那肯定是要通行数万吨的海运商船,不然这二三十亿卢布的投资根本无法回收成本。可以说,这将是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所媲美的世界第三大运河,保守估计。其通行的商船不会低于五万吨。

    既然已经把问题摆明了,接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杨度和陈去病一会就告辞,会客室内只剩下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两人。

    “斯大林同志,中国人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莫洛托夫并未看到运河修建的坏处,反而觉得自己白捡了一条运河,如果那个运河公司完全由苏联人掌管。那就更好了。

    “他们能有什么阴谋?”斯大林抽着烟,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仅仅是想要一个出海口,通往欧洲罢了。如果波斯铁路往巴格达修,英国人一定会反对,而修黑海—里海运河,英国人是无法反对的,这毕竟是在我们土地上修建。”

    “既然没有阴谋,那么我们是不是……”虽然这样的大事必须经政治局讨论决定,可现在政治局除了和布哈林一派的李可夫和托姆斯基,以及老好人加里宁外,其余包括斯大林和自己在内的五人完全可以决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布哈林等人已经投降。

    “也不是说没有阴谋就应该同意。”斯大林站起来边抽烟边走动,他喜欢这样思考问题。“运河开通后淹没的土地和油田不是大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西伯利亚铁路的运输能力将进一步削弱,以后货物都将在里海东岸上岸,而后经中国的西域铁路运至东方。”

    “可现在东方的货物也是经西域铁路运至波斯湾和巴格达……”莫洛托夫对西伯利亚的货运减少并不担忧,他反而庆幸俄国南部有这么一条通路。“运河联通的只是地中海沿岸,而西伯利亚铁路联通的则是波罗的海沿岸,同时运河修通后我们的石油、木材、粮食可以非常便捷的从运河运入地中海,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这需要考虑!”斯大林谨慎的道,“最少我们需要知道这会对西伯利亚铁路的货运有多大的影响,这个损失要加进去。我们还要请科学家考察一下,运河修通到底需要花多少钱。”

    除了可以免费得到一条大运河,经济危机外贸缩水,从挖运河中获取大量外汇去进口中国、美国、德国的机器设备,对五年计划也是既有帮助的,这正是中国人要等经济危机后才开口相求的原因。俄国南部的货物顺利出口、华元外汇,最后一个好处则是送上来的把柄——这条运河完全修在俄国境内,就如西伯利亚铁路完全在中国境内一样。斯大林此时并未看到欧亚运河与德国3b铁路的类似之处,也想象不到英国人对此的担忧和恐惧。

    数个月之后的伦敦,军情六局局长休辛克莱爵士放下一切事情,匆匆赶往唐宁街十号,他不顾礼仪的对首相秘书大声喊道:“我有紧急事务要马上见到首相先生!马上!我有紧急事务……”

    “爵士,首相正在会见意大利大使……”秘书看着想要闯入的辛克莱爵士,立即拦住了他。

    “我有紧急事务……”听闻是意大利大使,辛克莱爵士继续叫道,他并不认为意大利大使有什么重要性,他所得到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辛克莱爵士和秘书争执间,首相鲍德温意外走了出来,他严肃的看着这个昔日的花花公子、海军少将,严峻而带有礼貌的道:“休,如果不是有人要对大不列颠宣战,那请你坐在那里安心等待,我和意大利大使商议完将第一时间听取你的重要汇报。”

    “是的,先生。”见首相温怒,辛克莱只好暂时坐下。半个小时后,会见完意大利大使的鲍德温又接见了美国大使,直至下班前十五分钟,辛克莱爵士才被秘书带入办公室。

    带着深沉的困境,抽着烟斗的鲍德温沙哑说道:“休,你说吧,到底有什么重要事务?”

    “先生,中国人和俄国人打算修一条大运河!”辛克莱爵士等得已经麻木了,但一提到情报,他立马全身激动,将带来的地图置于首相办公桌上后,他指着黑海和里海的位置道:“从莫斯科传来的情报,中国人数月前提议由他们出资,顺着库马—马内奇盆地开凿一条运河。运河投资三十亿卢布,建设周期为十年,建成之后十万吨油轮可直接从里海驶入黑海并最终进入地中海。首相先生,这等于是绕开了马六甲海峡和苏伊士运河,中国人将直接获得地中海的出海口,这将危极大不列颠的贸易和海洋霸权……”

    “休,中国海军会从里海经黑海驶入地中海吗?”鲍德温拿着简要地图,问了一句。

    “应该不会。”辛克莱爵士当然明白中国海军不可能由此进入地中海。“可我们的贸易依然会大受影响。当初以为只会运出原料的波斯铁路现在正大规模运出棉布和其他商品,中东遍地都是中国货和日本货,他们不但便宜,而且还比……”

    “够了,休。”鲍德温打断道,“我要听的是你的情报,而不是你的猜测,外交大臣和殖民地大臣自己会评估运河将对大不列颠带来哪些危害。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运河将在什么时候开凿?俄国人为何要答应中国人?”

    “先生,运河很可能在勘测之后就进行开凿,时间不会晚于明年年底。至于俄国人为何要答应中国人,里面有什么条件,我正在想办法获知,但我想对这两个警察国家而言,要想知道全部条件恐怕没有可能。”辛克莱爵士道。

    “那就去问问日本人!”鲍德温放下烟斗,他感觉套在中国脖子上的绳索确实应该拉紧了,真由他发展下去,肯定是另外一个美国。只是可惜的是,本届内阁马上就要倒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四章 可笑

    安东各大榨油厂就设在港口工业园食品区,标准的钢架搭就的工厂内,麻袋包装的大豆堆的二十几米高。这些山一般的豆料将原本宽阔无比的工厂变成了麻袋丛林,而在油香扑鼻的榨油厂内,只有半数榨油机在运作。此时工人们没有以前的认真,他们全都对着一个方向张望:烘干机器那边,只在年节才来工厂的东家正和一干老爷簇拥着什么人。

    “大人,现在大豆买不出去,小人这工厂只能半开工,勉强维持……”榨油厂老板王时中讨好的笑,向前来参观的杨锐介绍这当下的情况。

    “大人,这主要是因为阿根廷的油料作物丰产所致。”安东商会会长张克诚的大儿子张兴业乘机说道。东家王时中虽然从祖爷爷辈开始就做粮食生意,可对世界粮油贸易知道的不多。

    “哦,”杨锐抓了一把烘干机里被铁铲搅得像波浪一般翻滚的豆料,嗅了嗅又扔了回去。“阿根廷的农产品是不是比我们早上市?”

    “正是如此!”张兴业欣喜看了杨锐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从世界贸易角度看粮食生意,或者说,全世界一年四季都有农作物供应,上半年是南半球,下半年则是北半球。不过这在杨锐看来只是小儿科,因为水果贸易也是如此。“大人,按西洋历法,每年一二三月最先上市的就是澳洲农产品,紧接着是三四五月的阿根廷,再后面是七**月的我们和印度,最后是十、十一、十二月的美国和加拿大。今年咱们大豆虽然提前收货、提早出货,可经济危机一起,阿根廷又大幅增产,这就给堵上了。”

    “哦。”杨锐越来越觉得阿根廷该死,他问道:“那今年我们大豆提前上市等于没作用?”

    “回大人,提前上市当然有作用。”张兴业不知道今年大豆怪异的提前一个月上市的主谋就站在自己身前,他只是以实说实。“印度油料上来前,咱们的大豆出口还能卖到五十五、五十每吨,印度油料上来后,那价格就跌到五十以下。起先还能卖四十七八,现在四十都没人要了,那些囤货等涨价的外地客商后悔没早些放手。”

    “嗯,很好…”杨锐想笑又忍住了。全世界的农产品贸易都是追价的,比如东北粮食就追着阿根廷粮食。这是初始价,之后的价格走向则全看需求和供给了,供给太过则降价,需求太过则涨价。不过总有些人喜欢反市场而行之,大家抛货的时候收货,结果今年就悲剧了。

    “德国人也吃不动了?”杨锐离开了烘干机,走向了那一排整齐的榨油机。

    “吃不动了。”这次回答是东家王时中,大豆具体卖给谁他是知道的,德国人才是大豆的大主顾,英国人虽然也买进。可他们自己家殖民地就有。“就不知道年后……”

    看了满脸堆笑的工厂老板一眼,杨锐笑道:“别年后了,要像麻风一样,赶紧把手上的货抛出去,再往下可以要跌到三十了。”

    有杨锐参观工厂是种荣耀,但王时中等人更想这位大人指点迷津,不想他一出口就将他希望的肥皂泡全捅破。“大人,这可要……,豆子可都是四十以上才收来的,不到四十五……”

    王时中忧心这亏本。一边的张克诚则紧跟道:“大人,那柞蚕丝呢?这个也要赶紧抛?”

    “若说大豆是麻风,那生丝就是**,不要说抛。日本和江浙那边已经在说服桑农砍树了。”杨锐道,“打仗一般,该撤的时候就要马上撤,越犹豫死的越多,一个不好还可能全军覆没。生丝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大豆则是惨败——最少最前面那个月还是走了不少货的。”

    看着哭笑不得的商人们。杨锐尽心的劝告,这些人虽然势利,可整体看下来他还是满意的,最少他们极为节俭,对后代的培养也很尽心,完全不像后世开悍马的煤老板。

    “大人……”随从中的秘书在杨锐耳边低语几句,原来是王季同、虞洽卿、贝寿同等人来了。

    在杨度发回斯大林关于运河的回复后,杨锐大致判断出了俄国人的意思:那便是运河是可以修的,但你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首先,运河不能太小——既然是免费的,那你就要帮我们修的大些,通行五万吨商船是不够的,最少要通行十万吨。也就是说,运河深度最少要超过十二米,宽度最窄处要超过一百五十米,这可比之前宽一百米、深九米的要求增加了不少,造价也随之增加不少,不过好在初步勘测发现运河的实际里程为六百五十公里,还有很多地方不需要挖,造价虽上涨,但不会翻倍。

    其次,运河就是中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既然我们让你的商船直接通过,那么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轨距也应该改一改,不这样在边界俄国货又要换车厢才能驶抵海参崴;最后,既然苏维埃表示了自己的善意,那么复兴军现役的各型战车、各型飞机、各式舰船,是不是可以把图纸和技术送于苏维埃,毕竟两国是朋友不会交战。

    说实话,钢铁同志并没有过分要求,也未能从长远角度分析运河给中亚地缘政治带来的变化以及正确评估运河对西伯利亚大铁路带来的影响,当然这可能碍于当下的经济形势和运河本就彻底在苏联的掌控之中,一旦翻脸,运河还是他们说了算。

    对这些条件:在技术和资金允许的条件下,杨锐同样希望欧亚运河造的越大越好;而轨距,按照‘三江之海’计划,以后哈尔滨将变成武汉那样的河海港——一边联系着鲸海,一边联系着渤海,俄轨改到哈尔滨就够了;最后那个战车、飞机、舰船的图纸和技术,这个真不是问题,苏联的五年计划是有三个的,第三个因德军入侵被打断,也就是说,最少十年内中俄不可能发生大规模战争,而十年后现在的武器早就落伍了。

    杨锐是这样看问题的,但是运河初估四亿五千万的天价还是把稽疑院的代表吓到了。这可是岁入的三分之一强。特别是现在还处于经济危机中,同时运河在前面几十年必定是亏本买卖——虽然运河不要船闸,但每年四亿五千万的利息就高达两三千万,对进出口货物每吨抽取一华元的运河开凿税根本就还不上利息。

    除了经济账。英国对运河也表示了自己‘遗憾’,认为这又是一次中国‘资助’布尔什维克的无私行为,泰晤士报表示欧亚运河毫无价值,因为中国的人口大部分集中在关内十九省,与其走西域铁路、再经运河入黑海、地中海。还不如直接从沪上装船。沪上到伦敦的运费仅仅是两英镑,也就是二十华元;而走欧亚运河,从沪上或海州运至里海港的运费就超过六十华元,这还没到伦敦,真要运到伦敦,按海运里程算,最少得六十五华元。

    这是货运,客运业也不乐观。赶时间的旅客可以走西伯利亚大铁路,也就是七八天左右的时间,或者坐飞机。那样更快;而走欧亚运河,伦敦到里海东岸航程超过四千海哩,这最少需要十四天,而里海港到沪上坐火车最少需要六天,加起来一共需要二十天。

    看过英国人报纸的杨锐起初以为英国人在造谣,因为中亚到沪上火车六天,为何从北欧到东北只需要七八天?他细看过地图才知道,西伯利亚大铁路是在高纬度地区,它到欧洲只要短短的七千多公里,而欧亚运河这条线维度更低。陆运加上海运,距离完全超过一万公里。单单从路程上说,西伯利亚大陆桥完胜中亚大陆桥。

    英国人表示‘遗憾’,共和党人当朝的美国也认为中国不断‘无私’援助苏俄是在和魔鬼签契约。其结果要么变成魔鬼,要么自己也被魔鬼所吞噬。英美表态,世界第三大列强法国也认为要对欧亚运河保持‘谨慎’态度,称运河虽然不会损害法国的利益,但中国和一个视契约如废纸的国家签约,还把运河完全修建在这个国家的领土上。这几乎就是往强盗手里送钱,法国建议中华政府保持谨慎,同时劝告法国国民不要购买任何欧亚运河的股票和债券。

    欧洲大战之后的格局是英美法中日共治世界,中日算一体的话,那么在全世界看来就是第四列强,现在前面三大列强都不看好欧亚运河,再有一干北欧国家,如芬兰波兰等也大声抗议,国内的舆论自然会受到影响。有些小报认为四亿五千万相当于前清的庚子赔款,不过这次不是赔给列国,而是赔给苏俄;另外一些‘负责任’的地方报纸则认为运河是需要的,可现在国家还很穷,又恰逢经济危机,应该缓上十年再修;

    最后则是天字号控制的各大报,他们认为现在修确实困难,但十年后苏俄五年计划结束,人家未必会再答应,即便是答应,那条件也不是现在这个条件,到时候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现在修才最是时候,虽然运河主要聘请的是当地工人,但所需要的机械、卡车、钢铁、水泥都会拉动国内各项与之相关的产业,这是大中华西部大开战略的核心部分……

    报纸完全是一副官媒的调调,可不同的是现在复兴会不是执政党,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操控稽疑院通过法案,所以这只是舆论中最大的一股声音,反对者依旧能批驳‘官媒’的漏洞,抨击有些人就是不能领会前总理与民休息的精神,非要弄出一些大工程来劳民伤财……

    此时的舆论除了经济危机是一个大热门话题外,欧亚运河是另一个热门话题,舆论纷纷乱乱中,王季同等人来到了通化。

    “竟成可真是惬意啊!”依旧是理藩院尚书的王季同看着气定神闲的杨锐苦笑。徐华封下去后他一边抓科研,一边是理藩院尚书,忙得是不亦乐乎。

    “我就是没事干,喜欢四处走走而已。”杨锐笑着和他还有虞洽卿贝寿同打招呼,而后请诸人入座,上茶之后便挥退旁人——他们此来是商议大事的。

    “理藩院是没有问题的,那些会被淹掉地的蒙古人也不介意日后成为新城市的地主,靠收租过日子。”王季同一开口就是理藩院。“稽疑院这边就有些麻烦了,十九省的代表,只有陕甘四川山西四省的代表比较支持运河。其他十五省认为这对他们毫无收益,特别是沪上几个代表,他们说沪上绝不会为运河掏一分钱。”

    “这个很正常。”杨锐不动声色的小喝了一口茶,“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来说。运河能惠及的也就西域和北庭两地,陕甘那是穷省,同意不同意他们都出不了几个钱;四川则是被围惯了,只要是出海口,不管是东还是西。他都乐见其成,出钱也是百姓出钱,就像当初的川汉铁路一样;这山西,呵呵,老醋坛子还是滑啊,知道议案肯定通不过,所以才表个态卖个人情……”

    第四次稽疑院选举后,各省代表什么德性杨锐一清二楚。北方最难搞的就是山西,抱团最紧、手段最滑、嘴皮子最甜;南方则好玩了,两湖不服江浙。两广加上福建因为有华侨撑腰,则**各种不服;再就是浙江内部分成几派,互不相鸟;而江苏和安徽却是死敌,据说某一次双方还上演全武行,结果自然是抱团的安徽完胜南北心异的江苏,好几个江苏代表被打破了头,之后的骂战更持续了一个多月。

    不过这些人再怎么刺头,碰上理藩院的代表都要退让三分,这些代表很多都是军职,且有着普通士绅商绅没有的爵位。而这个国家更可以说是建立在理藩院基础之上的,稽疑院只是出钱、出粮的衙门,宛如前清。

    杨锐的猜测完全正确,王季同道:“就眼下的形式看。寄希望以政府的名义出钱修运河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以劳民伤财的名义不准修运河。”

    “应该是这样了。”杨锐自嘲的笑笑,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之前设下的局困住了宋教仁以及以后任何一个总理,但自己也是被束缚的。“那些不同意的到底有哪些意见?”

    “哪些意见?”王季同看着杨锐,“一旦西边也有出海口,而且现在贸易欧洲份额占的极大。沿海各省很担心那些高货值的货物会走西边出口。比如生丝、鸡蛋、豆油、家用电器等等,而东边走的只能是些量大的低价货,贸易额做不起来,收益就上不去。

    这是竞争,再就是担心出钱。现在经济危机,家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四亿五千万的巨款,等于十个有九个人要出一个块钱,堪比庚子赔款。虽说现在大家都富裕了,可人均一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五口之家要出四块五,穷一些的就是一个月的生计了。

    最后就是担心触怒各大列强、担心苏俄以后翻脸。他们翻出以前的巴格达铁路,认为这条运河一修,以后船就不走苏伊士运河了,英国人一定会不高兴。英国人不高兴,即便不会报复我们,也会处处给我们找麻烦。反正就是这几种说法吧。”

    “那支持的呢,都是些什么理由?”杨锐又再问道。

    “支持的理由?北庭和西域是完完全全支持,这个不必说。其他耳朵灵的知道这是我们的主意,也就支持了。就这理由啊。”王季同道。

    “他们就没有看到运河修通后我国将两面临海,太平洋、地中海都能相连?”杨锐遗憾道。

    “这……”王季同看着杨锐的期盼,不得不道:“竟成,现在没人想打仗,而海运运价仅仅是铁路运价的十分之一,大家都觉得与其走欧亚运河,不如走马六甲、苏伊士运河。”

    “好了,不提这些人了。”杨锐转而看向虞洽卿,“阿德啊,政府不能出钱,就只能靠沪上的证券市场了,你看能募集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只要竟成能站出来号召大家入股……”虞洽卿奸笑道。

    “我是不好站出来的。”杨锐连忙摇头,“稽疑院那边不能通过的话,那就只能商业操作。可问题是运河确实不挣钱啊,我站出来难道是号召大家捐钱修运河?”

    “竟成不站出来,我估计除了我们自己,其他最多募集个几千万,前面勘察开工是够的,一两年后肯定是要停工。”虞洽卿难得认真一会。对他来说,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一旦由他的公司承销股票或者债券。百分之三的提成那就是一千多万。

    “……”杨锐看了虞洽卿一眼,欲言又止,他随后看向贝寿同,“军队没有什么意见吧?”

    “先生。我把您的意思说了之后,大家都没意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运河修通,使国家多一条对外通路,不至于东南一被封死连出海口都没有。”贝寿同知道杨锐问的是现役装备的图纸和技术问题,这些转让给苏俄。很可能复兴军以后就要面对这些武器。

    “嗯,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不能靠不如自己的对手建立功勋,而是要在强于自己的对手磨练意志。”杨锐欣慰的点头,并不细究这到底是真明白了,还是因为自己威信所致。

    “阿德啊,我还是不出面吧。”杨锐说道,“就这样,你看看能包销多少?你给我个准数。”

    “这…大概……”虞洽卿脸色如便秘了一般,好半响才道:“真要发行,我想不会过超过两亿吧。”他说完随后又道。“竟成,你要是不方便出面,无名出面也行啊……”

    “无名也不好出面。”杨锐拒绝道。“他无尺寸之功,这么早站在前台干什么?你还是先去准备吧,一旦运河公司和苏俄政府正式签约,那就开始发行股票,不要担心资金是不是能募足的问题。亏不了你的。”

    “我明白,我明白了!”虞洽卿满脸堆笑,他最担心的就是杨锐要他包销这四亿五千万股票,这笔钱他上哪弄去。就是甬商全部排排坐、分配额,也根本凑不上啊。

    看着杨锐和王季同等人还要谈军国大事,知趣的虞洽卿当即就告退了。他一走王季同就道:“竟成,风声不对啊!”

    “嗯。是啊。风声不对啊。”杨锐知道他说的是国际局势,这么多国家都反对这条运河,北欧也就算了,但法国和美国完全站在英国立场上,总感觉哪里不对。

    “先生,情报局认为。英国人一定会对此反制,而反制的落点很可能是波斯铁路。”贝寿同再有一年就要离职了,可他依旧年轻的过分,似乎不会老一般。

    “嗯。”杨锐放下茶杯,在花厅了走了几步。“估计是。英波石油公司一直排斥我们入股,可现在却说要向美孚石油公司转让股份,很明显,他们是想把美国人引进来好搅事。季眉,总参有何对策?”

    “先生,即便有叛乱,忠于国王的军队也能很快稳定住局势,就怕德黑兰外那些部落会破坏铁路,再就是阿拉伯河是波斯和伊拉克的界河,如果两国发生冲突,航运很可能就要停了。”贝寿同道。“按照我们和英国之前的协议,波斯南面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我们也好波斯国王的军队也好,介入都不会取得好的效果。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英国人如果破坏铁路或航运,那我们就想办法破坏油田和输油管线……”

    “这不行!”杨锐摇头,“英波石油公司的大股东是英国皇家海军,我们做的再怎么隐蔽,还是会让他们察觉的,一旦牵出英国海军部那些军头,事情会更加复杂。”

    “那怎么办?”王季同本觉得贝寿同的办法不错,不想英国皇家海军都牵出来了。

    “波斯如果出事,那很可能不是孤立的,这是英美携手打压遏制我们的开始……”杨锐默默说道。

    “欧亚运河的危害真就这么大?”王季同不相信的问。“那里能有多少货物出入,这点运量对苏伊士运河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只是经济利益。”杨锐道,“政治上有两个原因让英国人不得不重视,第一就是中苏之间越来越密切,说不定哪天两国就携手,一个亚洲、一个欧洲,把欧亚大陆给占了。

    第二,即便我们不与苏联携手,那复兴军也能经运河和土耳其海峡快速杀入地中海,要知道从里海东岸码头到土耳其海峡才两千公里,这对战争来说已经是很近很近了。以前英国人扶持奥斯曼对抗沙皇俄国,现在中俄都从这个方向进入地中海,他们肯定是要忌讳的。”

    说罢这两个原因,再想到德国的局势,杨锐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他道:“犹太人有句谚语,说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觉得英国也好、我也好,都挺可笑的。”(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五章 美国人

    杨锐说自己可笑,但王季同和贝寿同一点也笑不出来。之前预计的形势此时果然发生了:英美法等国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协同一致的对中日施压,希望把正在崛起的东亚起打压下去,特别是中国坚持亲苏而不是反苏。

    不过担心英法美同盟也好、担心第二次世界大战也罢,局势在王季同看来已经不可逆转——诗书传家且和杨锐站在同一个位置,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一场浴血大战正在前方等着这个古老而年轻的国家,这种直觉并不是知识积累而得,更不是逻辑分析所知,这仅仅是一个故纸堆里爬出的古代儒生对当下境况的心领神会。

    反观总参谋长贝寿同上将,虽然也是家学渊源,可他的学识半新半旧、半中半西,他对历史的领悟力完全不如王季同或者其他饱读国学的书生,更确切的说,他的灵性被重重叠叠的知识遮盖了,感悟被看似完美无缺的逻辑替代了。正因为如此,他在杨锐自嘲的沉默之后才说道:“先生,如果运河不修的话,是不是……”

    杨锐对贝寿同这样的想法并不意外,这个学生是南洋公学特班中的佼佼者,但这二十年来他专注于军事太久了;王季同则看着他奇怪的道:“季眉不会认为只要不亲苏,英美等国就不携手压制我们吧?”

    “当然不是。”贝寿同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两位先生的神色,他感觉知道自己全错了。

    “季眉啊,整个世界体系是英国建立的,不管是凭实力还是讲渊源,都是美国继承这套东西,对于有些白人至上主义者来说,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那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看来,我们虽然申明不再扩张,可我们和日本加起来已然是一个欧洲。假以时日,这个发展起来的新欧洲必定代替旧欧洲,最终抗衡新大陆。这种趋势除了战争谁也无法阻止。

    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苏联,按竟成的说法。这是西洋文明的异端,而以洋人的惯例,异端比异类更可恶,也正是如此,他们对我们比对苏俄好。可这个好也是有时限的。一旦苏俄覆灭,那接来要对付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异类。现在异端异类搅和在一起,而异端又在最北端,他们只能先把异类制服再对付异端。运河不运河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拆散异端和异类,一旦拆散,我们是能过几十年好日子,可之后呢?”

    王季同摇着头,很无奈的叹息,杨锐那日所说的淝水之战。怕是数年后就要来了。这一战不管胜负,刚刚养成的那一点点华夏精英都要全部填进去,而后整个国家的政局也将发生剧烈变动,这两者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说这个吧。”杨锐刚才主要在想德国,国社党现在走的是合法夺权的道路,在去年五月份的选举中,三千一百万张选票中,他们拿到了八十一万张,在国会四百九十一个席位中占了十二席——魏玛宪法是美式民主,没有中华宪法这般规定席位不满百分之五的党不能入国会的限制。正是因为这样,国社党进入了国会,有了那么一个平台。

    经济危机发生后,完全依赖美国资金的德国经济受创最重。经济问题引起政治问题,就在上个月,因为党派斗争,德国国会解散,下一次选举将在三个月之后举行。不管怎么判断,这一次选举都将彻底给国社党人十足的信心。因为数百万失业工人将把选票分给国社党和**,国社党不可避免的将从舞台外延步入中央。

    之后,以德国人的死板和怯性,只要戈林、戈培尔等人大喊几句,兴登堡、国防军、容克地主、还有工业巨头们就会彻底让步。可以说,德国完全没有可以压制国社党的对手,甚至包括**也将对其让步,他们将在国会纵火案中忍气吞声、销声匿迹。

    英国人因为亚洲利益和中国的亲苏立场,生怕压制国社党会使德国被听从于莫斯科命令的**控制,所以潜意识里认为中华情报局的建议有着其他的图谋,所以对国社党的做大彻底放任。至于另外一个途径,通过莫斯科操纵的德国**联合社会民主党打击国社党,实在不行就进行内战,可此时没有完成两个五年计划的钢铁同志也是怯弱的,内战打完说不定就变成外战,苏联此时还没有准备好;

    同时,如果没有纳粹德国危险苏联,那中国西部的安全杨锐也要打一个问号。万一苏联被美国说动——杨锐很记得二战时和二战铁幕降下后,美苏很默契的用民主自由以及布尔什维克主义肢解英法的殖民地,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说,美式民主和苏式马列都起到了扼杀全世界各国原有文明和势力的作用,其最终目的就是使全世界更好的接受冷战后国际主流思想,为世界帝国的建立做好铺垫。

    整个世界的政治地缘就是一桌麻将,南北是美苏,东西是中欧,照说大家的机会都是均等,可欧亚大陆是狭长的,南面美国更一家独大,所以南北联合的力量大于东西合纵,在罗斯福的拉拢下,中苏友谊真不值几个钱。好在苏联一向重视欧洲,同时斯大林虽然现实但极为保守,即便中美开战,他也未必会轻举妄动,但如果美国人的轰炸机开始对中国重工业城市地毯式轰炸,苏联刀锋下的北庭、蒙古、东北就岌岌可危了。

    是像原本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整个欧亚大陆打成一锅粥,还是仅仅是一场太平洋战争,真是值得思考的一个问题。以杨锐的观点,原子弹不出手,中国即便像苏联那样搞集体农庄、上四五个五年计划,也一样打不过美国——当然脑残们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上了五年计划就能抗击美帝,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战争说到底就是一场血拼游戏,在没有贸易限制、没有大的技术代差的情况下,谁的钱多谁就胜利。

    面对美帝这种级别的妖孽,与其勒进裤腰带上若干个五年计划扩大工业规模,战争中去拼飞机海、航母海,倒不如把有限的钱投入到工业体系升级中,最后以原子弹结束战争。当然。这样的战争很不好看,很不热血沸腾,可热血沸腾有何意义?

    在王季同循循教导贝寿同后,杨锐放下这些心思。他看向王季同道:“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好!”王季同郑重点头,因为贝寿同的级别,他虽然开口却不明言,只是道:“第三阶段已经提前结束,算是彻底解决了冶炼难题。现在马上要进入第四阶段……”

    “第四阶段……”杨锐回忆着上次会议,道,“这可是要五亿了……”

    “是。”王季同点头,他苦笑道:“你现在还搞了一个四亿五的欧亚运河,还有东北的‘三江之海’,还要大规模外购专利和重型设备,这些都凑在一起了……”

    “现在欧美设备价格大跌,一些之前不肯卖的设备现在也肯卖了,我们要抓住机会。那万吨水压机要再弄个两三台回来,东北沈阳第一机床厂放一台、太原那边放一台。最后一台,看看是放在四川那边还是放在武汉……”

    杨锐这边还没有说完,王季同就笑了,“竟成,你……,我怎么说你好呢,连美国都只有三台,我们买这么多犯得着吗?那东西即便现在经济危机,也要一千五百万华元一台吧。”

    “当然犯得着。”杨锐坚持道,以他不完全确定真伪的资料。过万吨的水压机,二战美国有七台、苏联有四台、日本有三台、德国有两台,意大利一台,其他六七千吨左右的水压机美帝更是不计其数。为何美国人有飞机海、航母海?那是因为人家有水压机海。中国弄个四台也就是苏联水平。六七千吨的自己再造一些,前期也还能打一打。

    “一千五百万不算贵,给德国克虏伯下单,吨位最少要一万五千吨,台数三台,让他打个折。”杨锐这话把王季同和贝寿同给逗乐了。可他说还没说完,“这仅仅是水压机,还有轧铝板的冷热轧机也要买,以前那宽度我记得只有一一二零,这不够宽,我听说美国人有更宽的,但是价格贵,一六八零的冷热轧机,连设备带技术,最少要六百万华元;按英制尺寸,这是六十六吋的,据说宽度还有一百一十二吋的,真要有这个尺寸,那就能轧出两千吋、也就是超过五十米的薄铝板,这套冷热轧机即便再贵,也要多买几套回来。

    还有,两万吨或者更大吨位的锻模水压机、一万两千吨有色金属卧式挤压水压机;两百毫米或者更大宽度的宽带薄钢板连续轧机;十毫米至八十毫米或更细直径的钢管冷轧机;八十毫米至一百五十毫米或者更大直径的钢管冷轧机;一千五百毫米或者更大宽度的冷轧合金薄板轧机……”杨锐说着这些设备,而后书桌上翻出一张整理好的单子,递给王季同道:“都在这里了,算下来水压机最贵,五台买下来,估计要一亿华元。轧机什么的虽然便宜,可不能只卖一套,每样来个两三套,大概也一亿华元吧。”

    “两亿?!”王季同咋舌,他脸色又沉了几分,加上混元堆工程要的五亿华元,这就是七亿华元,若再加上欧亚运河,那就是十一亿五千万。

    “小徐啊,不要嫌贵,这全是核心装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杨锐语重心长,“机床什么的,我们虽不多,但我们自己能造,钨合金刀具全世界也就我们和德国生产,他们买得还是我们的专利,所以一般的金属加工能力我们是不差的。两万吨锻模水压机、一万两千吨有色金属卧式挤压水压机,还有铝板冷、热轧机,这四个都是造飞机用的,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一年也难造一万架飞机。

    后面的,宽带钢板轧机,大、小钢管轧机、合金板冷轧机,这些和飞机、战车、甚至火箭都有关系;至于万吨水压机能干什么就不要我说了……”

    “可……”王季同明白杨锐的意思,他担心是稽疑院通不过,他道,“你这是以政府的名义采购,那卖回来算谁的?现在工厂都分完了,这不就是政府卖给私人吗?”

    “这些装备以各大飞机厂——也就是山西铝厂、东北铝厂,还有钢铁公司的名义订购,他们能有多少钱出多少钱。不够的就由总参总后出面帮着问稽疑院要钱,他们不答应就闹了。”杨锐笑,“既然总参都出面要东西了,稽疑院那些人不会不给吧。难道要我出来?”

    “那怎么保密?像混元弹工程那样每省仅限一名代表知道?”王季同问。

    “这个不需保密。这只是工业装备,我们进行装备升级有什么大不了的。”杨锐不在乎的道。“至于其他大型机床、专利技术什么的,也可以加一些进去,凑一个三亿华元的总单让稽疑院批准就是了,这些钱算这些工厂借政府的。十年、二十年之后还给政府便是。混元堆的钱之前有法案,国防委员会一批准,直接要钱就是了;而欧亚运河的钱、还有三江之海的钱,靠沪上证券市场、发行债券解决就好。”

    “我明白了。”王季同点着头,把那张价值三亿的单子接了过来,眉头这次是锁死的,这钱说是借,可造得飞机大炮军舰最后还是卖给了政府,看上去是还了,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说到底。还是军工业基础太过薄弱,虽然欧洲大战前杨锐处心积虑、宁愿欧洲装备不足,也要先向南美及其他国家交货,可当英美飞机制造业战后晃过神来,这些市场一一个接一个被他们撬走。不是中国装备不便宜、不耐用、不给力,而是美国人太财大气粗,动不动就百万千万级别的贷款,这种几乎白送的生意中国根本拼不过。

    美国商业部对外贷款,美国飞机制造厂得益,最终拉动美国铝业做技术升级。研制更大宽度的铝合金冷热轧机。这种模式是中国这样的穷酸破落户玩不起的,所以恰逢世界经济危机,在人家愿意卖且价格低的时候,赶紧连技术带设备卖上几套才是正理。另外这很可能是国内工业最后一次靠大规模引进设备进行技术升级了,之后就只有自己闭门造车。

    见王季同接过单子,杨锐再问道:“冶金那边电渣重熔怎么样了,还是无法解决连铸问题?”

    “已经看到希望了。”听杨锐问到电渣重熔,王季同眉头略微松了松,“八年前皮尔逊提出结晶器震动的概念后。我们一直在研究震动结晶器连铸机,德国那边我们在和容克斯先生合作,已经大致研究出了可实用的连铸机。连铸的问题一旦解决,电渣重熔便可投入实用,战车扭杆、轴承、转子、火炮,这些东西都能上一个档次。”

    “嗯。”杨锐闻言重重吐了口气,电渣重熔研究了二十年,但连铸机没有解决,根本就无法实用化,这就好比吹氧炼钢,低温制氧技术不进步,吹氧炼钢那就是水中捞月。他转而看向贝寿同道:“这么说来,美国人的克里斯蒂悬挂可以不要了。”

    “是这样的,先生。”贝寿同因为之前管过总后,当然知道电渣重熔的意义,战车悬挂就是其中之一。

    在战车必将越造越重的情况下,悬挂是个大问题。以现有技术,要么采用购至美国的克里斯蒂悬挂,要么使用扭力杆,不过要增加扭力杆的数量。不管采用哪种都是不合适的,克里斯蒂悬挂会增加战车高度——按照战车设计的经验,长宽高对战车全重的比例为1:3:7,战车越是高,重量就越是重,所宁宽不愿高、宁愿长不愿宽;而如果采取扭力杆悬挂,因为钢材不合格,只能用增加扭力杆的办法解决,其结果就是出现让后勤维护无比坑爹的交错轮。

    “那恩尼格码机呢?研究的怎么样了?”杨锐问道。这是欧战后他亲自吩咐一定要买回来的专利,他本以为很难,不想这东西居然没人要。于是‘看走眼’的中国商人在发明人谢尔比乌斯向他人转让专利之前买断了它,而后开始自行研发。不过,为求保密,这款机器在战争之前是不会使用的,省得出现几个天才的波兰数学家将其破译。

    “就目前的实验看,还没有办法破解它。”贝寿同笑着道。

    贝寿同乐观,杨锐却不这样想,他看向王季同,“计算机实验室那边能破吗?”

    “不能。”王季同摇头,“除非拿到了密码机。明白它的原理,要不然无法破译。”

    “那就给破译组送一台过去。”杨锐笑道,他看着色变的贝寿同,又道:“战场上缴获敌方密码本、密码机再正常不过。真要开战。几乎全世界的数学家都会被英美集中起来破译我们的密码,而且各个战场以及遍及各地领事馆的密码机都可能被英美获取,说不定我们的密码半中途就会被英美破译了。总参随时要有这种准备,时时保持警惕,更要习惯在战场单向透明的情况下打仗。以后的实战演习里。你记得要给那些军头们补上这一课。”

    “是,先生!”贝寿同不想杨锐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当下像接受命令一样喊是。

    “好了,别那么紧张。”杨锐挥手让他坐下,而后道,“不是说美国总统将访华吗?他们到哪里了?还来不来?”

    “哦,已经在太平洋上了,不过因为经济危机,道威斯总统因为要处理繁重的事务坐不开,来的是副总统柯蒂斯。还有商业部长胡佛,以及……”

    王季同还没有说完就被杨锐打断了,他笑道:“胡佛还是商业部长?”

    “是,道威斯依旧任命他为商业部长,他曾经在中国呆过不少日子,所以……”

    “这个诈骗犯!”因为开平煤矿,杨锐对胡佛很不屑。“他们这次来除了让我们多卖美国货,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吗?”

    “来了不少工业资本家,据说亨利.福特也在其中。”王季同道。

    “福特那老家伙也来了?”杨锐非常警觉,这些人来。可未必是来卖东西的了,这很有可能是来考察中国工业的。

    “是,据说他一直无法弄明白,为何我们汽车产量那么少。车型却那么多,而且还很便宜,这到底是因为我们的工人薪金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反正他就想来看一看;通用汽车好像也来了个经理,还有几个管理学家。”王季同介绍道。“竟成,如果他们提出要参观汽车厂。那我们……”

    “这个不必担心。”杨锐道,“美国人不采用终身聘用制,管理体系是搭建不起来的,倒是日本那丰田喜一郎学的快,不过他运气不好,刚刚扩大产能就碰上了经济危机,只能指望日本政府救命了。

    我想以美国人的脾气,参观完汽车厂一定会认为我们在造假。相对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在他们看来就是邪恶的化身……”

    杨锐在臆测扬基佬,虽是臆测,但此时在太平洋美国代表团乘坐邮轮的宴会上,身着燕尾服的亨利.福特正在向其他同行、以及商业部长胡佛、管理学家泰勒、哈佛心理学家梅奥等人阐述自己的观点:“先生们,我想象的中国汽车厂,只是对通用公司的某种抄袭——他们将那些可以通用的零件造的一模一样,然后在政府的资助下开设数条生产线,是的,最重要的一点,使用他们低廉的、仅仅是美国工人工资三十分之一的黄种工人,最后再把汽车买到美国。

    抄袭、政府资助和低廉工资才是中国汽车的根本,也是所有中国货大卖的根本,美国汽车并不是在和大连汽车公司竞争,我们是在和中国政府竞争……”

    亨利.福特完完全全是个老顽固,不说对中国汽车,即便对通用汽车,他都极为蔑视。只是当全世界因为中国货掀起一股类似十多年前学习美国科学管理的浪潮时,他才想来中国汽车工厂看一看,然后揭破中国人的阴谋,向全世界证明美国生产的先进性。

    当他武断的发言结束后,在场的诸人全都笑着鼓掌,除了几个管理学家。而胡佛在鼓掌之余却不是那么乐观,他道:“福特先生,我想您到了中国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中国人就是中国人,不是美国人。”(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六章 太蠢

    胡佛作为‘中国通’显然明白很多美国人不明白的事情,但即使是他——义和团之前就在中国以煤矿工程师的身份任职,可新中华开国前他就回到了纽约,光从报纸上看这个新国家是不确切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发现这个国家出现了那些变化。

    太平洋上的旅程除了每天晚上的宴会显得极为枯燥,与1915年差点死于肺炎、垂垂老矣的管理学家泰勒先生不同,哈佛心理学家梅奥博士常常与他聊起中国人,‘到底什么是中国人,中国人有哪些特点’一直是两人谈论的焦点。

    “博士,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国家,人口众多,虽然他们使用同一种文字和一种特别的语言,但各地的俚语是完全不同的,特别是在南方,据说一个郡和另外一个郡的人民完全无法交谈,除了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士绅。”访问完日本,邮轮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天津,这并不是一段很长的旅程,“在这样一大的国家,要说什么样的人是中国人,这点很难回答,但中国人的特点我可以描述一些。

    比如,大部分中国农民都很贫穷,虽然他们非常勤劳。他们尊敬自己的祖先,用自己平时吃不上的猪和牛祭祀他们,期望祖先能保佑他们;他们面对官吏和当地的士绅非常顺从,士绅们就像美国南方的教区牧师一样,可以决定他们的地位和思想。不过这种顺从只是他们的一面,当火山爆发的时候,他们又会变得极为残忍——对平时压迫自己人士的残忍,对那些在平时并不压迫自己的人也很残忍……”

    “就像拳乱一样?”梅奥博士能从胡佛的目光中看到恐惧,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当然!”面对的虽然只是一个心理学家,但他并不是政敌,甚至连政治人物也算不上,胡佛可以很放心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中国人的野蛮只有在他反抗时才会爆发出来,特别是人多的时候。而之前,他们是那样的顺从。对任何事情都能默默忍受——他们从来不会为自己争取合法的权益。士绅、官员、以及其他一些人都会欺侮他们,我想这种欺侮的结果将像火山积累岩浆一样,当火山岩浆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爆发出来。毁灭一切,是的,我确定它能毁灭一切。”

    胡佛肯定的道,“这个时候只有子弹、只有机关枪才能让他们冷静。从前的直隶总督袁大人在这一点上就做的非常好,他的军队对拳匪从不手软。只要抓住就全部杀死,所以在拳乱中,山东是最安全的地方,各国的侨民都受到了很好的保护。

    由此,我们可以确信,对中国人只能用枪炮说话,在他们顺从的时候不必动用武力,但在火山爆发时,只要有足够的枪炮和坚定的决心,就能再次让他们顺从。可以说。这些异教徒完全不同于上帝的选民,美利坚大部分民众都有自己的律师,如果自己的权益受到威胁,他们会捍卫自己的权利,而如果政府派遣军队镇压,那么他们会拿起武器反抗,就像当初反抗英国统治者一样。”

    胡佛与其说是在介绍中国人,不如说是在回忆自己拳乱时的经历,对此有些失望的梅奥博士待他喝完咖啡后才道,“部长先生。您是怎么看待中国货的?它们便宜、坚固、花样很多,所有使用过的人都非常满意。以汽车为例,中国的汽车订货一直紧俏,据说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他们几乎不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如果我们不提高关税的话。”

    “这其实也是中国人奇怪的地方,博士,他们是上帝选民之外被上帝钟爱的异教徒。真正的中国商品,我是说体面绅士和上等人使用的中国商品都非常精美,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美丽的东西出自他们无比粗糙的手。这会让你发自内心的同情他们,希望他们能像文明人一样过上文明的生活,每一个去中国的传教士都抱着主的垂怜,想拯救他们,把他们引到主的怀抱,从而从士绅和官吏的压迫下解脱出来,但显然这是徒劳的,双方的误会太深了,邪恶的欧洲把一切都搞砸了……”

    “部长先生,那么您认为中国货并没有特别,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善于制造精美的商品,而它们之所以价格低廉,完全是因为薪酬是美国工人三十分之一的缘故?”梅奥博士不得不打断了胡佛的抒情,因为他大致猜到了胡佛的答案和福特先生极为类似。

    可显然他错了,胡佛摇头道:“博士,并不能这么简单的断定中国人。他们很复杂,以我在开平煤矿经历看,中国矿工中有着非常难得的团结和协作,他们似乎是天然的工会,所有工人都听从于一两个领导者。如果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我是指深刻的触犯到了,比如克扣了所有人的工资,他们就会变得异常团结。这种力量来自于故乡情谊和中国家族……”

    “中国家族?”梅奥博士的兴趣再次被提了起来,他念着‘Chinese.kin’这个词,“请问部长先生,中国家族和美国家族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胡佛想到那些有着深深祠堂的中国家族,他笑道:“这可以说是野蛮的遗迹,就像非洲殖民地部落,不过非洲部落会抵抗殖民者的入侵,而中国家族唯一的作用就是反抗牧师们把受苦的人们引向主的怀抱。另外,如果条件允许,他们还会反对地方政府,地方官员有的时候难以命令他们,特别是在帝国衰弱的时候,税收官们无法从他们那里收到足够的税赋,所以只能向那些不属于家族的人征收加倍的税赋,然后帝国就灭亡了。

    据说上上一个帝国就是这样覆灭的——清王朝就是异族统治者,而明王朝因为征收不到足够税赋,军队最后变成了叛军……”

    “这完全无法想象!”梅奥博士使劲摇晃着头,对此很不理解。“这些家族应该反抗异族统治者,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为什么?”胡佛笑道,“因为他们没有权力,或者权力被死死的限制着——皇帝担心这些家族的势力日后变得很强大,最终影响自己的地位。所以不允许他们持有武器,不允许他们介入地方事务,他们只是美国西部的大农场主,不、不。他们连农场主都不如,马仔们都有左轮手枪,农场主也许会有冲锋枪或者机关枪。

    博士,这就是亚细亚式的**,统治者要想尽一切办法遏制人民的力量。让他们变得虚弱和顺从,不然他和子孙的统治就无法维系。中国以前有一个著名的皇帝说过:人民是水,而他是船,最好的结果是船浮在水面上,最坏的结果就是船沉入水底……,所以,几千年来统治者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让水面平静、不要动弹,以免他们推翻了自己的船……”

    在胡佛这个伪中国通的介绍下,梅奥博士和他的同僚们变得非常失望,他们甚至有些后悔横跨大洋来中国考察。因为这注定会一无所获。然后管理学家泰勒先生并不这么看,他曾经和访问过华盛顿的中国总理交流过,认为中国货的背后绝不是那么简单。

    泰勒先生的话又让梅奥等人燃起一些希望,但随后这希望似乎又被胡佛熄灭了——在邮轮特许进入天津海河时,胡佛指着海河两岸商店的布制招牌道:“博士,每一块牌子上写的都是:‘我甚至不欺骗老人和小孩;一旦发现有假货我将赔偿客人十倍的损失’,但这些都是谎言,一个把谎言写在招牌上的国家……”

    胡佛所说的只是这个时代所有外国人来到中国后,对夸口自己绝对遵守信义和契约中国人惯用的责问。他所说的东西,其实就是每家店铺招牌上写的‘童叟无欺、假一罚十’——据说常常以中国文化为优越。把所有外国人说的哑口无言的辜鸿铭博士,对此责问也是缄默不语。从此,这八个字就成为中国人从不遵守契约的最好例证,每当有新侨民上岸。老鸟们就会指着这些招牌严肃告诫新人——请注意,中国人从不守信!

    礼炮声中,前来迎接的新总理宋教仁并不知道胡佛的暗中指责,即便知道,他也会一笑了之。此时,因为杨增新弄出来的欧亚运河。中国正备受欧美各国不满和猜忌,而这次美国代表团访华,将是是一次消除误会的绝好机会。

    星条旗永不落的乐声中,宋教仁笑着见美国副总统查尔斯.柯蒂斯向自己走来,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中国人震惊、也让所有外国人震惊的事情——他伸出了右手,与柯蒂斯副总统握手。

    中华自开国以来,完全沿用旧礼,不管是谁接待外宾,也不管来的外宾是谁,都是作揖,从不握手,公务员手册上也如此规定,但此时宋教仁破天荒在大庭广众下和美国代表团成员握手,顿时惊叹连连。镁光灯下,紧紧握着柯蒂斯副总统手的宋教仁微笑着留够了时间让记者们拍照,待拍照完毕,他又与商业部长胡佛等人一一握手。之后,他发表了简短的欢迎词:

    “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柯蒂斯先生、胡佛先生,以及代表团的其他先生们访问中国,我相信这次访问将增进两国政府的了解,加深两国人民的友谊……”

    简短的欢迎辞说毕,副总统柯蒂斯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而后诸人略作休息后才乘汽车前往北京。北京和天津道路修的极为宽阔平坦,一百二十多公里距离汽车不用两个小时就到,而火车则要四个小时。代表团重要成员乘坐的是黄旗外宾车,其他人乘坐的是大型巴士。

    “这车福特也能制造,一定比中国人便宜!”坐在大巴上的亨利.福特在车厢内里摸了一遍,当大巴启动时通用公司代表团长海斯克尔赞叹不已时,他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不,福特先生。福特不可能生产柴油机……”通用代表团中,通用汽车公司技术部主管凯特琳出言反对。虽然不知道中国人用了什么办法让柴油机的噪音降低,可从车体的震动和发动机的咆哮中,他还是发现这辆汽车用的是柴油发动机。

    凯特琳一句柴油机顿时让老顽固福特闭嘴了。众所周知的是:中国人垄断着全世界车用柴油机市场,进而在大中型卡车、工程机械等大马力车辆上占有绝对优势——路到山前必有矿,有矿必有中国车,是中国车的最好写照。

    “真是柴油机……”代表团团长海斯克尔细听之后吃惊的道。“可为什么声音这么安静?”

    “先生,他们把柴油机装在了车体后部,”技术专家凯特琳思考着整辆客车的布局,“如果变速装置也在车尾。那么车底的动力传动轴应该被取消了……”凯特琳盯着铺着地毯的车厢地板,很想翻开它,看看其内部的结构,“另外方向盘应该使用了加力装置,不然司机不可能如此灵活操纵方向。”

    所有汽车都是发动机、变速装置前置。靠车底的传动轴驱动后轮前进,不想中国人却将发动机和变数装置后置,想来这应该是减少柴油发动机噪音的最有效办法。凯特琳如此臆测这中国人的用意,同时不断观察汽车在行驶中的状态,以判断整辆车的性能,然后可惜的是,京津公路是按照后世高速公路的样式修的,这一路他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除了对公路两端的收费站。

    凯特琳一无所获,黄旗迎宾车上的胡佛却对高速公路收费模式很感兴趣。他对着同车的中国官员道:“真是一个绝妙的点子!请问每通行一次需要多少钱?”

    “多少钱?!”与胡佛同车的商部侍郎胡瑛有些尴尬,在他看来,所谓的补偿地主地价,其实就是某些人带头私分国家财产的恶劣行为。之前,津京公里并不对外收费,可一完成私有化,持有京津公路股份的直隶士绅很快就从运部拿到一套现成的操作规范,而后装上横杆开始坐地收钱。“胡佛先生,这只是我国政府对一些失去耕地地主的补偿方式。等他们收完自己的钱,公路将不再收费。”

    “是的。这是一件捍卫正义的事情。”胡佛见胡瑛的回答跑题,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一句,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胡瑛对此事的态度。“但是我对这种收费模式很好奇,我很想知道每次要收多少钱。公路的投资成本才能回来。您能告诉我吗?”

    见洋人确实好奇于公路收费模式,胡瑛问过后道:“像我们这样的车,每公里需要两分钱,一百二十公里就是两块四。据说如果每天能通行一百辆汽车,那么五十年之后就能收回所有成本,包括利息。”

    “哦……。五十年?上帝!”胡佛本以为这是经济危机时拉动低迷经济的好办法,可五十年的投资回报期太长了,不过他转而想到美国的汽车比中国多得多,也许在美国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就能收回投资成本。

    美国代表团诸人心思各异,但中方却因为宋教仁在海河码头和代表团诸人行西洋握手礼甚为轰动。第二天刊登有宋教仁与柯蒂斯握手的照片一出来,士绅们就大摇其头,嚷着夷夏之别不可不防,激烈一点的则指着报纸照片破口大骂,说这宋教仁肯定是蔡孑民那样的西化分子,想着要以夷变夏云云。

    当数天后这些消息传到杨锐耳中,他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当初决定把国民党诸人推上来,除了有回报其支持复兴会私有化政策之意,另外一个因为就是杨锐觉得复兴会和自己对外强势惯了,经济危机后以及之后的华盛顿海军条约续约,由宋教仁的国民党出面比较好。因为他算是中华软的一面、亲西方的一面,如果美国人不给他面子,那中华总理不是美国总统,稽疑院随时可以让他下台,然后换杜亚泉上,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备战了。

    宋教仁与美国代表团行西礼,那是应有之义,至于那些对此不安或大骂的士绅,杨锐是乐见其行的。这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是不是革命党看辫子即可;而现在的情况是:忠不忠大于中华国,看衣着行止即可——穿西装行西礼的全是摇摆分子,反之则是坚定分子。

    战争和政治斗争中,不管你的主张多么滑稽,旗帜鲜明、分清敌我都是维持自己团体生存的第一要义(你必须和别人尽可能的不同,这样成员的立场才不会摇摆;同时,你必须和自己人尽可能的相同,这样组织成员才能团结)。全国人民都穿西式服装。谁分得清谁是谁。而反清革命时期剪辫子、太平天国时披头散发,后世人民普遍穿军便服,却是实打实分清敌我、划定界限的最好手段,而只有分清敌我、划定界限。人民群众的眼睛才能真正雪亮。这其实和品牌定位完全一个道理,没有定位就没有市场。

    杨锐对宋教仁的握手嗤之以鼻时,代表团的亨利.福特以及通用汽车的海斯克尔等人在官方热情陪同下抵达了大连汽车上。看着空旷整洁的街道,美国人全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底特律。到处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工人,即使过了上工时间,他们也滞留在厂区外不走。

    “厂长先生,请问工厂停工了吗?”福特咳嗽了一声,最先问道。

    “当然没有!福特先生。”工厂总办魏如不明所以,他不明白美国人为何会这样问。

    “可为什么看不到工人?”亨利.福特听闻工厂还在开工,更加奇怪。“早上那些没有被工头选到的工人难道被赶走了吗?”

    魏如此时才明白美国人为何如此,他笑道:“福特先生,我们、或者说几乎所有中国工厂都不实行临时工制度,管理人员不需要每天清晨在大门口挑选自己需要的工人。总理教导过:工人是公司最重要的资产。他们不是厕纸,用完即可抛弃。”

    “哦……”魏如是浙江诸暨人,同济大学堂机械系学士、经管学院工商管理硕士,他的回答让美国人一阵低呼,此时在整个美国,除了管理人员,工人都是日薪制,早上前往工厂大门口等候挑选,下午下班出门前领取薪水。中国汽车工厂居然不这么做,可见中国人工人已经便宜的可以不计成本。

    美国人都想着将看到车间无数工人围着一辆汽车。可刚刚下车的他们就被整个厂区惊呆了——比福特和通用公司更宽大的钢架厂房耸立在一个公园中,若不是看到远处穿着制服的工人和一些正在运输的汽车成品,他们都要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除了绿化,一层不染的环境也让美国人大惑不解。这真是汽车工厂吗?

    魏如知道美国人的惊讶,因为每一个前来参观汽车厂外国人都有这样的反应,但他并不说破,他指着不远处的车间说道:“先生们,那里是装配车间,我们从那里开始吧。”

    “当然。”自豪于每十秒组装一台T型车的亨利.福特快步走往装配车间。他手里抓着秒表——他想看看中国人多少小时才能完成一辆车的装配。不过,当步入无比洁净整齐的车间后,他顿时把计时的事情给忘记了——不完全类似福特公司的流水线上,一辆奥迪之后是四辆大众,而后是两辆丰田,再后面,依旧是间杂着排列的汽车长龙……

    “Impossible!Impossible!Impossible……”亨利.福特猛然往流水线疾走几步,看着流水线上的汽车发呆,手里的怀表早就被他放下了,文明棍被正他激烈的挥舞。他涨红着脸大声重复‘不可能’后,又转身指着身后的流水线,像一个无助儿童看着自己的随从,而后又向通用公司的海斯克尔——在T型车停产转生产A型车的过程中,福特工厂生产线上三万两千多台生产设备一半报废、另一半彻底修改,另外价值五百万美元的夹具模具大部分被废弃。当然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福特损失了时间,原有市场被通用公司趁机侵蚀。

    为何中国汽车工厂可以混线生产不同汽车,而福特工厂要更换车型却只能废弃整条生产线,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蠢吗?(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七章 一样

    亨利福特震惊于中国人可以混线生产不同车型,而通用汽车代表团的诸人则更惊讶总装车间的布置:钢架搭就的巨大车间里,即便是白天也是灯火通明,灯光下右手侧的总装线协调而安静,且与海斯克尔所见的一般总装车间不同,‘一’字型总装线被布置成‘s’型,最大程度的利用了空间,在‘s’的最上端,更有一条空中运输带传送组装部件,在生产线拐弯处,则有地下转向通道。

    每隔一百秒就有一辆汽车下线,而后被工人推到生产线一侧的整车测试区测试,测试完最后送至车间最左侧的整车临时库。这似乎和通用汽车完全相同,可问题是那片场地的地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疑惑间,代表团中的一个人说道:“克莱斯勒先生曾经说过,最好能在车辆下线的地方装上钢制地板,这样才不会飞起尘土,从而将新车弄脏……”

    克莱斯勒就是沃尔特克莱斯勒,现在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总裁。他以‘公司医生’著称,在通用汽车公司担任首席执行官时曾将别克的日产量从二十辆增加到五百五十辆,但因为与通用老板杜拉特不和,他最终摔门而去,接替他的是现任总裁斯隆先生。

    经过如此的提醒,海斯克尔才发现总装车间的地板铺的极为讲究,左侧的下线处、测试区、临时库都是打磨得闪闪发亮的钢制底板——也许是不锈钢地板,反正这也是中国人的发明;生产线和办公区是大理石地板,原料区又是闪亮的钢制地板,正因为如此,车间内看到任何灰尘,诸人脚下被打磨出防滑斜细纹的大理石地板甚至还能微微反射出些许灯光。这一切都似乎证明这里不是嘈杂混乱且肮脏的汽车生产线,而是跨洋邮轮上的高级餐厅。

    海斯克尔这个财务出身的代表团团长只是外行看热闹,而被震惊了的亨利福特则希望快速将总装车间看完,而后去看总装车间的上游——比如发动机铸造车间、冲压车间……,那里才是混线生产的奥秘之处。而不是这里。

    “waht?!”五分钟后,亨利福特怒视着翻译,而后又收敛怒意看着陪同诸人前来参观的中国官员,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工厂负责人魏如身上。不过此时目光里全是希冀,像主的羔羊巴望着一个牧师。

    “是的,先生。我们只能参观总装车间和一些配件生产车间,其他车间中国人表示涉及公司商业秘密,不合适参观。”翻译在福特的怒视下不得不把这间工厂负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们将邀请我们参加特别为我们准备的午宴。”

    “不。不需要狗屁午宴。”福特坚定的摇头。“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参观整条生产线!”

    福特的意见也是整个代表团的意见,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即便现在,给他们的待遇也是全球大经销商级别的,若不是总理府亲自来电,他们只会在风景优美的厂区转圈。

    “魏总办,这些可是美国代表团的代表、我们的客人,真不能让参观整条生产线?”与美国人同来的是工部侍郎马君武,他对魏如的小家子气很是气愤,让美国人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何必藏着掖着?吾国吾民,需要自信和开放。

    “大人,他们是生产商。”魏如还从未遇到过帮着洋人说话的官员,马君武的要求让他很奇怪。“当年我们组团去美国参观的时候,对,去的就是福特公司,他们让我们看什么?看锅炉房!还说让我们看了生产线也没用,因为我们造不出汽车,只能造拖拉机……”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一个不好可就要影响两国邦交。”马君武压抑着温怒。先不说他们和福特的恩怨是非,这显然是不给自己面子,更是不把总理府放在眼里,然而这里是关外。是复兴会的下属产业,他拿这些‘胡子’没办法。

    马君武最终的打复让所有人失望,亨利福特更将文明杖在大理石地面敲的‘嘟嘟’响,鼻唇间的胡子都要吹飞了。唯有并不像他那么急切的海斯克尔在一边和技术主管凯特琳交谈,他们对大连汽车工厂的一切都很好奇。

    “亨利那老家伙要气疯了,中国人不让我们看冲压车间。”凯特琳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对福特吃瘪有些幸灾乐祸——他早前就在福特公司上班,因为当年以t型车为基础,研发了另一款车,最终被福特毫无理由的解雇。

    “为什么是冲压车间?”海斯克尔好奇问道,“这难道就是混线生产的奥秘?”

    “当然。”凯特琳点头,“从总装车间来看,中国人用的大多是欧洲产的通用机床,而不是我们常用的专用机床,这就使得车床有更大的加工冗余和范围。这是优点,但也有缺点,比如总装线汽车的下线速度是一百秒,而福特是十秒,我们的雪佛兰生产线是二十五秒。”

    凯特琳是技术专家,而不是管理专家,如果泰勒先生在此,就不会得出这种判断。高兴于找到中国人弱点的海斯克尔闻言追问道:“那冲压车间是怎么回事?”

    “冲压车间制造汽车外壳和大型部件,冲压机床是工厂最昂贵的机床,特别是冲压汽车外壳的机床,它们负责冲压整个车身,需要特别造的特别宽大。”凯特琳道,“如果中国人真有什么秘密的话,应该是在冲压车间。但我认为里面并不一定有什么秘密,以总装线的布置看,中国人特别善于利用空间,那里更大的可能是安装了三种车型的冲压机床。

    这也是他们产量较少的好处,每年生产十万辆以下的生产线完全可以合并成一条生产线,可我们和福特显然不能这样布置,因为除了凯迪拉克和欧兹摩比,其他任意一条生产线的年产量都超过二十万辆。”

    “可大连汽车的年产量接近三十万辆。”凯特琳反问道,大连汽车的年生产辆他是知道的。

    “那是总产量,先生。即使生产数量最多的大众,产量也不超过十万辆。”凯特琳强调道,“其他车型的产量一般在一万辆到五万辆之间,这就是中国车没办法提供现货的原因。顾客必须先交付定金,然后想等待圣诞礼物礼物一样等待经销商的电话。

    先生,基于这个结果,我认为中国汽车对我们不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他们只是小批量汽车生产商,所占的市场份额极为有限,因为一旦扩大产量,就必须增加生产线,从而丧失了原来的小产量优势。不过如果可能话。我们最好能把这家公司买下来……”

    凯特琳说着说着自己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既然中国人的优势是能混线生产而产量不足,那为何不多布置几条小型生产线?这些小型生产线产量累加后完全能媲美通用和福特,所以他最后提出收购大连汽车的建议——只要把大连汽车买下来,那一切都是通用的了,包括眼前这种奇特的生产技术。

    “这是不可能的。”并未察觉凯特琳漏洞的海斯克尔对此反对,“大连汽车的财务状况很好,股东们是不可能同意出售的,即使同意出售,开的价格也会非常高;而我们的经济形势很糟糕,董事会也不会同意我们收购他国汽车公司。虽然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海斯克尔说出收购不可行的理由后,开始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也是作为财务执行官最关心的问题:“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中国产的汽车保险费要比我们少三分之一,从这里能找出答案吗?”

    “我想……”凯特琳没想到海斯克尔的问题是这个,微微一愣便心领神会——自前年马赛诸塞州实施汽车强制保险法开始,越来越多的州施行汽车强制保险。这种趋势明显对中国汽车有利,因为他们故障率是所有汽车中最低的,而对驾驶者的保护措施:三角安全带、安全气囊、防抱死系统等专利都在中国人手上,任何汽车公司要想使用都要缴纳专利费。

    以保险费用而言,美国汽车的统一保险费每年为一百二十五美元[ 注140]。但中国汽车因为质量优异、对驾驶者施行严密保护,保险公司开出的保险费每年仅需八十三美元,以每辆汽车使用十年计算,这等于节省了四百二十美元。几乎是一辆雪佛兰的价格。

    多样、可靠、安全、使用费用低廉,这些都是中国汽车的优势。身处大连汽车的总装车间,海斯克尔不断在寻找为何中国人能把汽车造那么完美。

    凯特琳‘我想’之后便停顿了,他花好半天才整理出一些头绪,他道:“先生,我想只能是中国工人在相对更高的薪水下有更强的责任心所致。”他指着生产线上正在给汽车安装车内电线的汽车工人道,“看,每一根电线上都吊着一个牌子,我问过了,那上面写着每个工人的名字和一些特别的号码,一旦发生故障,而故障又被发现是他们装配不当所致,那么后果是难以预料的。我在邮轮上听其他一些先生说中国的法律非常野蛮,他们喜欢把人的脑袋砍下来,或者把他们全身的肉一片一片削下来,还有一种规定就是如果一人犯罪,整个家庭都会受到牵连……”

    “哦,我的上帝,仁慈的主!”海斯克尔禁不住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架。他现在对生产线上的工人充满了怜悯,要不是每个人工人都在忙碌且人数众多,他很可能会掏出一些钱施舍给他们,毕竟他们的薪水只有美国工人的三十分之一还不到,同时要接受各种酷刑。

    海斯克尔划起了十字,其他代表在凯特琳的解释下也划起十字时,根本不知道这种说法日后成了中国货之所以质量优异的唯一解释。

    总装车间、零配件生产车间,以及最后相比于美国汽车工厂来说十分狭小的成品库,整个参观给了代表团三个印象,第一:汽车混线生产是在生产效低情况下才勉强做到的;第二,汽车性能优异是因为中国政府野蛮的法律和严密的追责体系;第三,因为第一点,中国汽车并不会给美国汽车带来致命的威胁,在美国汽车市场,他们的份额不到百分之十,且无意扩大也(碍于混线生产的低效)无法扩大。

    杨锐在多年以后看到这个报告有些哭笑不得。特别是第二点,这让他想到了后世的茶叶蛋。灯塔国政府和灯塔国的卫星国政府总是一副神父或牧师的德行看待他国人民,认为如果我不拯救那些人民,他们就会全部下地狱。这些人带着美国西部牛仔的秉性。把每一件事情都当作一场正义秀,同时直线式的逻辑思维让他们看不到问题的全体,总认为冰山只在海面之上,海面下空空荡荡,最终结果就是害己害人。

    换而言之。他们的正义仅仅是一种自我陶醉、一场以自己为中心的表演秀,根本不顾他人、特别是被帮助者的实际感受。同时,随着文明的没落,和平、民主、人权以及以自我表现为中心但并无多大意义的美式正义的泛滥,使得全世界都被他们拖着一起走向毁灭。

    所谓的后现代主义、所谓的结构主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并繁荣的,他们不约而同向世人勾画描绘出一个等待戈多或黑客帝国式的世界,宣扬存在等于虚无、生活毫无意义,由此看,西洋文明的死亡无可避免,古希腊文明的‘知识就是道德’和希伯来文明的‘耶稣基督’。根本不能制止这种趋势。中国只需谨守自己的文明,坐看欧美步古希腊、古罗马后尘,被黑黑和绿绿重演‘蛮族入侵’即可。

    至于第一点,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混线生产真的效率低下,不能大规模生产汽车,那增设几条生产线就不行吗?既然一条生产线存在优势,那增设的生产线同样存在优势。中国汽车工厂之所以产量低下,是考虑到世界经济危机这个因素,同时不想在汽车行业过分刺激美国汽车公司,以至彻底失去美国市场。

    这是杨锐多年后看过情报局送来这份报告的反应。但此时,他正在自己领地上欢迎老朋友,历史上真正的科学管理之父泰勒先生和与他一起拜访自己的梅奥博士。

    如果说泰勒只是礼节性的拜访,那么梅奥则是带着问题拜访的。他好奇于之前杨锐发表在中国管理杂志并被美国杂志所转载的一篇文章:《管理的人性假设——兼论东西方文明对人性善恶论的影响》。

    以杨锐的角度,这其实是一篇攻击‘西方至上’的战斗性文字,因为基督教宣扬的就是人性本恶,而中国人大多相信人性本善,即便存在恶的一面,也认为是可以教化的。其实发表这种文章也是无奈之举。面临战争威胁的情况下,他总不能介绍什么物流管理、生产管理、人力资源管理这些硬货吧,现在同济大学堂经管学院也都更改了课程、简化了课本,把这些专业全部转到陆军大学后勤管理学院,可没想到这种文章还是把美国人引来了。

    “公爵大人,人性善恶的定义差别究竟会给实际管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梅奥博士学生般的提问,这是他反复通读那篇论文后一直思考的问题。

    既然是面对面,杨锐不得不出一些干货,他笑着道:“影响非常大,这是有机和无机的差别。”

    “有机和无机?”梅奥并不完全了解‘有机’这个化学名词,特别是用在管理上。

    “有机就是指所有工人是一个团体,他们喜欢工厂,愿意为工厂付出一切,而不仅仅因为工资工作,工厂就是他们的家。”杨锐答道,并不深入。“而就我所知的美国工厂,工人们和工厂主之间是对立的,为了对立,工人甚至组织起了工会,然后双方向仇人一样斗争,生产被丢在一边、顾客同样被丢在一边。工人对工厂没有归属感,股东对工人没有责任感,这就是无机,无机的最明显特征就是罢工和裁员。”

    “在中国难道没有工会和罢工?”管理问题似乎变成了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

    “工会这种邪恶的、非中国原有的组织当然不会在中国存在,中国只有行会。”杨锐笑道,“罢工当然不可能消除,特别是一些西方人办的工厂。他们太惟利是图了,没有企业家的良知和责任,所以工人们很不满意。中国公司普遍实施终身雇佣制、信奉集体主义,工人和股东是一体的,盈利或许是工厂存在的基础,却不是企业家的唯一目的。”

    “会不会有工人无法接受这种环境……”梅奥忽然想到了胡佛在邮轮上所说的‘’,在那种无比禁锢的家族中,个人毫无自由可言。“每个人都想要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如果一个人的才能非常突出,他会不会很难接受……”

    “他最少可以喝酒,并且在十八岁之前。”杨锐笑道,此言一出在坐的美国人全都笑了,他们到中国高兴的事情除了吃中国菜,再一个就是可以尽情喝酒。梅奥也明白杨锐的意思,与其说中国人处于集体主义下遭受禁锢,美国人一样受到无数道德和宗教习惯的束缚,禁酒就其中之一。

    待诸人笑过,杨锐才道:“如果我从未去过美国,那么我一定会把美国想象成一个**国家,因为一个连酒都不能喝的国家还有什么快乐可言,而且这个国家还常常说人有罪,认为人从生下来就是罪恶的。但依然有那么多人喜欢美国、包括我在内,所以说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完全不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宣扬的那样:美国代表自由,而中国代表**。

    如果一个人天生才能就比较突出,那么按照中国的教育体系,他初中毕业应该进入高中,而不是技校,之后再读大学,硕士、博士、博士后……,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科学家、专业的研究人员,而不是进入工厂成为一名工人。”

    杨锐简要说着中国现在的教育体系——它已经完全变样了,为了不使穷人出身的孩子过多进入大学,义务教育开始全面市场化,于是穷人的孩子可以不去上学,他们靠自己的努力认字、考取毕业证,最凭毕业证到县衙领取义务教育奖励金。这种情况的后果就是:他们很难考上高中,特别是大学,尤其是在大学招生不再大规模扩招的情况下。

    如此,社会阶层将在整个教育体系中完整析出,统治等级最终得以维持。如果不分‘贵贱’的一视同仁,大家凭分数说话,其结果便是有背景的学生毕业后事业一帆风顺、有所成就;没有背景的学生,要么学无所用、要么成为水果贩子。从这个结果看,人人平等只看分数的教育很大程度上是浪费的,尤其对家庭境况不佳、急需孩子毕业挣钱的贫困家庭来说更是如此。

    杨锐目光闪烁的说话,但梅奥博士并不知道这种目光闪烁背后的故事,他转而问道:“如果不解雇工人,那么经济危机时工厂怎么度过难关?”

    “从股东到工人,大家一起勒紧裤腰带、想办法应对危机。”杨锐轻描淡写的道,“工厂是大家的,破产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其实对有自信的企业家来说,每一次经济危机都是淘汰竞争对手的良机,他们会发现很多市场上无法打倒的竞争对手,却在经济危机时一个个破产倒闭。从这点来说,经济危机更是一种磨练,熬过去就好了,因为每次危机之后就紧跟着一次繁荣,就像冬天之后就是春天一样。”(未完待续。)

    ps: 注140:《车辆保险与理赔》,p15。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八章 怎么办

    前往中国最现代化的工业省份辽宁参观的收获极为有限,美国代表团脑补的结果则千奇百怪,说什么都有,但其中所蕴含的潜意识无一不体现出美利坚的优越感。受此影响,前往山西的参观被取消了,随同代表团前往参观的工部侍郎马君武,在美国人回京城的当日下午就向宋教仁汇报本次参观的结果。

    “总理,我们的工业最少比美国落后二十五年!”紫禁城文华殿内,身着正二品官袍的马君武痛心疾首的向停止会议的总理宋教仁汇报,但他的悲痛还不是因为落后二十五年,“最可悲的是,那些工厂总办老是满足于旧有成绩,以为靠一台柴油机就能吃一辈子,根本就没有向美国人学习的意愿,甚至,准许美国人参观车间、指出问题都不愿意!”

    马君武是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则是前年大病初愈的张謇,不过虽是大病初愈,可张謇身体还是太差,部里的实际事务都是有左右侍郎主持,而宋教仁对马君武也信任有加,那怕早年在东京寓所曾有‘一棒之仇’。

    情况如此糟糕,但毕竟是相处过,马君武急躁的本性宋教仁还是知晓的,他等马君武说完便和气问道:“这是美国代表团的说法,还是辽东工厂总办的说法?”

    “这当然是美国人的说法,辽东那些人眼高于顶,根本不把福特先生、海斯克尔先生等人放在眼里,他们甚至对总理也是不敬,以为辽东不直接在政府辖下,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马君武痛斥着东北胡子作态的工厂总办,满脸义愤,“总理,值此经济危机,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前往美国购厂,引进美国先进技术……”

    “不行啊!”听闻马君武要却美国购厂,本在此和宋教仁开会的户部尚书陈锦涛连忙否决。“农税取消、工商税、个人所得税之前都做了大幅削减,军费和教育费也不得不随之减少,目的就是想要让百姓休养生息。现在国家财政本就紧巴巴,哪还有钱去美国购厂?”

    “也不见得啊。”陈锦涛声音刚落。户部侍郎马寅初就开口挑刺——犹如历史上的南京临时内阁一样,宋内阁也是尚书取名、侍郎取实,但这却使一把手和二把手矛盾不已。工部还好一些,毕竟张謇身体不佳,但户部就变扭了。尚书和侍郎的矛盾接连不断。见马寅初又出言反对自己,快六十岁的陈锦涛只有苦笑,他只想听马寅初会说些什么。

    “本次经济危机之猛,实乃前所未见。外贸出口和价格双双腰斩,还只是第一波冲击,若假以时日,等第一波冲击引起的连锁反应和第二波冲击重叠在一起,那做什么都已经是晚了。现在世界列国都在想办法化解本次危机,以各国的实际情况看,唯有统制经济才是唯一解决之道。具体言之。就是要政府管制经济,同时上一些大型工程,以消弭失业人口,拉动经济增长。

    欧亚运河虽然也是大工程,可运河建筑在俄国领土上,聘用的是俄国工人而不是我国工人,所带来的效益无非是拉动西北总督区的水泥和钢铁建设,再则就是刺激东北的工程机械、卡车生产,对全国经济并无多大补益。所以,在关内兴建一些大工程、同时于美国购厂。缩短我们和美国工业的差距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如若不然,德国的今天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

    因为经济危机的冲击,德国总统兴登堡已解散政府和国会,准备重新选举;而中国一旦如此。稽疑院选举后本届内阁是不是存在,肯定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想到这点,在场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若不是上台之前复兴会就告诫过要谨防经济危机,怕所有人都要以为这是个坑,专门等国民党来跳的。即便复兴会如此坦诚。党内依然有人认为这是杨锐等人的明谋。

    “那关内有什么工程呢?”宋教仁问道,“总不能把黄河与长江也凿通吧?”

    听闻宋教仁苦恼于没有工程,一边的马君武立即说道:“运河是大工程,大型汽车工厂也是大工程,江浙为我国经济最活跃之地,那里又有马鞍山钢厂,引进福特先进技术,在南京附近建设一个年产三十万辆汽车的大型工厂极有必要……”

    “可钱从哪里来啊?”陈锦涛闷声闷气道,潜意识里他也认为美国工厂先进,特别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福特汽车公司,可财政收入摆在那,本想今年应该是黑字的,不想今年开始就要赤字了。

    “增税如果不行,那就发行股票或者债券,西北欧亚运河、东北三江之海,不都准备这样解决资金问吗?”马寅初自信笑道。“光一个汽车厂是不够的,关外开凿运河,关内商议了良久的湘桂运河、粤赣运河、江淮运河也可以在此时开凿,同时铁路建设也可跟上,甚至届时将这些项目集合在一起,做成一个四十亿的大方案,即可增加……”

    “四十亿?!”马寅初一开口就是四十亿,把在场诸人吓了一跳。陈锦涛当即打断道,“你为何不说四万亿?!现在政府哪里去找四十亿?增税?欧亚运河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都说是关内钱用于关外、用于国外,有家有业的谁会出这笔钱?如今可不是之前了,如今各省各府都有稽疑院,不是我们说增税就能征税的,更何况稽疑院代表肯定不会同意此举!”

    陈锦涛反对马寅初并不在意,他只是关心宋教仁的看法,瞅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的宋教仁,马寅初再道:“总理,四十亿只是一个虚数,并不是说一定是四十亿,有可能只是三十亿、二十亿。夸大数字其实是给市场增加信心而已;另外也不一定通过增税来筹集资金,股票、债券、增发货币都是解决之道……”

    “货币增发就算了,国家银行那些人未必会听我们的。”宋教仁听闻他将增发货币作为筹资途径,当下就否决了——当年提议国家银行重组可是国民党递交的申请,他完全明白国家银行重组后的后果。

    “总理,经济危机根本就是华尔街银行家的造成的危害,政府若不能监控国家银行,最终只会酿成恶果、误国误民。国家银行虽然才刚刚改组,可也不能放松对他们的控制啊,最少舆论上的关注是要的。”马寅初道。“值此经济危机之际,如果国家银行不增发货币刺激经济,那么他们、包括他们下属的省立银行就要吃进一部分政府发行的债券,为救民救市工程募集资金。这两个结果他们总要选一个。”

    “如果他们两个都不选那怎么办?”宋教仁忽然觉得认购债券确实是个筹钱的好办法,由银行家出钱,这就不需要与各级稽疑院撕扯了,方案的可行性极高。

    “那就援引美国华尔街的例子,向民众说明银行家是怎么弄出经济危机、并从经济危机中牟利的。”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的马寅初对美国华尔街阴谋耳熟能详。他相信类似的文章传出去,国内百姓也要战战兢兢了,说不定就会有代表提出国家银行国有化议案,重新将国家银行置于户部辖下,成为政府的钱袋子。

    马寅初如此想,陈锦涛见宋教仁有些意动,当即说道:“万万不可如此!这根本就是故意挑起恩怨,本来没仇的以后也要变得有仇了,到时候如何收场?”

    “总理,国家银行是唯一发钞行。当然要归户部控制,还有沪上股票证券交易所,也必须由政府监督,以防发生类似于纽约股票市场那样的悲剧,万万不能让银行家们为所欲为。”马寅初大声道,每次说到管制金融,他都无比激动。

    “国家银行也好、沪上股票证券交易所也好,后面的人是谁,谁不知道。国家银行和沪上交易所一定会硬顶到底,到时候稽疑院一提倒阁案。什么都完了。”讨论已经变成陈锦涛和马寅初之间的事情。因为前清时陈锦涛就在大清银行和度支部任职,他完全知道马寅初想干什么,死了的光绪早就把类似的事情干了一遍。

    “总理,不管如何我都要再说一遍:增发货币上大工程看上去解决了失业、拉动了经济。可实际上却祸害匪浅。看看前朝滥发的铜元还有那没有要的银元券就知道其恶果了。我们一旦增发货币,物价肯定暴涨,物价一旦暴涨,那全国各大城市百姓又要抢米了,这到底是在救市还是毁市?”陈锦涛以过来人的身份苦口相劝。

    “抢米只是奸商哄抬米价所致,只要规定米价不许哄抬。同时调集粮食适时打压即可。”马寅初大声道:“总理,政府必须管控经济,特别是粮食这种关系国计民生的商品,不可任由农业合作社和粮油贸易公司主导。”

    “不让粮食涨价,农民挣不到钱就不种或少种粮食,结果粮食供应还是减少,最后价格一样要涨起来。你难道能像苏俄那样,规定百姓必须上交多少粮食?”陈锦涛反驳道。“若不是战时,管制经济根本就歪门邪道。这种东西一弄出来,稽疑院马上就会否决,他们可都是有家有业的,政府对大家的生意横加干涉,还想增印纸钞,你看看他们有几个人会愿意。”

    陈锦涛最后一句打在马寅初的脊柱上,增发货币就是稀释财富,政府拿着稀释的这部分去投资铁公基,虽能增加就业,但必会招致有产者的集体反对,因为这等于是变相抢窃。若说以前几届的稽疑院或许会同意这种做法,可现在稽疑院里都是大地主、大实业家,谁愿意稀释自己的财产去建铁公基?不说这些工程建好之后和自己屁关系没有关,即便有关系,谁又愿意去投资这种回报率极低、回报周期漫长的基础工程。

    “他们这是为富不仁!!”马寅初被陈锦涛一通抢白,气得够呛。“看看外面,老爷们还能坐奥迪、去八大胡同喝花酒;工人百姓、特别是江浙桑农,已经是有一顿没一顿,再下去他们就要破家荡产、卖儿鬻女了,难道我们就看着他们饿死?”

    “桑农的事情上一届政府就说过了,他们自己不愿意砍树种粮种棉,那能如何?这都是命!”陈锦涛叹道。经济危机第一波影响最受冲击的就是桑农,特别是去年生丝价格高,政府又宣传要大家减产砍树。大家不但不听,反而还多养了蚕,可谁知……

    “宿命论这种迷信就不要宣扬了!”两人的争论已经白热化了,马寅初大手一挥。首先批判思想。“不管怎么说,政府都不能见死不救。要想让桑农吃得上饭,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工代赈,把运河、水坝、铁路、公路、工厂这些都修起来。资金来来源就像刚才说的,银行那边要么增发货币、要么吃进债券。别无他图。东北西北可以修运河,为何关内就不能修?”

    “张行健那边要是不答应,我们这边风放出去了又圆不了场,本届内阁就要倒阁!”陈锦涛大声提醒道,“西北运河和东北水利可都是私人资本,只要土部水利司核准,他们自己负责募集资金,自负盈亏。我们这是什么?这是硬摊派!到时候工程要是建不好谁负责?老百姓?国家银行?还是……谁?几十亿的工程,虽说论证了十数年,可谁也不敢打包票……”

    “你这是……”虽然陈锦涛没有指名道姓说要马寅初负责。可马寅初还是听了出来,他气得正要指着陈锦涛说话时,宋教仁出声拦住了。

    “好了,元善。”宋教仁挥手道,“你和孟浩先生说的都有道理,四十亿的工程不是儿戏,确实不是说建就能建的,事情还真要从长计议。不过,就不知道西北运河和东北水利工程……,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听过这两个事情啊。”

    本来面红耳赤的局面因为宋教仁的圆场得以缓和。当然缓和是不够的,他更把话题引向了西北运河和东北水利,希望大家朝这个方面讨论。这其实是马君武关心的问题,他闻言道:“欧亚运河确实比较突兀。但开凿这条运河在俄国已经讨论了数十年了,这一次西北总督杨增新正是拿着俄国人的资料让人做的计划书;

    而东北的三江之海,其实也是沙俄以前的计划,当时沙俄就想把黑龙江经牡丹江、绥芬河、兴凯湖、乌苏里江和鲸海(日本海)相连;至于松辽运河,据说前清康熙时期就设想过把松花江和辽河相连,这个工程难度不高。松辽两河的分水岭不超过一百六十米,运河可以用现成的河道,所费不多……”马君武连着说了两条江,第三条连海之江是哪条他一时却忘记了。

    “……总之,一旦水利工程完工,整个东北将运河密布,每年光运粮食就能节省六千万元,这还不包括每年两千多万吨煤炭;加上整个工程每年还能发电九亿多度,即便一分钱一度,每年也是九百万之巨。”

    “运河也能发电?”宋教仁听闻收益如此巨大,不由怦然心动。东北果然是全国第一富裕之地,加上杨锐等人都封在那,或许不需十年,便会超过江浙。

    “是。”马君武点头,“三江之海会修建三个水利调水枢纽,其中讷河县嫩江尼尔基水利枢纽最大,总库容为八十三亿立方米,正常蓄水两百一十六米,水电装机两百五十兆瓦,多年平均发电六亿多度;另外松花江松原附近也会有一个哈达山水利枢纽,此处装机八十兆瓦,多年平均发电量为二点八亿度;最后是嫩江支流上的文得根水利枢纽,装机最少,只有三十四兆瓦。三处相加,年发电量便有九亿多度。

    这三江之海工程基本上把整个东北的河流都涉及到了,工程建成后航运、防洪、发电、灌溉都有得益,但主要是以航运为主。不过工程修好后铁路的运量、甚至铁路的布置都将大变,以形成运河为干、铁路为枝、公路为叶的运输体系。关内若也想把河流都这般治理起来,还需妥善考虑、慎密计划,毕竟关内和关外是大不同的。”

    “这根本就要我们难堪。”马寅初也是第一次细听三江之海工程,待马君武说完,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他们执政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税收的比谁都多;可我们呢,做什么都处处受制、要钱也没钱,明知道经济危机,但……”

    “好了!”再说下去就要挑起两党纠纷了,宋教仁再次出声将马寅初打断,“今日就议到这里吧。具体事情要怎么做,还是先拿出方案来,而后讨论看可不可行。不过鉴于稽疑院的情况,一些比较激烈的还是先放一放,不然实行不了不说,本届内阁也要倒阁。”

    宋教仁下逐客令后陈锦涛马寅初等人就告辞而去,只留下他和内阁秘书长——他的同乡杨玉如在文华殿大堂里。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秋阳正挂在武英殿西侧的天空上普照着大地,渐显金色的阳光透过文华殿西侧的玻璃窗射了进来,在地砖上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衬着炉火般通红的太阳和多彩霞光,一些飞鸟在天空中飞翔着,窗边的宋教仁正盯着它们……

    自去年接任总理一职以来,他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扯皮中——内阁和稽疑院的扯皮、内阁中诸人的扯皮、中央和地方的扯皮,这些扯皮使得政务完全无法通达。在以前,国民党诸人还嘲笑杨锐执政时内阁看似高效、实则无效,因为政令一到下面全走样,且一抓就死,一放就乱;可轮到自己执政了,连看似高效都做不到,真是讽刺之极。

    正因为此,这一年多来他似乎什么也没干成,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基本成了催收各省税款、接待外宾、对时事发表若干看法的无聊机构。这样的处境是宋教仁之前就隐约料到的,与民为安、小国寡民就是如今政府之状态。不过,世界经济危机既然发生,政府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比如救济失业工人和破产农民,刺激经济拉动消费。这些都是宋教仁想做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足够的权力和威望做这个。

    特别是资金,因为补偿地主地价,大部分国有公司都分完了,以往的税后上交利润基本为零;税收也减了,若想在经济危机时加税,怕谁也不会答应;最后就是国家银行,前清的督抚们还知道大肆发行铜元牟利以练兵办实业,可到自己,货币发行权却没了。

    其实,户部侍郎马寅初说什么政府必须管制金融、不然百姓的钱袋子不安全云云,可在宋教仁的看来,这完全是种托词。以他们常说的美国为例,美元的发行权就不由美国政府掌握,但美国人的钱袋子基本无多大风险,这一次经济危机可不是钱不值钱,相反,现在物价大跌,钱倒比以前值钱了;而反观苏俄,新卢布换旧卢布已兑了两次,每次都是一元换一万,现在的新卢布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再换一次;而德国马克前些年虽然疾速贬值,可那是事出有因。

    政府真要把货币发行权收回来,真要碰上不负责任的政府,超发滥发下,民众才真的会被弄得倾家荡产;而现在这种模式下,国家银行不管是出于为股东资产保值之目的、还是碍于公众舆论,他们都不敢肆无忌惮的超发货币,一旦超发,不说这些人是不是会进班房,最少他们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不增税、二不增发货币、三无国有资产变卖,经济危机下政府哪来的钱以工代赈、刺激经济?难道真的坐视经济危机不闻不问、漠然不管吗?可真要管,就势必会和既得利益者起冲突——除了赈灾,财主们并不想把自己的钱投入到无法预知回报的各项工程中,政府真要强制银行认购国家债券的话,本届内阁就极有可能倒阁,到底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九章 犯错

    经济危机中只是轻度受损,中国总理宋教仁便担心政府无法以工代赈、刺激经济,而大洋彼岸已饱受重创的美国,总统道威斯已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整天都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但与中国情况相似,美国金融和美元发钞权也被私人银行家控制着,财主们为了确保自己的存款不至于缩水,美国政府一样无法增发货币,除非华尔街最终同意。

    此时道威斯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就是提高关税,减少进口以增加国内就业机会,但这样的做法势必会引起他国的报复,最终在世界各国间引发贸易战;再有一个办法就是他国、特别是中国增加进口,以拉动美国经济、增加就业,这其实也是美国代表团赴华访问的最终目的,只是,情况没有之前想的乐观……。

    圣诞节的前两个星期,代表团返回华盛顿,道威斯立即召见了商业部长胡佛,希望能从他那里听到一些好消息。

    “总统先生,虽然我们的朋友极力建议中国总理宋教仁施行财政宽松政策,为刺激经济,制定一个四万亿一揽子计划……”

    “What?!”与会的总统道威斯和国务卿史汀生等人当场惊得一跳,四万亿啊,赞美耶稣基督,中国人已被上帝附身,美利坚有救了!

    “抱歉!总统先生……”胡佛赶紧擦了把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四十亿老是说成四万亿。“是四十亿,四十亿华元。不过这个计划并未得到中国总理的认可,根据我们的朋友、中国财政部的实际掌控者马寅初先生私下透露,总理很担心一旦提出这个计划,他就会遭受国会的弹劾,这一届总理内阁很可能倒阁。”

    “也许开动印刷机是一件不错的办法。”四十亿一揽子投资也是极为惊人,这二十亿美元的投资里,最少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将进口美国商品,相当于四到六亿美元的出口生意,所以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先生马上献上一个在美国无法实现的金点子。

    “是的。梅隆先生,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华元的发钞权并不在中国政府手中,而是被中国国家银行控制。它有些类似于德意志联邦银行,由十九家省立银行以及西北、蒙古、关东、侨商四家银行合并而成。虽然我们不知道其中具体的股权结构,但显然政府无法命令国家银行开动印钞机。”胡佛解释道,他觉得整个内阁除自己以外,其他人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中国。

    听闻中国人不进行大规模投资。总统道威斯有些失望的道,“看来希望并不在中国人头上。”

    “总统先生,中国人已准备要修建欧亚运河和东北水利工程,投资高达三亿多美元,另外中国稽疑院在我们回来之前刚刚通过了一份政府采购计划,其涉及的金额超过两亿美元,估计其中最少一亿五千万美元将用于美国。”

    既然去了中国,胡佛总要有些成绩带回来,不然就有违他中国通的名声,不过财政部长梅隆不这么看。他无所谓的笑道:“中国人只会采购原料,这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

    “不,梅隆先生。”胡佛笑着摇头,“这一次采购的主要是工业设备,在我们善意的劝告下,中国政府意识到了自己工业的落后程度,他们愿意在此时采购大批美国设备以提高自己的工业能力。对了,梅隆先生,您控股的联合工程与铸造公司如果愿意,大概会有两三千万美元的生意——中国几家铝业公司希望能购进一种大棍宽轧机。”

    两三千万美元的生意让安德鲁.梅隆心跳加速、脸色潮红。但听闻是大棍宽轧机,他的脸色又马上恢复常色,傲然道:“这是不可能的!刚刚开发出来的先进轧机,即便美国铝业也没有安装过。一旦卖给中国人,那么他们的军事潜力将大幅度提升。”

    “先生,如果我们不卖,那么德国人或者英国人,甚至是法国人都会想办法把轧机卖给他们。”胡佛强调道,“还有水压机。中国人还想购买水压机,最少两台。德国克虏伯公司,他们的代表一直在北京活动,如果我们不参加中国人的采购招标会、积极参与投标,那这两亿美元的订单大部分将被德国克虏伯公司得到。

    先生们,中国的采购并不一定只是为自己采购,这份采购计划里面增加了不少俄国所需要的设备,他们正和中国人一起举行招标会联合采购。我们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失去这次机会。经济危机后,全世界唯一可能大规模采购的只有中国和俄国。在不和苏维埃俄国建交的情况下,也许把货物卖给中国这个代理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碍于政治因素和一战时期欠款,美国和苏联一直未曾建交,而俄国人因为某种原因,五年计划又处处有求于中国,因此,两国的联合采购虽然突兀,但细想下来也合情合理,毕竟,买的越多月便宜,采购方议价能力越强。

    不过,在道威斯、梅隆等人渐渐点头之际,战争部长帕特里克.J.赫利咳嗽了一声,他不急不缓的问道:“赫伯特,有消息称中国人和布尔什维克正在密谋瓜分世界,还有消息称中国科学家正在研究一种秘密武器,你这次去中国有没有打听到这些消息?”

    赫利本来是法学学士,欧战大战时曾加入远征军作为一名炮兵军官,之后,他加入西格玛志兄弟会,最终得以成为本次总统内阁的战争部长。地位虽然跃升,但思想却还是老样子——对地摊阴谋论极为关注,他说得内容和英国小说家洛莫尔所写的傅满洲系列毫无不同。

    胡佛本想笑,但见总统道威斯、国务卿史汀生都极为郑重的看着自己,他只好忍住笑意,认真的道:“赫利先生,我并没有探听到这样的阴谋,最少这次没有。就像日本只要提防我们一样,中国现在唯一提防的就是苏维埃俄国,两国虽然在十多年前签订了彼得堡和约,但那和布列斯特和约并没有太多不同。

    正因为如此,中**队、特别是陆军在北方。包括东北和西北保留了一支十多万人的精锐部队。在关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中国本部,为了节省开支,军队根本不满编。每个师大概只有三千人到四千人左右;警察和税警因为治安稳定和纳税人缩减,也已大幅度减少;海军的造舰计划多数削减或暂时中止。中国人似乎要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实业投资上,我不认为他们会合俄国人联合起来划分世界。”

    “但他们财政预算中的军费和军队数目显然不成比例。”赫利坚持道,“在中国稽疑院的年度预算中,军费高达四亿多华元显然和中国目前的军队规模很不相称。虽然我们也无法评估中国的装甲师每年到底需要多少钱,可我依然觉得中国人隐瞒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中国稽疑院的预算并不对外公布,但拿到这不算太过隐秘的资料并不困难,赫利以及陆军参谋部都认为去年和今年中国的军费计算存在严重高估,高估的数额每年高达两亿华元,这些钱的去向让人极为担忧。

    “部长先生,中国是一个半民主、办**的国家,勋贵集团在国内政治中的影响非常巨大,我们仅仅计算军队的开支显然是不正确的。另外,据我所知。中国政府对烈属和军属非常关注,这方面的费用极为庞大。先生们,在这样的国家里,很难做到每一分钱军费都用于军队,它很可能会变成古巴雪茄或者八大胡同里的慷慨打赏。”

    胡佛道,“而且,我国陆军并没有装甲师编制,同时也不清楚中国人的装甲师是如何编制、如何训练,这才是中**费花费最多的地方。不过在我看来,但即使中国人把大部分钱都拿去造战车了。对我们的利益也没有有什么损害。菲律宾和中国大陆隔着辽阔的海洋,中国装甲师难道能跨洋海洋冲到马尼拉?

    以豪斯上校的观点,中国和俄国交恶才符合文明世界的利益,我们不应该担心中国陆军和空军的军费增加。我们要担心是中国海军的军费增加,但这次访问我专程去了中国最大的造船厂江南造船厂和南京造船厂,那里的船坞长满了野草,工人们大都在生产中国箱……”

    胡佛一说野草,与会的诸人都笑了,大家都庆幸和中国分隔两洋。不然五亿多黄种人将把整个合众国淹没。现在,只要在海军上限制中国和日本,并确保菲律宾、太平洋诸岛的安全,那整个文明世界就是安全的。

    诸人笑毕,并不完全认同胡佛观点的国务卿史汀生说道,“赫伯特,我想最应该担心的不是中国的军费,而是中国的工业。在世界各地,廉价优质的中国货正在抢占着各种市场,很多人都很担心中国商品会淘汰美国商品……”

    “不!史汀生先生,这不可能!”胡佛自信满满的道:“也许中国商品真的是廉价优质,但他们的生产效率极为低下。优质的代价是低效,而廉价的根源是中国工人的工资只有美国工人的三十分之一到四十分之一。对普通中国家庭来说,每个月能有十美元的收入,除了沪上这个高消费城市以外,他们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能过上舒心的好日子。”

    “这也就是说,如果任由中国发展工业,那么几十年后他们的低价货将彻底打败我们?”财政部长梅隆问道,作为美国铝业、海湾石油公司、联合钢铁公司的大股东,他最担心就是和中国铝业、以及本溪特种钢铁公司竞争。

    “虽然很遗憾,但存在这种可能。”胡佛无奈道——即便惯有的蔑视让美国代表团没有看清中国生产模式的先进性,但中国所蕴含的潜力却让人每一个代表团成员惊恐。此时的中国像极了南北战争前期的美国,大部分人口都从事农业,可假以时日,五十年后她会建设出比合众国更庞大的工业,到那个时候,文明世界是否还能统治世界将是一个天大的疑问。

    “我明白了!”安德鲁.梅隆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这是他所预料的结果,只不过再一次得到肯定罢了。

    “好了,先生们。我想代表团此行还是有成果的,萧条中我认为美国公司应该积极参与中国政府的招标,以争取获得大部分订单。”道威斯在胡佛汇报完简要情况后。做了一个决定,而后,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再问道:“中国人的招标什么时候结束?”

    “应该在明年秋天之前。”胡佛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些特别订造的大型设备。一些小型设备在春天就会结束招标。”

    “看来我们只能在明年秋天提高关税了。”道威斯看向农业部长亚瑟.海德。就整个美国当下经济而言,农业是受创最严重的行业之一,即便如此,国外农产品还是不断运至美国。

    “最好是在夏天,总统先生。”农业部长亚瑟.海德强调道。“只有在夏天。外国农产品才不会大规模涌入国内,使得农业危机更加恶化。”

    “我一定会慎重考虑这一点。”道威斯想到农业的惨状,不得不重重点头……

    白宫的总统内阁会议讨论着对华关系和贸易,决定着本届总统任期的政策,而在三百多公里之外纽约市区的哈罗德.普拉特大楼内,另一场会议也在召开,它所能影响就不仅仅是本届总统的决策了,这里得出的决议将改变整个世界。

    “先生们,因为六年前在德国的经历,我并不喜欢中国人。”大圆桌的一侧。银行家奥托.赫尔曼.卡恩咳嗽着说话,虽然不断咳嗽,可他这个老东西照旧叼着烟斗使劲抽烟。“他们当时向那些濒临破产的德国公司大规模订货,使得我们的收购计划没有完成。只收购了四千三百家德国公司,而不是原来计划的四千六百家,虽然只损失了三百家公司,可这些公司价值极高,而且更不妙的是,这让德国人看到了希望。

    我想没有任何人希望在自己尽情享受牛排的时候,有一只苍蝇忽然飞过来在牛排一角拉上一堆苍蝇屎。包括现在。我知道中国人万事都很谨慎,不想打扰任何人用餐,可苍蝇就是苍蝇,它总会在餐厅里胡乱飞舞。影响我们用餐……”

    “不,卡恩先生,中国人只是刚好要在德国订购货物罢了,只要我们能事先知会他们,这样的事情将不会发生。”圆桌最上首的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将奥托的话打断。从大中华国立国开始,洛克菲勒家族的利益就深入其中。现在,他在里海地区和南阳也还有油田。

    “就我的感受而言,中国人遵守契约,他们并不敌视基督徒,只是敌视那些庸俗的仅仅羡慕美国却不信仰基督的黄种人。中国的法律也不完全限制外国资本,只是当地的传统和美国完全不同,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投资的目的就是利润,只要能获取利润,工厂聘请中国人、完全按照中国方式管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洛克菲勒先生,终身雇佣制完全无法接受!”话题又绕回了圆桌最下端亨利.福特这里,“这是邪恶的制度,接受它只会给美国工厂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害!并且,这完全违背上帝的意志,中国工厂根本就是魔鬼工厂,勤劳的工人被工头们鞭笞着、用酷刑镇压着,甚至下班后工人们也要被迫留在车间工作,他们的日薪本就只有美国工人的四十分之一,还要……”

    “福特先生,我记得之前说的是三十分之一。”洛克菲勒一侧的保罗.沃伯格笑道,他同样叼着烟斗,向半空中喷出烟雾。

    华尔街中,保罗.沃伯格的影响力巨大,他一开口,一旁的莫迪默.希夫等人也大声笑起。这使得住持会议的约翰.威廉.戴维斯不得不开口:“福特先生,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美国工人工资是最高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国家工人薪水低就号召人民敌视这个国家,这有违上帝的旨意,也不符合文明世界的规则。”

    “戴维斯先生,您说的或许没错,但这个国家有五百多万平方英里土地、有五亿三千万人口、有谁也无法统计但极为丰富矿产资源、有邪恶同时传承久远的文明、有比美国民主制度更有效率的政治体系;她还有日本那样强有力的海洋盟友、有连接大平洋地中海的航道,有正在崛起并让人生畏的强大工业和科技,可以想象,几十年后这个国家必定超越美国,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工业国。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

    亨利.福特自参观完大连汽车厂后就一直默默不语,回到美国后他也没有马上回底特律,而是要求戴维斯主席召开会议,然后在纽约耐心等待外交关系协会的大佬们从各地赶来,他有太多的感触要和协会其他成员分享了。

    “现在,她或许是一个贫穷的国家,但她的工业潜力无与伦比。也许不要二十年,美国商品的海外市场就会被她抢夺的一干二净,四十年后,世界金融中心将不是纽约,而是上海。先生们,请不要如此惊讶的看着我,当我看到那些不同款式的汽车从同一条生产线上下来时,瞬间就有这样的预感,这是上帝给我的启示。

    我并不是担心中国汽车和福特汽车竞争,毕竟它们只占了非常微小的份额。他们的海军同样如此,相比于世界各国,只是非常弱小的一支。但这恰恰是中国人的聪明之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想激怒任何人、刺激任何人,他们要的仅仅是时间。只要时间足够,中国自然会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只要时间足够,中国自然能积累起比我们多得多的财富;同样只要时间足够,中国舰队将布满整个太平洋。先生们,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就像对待阿根廷那样,必须做些什么!”

    并不善于言辞的亨利.福特这番话深深的打动了与会诸人,不过并不是此时诸人才考虑中国问题的,在这之前,在巴黎和会准备成立这个外交关系协会的时候,中国问题、以及中日同盟问题就是协会的月常话题。

    对这样一个巨无霸国家,做好的办法还是拆散中日同盟,而后拉拢日本,即便会发生战争,那仅仅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海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中国人的潜艇部队,不过潜艇唯一能危害的只是日本。

    “福特先生,中国不是阿根廷……”协会主席戴维斯提醒道。“并不是说我们没有做什么,而是做的时机还没有到。对于现在的中国,从内部想办法已经不可能了,在他们确立国教后,堡垒的防御已得到最大程度的强化。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类似撒旦一样的神奇巫师,一个媲美华盛顿那样的伟大领袖,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没有死去,这个国家都会像花岗岩一样坚硬,无法碾碎、无法渗透、更无法颠覆。查尔斯.赫兰德先生的研究认为:如果不能在思想上战胜杨,石头就没有破碎可能;而英国皇家国际事务协会的汤因比先生则认定,杨的理论难以战胜,因为这本就是上帝旨意,不过被杨用文明轮回的方式描述出来。要想战胜中国,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他们自己犯错。”

    “那如果中国人不犯错呢?”这次问的不是亨利.福特,而是金融家保罗.沃伯格。

    “不可能,只要是人,总会犯错。”戴维斯肯定道。(未完待续。)

壬卷 家与国 第八十章 忘恩负义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主席戴维斯先生对于处理中国问题的观点很早以前大家就心知肚明了,他百分百反对发起一场旨在遏制打击中国的战争。这并不是因为道德方面的原因——只要是**的异教徒国家,代表耶和华意志的美利坚合众国就有理由去惩罚,真正的原因是经济:要对这个全世界领土第二、人口第一的国家发起一场战争,美利坚将要投入十倍于欧洲大战的资源和军队,这明显是不划算的;另外,欧洲战争之后国内孤立主义大肆返潮,绝大部分美国人都不希望美国再次参与战争,尤其是中国并未触犯美利坚利益的情况下。

    亨利.福特刚才说的很对,中国人很聪明的不想刺激任何人,他们发誓不建造战列舰,承认逐年减少在美华侨人数、压制国内排外势力以保留多所教会大学……,这些措施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赢得时间,命运似乎站在中国人那边,只要时间足够,他们的一切目的都会达到,包括统治全世界。可这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和以往协会任何一次讨论中国问题一样,这一次由亨利.福特发起的会议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亨利.福特气愤的甩袖而去,华尔街的银行家们也只是摊摊手、耸耸肩,对此并不完全在意,毕竟经济危机中,他们有太多事情要忙活了,而不情愿赶来的洛克菲勒先生却没有马上离开,他等其他人差不多走光后才问想戴维斯:“约翰,豪斯上校对此有什么新的看法?”

    豪斯上校就是爱德华.豪斯,威尔逊总统的私人助理,正是他的一些建议将美国拖入欧洲战争,在参议院否决美国加入国联后,他又和英国的朋友们组建了这个外交关系协会。作为协会的创始人,豪斯上校对中国的态度至关重要。

    “先生,豪斯先生对此并没有发表新的看法。”戴维斯主席笑道,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听着。约翰,虽然标准石油公司在中国有不少资产,但这并不说明我将站在中国立场上。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会议讨论的结论吗?只要中国战败后标准石油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垄断石油供用,股东们对此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经济危机之后。摩根财团在协会的核心地位逐渐被洛克菲勒财团所取代,不过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怀疑洛克菲勒的立场,所以有些事情洛克菲勒先生需要不断的声明。

    “洛克菲勒先生,我并不怀疑您对上帝的虔诚。豪斯先生中国还是保留之前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戴维斯重复着以前的观点,但在洛克菲勒‘嗯哼’的时候,他又道:“但是这次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将对世界局势带来难以估量的变化,我们和英国皇家国际事务协会应该如何应对这些变化,所有人都还没有理出头绪,特别是对德国的态度。”

    “德国?”洛克菲勒重复着,脑子里想着那个已经被华尔街银行家收割过一次的国家。

    “是的,先生。现在英国人很矛盾,德国**正在壮大,这一次国会选举。德国**的选票增加到了五百万张,国会中的席位增加到了七十七个,如果再加上社会民主党,他们的席位已经超过国会半数。很有可能,德国会即俄国之后,成为第二个**国家,这是所有人非常担心的事情。”戴维斯介绍着刚刚结束的德国国会选举结果,“不过在这次选举中,相对右翼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选票也得到了大幅度增加,他们获得了七百万张选票。在国会中有一百一十五个席位……”

    “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扶持这个相对右翼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让他们上台执政。那么**和社会革民主党的势力会得到极大的压制。”洛克菲勒说道。

    “是的,先生,这是一个现成的法子。但是……”戴维斯若有所思的说道,“在一年以前,中国总理杨曾郑重的劝告过英国,宁愿**得势进而引发德国内战。也不应该支持国社党上台执政,因为他们上台之后一定会反对凡尔赛条约,并率先挑起战争,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将爆发,无数财富和生命将毁于一旦。”

    “哦,杨……”洛克菲勒想着杨锐的样子,其他人如此断言,他必定不相信,可这是杨锐说的,他又不得不信。“这么说,英国人犹豫了?”

    “是的,先生。”戴维斯说道。“最少他们存在这样的顾虑,所以希望能在东亚做些什么。”

    “这未必是一个好结果。”洛克菲勒对此有些不满意,战争是刺激世界经济复苏的最好办法,但英国人不愿意在欧洲发生大规模战争,也就是说战争很有可能于太平洋地区发生,交战国肯定是中日同盟和美国。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德国、中日同盟共同进攻苏联。”戴维斯道,“可显然中国总理杨看穿了这一点,他不但不敌对苏联,反而给予其巨额援助。以塞西尔勋爵的观点,如果德国或者中日同盟不消灭苏联,那么我们就必须消灭他们。”

    “塞西尔勋爵还有另一个观点:那就是即使德国和中日同盟消灭了苏联,他们也必须削弱到非常虚弱的状态,不然文明世界将失去对整个大陆的控制权。”洛克菲勒微笑着补充英国皇家国际事务协会真正主持人罗伯特.塞尔西子爵的完整观点,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杨锐给他说过的一句中国谚语——兔子死了,猎犬就会被吃掉;鸟儿打完了,弓箭就会被藏起来。

    “是的,先生,这是耶和华的旨意,不然整个世界将永堕黑暗。”戴维斯诚恳说道。

    “对此我完全认同。”听戴维斯提及耶和华,洛克菲勒肃穆的站起身在胸前划十字架,之后,他再次道:“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圣诞节后我将远赴中国。或许我能劝中国人回心转意,当然,也许不能。”

    “祝您旅途愉快。洛克菲勒先生。”戴维斯毫不怀疑洛克菲勒家族对上帝的忠诚,同时对中国人回心转意不抱太大希望,就在上个月,中国不顾世界各国反对。与苏联签订欧亚运河开凿协议,可以说,中国人的亲苏道路将走到底,回头已经没什么希望。

    洛克菲勒准备在圣诞节之后前往中国,在世界的另一侧。刚刚赢得国会大选胜利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也筹划着一次对华访问。因为北京即将在次年举行巨额采购招标会,在德国工业巨头的请求下,共和国总统兴登堡和总理海因里希.布吕宁都希望派出重量级人物访华,其中,国社党二号人物戈林的妻子丽贝卡公爵是关键人物,她的父亲威廉.雷奥元帅与前中国总理杨锐一起建立了那个国家,她自己则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中华女公爵大人。

    德国政府和工业巨头们关心大订单,而戈林与丽贝卡公爵则关心施特拉塞越来越偏左的政策——国社党居然在这个月支持了一场罢工,虽然影响不大。但这种政策使得一直向国社党捐款的工厂主和资本家敬而远之,他们认为国社党只是套着褐色外皮的**;同时一些老的国社党党员则嚷着要退出国社党,党魁施特拉塞对此并不担忧,他和他的兄弟奥托.斯特拉赛已经准备与台尔曼领导下的德国**合作,以实行工业及土地国有化政策,彻底解决当前的失业和农民破产问题。

    圣诞节的前几天,国社党常去的凯撒霍夫饭店内,秃着头的工业托拉斯总代表瓦尔特.冯克先生正看着身前的戈林夫妇,等着他们的回答,不过戈林和丽贝卡依旧沉默不语。希望他能先出自己的底牌。

    “大人、戈林先生,我想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德国将变成另外一个俄国。”冯克抓了抓自己的秃头,苦着脸说道。“这将毁了这个国家。男人们将变成斯大林的奴隶,而女人将成为**者的玩弄对象——只需一张写上字的纸条,**人就可以尽情的玩弄她们……”

    秃子尽量把**占领下的德国描绘的惨烈无比,听不下去的丽贝卡强笑道:“冯克先生,既然大家都对此无动于衷,那么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大人。您和戈林先生在国社党有着无以伦比的威望,尤其是您,大人。只要您和戈林先能够让斯特拉赛和他那帮人下台,整个德国都会支持您。”瓦尔特.冯克挥动着右手,几乎就要对上帝起誓。

    “冯克先生,如果整个德国都支持我们,那这包不包括兴登堡元帅?”丽贝卡收敛笑意,再轻轻一问,这让冯克的表情当即僵在那里。

    “我记得上一次的会谈中,我们已经表明我们的观点,那就是只有霍亨索伦家族复辟,德国成为类似中国或者英国那样的君主立宪国家,政局才会稳定。所谓的民主信仰和**信仰只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混乱,一旦兴登堡元帅逝世,德国将会爆发内战。”丽贝卡重申着自己的观点,这是她和身边的一些支持者研究当下德国和中国后得出的结论。

    战败并不是德国混乱的根源,真正混乱的是信仰的失位:有些人信仰民主,有些人则信仰**。如果全体德国人都信仰民主,那德国就是美国或者法国,如果全体德国人信仰**,那德国就是苏联。这两个国家相对于德国都是稳定的,而半美国半苏联的德国却无比混乱,为此,学习中国的方式最为安全:不跟随历史的潮流往前,而是大大的后撤一步,坚持欧洲大战前的保守立场将是德国摆脱混乱的最佳办法,而那些民主分子和**分子必须抑制或镇压。

    办法是一个办法,但那些皇帝退位、民主化后的既得利益者,复辟是他们难以接受,即便是君主立宪式的复辟,也为国会里的民主党派所疑惑。还有则是邻国法国对此也极为反对,很有可能是一旦霍亨索伦家族复辟,法国人就会暗中资助**人和社会民主党发动叛乱,让德国彻底陷入混乱;英国的态度也极为重要,可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无支持霍亨索伦家族复辟的意愿,他们担心的仅仅是**做大。德国变成第二个苏联。

    “我想……”妻子的话把瓦尔特.冯克僵住了,戈林不得不出声打圆场,他道:“冯克先生,我们和妻子在国社党当中的支持者并不多。在去年某个时候。斯特拉赛的秘书戈培尔先生还叫嚣着要把我这个小资产阶级分子开除出纳粹党。如果外界不给我们足够的支持,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戈林先生,可据我所知,鲁道夫.赫斯先生站在您这一边,还有威廉.弗立克先生。以及阿尔弗雷德.罗森堡先生。另外国防军完全站在丽贝卡大人一边,这是至关重要的。”瓦尔特.冯克能作为工业托拉斯的总代表,自然对国社党的内部情况有所了解。

    “冯克先生,这些都不重要,除了罗姆的冲锋队,斯特拉赛还有七百万张选票,人民相信他能给自己带来好日子。”戈林微笑,“我们能做的,仅仅是表明自己的**产主义立场。布吕宁总理或者施莱歇尔将军要想挽回德国的命运,那就请先说服兴登堡元帅和国会里的民主党派们吧。”

    瓦尔特.冯克发愣间。戈林和丽贝卡就告辞了,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二次强调自己的观点。所有人都知道,兴登堡元帅已经八十四岁高龄,而两年后他的总统任期到期后,即便连任,如此高的年龄也可能会逝于任上,届时,德国**或由斯特拉赛领导的左派国社党将彻底控制这个国家。

    “他们怎么说?”离开凯撒霍夫饭店的瓦尔特.冯克没有回家,而是立即前往总理府,这里。施莱歇尔将军和总理布吕宁正在等待他的商议结果。

    “将军,和以前一样,他们依旧认为只有复辟,最少像中国式的复辟才能彻底拯救德国。”虽然是冬天。但赶得着急的瓦尔特.冯克满头是汗。

    “这是不可能的!”总理布吕宁气愤的说道,他并不是不赞同戈林夫妻的主张,而是这个想法之前由他汇报给兴登堡总统后,老头子勃然大怒——老头子并不是因为复辟而大怒,而是因为中国式的复辟而大怒,这等于说将由霍亨索伦家族的旁系来完成复辟。同时实行的是君主立宪,这是兴登堡无法接受的。作为当初劝告德皇退位的人来说,只有重新将皇位还给德皇威廉二世,他才觉得内心无所亏欠,而之前劝德皇退位,则是为了七千万德意志人民。

    但兴登堡支持的恰恰是社会民主党所反对的,他们勉强同意霍亨索伦家族复辟,但复辟者绝不允许是皇帝本人或者其长子,而且必须实行中国或者英国式的立宪制度,这等于是给共和国戴上一顶皇帝的帽子,帽子底下的权力格局并未有丝毫改变。

    可以说复辟就夹在社会民主党和兴登堡总统之间,至于戈林和丽贝卡的观点,他们似乎不在乎由皇帝本人还是其他旁系来完成复辟,他们在乎的是,这个国家的权利根源是来自于皇室还是来自于民主选举。如果是前者,他们则能以‘皇帝’的名义强而有力的重整这个混乱的国家,扫除并打压那些民主主义者和**者,因为他们才是混乱的真正根源。

    “也许可以答应他们,”总理布吕宁气愤,打发完瓦尔特.冯克的施莱歇尔却出声赞同,“但施行复辟则要在数年之后。”

    “可……”布吕宁难以将兴登堡和社会民主党之间的矛盾一言而尽,他只是瞪着施莱歇尔这个德国政局幕后操作者大声道:“只要复辟,施特拉塞和**就能以民主的名义发动内战。”

    “海因里希,如果不这样做,根本不要内战,施特拉塞和**就会毫不费劲的掌握政权。”施莱歇尔也大声回应:“德国将变成第二个俄国,所有有产者都会被枪毙或者吊死。”

    “国际社会将支持我们,他们不会让我们变成第二个俄国。”布吕宁坚持道。

    “可谁能保证这一点?”施莱歇尔反问道,“能拯救德意志的只能是德意志自己。我们同意戈林和丽贝卡的主张,但并不是说马上准备复辟,这件事情要最少要等到总统逝世之后,而在这之前斯特拉赛等人就将吹鼓实行国有化和土地改革,他们甚至会与**联合起来,使得社会民主党和总统越来越会反对他们,这就足够了。”

    施莱歇尔是一个机巧偏爱算计的人,他深信越来越壮大的**和斯特拉赛会使得德国国内的保守派最终站出来激烈反对他们,那个时候所有的力量都会团结在皇帝周围以反对社会主义分子和**分子,如此,即使会发生内战,那也是短暂的内战;但如果不进行复辟,情况就很可能反过来,在民主的名义下,德国将毫无悬念的走向苏维埃。

    “抱歉,库尔德,我还是反对,绝不能让斯特拉赛和**占据主动,而且复辟不管有没有施行,都会成为他们夺权的借口——论撒谎能力,没有人能和戈培尔那个邪恶的阴谋家相提并论。我们只能在不复辟的前提下阻止他们,同时绝不给他们任何内战借口。”布吕宁强调道。

    “不,只有复辟才能抵消他们的宣传,不管皇帝被他们描绘的有多可恶,最少,德国皇帝不是沙皇,他并没有下令屠杀德意志人民,也没有任命斯托雷平那样的屠夫首相,他的错误仅仅是同意发动战争,但这是在俄国人已总动员的情况下;德国失败也不是因为皇帝,当时全世界都在进攻我们,**人则拧笑着在我们背后疯狂捅刀子,这些每一个德国人都不会忘记的。”施莱歇尔强调着,恨不得打开布吕宁的脑袋将这些都灌输进去。

    不过布吕宁的上位其实是他选择的结果,但选择之后施莱歇尔却发现,布吕宁并不像他想象那样和自己保持一致,也许应该换一任总理。

    魏玛共和国的最终稳定器是人数只有十万人的国防军,施莱歇尔则是国防部长格罗纳将军的亲密下属,而布吕宁则是国会大党天主教中央党的领袖。本来施莱歇尔希望布吕宁能团结其他一些党派形成一个较为团结的内阁,但经济危机的冲击使得这个计划完全泡汤,布吕宁已被德国报纸称为‘饥饿总理’。

    饥饿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则是德国赤化的可能性越来愈大,特别是总统兴登堡八十多的高龄,一旦逝世,将再也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的人来阻止德国的赤化进程,所以说服戈林为代表的国社党右派并赞同他们的复辟计划就在施莱歇尔考虑之内。

    施莱歇尔回想着自己近一年来所做的事情,感觉实在是糟透了。而并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将会被更换的布吕宁却想着数额巨大的中国采购招标,沉默了一会他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去一次中国。”

    “你亲自去?”施莱歇尔有些意外,参加招标会其实是工业巨头和经济部长赫尔曼.瓦伯德的事情。

    “是的。据说采购高达十五亿马克,这可能是近几年最大一次采购了。”布吕宁强调道,“另外,我还想去见见中国前总理杨,不过是从私人角度,还是从国家角度,他都应该帮助我们。”

    “海因里希,国家和国家的利益并不是私人关系所能影响的,最少那条运河已把中国和苏联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施莱歇尔提醒道,他对中国除了在外贸订单上有指望外,其他都已心灰意冷了——特别是中国总参谋部严词拒绝向自己秘密提供潜艇建造技术后。什么叫做忘恩负义,这就是忘恩负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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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介绍:
一百年来,有太多沧海桑田……
一百年来,有太多英雄热血……
一百年来,我们每次回望总是心潮起伏、满腔遗恨……
一个水果贩子忽然成了一百多前年的普通一员。没有异能、没有权位、面对这一百年前的风云激荡,他会做何抉择?在这个充满血与火、苦难和希望、阴谋和壮图的时代,他将如何拼搏?本文基于历史现实,真实记录一个普通现代人的穿越历程,再现那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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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末英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末英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