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第八十五章 热闹
readx;杨锐一行赶到直隶总督府的时候,督府的厨子早就准备好了宴席,除了直隶各部的官员外,赵秉钧还在杨锐的允许下邀请了津门的诸多名流以及一些前清遗老前来赴宴。不过杨锐本就不愿、也不善与这些古旧老爷们打交道,他受了几次敬酒、又敬了一次全场诸人后便只专心吃饭了。余下只因徐华封较为热诚,天津又本来就是一个有较多工业的城市,是以名流们频频对其敬酒套词,以周学熙为首的诸人则想从他嘴里撬出一些商业情报来。
欧洲洋人开打,工部之前建的那些工厂,个个是日进都金,看得商绅们口水都垂了三尺,怎奈手中资本有限,人力、信息更有不足,看得到抓不到,急也急死了,现在难得总理和工部尚书亲至天津,他们这些人誓要问出一些东西来。
徐华封开始只跟他们客气几句,最后被缠的实在脱不了身,只好道:“诸位,欧洲鏖战已经两年,各国已显疲态,真要说能有什么投机生意本部一时还想不出来,此时兴办实业,机器价高不说,待数年后欧战结束,那定会血本无归。工部的建议是,今年年底若是不能建成投产之工厂,那还是不要建了,除非4诸君能有把握在两年内回本……”
徐华封建议一出口,商绅们便交头接耳,而后他们又紧盯杨锐神色——这虽是建议,但等于将工部甚至是政府对欧洲大战的时间表告之于诸人,今年年底再加两年,那就是三年。若是再有什么意外,那欧洲大战最多还有四年。相信大赚特赚的生意还能做三四年。诸人的血都火热了,可这只是徐华封的建议。总理却是一言不发,只端着碗盯着眼前的菜,表情也毫无所动,仿佛没有听到诸人的问道。
若是诸人的目光可以实化,那杨锐的筷子早就变成齑粉了。实在忍不住的周学熙对赵秉钧使了个眼色,无法推脱的赵秉钧便硬着头皮悄声对杨锐道,“下官请教总理大人,您对此时商届办实业有何训示?津门父老就像借此东风兴办实业,以强固富民……”
好久没吃大餐的杨锐在他话后一分钟才不忍放心筷子。有些不耐烦的道:“时间最关键,做什么都要快。”他说罢就想再动筷子,发现大家还是盯着自己,似乎非要说出个门径来不可,便道,“真要说什么行当挣钱,那就造船啊。造好一艘是一艘,没什么风险。现在工部十几个造船厂,天天在造船。你们为何不造?”
“这……”赵秉钧不通实业,不知道下面该怎么问。幸好旁边站着的周学熙鞠躬道,“总理大人,现在钢价极昂。船坞和造船工人也不足……”周学熙不好说船坞、造船工人已经被工部给占了,民间资本想造船不但没地方,更没有人手。
“那你怎么不看看朝鲜在干什么?”杨锐反问道。
杨锐一提朝鲜。这下周学熙也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了,好在商绅中有人在朝鲜做生意。当下便有一位站出来鞠躬道:“敢问总理大人,是否说的是朝鲜造木船之事?”
“嗯。辽东诸地已经广建锯木厂。目的就是为了造标准四百吨木船。这种船动力不用帆,用的是柴油机,速度比一般商船还快。你们若是有闲钱,能找到木匠前去安东朝鲜的木船厂学习半年,回来也可以在天津设船造船。几百吨的船坞,找挖掘机挖一挖就好,那边派人学造船,这边同时在请人修建船坞,学成之后半年不到便可造船一艘,快的三四个月便可成。一年三到四艘、两年六到八艘,这也有好两三千吨运量了。”杨锐道。
没想到总理大人说的不是什么实业,说的还是木船,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诸人的代表周学熙道:“总理大人,政府已经造了那么多船,若是我们也造,这恐怕……”
“这只是建议,你们自己斟酌。”杨锐说完便安心吃菜,不再解释。
杨锐建议造船,旁边徐华封则是笑。鼓励民间造木船诸人工部早就在实行了,只是圈外人士老是觉得钢船才是正道,木船既不体面又竞争不过钢船,且一条船少说要用十几年,欧战一结束,这些木船在轮船挤压下最后只能劈了当柴烧,所以大家一直不肯投入,只巴望着能订造钢船。可全国千吨以上的船坞都被政府的订单霸占了,唯有一些私营小船能造几百吨的小船厂会对外接受订单,可这些小船厂实在太少,订单早就被挤满,所以看来看去,也还是巴望。
“诸位贤达,总理所言甚是切中要害,时下要想强国富民,造船是最适合的实业。以木船之成本,即便运价降一半,获利也将甚丰。但,行与不行,全在个人了。”徐华封笑着补充,他不好把造船一事说的太急迫,以造成中国全民造船的声势,又希望这些老爷真可以涉足木船制造,好使商船总量多上个几十万吨。
撬来撬去弄来这么个建议,周学熙等人身子不像刚才那么热呼了,他们所想的其实还是类似钨砂那样的生意,想想那钨砂一吨就值两万两,他们也想能屯些什么,好坐地发财,不想钨砂没有,只有木船。
席间有些清冷,赵秉钧正想将准备好的戏班子请上来的时候,外面有官员奔了进来,说是驻津的各国总领事听闻总理身在天津,现在正在门外求见。
请了津门的名流,那洋人必定是会惊动的,杨锐本以为要饭后喝茶的时候洋人才回来,不想这些人现在就来了。看来还是云南叛乱的事情,今日的新闻发布会只是指出此事是俄国支持的,却没有说中国将如何报复俄国。欧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巴黎绞肉机已经绞碎了几十万两方军队。中国即便不沿西伯利亚大铁路进攻俄国,只关闭西伯利亚大铁路。那就够俄国受的了——缺少军火的俄军不堪一击下,要是让同盟国趁此解决了东线。那其战胜已经是指日可待了。所以,现在的中国已是协约国胜负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码之一。
天津领事们分两组进来的,一组是英国总领事禄福礼、美国总领事彼得.赫.蒂德曼、法国驻天津临时外交代办亨利.博卢瓦、意大利驻津总领事文森佐.菲莱蒂,日本驻天津总领事松平恒雄;另一组则是德国驻津总领事佛利茨.温斯卡以及奥匈驻天津总领事雨果.熊彼特。
此时津门名流等无关人员早就离开,两组人一进来就对着杨锐鞠躬行礼,而后在下人们的招呼下在入席就座,赵秉钧这边刚以总督的名义敬过酒,协约国为首的英国领事禄福礼便挑起了话题,他鞠躬之后道:“尊敬的总理大人。我们非常遗憾的听到云南叛乱之事,我们协约国所有成员都谴责这样明目张胆的叛乱,并一致认为这种不合乎国际公法、违背文明的行为注定得不到文明国家的认可。
因为这件事情联系到俄国,我们很担心贵国对俄政策的转变将会影响到正在英勇作战的俄国士兵,我希望贵国政府能对此保持克制,并通过谈判协商解决这一次纠纷……”
英国人说什么,德国人就记着什么,而且他们本就是跟着来监视协约国领事和中国交涉的。因此英国人此番话语很是委婉,并没有什么过于刺激性的言辞。
禄福礼的发言完毕。法国人也担保道,“总理阁下,我国即日起将禁止一切军火军事物资从安南运入云南,以防止事态扩大。”
“贵国三四日内已将军火全部运入昆明。当然可以不要再运入军火了。”德国总领事温斯卡在一边冷笑道,他这话只说得法国人脸上一红。
一伙来逼自己表态的人,杨锐心中不悦。他看着几个领事道:“我国政府强烈谴责这种无耻的挑唆行为,并对事件责任者保留报复和要求赔偿的权利。而且我国认为这种挑唆是文明世界的大敌。任何一个国家都应该谴责这样的行为而不是支持。禄福礼先生,大过年没人愿意喊打喊杀的。这件事情等过完年外交部自会和各国交涉。”
大过年不想喊打喊杀,那就是说从现在到在明年新春开衙前,中国方面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英法意三国领事顿时松了口气,这在他们看来是中国将选择谈判解决此事。协约国松了口气,但德国人则不高兴了,他们就想着中国因此对法国宣战,然后在远东猛击法俄两国,于是德国领事温斯卡道:“总理阁下,法俄两国联手挑起云南叛乱,这是对一个文明国家最恶劣的侮辱,贵国如果不能做出应对,在国际上的声望将一落千丈。”
“我国当然会做出应对措施!从明日起,在我国领土上的俄国人将全部驱逐出境,以防止他们在其他地方再次挑起叛乱。”杨锐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出的话,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借口,安全局情报局才联手将蔡锷等人逼反。只是,似乎在坐的所有人,除了徐华封以外,大家都认为这是小儿科举动。不想杨锐又释放了一个颗烟雾弹,“我国虽未对法国宣战,但法国纵容军火从安南通过,也应该付出代价。从明日起,在我国境内的所有法国公民都将受到监视,以防止其为革命者传递消息和军火。”
“我强烈抗议……”法国人怒视德国人一眼,然后按照外交惯例表演自己的愤怒——假装气愤的甩袖而去。
法国人气走,德奥两国领事稍微高兴些,但他们还是觉得这种惩罚太轻了,正当他们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美国领事蒂德曼道:“尊敬的总理先生,请问驱逐在中国境内的所有俄国人是不是包括在远东地区的俄国人?”
醒悟过来的美国人话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杨锐不动声色道:“不管是哪里的俄国人,不管他们有多少,只要我国能驱逐,那就一定驱逐,我不想有另一次叛乱发生!”
杨锐说的理直气壮。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便是如果要中国不对俄国动武。那便要容许中国驱逐国土上的俄国人,这其中的关键是俄属远东。那里有超过五十万的俄国移民,之前中国一直在往那里移民,一旦这些毫不容易从欧洲移民过来的俄国人被驱逐,那么俄属远东将永远属于中国。
在美国人的提点下,英国总领事禄福礼心中瞬间就把事情的逻辑想了一遍,但,对于大英帝国而言,现在已经顾不上俄属远东了,现在最关键是中国不能投向同盟国。其他的中国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英国的利益不受损失便可。
“尊敬的总理大人,不列颠完全赞成贵国的和平主张,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战争,远东保持和平就是整个世界的最幸福的事情。”禄福礼微笑着鞠躬,而后带着美国人意大利人日本人离开了。他们一走,德奥两国的领事也跟着走,看样子是要马上向北京汇报。
好好的宴席被洋人一搅合顿时吃不下去了,赵秉钧的书房内。杨锐和徐华封小歇的同时也在商议着驱俄的细节,徐华封道:“英法可能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对意见,但我看刚才美国领事的反应……,美国可就说不定了。”
“美国反对又能怎么样?”杨锐端着茶盏。阴恻恻的道,“威尔逊难道能派海军前往海参崴?斩断了俄国深入太平洋的手,那我们的头顶就安全了。也不再会有什么俄国太平洋舰队,我们的海军从此以后只要防备东面和南面。”
“问题是俄国人会怎么做?”徐华封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占领整个天山?”
“他们定的军火我们还没有完全交付完吧;再有,俄国之所以不敢扶持孙汶在西域起事。也不敢说那个什么马达汉是俄国人,就是怕激怒我们,从而招致我们的报复。对俄国来说,远东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不管那里有没有俄国人,他们最终都是要凭借武力才能收复的。以此看,俄国最多是谴责,而不是动武。”杨锐道。
徐华封并不知道云南那边叛乱是杨锐故意造成的,他只认为这是杨锐的应对之策,他点着头,很认同杨锐的分析。而在几千里之外的昆明八省会馆,一干沐冠而猴的反叛者对北京的反应很是莫名,而就在他们百般猜测并商议军队开拔时,近似裹挟而来的梁启超坐在孙汶身边一言不发,对诸人的疑惑和兴奋也视而不见,他在这中华革命军云南总司令部里仿佛如空气一般。
梁启超如此,蔡锷对诸人的讨论也没有发言,他只听胡汉民等人再和唐继尧等人争论:胡汉民秉承孙汶的意思,是想早日发起北伐的,不然等复兴军准备好了那就什么也来不及了;可唐继尧等人的意思则是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进兵四川广西绝不可行,队伍说不定走着走着就乱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招兵,把这几个军的空额填满再说。
两相争论,孙汶听的心烦,他本因云南举义而狂喜,那讨杨檄文他还亲自加上了‘地无分南北,省无论甲乙’这传扬后世之名句,号召全体国民讨杨救国。可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让人难以接受。云南李根源、罗佩金还算好的,但唐继尧这些人只一心想着领钱,其他什么也不想干;
而滇南的第一军第一梯团刘云峰部,按计划本应该从昭通向川边移动,以作为护法军的先遣队,但不知为何该部迟迟未动;李烈钧第二军所部也应从文山进占广西百色,进而占领整个广西,以此打开前往广东的通路,但第二军所部也不太乐意在过年时往广西拔营,是以在第一日的誓师大会后,这云南除了发出通电和北伐讨杨口号,并勒令家家挂青天白日旗外,什么都没有做。
内事如此,外事也是不堪,留守安南的居以革命党军代表的身份向英法美日等国递交照会时,英日两国领事拒绝接受照会,弄得孙汶好不尴尬,英国就算了,可日本这个好基友居然也一面倒的反对自己,着实伤透了孙汶的心。
如此的内忧外患下,孙汶脾气越来越坏,现在再听唐继尧推脱,他忍不住道:“诸位既然倡言革命,那便要抛头颅、洒热血,只求革命成功、不为一己得失。目下北伐的檄文已发,枪支粮饷也已到位,不北伐还要等到何时?”
“孙大首领,革命军也是人啊,也有妻儿老小,这一次北伐九死一生,何不等将士们过完年再走呢?如此也好安定军心。”唐继尧早就心怀二志,虽然握有重兵,可他只想着在最后垫底,根本就不想出兵,这才要有个第四军总司令。
“前线军情如火,不尽早出兵那就是十死无生!”胡汉民见他连孙汶都不服从,顿时声色俱厉的指责,若不是看他是地头蛇,早把他拉出去毙了。
“第四军全军仍不满员,时下又是过年,恕下官难以从命。”唐继尧继续嘴硬,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却扫了蔡锷一眼。
“你这是抗命不从!”说了半天唐继尧都是无动于衷,胡汉民终于大怒。
“我这只是据实禀报,要是想抗命,也就不和诸人斩鸡头烧黄纸一起举义反杨了。”唐继尧见蔡锷没有说话,胆子顿时壮了几分,犹自狡辩。
他这边说,不想北伐军司令部外一阵轰天巨响,顿时把诸人给吓着了。站在孙汶身后的蒋志清连忙将他和胡汉民拖入墙角,贴身护卫;而梁启超、蔡锷、罗佩金、李根源、李烈钧、方声涛等人,则一起钻在桌子底下。
十数分钟后,外面的爆炸声渐渐停歇,急忙赶来的何鹏翔脸色煞白,他寻找蔡锷就道:“司令,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军火全被复兴军空军给炸了!”
“啊!”蔡锷早就猜到来的是复兴军空军,也隐隐约约的猜到那是军火库在爆炸,不想这却是真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那军火不是在房里吗,复兴军怎么知道的?”
“司令,想来是有复兴会的探子给飞机指命了方向,这才……”何鹏翔满脸是汗,云南不产军火,北伐就指望着那些军火,不想却被炸了。
“全部炸了吗?”蔡锷终于恢复些神智,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不过他不待何鹏翔回到,就起身前往军火库去了,若是还有些军火未毁,他便是跳入火海,也要救回一些来。
蔡锷的副官对蔡锷说了几句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还在躲避飞机的孙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待他走后,他才问道:“这怎么回事?军火库被炸了吗?”
“好像是军火库。”刚才离蔡锷近的方声涛说道。
“这……”想到那些得来不易的军火,孙汶顿时大怒,“简直是无法无天!是谁看守军火库的?”他说罢又看向诸人,再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
复兴军的飞机此时已经跑远,诸人出了八省会馆,快步前往城南的军火库,可还没有到那里便看见那边冲天的火光和烟尘,待走到近处,则看到蔡锷、马达汉、陈其美三人正看着着火的那一片房屋发愣。
胡汉民奔到近前,大声问道:“怎么不救火?”他话语方落,火场内部又发生一起剧烈爆炸,几间着火屋子的屋顶顿时被炸的飞上了天。很明显的,这火谁也救不。
“干的真是漂亮!”马达汉少将用俄语自言自语。他是第一个听到飞机引擎并立即猜测到敌人此举的目标是军火库,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挽救什么。
俄国人说什么旁边的陈其美都不在乎,这次复兴军飞机能准确找到军火库,那是很说明问题的。他看了看燃烧且不断殉爆的火场,再扭头看了看身后飘满青天白日旗却空空如也的街道,对身边的吴忠信冷笑道:“看不出来,这小小昆明城还真是热闹啊。”(未完待续。。)
庚卷 第八十六章 真的
readx;弹药都被毁了,而五华山军械局的存货又很有限——因为欧洲军火涨价,前年总后以俄国订货需要为借口,高价从云南买走了六百万发子弹,使得原本每枪配千发子弹的库存,现在只有五百发。如今革命军猛然扩充四个军(其实是师,为扯大旗而称之为军),那平均下来每杠枪子弹就只有一百余发,即便能在城内军火库找到一些残余未爆的子弹,可这种被火熏烤过的子弹,是不是能用只能另说。
心灰意冷的诸人,返身八省会馆后就要求马达汉少将再运军火至昆明,可马达汉少将却给了个让人极为失望的答案,那便是此事要汇报彼得堡才能施行,因为现在法国人被中国威胁要炸断云南铁路,又变的畏首畏尾,非外交施压不可。另外,之前军火的来源其实就是生产于中国、但销售给俄国的产品。这次事情之后,即便中国人还会和俄国进行军火交易,那也将对军火运输进行全程监控,可以说,即使能有下一批军火运来,也不绝不可能会是中国货,很有可能是美国货。
马达汉少将的推断一出,众人都傻了眼。现在革命军全部的枪械炮弹都是国产货,即便不是国产货,也是德国货、奥匈货、或者日本货,可以眼下的情况看,这几家的子弹完全是没得指望的,现有的六百万发子弹和几万发炮弹打完,那枪炮全变成烧火棍。
“那就马上派人去美国购买枪炮弹药!”局势如此不容乐观,孙汶当即拍板道。
“阁下,美国的军火全都供应英法等国,即便能要求他们让出部分订单,可运到安南的时间最少也要超过一个月。”马达汉道。“另外,现在军火价格高昂。是开战前的十倍。四个军(师)的枪支弹药要全部配属、弹药充足,最少需要六千万卢布……”
“马达汉先生,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些没有弹药的军火卖出去。最少能收回一半的成本。”陈其美听到换装要六千万卢布,当下便担心这笔钱俄国人未必肯出。便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这些枪械要是运出去,那云南怎么办?”还沉浸在军火被毁场景中的蔡锷忽然出声问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坏,飞机的运用他是知道的,不想这飞机能在短短十几分钟就炸毁军火库。刚才他还听士兵说,那些飞机都是垂直着往下扔炸弹的,所以一扔一个准。
“松坡兄,我们不能只算枪,也应该算子弹啊。美**火启运后。我们即可将手中的存货卖出,这样一进一出我们真正要出的只是弹药钱。”陈其美道。“如此换装就不需要六千万卢布,三千万即可。”
“我同意这种办法。”马达汉听到要申请的款项减少了一半,当即表示同意。其实手上这些枪械火炮是可以交给俄军使用的,而新购的美国枪械将交由云南使用。
俄国人既然同意,那事情就由此确定,此事议完,调整整个军事计划d谈论则一直谈到夜间。散会后满脸沉重的蔡锷回到家不久,梁启超便找来了,他进门就反手关上房门。道:“松坡,目下弹药被毁,下一步司令部是怎么定的?”
“老师。现在弹药不够,只能等订购弹药更换军械后才能出兵北伐。”蔡锷道。
“哎!你们打得过吗?”梁启超问道,他此时仍处在被轰炸的余悸中不能自拔,说完又道:“你可曾想过,那么隐蔽的弹药库复兴军飞机都能找到,那当时正在八省会馆开会的我们呢?若是有一架飞机不去炸弹药库,而是在会馆上面对准我们开会的屋子,就扔一颗炸弹,那我们……。松坡啊。云南根基太差,俄国支持云南之事现在又被杨竟成揭破。全国想来必是一片讨伐之声,这仗我们毫无胜算。咱们还是走吧,让孙汶去弄,成败都与我们无关。”
“老师……”没想到梁启超关上门说的就是这些,蔡锷虽明白他的苦心,但在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临阵脱逃,他道,“……咳咳…。老师,事已至此,此时走怕不妥当吧。”
“哎!松坡,以我对孙汶的了解,此时不能北伐,那他必定想将这云南占为己有。”梁启超说到孙汶,不再是恐惧,而是不屑:“他为何要蓂赓的第四军出去打广西,这不就是要把原来滇系的部队全派出去送死吗?到时候这些人死在前线,蓂赓他们要兵没兵,要枪没枪,这云南以后还不是孙汶说了算。为师和孙汶打了十几年交道,其人如何,还是深知的。”
梁启超说完撤退,再说到孙汶想将云南占为己有,蔡锷愁容更甚,他似乎有些痛心疾首,只道:“老师,大家既然一起举旗反杨,那首先就要精诚团结,怎么能…怎么能现在就开始勾心斗角呢?派蓂赓的第四军出去,我也是同意的,因为他的部队实力最强,不把他派出去,北伐何曾谈起?”
“何为精诚团结?我们和孙汶只在一切顺利的时候才有精诚团结之可能,一旦北伐目的达成或是身处逆境,那么精诚团结就只是内斗的幌子。这不是你不动手就相安无事的事情,这是你不动手他们就会动手的事情。”梁启超说的苦口婆心,就怕这个弟子被民主共和之大义熏坏了脑袋。什么护法护宪,什么民主共和,都是狗屁!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完全可以认定,这种东西只是那些有政治野心,却上不了位之人所借用的由头罢了,等革命成功真上了位,该独裁还是独裁,该**还是**,这民主革命无非是要大家吓折腾罢了。
当然,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更多是因为他的政治前途在这个傻乎乎的弟子和孙汶等人的算计中被彻底葬送了,带着对孙汶等人的怨恨,他是一刻也不想呆着云南。
梁启超说完蔡锷久久不语,孙汶先生是革命大家,正如他以前不相信杨竟成是孙汶算计的、不相信黄克强是陈其美暗杀的一样。他根本不相信孙汶先生会对自己动手,特别是在当下这个艰难时刻。第39师前身是前清第19镇,里面大部分都是云南本地人。他真要是敢动手,那不要复兴会来打。自己就先乱了。
“老师,夜已深,还是请回去歇息吧。”蔡锷无言以对,只好温婉送客了。
“松坡!”梁启超见弟子不听自己的,很是无奈。他只好道:“这里的誓师大会已经结束,我对孙汶而言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和他说一声吧,明日我便离开昆明。”
“老师……”蔡锷道。他本想劝梁启超,但想到他本就不愿来云南,只好道:“还是过完年再走吧。”
“不!明日便走,过完年就走不了了。”梁启超看着蔡锷苦笑,
梁启超要走的事情第二日一早孙汶便知道了,假意劝了几次,但见梁启超执意要离开,他便亲自将他送上年末最后一班云南到安南的火车。或许是满意他的离开,孙汶不但亲来送行还奉上了三万银元的程仪。这么多钱够梁启超在国外用很久了,可梁启超对此并无喜意。上车之前他只抓住蔡锷的手,无比担心的让他保重。
老师对孙先生的难以信任在蔡锷看来情有可原,毕竟当初兴中会和保皇党争斗频频。而他则相信孙先生为革命计。定会与云南诸人精诚团结。可他这书生般的想象在大年初三便破灭了,这一日的中午,副官何鹏翔飞快来报,说是粤军和第四军在五华山打起来了。
粤军就是中华革命党此来昆明所自带的军队,军中军官都是几年前在日本悉心培养的日式军官,而士兵则大多是两广的灾民,因为安南的法国人提供了场地,这些军队训练颇为充足,不过人数不多。只有有两千多人。这支队伍一入昆明便全住在城内,说是要保护革命领袖。但革命领袖只居于海心亭(今翠湖),工作则是在不远的八省会馆。而五华山则在更东南一些——因为是军械局,是整个云南军火的存放之所,所以那里素有重兵把守,现在粤军和第四军在五华山冲突,莫不是说粤军要抢夺军火库?
蔡锷心中忧虑重重,还没到军械局便听到几计枪声,心下更是焦急,待到了五华山军械库外,便见数百粤军和唐继尧的心腹侍卫龙云在门前肉搏,而唐继尧本人则坐镇于军械局的高墙之上,对下面的混乱和尸体置之不理。
“蔡都督到!蔡都督到!!”看着双方正在激烈肉搏,何鹏翔不由拔出曲尺手枪,对空连击数枪后再大喊蔡锷辛亥时举义的名头。果然,他这么几枪加呼喊,两军都渐渐分开了。
“请蔡都督给我们做主!”不知道是不是恶人先告状,两军一旦让开道路,半身是血却丝毫未伤的龙云便疾步跑到蔡锷面前跪下,大声喊冤。
相对而言,粤军的头头蒋志清就没有这么做作了,他跑到蔡锷面前郑重的敬礼,然后道:“报告蔡司令,下官奉革命军总司令部之命令,接管军械局并转运弹药,以防再次受到复兴军飞机轰炸,但是第四军却抢占军械局,还……”蒋志清说罢便拿出一份带着口水的命令,显然,他刚才向唐继尧出示命令的时候被他给吐了。
“军械局和弹药是39师的,凭什么他们说占就占,说搬就搬。”龙云早有唐继尧的授意,所以说的理直气壮。
那一日运来的军火被炸,孙汶还在和马达汉商议怎么办的时候,唐继尧就搬到军械局住着了。乱世有枪是大王,可有枪没弹那只是烧火棍,所以剩下这六百万发子弹他是要好好看着的。今日粤军拿出一张纸片就想将这些弹药收为己有,他唐继尧怎么也是不会答应的。
“什么第39师的!”蒋志清一口江浙口音,因为死了几个人,刚才更被搏击高手龙云一顿好打,蛋蛋都差一点被他的八卦掌击碎,是以此时颇为激动。“现在已经没有这个编制!现在只有革命军!整个云南的军事物资都归司令部统一调拨,你们这是……娘希匹!军火库会被炸,就是因为你们当中有奸细,你们霸占军火。一定是被杨竟成收买了……”
“够了!”蔡锷大喝道。说唐继尧不尊军令是可以的,但以军火库被炸为由,说滇军已被杨竟成收买。这是蔡锷无法接受的。他强忍住咳嗽,道:“你回去告诉司令部。就说是我蔡锷说的,这弹药就存放于此,我蔡锷也在此,复兴军要再来炸,那我就与弹药共存亡。”
蔡锷在革命军中什么身份蒋志清是知道的,他此时见蔡锷如此说,也不再多言,带着人抬着尸体便回八省会馆找孙汶主持公道了。而在八省会馆外正等着消息,却见他鼻青脸肿回来的陈其美,怒的大拍大腿,大叫道:“子弹呢?!”
“蔡松坡来了,他说他会保证弹药万无一失,还说要与弹药共存亡。”蒋志清看着陈其美的怒容,又听不到半句安慰,说不出的委屈。
“你他妈的……”陈其美大怒,“他蔡松坡算老几!以前我们还要求着他,现在站咱们都在云南了。还看他脸色干什么!”他说罢一巴掌打在蒋志清脸上,犹显不够反手再一耳光,‘啪啪’两计耳光如此清脆。但打完陈其美泪都快流下来了,他带着哭腔抓着蒋志清的肩头猛摇:“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军火尽在唐蓂赓之手,他要是听了复兴会的话反水,你、我、先生,还有所有的同志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知道吗!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啊?!”
“我……”蒋志清顿觉被雷霹了一下,去之前陈其美根本没有说这些,只让他务必要占了军械库、夺取弹药。他本以为控制军火是为了掌握云南军权,根本没想到要是夺不了弹药,那自己就很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不再顾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大声道:“大哥,那现在怎么办?你只要告诉我。我就是死也会办到。”
“你先去带着受伤的弟兄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陈其美此时已经不再激动。又回复往昔内则严肃、表以诙谐的模样。
陈其美这边打发了蒋志清,又赶紧去海心亭的孙汶等人商议,不想他刚到孙汶寓所门口,胡毅生就告诉他蔡锷正在里面和先生商议。他当下心中一惊,不知道蔡锷此来是干什么。再想偷听,可胡毅生就在身旁,便只能忍住了。半个小时后蔡锷走后,孙汶才召他进去。
“英士啊,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孙汶坐在楠木的办公桌前,正让妻子帮其写一封英文信件。“刚和松坡和我商议了刚才的事情,那些死了士兵的安家费全由唐蓂赓出,每人五百块;伤者呢,他们也赔偿医药费,每人两百块;最后是弹药,松坡也觉得弹药集中在一处不妥,所以他劝说唐蓂赓后,愿意将两百万发子弹交由我们保管。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先生!”两百万发子弹让陈其美微微一愣,但他并不被这两百万子弹所动,他道:“先生,子弹给了我们两百万发又能如何,炮弹他们可是一发也没给啊。还有马克沁机枪子弹,他们同样是一发也没给。火炮和机枪一为进攻之利器,一为防守之利器,即便他们不给炮弹,那也该给一些马克沁机器子弹吧。”
陈其美一细说,孙汶本已舒展的眉头又皱上了,趁着孙汶凝神思索的当口,陈其美再道:“先生,过年那一日我们抓了一个探子,拷问下昨天晚上他熬不住已经招了,他说唐蓂赓的副官邹若衡就是东厂的人,并正和唐继尧谋划,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什么!”听闻唐继尧的副官是安全局的人,孙汶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先生,辛亥后复兴会对云南渗透多年,而39师本身便有诸多派系矛盾,安全局能把人安排到唐蓂赓身边并不出奇,要不然哪一天的飞机怎么炸的这么准?另外,蔡锷的副官何鹏翔,他也很有可能是安全局的奸细……”陈其美道。
“这不可能!”听闻有这么多奸细,孙汶还有女人都被吓慌了神,昨日还觉得温暖如春的昆明城,此时忽然寒冷起来。
“这是真的!”陈其美认真道。“虽然杨竟成把他信任的谢汝翼调走了,可在昆明亲杨的官兵不在少数。杨竟成这一次是想以云南独立为借口,以驱逐俄属远东地区的俄人。可那边的俄人最多几个月就能驱逐完,等那边事了,复兴军就该大举进攻云南了。我们务必要早做准备啊!”
云南独立反杨之事过去好几天,银安殿那位打的是什么牌陈其美算是一清二楚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应该趁这难得的几个月,把云南内部彻底整顿一下,将那些有异心的官兵官员全部清洗,然后学习复兴会在严州那一套做法,把云南变成严州。当然,以复兴会的实力和手腕,这根据地未必能坚持多久,但。在陈其美看来,只要能坚持到欧洲战罢,那这个根据地就活了。
照实说,目前情况下,陈其美的想法应该是最合理的,即便不能守住云南大部,那也能守住一些偏避之地,并有获得英法扶持的可能。可问题是革命领袖根本就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他身子坐在昆明,但脑袋已经伸到了京城。这种不主动出击。只偏于一隅的想法是绝对会遭到伟大领袖批评的,要知,大总统必须是关内十八省的大总统。只是这云南半省之总统,那还有什么意思?
嘱咐妻子下去后,离开楠木办工桌,再在屋中度步方久,孙汶这才转身扭头看向陈其美,“英士,那以你看,当如何办才好?”
*
新春总是比其他月份过的快些,富贵人家吃着喝着日子就到了元宵。昆明城中的穷人,则在伟大领袖温暖关怀接济下。过了一个好年;而十多天前武斗一场、死伤十数人的滇粤两军,也在双方高层的压制下。刻意将此事淡忘。
元宵当日,革命军总司令部和除夕一样,下令犒劳四军将士。这一下士兵又热闹欢喜上了,以前在军中虽也能吃到肉,但绝不能这般尽情吃肉到饱、痛快喝酒到醉,更可在酒足肉饱后抽上几口,飘飘似神仙。此种享受,让早前还对云南独立有些担心的大头兵顿时忘乎所以。
士兵们吃喝肆无忌惮,将军司令们的宴席便终究是要文雅些,高价请上云南、甚至是两广南洋最好的戏班子,然后再去青楼里找些女子在一旁陪吃伺候,咿咿呀呀的唱腔中,一干将军司令,不管是听得懂听不懂都要齐声交好。
蔡锷身体越来越差,但国人素有以酒化干戈的传统,是以当日晚宴他憋着气和粤军诸将连干了三杯,后又强忍着不适等几出戏演完,才和滇军诸将离席。
夜越来越深,回到寓所服侍蔡锷入睡,何鹏翔才出门在隔屋睡下。可半夜正睡的迷迷糊糊间,他却忽然听到隔壁一种异响,担心蔡锷有事的他连忙起身奔到隔壁,可看见的场景却让他五内俱焚:此时的蔡锷正在跌在地上左右打滚,他双目暴突,嘴角淌血,不断的咳嗽不光让他说不出话,还将那些血沫溅到胸襟上。似乎看见门口站着的人,蔡锷一只手隔空伸过去想抓住何鹏翔,但虚抓几下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
何鹏翔呆立半响,等蔡锷再次剧烈咳嗽时才回过神来,他一边高喊着救人,一边抱起蔡锷急急出门奔往法国医院。
何鹏翔这边去医院,另一些亲兵则赶忙去通知海心亭的孙汶和军械局的唐继尧。迷迷糊糊中被惊醒的唐继尧猛听是蔡锷急病,又听说人此时已送至法国医院,便连忙穿衣服备车要往出门,不想副官邹若衡却一把拉住了他,不安道:“长官,蔡都督这么晚出急病,很可能是计啊!”
“放屁!松坡身体本就不好,急病也属正常。”唐继尧一遍检查白朗林曲尺手枪中的弹夹,一边叫道。“是计又怎么样,让龙志舟多带些人便是,我就不信在昆明地头上,他孙大炮敢来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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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卷 第八十七章 输定了
readx;云南独立以来,昆明的异动一向是安全局关注的重点,在当日半夜昆明城内发生粤滇两军发生内讧之前,已经蔡锷入法国医院的电报送至局长刘伯渊的案头。⊙,早间六点半,杨锐此时还在打拳慢跑时,熬了半宿的刘伯渊已到了银安殿。
“先生,昨天半夜昆明滇粤两军发生内斗,早上的结果是粤军赢了。”刘伯渊只简要说了一下昆明内斗的结果,并没有汇报那还不能完全确定的原因。
“是陈其美干的吗?”杨锐擦了把汗问。年近四十,他感觉体力精力正开始下滑,不得不将早上晨跑的时间加长了一倍。
“是的,先生。”刘伯渊道。“以目前的情报推断,应该是陈其美毒杀蔡锷后,再嫁祸给滇系将领,现在昆明城内的原39师军官正在遭受清洗。”
蔡锷被毒死了?杨锐微微有些皱眉,但也紧紧是皱眉而已。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十几年前为陈天华之死而内疚、为一个历史名人之死而惋惜的人了。他只知道,为了达成目的,除了自己,甚至包括自己,谁都可以牺牲。
“邹若衡他们呢?逃出去了吗?”杨锐想到了滇军中的自己人,不由问了一句。
“这……,情报站没有收到他还有其他军官的消息,也许……,”刘伯渊明白整个云南的计划的细节,滇军之所以失败,完全在于他们在安全局的命令下,正保持着克制,不能抢先出手——按照外东北驱逐俄国居民的进度。云南叛乱的平息最少要一个月后才发动。
“想办法让当地情报站救人吧。”杨锐命令道。
“是,先生。”刘伯渊道。他说罢有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先生。情报局传来的消息,说是孙汶等人年前所商议的,由俄国人去美国订购的军火已经从纽约起运,我们是该……怎么办才好?”
“是哪一国的商船,潜艇能击沉吗?”杨锐问道。
“是美国商船,船上的船员都是美国人。”刘伯渊道,“现在美国船也学我们,开始成群结队的走了。要是击沉,怕要击沉整个船队才行。不然无法保密。”
“那就派飞机轰炸吧,若是晚上运,那就……”想到那军火船靠了岸怎么对付都是不妥,杨锐道:“先和潜艇部队协调,看看他们能不能在中途把军火船在海中做掉,不行就派出精锐山地特种部队,在铁路上把军火给毁了。”他说罢又想起外东北驱俄一事,道:“外东北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好,真要等半年的时间吗?”
“先生。俄侨住的比较分散,加上有不少美国记者、牧师常常会监视我们的行动,有些事情不好做的太明目张胆,现在我们采用的办法是断绝一切生活必须品。最重要的是取暖所需的木材和煤炭……”刘伯渊道。
驱俄之事常常被一些饱含正义的教士和美国记者所暗中阻碍,使得进程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顺利,虽然假以时日这些俄国人最终会全部撤走。但问题是外东北的俄国人没走掉一小半,云南这边就不太好动手。这两件事本身就存在因果关系。当然,军队内部也有人认为可直接派兵抓人上车。不从者就地枪决,但这种做法终究因谢缵泰的反对而作罢。
杨锐对谢缵泰是基本认同的,不过却有不少人似乎还没从革命斗争中转过性子来,他们认为对外强硬就是扬眉吐气、列强封锁则可以自力更生,不对外打几枪、放几炮就是崇洋媚外,就是软骨头。
可革命的环境和现在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了。欧战之后,中国不再是穷光蛋,而是手持数十亿外汇的土财主。这种情况下,英美等国是会忌讳敌对、操作关税、暗中排斥,但不管怎么做,他们最终不敢明目张胆的封锁,依然得承认中国是国际贸易体系中的一员,而不是圈外份子,因此,保持一个正面的国际形象和相对融洽的外交关系,对国家发展至关重要。只是,很少人对此有深刻认识,甚至,在士绅们亲亲相互的思想之下,杨锐还发现一个更大、埋藏更深的东西,那就是闭关锁国。
‘自伪清道光二十三年始,口岸骤开,西人突现,致使吾民道德沦丧、世风日下;今日月重开,君明臣良,理当肃清不义,再铸正道;且我中华富有四海,何须洋货……’这是老学究们建议的;
‘洋货泛滥,吾国每年外流白银数百兆兆不止,长此以往,洋人越富而吾国越穷,政府当收回关税、关闭口岸、礼送洋商、大办国货……’这是实业界提倡的;
‘西人之文明,乃杀人越货、枉顾人命之文明,今泰西巴黎之战,日亡十万洋兵便是明证。吾国应罢黜新学、焚尽西文,以尊诸子百家……’这是学界鼓吹的;
中华统一后,国家越强盛,中国式的孤立主义便愈演愈烈,这种东西怎么出来的杨锐虽不确切,但他和章太炎肯定是难咎其责的,只是短短数年能到这种地步,还在于国人思想中本就有天朝上国之优越感。清亡之后没有经历乱哄哄的民国、没有身死千万、沦陷近半的锥心疼楚,很多人还沉溺于王朝旧梦之中,一点也不清楚时代已是日新月异。
民族国家之强大,不但在于其本身工业加工能力,还在于其拥有多少可进入的市场和原料来源地。和欧美保持相对融洽的关系,即便中国的传统产业会被欧美挤压,但一些优势行业和国家工业实力将因此得益。很多时候,技术的升级不仅是因为研发的投入,更多在于市场容量的大小和用户的反馈,中国需要欧美发达市场来支撑高科技产品的研发和生产并从中得益,可中国本身却消费不起这种产品。一旦闭关锁国,那丝袜卖给谁?电动机、烧碱、柴油机、电灯……、这一大堆东西卖给谁?
刘伯渊汇报完外东北的事情杨锐就一直没说话。一年之内驱除俄侨是完全做得到的,毕竟是人就要吃饭、要取暖、要吃盐、要看病。但短短几个月将几十多万人赶走除非动用暴力手段,不然根本做不到。想到以前的江东六十四屯,杨锐终于道:“军队还是先不要出面,巡警出面为好,要知道美国人正在看着。还是找波兰人、还有那个叫什么刘玉……”
杨锐一直想不起外东北那个有名胡子的名字,刘伯渊赶紧提示道:“先生,是叫刘玉双。”
“对,就是刘玉双。找他,让他带人……”杨锐本想建议这胡子像后世拆迁队一样砸玻璃、放毒蛇、趁家里没人强制拆房。但这种事情以他现在的身份真不好说出口,只好在最后道:“让他想办法吧,还有那些日本浪人,让他们尽快把俄国人给弄走。”
杨锐找波兰人和刘玉双,那基本是除了出动军队什么都办法都上来,这个尺度比之前所允许的大多人了,以前可是巡警出门的。刘伯渊心中欢喜,却还有些顾虑的道:“先生,我明白了。只是重安先生那边……。要是重安先生不同意该怎办?”
“重安那边我会和他商议的。你先去办吧,只要我们的军队不出面,是让那些胡子、波兰人、日本浪人去做,缓和的余地还是有的。”杨锐道。
杨锐早上拍板定策。一个小时之后身处哈尔滨的第6集团军司令李烈祖就看到了电报,他想也不想,一拍大腿道:“快!马上发行海参崴。让他们马上拿出解决办法,早些把那一堆俄毛子给‘送’出去。”
中俄之间虽然休战。但第6集团军和蒙古骑兵军一起,与俄军对持与俄蒙边境和俄国境内的solntsevaya。solntsevaya是西伯利亚大铁路南下穿过黑龙江的拐弯点,其北面二十公里则是后世苏联所修建绕过整个黑龙江的西伯利亚铁路,中**队占领这里,那基本是将俄国往东的路彻底堵死了。除了占领、移民、驱俄,中国所占领的西伯利亚铁路还要更换成标轨,不过这要等俄国革命发生之后才付诸实行。
全力驱俄人的计划很快就到了海参崴军政府,王金发师长当即召集胡子刘玉双、波兰别动队队长叶林斯基、黑龙会头目内田良平、川岛速浪集会商议该如何驱逐俄人。这些人中,刘玉双本是来海参崴汇报拆迁工作进展情况的,别动队叶林斯基则是刚从窑子里出来,满身酒味和女人香粉味,内田良平和川岛速浪则是斯斯文文、恭恭敬敬,但那眼睛中狼一般的光,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马勒戈壁的!”会议就从王金发这句口头禅开始,他大咧咧的道:“以前赶人太慢了!现在上面不满意,说是要让你们几位想想办法,你们就看看吧,这事情该怎么办?”
“报告长官,枪毙他们!”叶林斯基似乎酒还没醒,在中国多年,其汉语说的越来越好。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到俄国人他就义愤填胸,这一次复兴军占领海参崴,他不光精神上爽,身体上也爽了不少。
“娘的,枪毙老子还要你教啊!这不行。”王金发骂道,他说罢便看向刘玉双和两个日本人,最终目光停留在川岛速浪身上:“川岛先生,你的脑子最好使,这俄毛子丑的要命,还占了那么大的地方,不招天谴那是没天理。咱们两国都是人多地少,不赶走他们,乡亲们怎么有地种!”
王金发本就是一个山大王,一番利诱的话被他说得让人听得牙疼,不想日本人却无丝毫不适,川岛速浪鞠躬道:“王将军,赶走露国人是贵我两国的一致目标,只是外务省那些人惧怕英米白畜干涉,浪人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啊……”
川岛速浪本是反复兴会的,可俄军一垮、外东北一被中国占领,他的立场立即发生了转变。中国已经慢慢又肥肉变成猛兽,俄国则由猛兽变成了羔羊,现在中国明里暗里都支持日本往这里移民。即便对中国再恨之入骨,作为大陆主义的川岛也要瞬间亲中。只是。和中国估计国际形象一样,日本浪人以及整个黑龙会也被外务省压制着。以防止在远东地区的过激行动刺激到协约国列强。
“娘的!你们也没这个胆子啊?”王金发看日本人缩卵,很是不屑,“上次你们还问我要那么多地,到现在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你们国内百姓全都有地?这他娘的到底是洋人的照会重要,还是肚皮重要?”
“阁下……”看着王金发不悦,旁边的内田良平终于说话了,他道:“日本毕竟和英国是同盟,既然有这个盟约。那政府就要受英国牵制。现在露国已经照会英国,如果日本移民远东,那露国就将退出欧战,全力向东进攻……”
“好啊!那你我两国就和俄毛子干他娘一场,一直打到那什么加湖,还是什么西西伯利亚,这一片地方其他不说,砍树都要砍几百年……”王金发一听打战,兴头顿时上来了。他拍着桌子,自顾自说了好一段,让内田良平苦笑无奈同时,川岛速浪的野心顿时被撩拨起来了。
川岛道:“阁下。贵我两国应该一直打到乌拉尔山下,把这一片森林、草原都占为己有!”
“就他娘的是这个意思!”王金发拍着大腿兴奋道,“可这一路俄毛子可不是几十万了。最少几百万。马勒戈壁的!现在这几十万俄毛子都整不好,打到乌拉尔山难道要把这些俄毛子供起来吗?我们说两位啊。现在是我国在和俄毛子开战,你们只是袖手旁观。连移个民、赶个人都做不好,这事情要是被你们老家乡亲知道了,那非你要笑话你们没卵子不可。”
咋咋呼呼的,王金发只把日本人说的面红耳赤,他说完这一顿便不再理日本人了,看着刘玉双道:“其他人不管了,刘兄弟说说,这事情该怎乍办?”
“大哥,俺看,这断粮断盐断煤断油终究不是办法。”刘玉双被情报局招安后,已成外东北一霸,手下由原来的几百人,很快扩充到几千人。这些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专门不干好事,有他们在,一些复兴军不方便干的脏活,自然有人干了。
“那你说,该怎么干才最好?”王金发大咧咧的问。
“俺看,断什么俄毛子都能撑上几个月,俺们要的不就是时间嘛。别瞎几把蘑菇了,直接提上几桶煤油,把俄毛子的房子烧了得了。”刘玉双作为一线工作人员,对拆迁一事还是深有考虑的。“这房子一烧,俄毛子就非走不可。”
“那派谁去烧?”王金发目光在叶林斯基、日本人面上转了又转,就等他们答话。
“长官,别动队可以烧去。”叶林斯基毛遂自荐的站起来,以接受这一神圣任务。
不过他这么表态王金发还不满意。挤眉弄眼的刺激下,川岛速浪终于站了起来,道:“在下也可带人去烧!”他说完又放低了语气,道:“不过,这只能是在晚上。”
“把房子烧了就成,那管白天还是晚上。”见日本人终于答应,王金发这才满意。
商议已定,王金发把方案发挥哈尔滨,得到批准后则开始实施行动。当日晚间,一桶一桶的煤油装在爬犁上拉向庙街方向,几天后,那些拒绝离开、拒绝拿卢布赔偿走人的俄毛子房子开始接二连三的着火,一些敢开枪顽抗的被直接扔火堆里烧死。
外东北风声忽紧,不过这种事情即使没有证据,各国记者也能猜测是中国人所为,一时间国际舆论嚣嚣,弄得谢缵泰好不狼狈。
谢缵泰被逼无奈,只好重提俄国侵略中国、并资助帮助中国非法分子在云南挑起叛乱一事,认为俄国这种行为才是对国际公法的公然践踏,而中国勒令俄侨离开,也是出于防止再发生叛乱所采取的克制性行为……
官面是这么说的,可私下谢缵泰却对杨锐很是抱怨,说这事是操之过急,并认为只要断了他们的生活必需品,那俄国人熬不过这个春天。
外交部弱也不好干,常常被洋人欺压;强了也不好干,常常要为欺负人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杨锐听完谢缵泰的抱怨只是好笑。他拿出一份报告道:“美国的军火已经运到安南了。远东再不把俄国人赶走,那孙汶可就要做大了。”
“什么!”谢缵泰吃惊。他的抱怨也只是说说。他明白杨锐加快远东驱逐俄人的本意是为了尽快出兵云南。唯有云南叛乱这个伤口在,外东北的行为才能在法理上说得过去。为了给驱逐俄人更多的时间。过年前复兴军空军炸了孙汶叛军的军火,不想俄国人又运来了新的军火,而且路线还是云南铁路。“法国人这是被俄国人吃定了吗?”
“差不多吧。”杨锐明白在俄国还没有退出战争之前,英法都会无条件支持俄国。“现在安全局已经派出一些人去破坏此事,但是不是能成,我不知道。孙汶动作比我们预料的要快不少,原本以为云南两派人不合,内斗估计要有一段时间,谁能想到陈其美快刀斩乱麻。三下两下就把滇军诸将给搞定了。
年前云南就在四处招兵,到现在来的早的新兵快训练一个月了,军火枪械如果到了,那等我们打到昆明,他们最少已经训练了三个月时间。虽然军官一定是不合格的,也全是新兵,可云南那地形,要是一个不好让他们打顺了,那也是个麻烦。”
“难道说。我们要提早进兵平叛?”谢缵泰知道时间表的,云南提前就等于外东北提前。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杨锐说道。“海参崴那边不管怎么做,只要我们想把这些俄国人清走,总是会有压力的。要压就压一下吧。英国人在南非办集中营的时候,一样是有压力,虽然他们本身是白种人。”
杨锐这边刚说完。外面李子龙就拿这一份电报急急的进来,他很是吃惊的道:“总理。谢大人,德国潜艇今日击沉了英国皇家邮轮毛里塔尼亚号。邮轮中两千多名乘客大部分在海水中冻死,只有数十人乘坐救生艇获救。”李子龙也是很震惊于这个消息,他一口气说完再看了下电报,再道:“据说邮轮上还有三百多名美国人!”
“啊……”杨锐和谢缵泰倒抽了一口凉气。禁止击沉邮轮是之前中国对德国海军的建议,而且情报局也反复叮嘱德国总参谋部的尼古拉少校,千万要命令潜艇艇长学会克制,英国人会用美国人的尸体来挑起美德矛盾。不想之前反复叮嘱的事情,却因为英国不断靠快速邮轮运送军火而被德国海军置若罔闻。
“怎么办?”杨锐马上问谢缵泰,他最熟悉国际形势,这种情况他最能提出各种建议。
“还能怎么办,只能站在英美一边,谴责德国潜艇了。”谢缵泰道。“不过,趁现在全世界舆论都在谴责德国潜艇之际,咱们外东北的事情要尽快干完才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杨锐也想到了这个事情,他当下对李子龙道:“马上命令李烈祖,出动军队,不管俄国人南下也好,西归也好,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在三个月内驱逐干净。”
“明白,总理。”李子龙马上记下,草拟好电报请杨锐过目,待他签名便发向哈尔滨。
外东北驱俄事罢,杨锐和谢缵泰则在屋子里只坐着不说话,两个人都在考虑此事对世界航运的影响,以及德美两国的反应——全靠中日商船队苟延残喘的英法两国一定会抓住这一事件,在美国大肆宣扬仇德论调以逼迫德国人中止无限制潜艇战,得此喘息,英国商船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少吨位。
“现在英法还有多吨商船?”沉默了半响,谢缵泰问道。
“前几天商情局给的数据,说英国最少损失了六百万吨商船。”杨锐道,“另外因为战争需要,钢价大涨,全世界商船下水量大减;而英国船工正在全力造舰和德国决战,造商船的船工都抽走了,下水量也是大减。确切的说去年除了我们,全世界只有一百二十万吨商船下水[ 注]。而今年,商情局预测为一百五十万吨,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数字估计要减。”
“那德国潜艇呢?不进行无限制潜艇战,他们能击沉多少商船?”谢缵泰再问。
“不知道。最少要减半吧,一年不到三百万吨。”杨锐道。“德国真要是放弃无限制潜艇战,那这场战争他们就输定了。”(未完待续。。)
ps:注:劳合.乔治,战争回忆录,第3卷,p132-133
庚卷 第八十八章 沾益
readx;与毛里塔尼亚号邮轮惨案相比,远东俄国公民被驱逐一事立即被全世界淡忘。∑,大西洋的海水即便是到了耶稣历四月也还是寒冷,而现在只是耶稣历三月初,邮轮一旦倾覆,那即便是逃出船舱,乘客们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也坚持不了几分钟,于是,即便附近的渔船闻讯前来救援,可他们除了能救助那些侥幸爬上救生艇的人们,面对的只是一片尸海。
世界人民、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美国人民震惊了!不说三百零四名美国人因此而丧生,光说那两千零八十三名乘客的不幸,就够极富正义感、信奉昭昭天命美国牛仔们热血翻涌、怒发冲冠了。和历史一样,英美舆论一致认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而德国则坚持认为自己已经在报纸上事先声明,乘坐交战国邮轮经过交战区域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而且声称三万多吨的邮轮命中一发鱼雷在短短十分钟内完全沉迷,根本就是因为邮轮中载有大量军火弹药所 致。
德国人的辩词在自己看来是无可厚非,但在英法舆论看来则是最无耻的狡辩,英国民众自发驱除了在国内的德侨,他们打烂德国人店铺的玻璃,甚至放火点燃他们的房子,以迫使他们离开做居住的地方,而那些成年的男子则全部囚禁起来,关进了集中营。而在美国。民众对德宣战的声音越来越大,总统威尔逊就此对德国发出严重的外交照会,全力对德国施压,以要求德国放弃无限制潜艇战。
威尔逊的无礼要求连国务卿布莱恩都看不下去。他不但发现被击沉的毛西塔利亚号上确实载有巨大数量的军火,还倾向于接受德国大使的提议:即英国放弃对德国的饥饿封锁。而德国将放弃一切形式的潜艇战。他还针锋相对的言及威尔逊潜的一个双重标准,‘如果没有人反对饿死一个国家。那么为什么对淹死几个人却大惊小怪?’
很显然,布莱恩的发言激怒了威尔逊,一个月之后,他便从国务卿的职位上辞职,接替他的人是罗伯特.兰辛。兰辛秉承威尔逊的正义观念,持续对德国施压,只是此时因为威尔逊马上面临第二次大选,而他的竞选口号则是‘他让我们远离战争’,所以对德施压迫使其放弃无限制潜艇战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得知复兴军全体出动在外东北驱赶俄民后,昆明的革命党诸人只觉得黑云压城,加上从安南上岸的军火在运输时即被炸毁大半,真要是复兴军来攻,那以现在革命军的战力是无法抵挡的。
昆明八省会馆、革命军总司令部内,还在为被复兴会奸细所暗杀的蔡锷挂黑布的诸人正在商议是退是留。和在越南时不一样,此时的陈其美主张若复兴军来攻,己方应该节节防守,寸土必争;而之前主张进攻的胡汉民等人。此时却以弹药稀缺、士兵训练不足为名,希望退往安南以先保存实力,等士兵训练完备再行进攻。
胡汉民等人的说辞只让陈其美好笑,不过为团结计。他不好当面讽刺只得将这个事情汇报孙汶让他定夺。而孙汶对此也极为矛盾,这段时间革命军和复兴军在叙府和曲靖方向多有交火,虽然是山地。但复兴军的炮火异常猛烈,亦佐(今富源县)若不是粤军飞驰增援。那差一点就丢了。而事后在中华时报上发现当日进攻的复兴军只有一个营,而不是第一军总是里胡毅生所估计的一个旅。他原本的革命豪情顿时跌落至深渊。
此用俄国人马达汉少将的话来说,士兵可以在短时间练成,但军官则不能,底层军官不但要有敢死之决心,还要有见机行事之能力,而中高层军官则必须读懂战场并善于组织计划,这样的军队才有胜利保障,现在粤军也好,滇军也好,都是没有打过战的部队,所以要想胜利,必须付出无比惨重之牺牲。
马达汉的话似乎犹在耳边,孙汶沉思了好一会才问道:“英士、汉民,你们说云南能守住吗?”
“先生,……”胡汉民和陈其美异口同声答道,但两人总有先有,陈其美按例让胡汉民先说。
“先生,云南民生凋敝,即便前任政府挖掘税源,财政收入也只有一千万两,况且我们在此……,已经大失民心军心,更无法在短时间内像复兴会那样大建农会,想来能收上来的税少之又少。俄国人已经支援我们两批军火弹药,现在军火价格越来越贵,恐怕想他们再支援一次已是不可能了……”
胡汉民唠唠叨叨的,他是反对杀蔡锷的,不想陈其美快刀斩乱麻,一个晚上就把蔡锷连同滇系军官给杀了个干净,到最后弄得罗佩金、李根源、李烈钧等也离心离德。39师爷军心不振,虽然后面又用杀人手段把军中流言给压制下去了,可这样的滇军谁敢用?根据前线反馈,他们在前线动不动的就溃散,即便有督战队坐镇,他们大多时候也是朝天放枪,天一黑则没入山林乱石之中,根本就无法作战。
胡汉民似乎有理,但在陈其美看来,39师这般行为,其根本原因是先生心地太善,里子要面子也要,不肯对滇系军官斩尽杀绝,非要留一部分以示仁慈。其实从毒杀蔡锷开始,这事情就只能越做越错,军队中云南讲武堂出身的军官还存在一个,那就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军心士气,除非这些人纳投名状——自己也亲手杀几个滇系军官。
至于钱饷和士兵,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将地主和富户杀光,分了他们的家产田地,何来民生凋敝税收有限之说?而那些士兵,要么让他们参与杀人,要么将其家眷留在昆明。这样下来,那会有什么逃兵。
胡汉民唠唠叨叨。陈其美则在心里瞎嘀咕,好一会等胡汉民说完。孙汶看向他的时候,他才道:“先生,此时不是瞻前顾后、妇人之仁的时候,云南路途险峻、沟壑纵横,复兴军有大炮又怎么样?十年前复兴会扼守严州为什么能守得住,全在于将士用命,地势险要。严州只是一州之地,而这云南是一省之地,我们的人力、财源、枪械、迂回范围可比当初他们在严州的时候好多了。
现在最要紧是统一革命之思想。何为革命之思想。即为一切权力归于革命之思想,云南的人力、财力、各种资源为了革命都可以无偿调用,不服从者即为反对革命,理当受到严惩,唯有如此,革命当有成功之希望。
我记得复兴会在严州时,不但将严州富户、地主的家产全部没收、还将他们的地亩均分给佃户,而今日遍布天下之农会,也是由此而生。现在整个中国便是复兴会的严州。他们此时虽没有将富户、地主的家产土地没收,但其宗旨却始终如一,这一次土改无非是当年严州没收的翻版,只不过用的办法较为缓和罢了。我们也应像当年复兴会在做的严州一样。将富户和地主的家产田地充公……”
“笑话!”陈其美的话廖仲恺半句也听不见去,特别是听他要学习复兴会在严州的做法,他就实在忍不住了。“英士兄。忠山先生毕生追求的是民主共和,而民主共和是承认私有财产的。今日我们发动护法战争,其目的是因为杨竟成背弃宪法、横夺民财。我们如果也像他们当年一样。那我们还护什么法?还有这几个月因不服杨竟成暴政而投奔我们的各省革命志士,我们如此做法,他们这些革命青年会怎么想?”
“现在不是**制民主的时候,现在我们面对的是战争,如果我们输了,那这法如何护?”陈其美不擅长于理论,只精于实务,面对廖仲恺的质问他只能就事论事。
“我党之生命力,其根本在于民主共和是人心所趋、是历史大势。复兴会帝制**终有一天会被民众抛弃,今日若是我党也如复兴会那般横夺民财,不顾民意,那我们之根本就会丧失。是胜在云南一时,还是胜在民心长久,英士以及诸位同志心中该自有估量吧。”廖仲恺道。他说罢觉得不够又道:“美国的同志来电,说威尔逊总统曾私下表示,他非常支持中国正在进行的护法运动 ,他称这是‘**帝国最让人可喜的觉醒’。只是他因为大选,不好在公开场合表示对我们表示支持。可如果我们也如复兴会那般横夺民财,那威尔逊总统会怎么看? ”
“守不住云南,打不了战。即便全世界支持我们又有何益?”辩论似乎被熟于理论的廖仲恺掌握,陈其美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只好摆事实讲道理。“大家不要忘了,这几年颠沛流离中,威尔逊给过我们什么帮助?现在杨竟成交好日本,他才出此声音,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支持我们什么?美国和中国终究没有切实的利益冲突,他们也就言语上支持我们罢了。反倒是俄国,和中国有迫切的领土之争,这才是他们数次支援我们的原因。如今沙皇对我们的表示很不满意,他认为把这些钱给新疆的回回,也好过给我们。”
沙皇和威尔逊总统的对垒让孙汶着实头疼,他希望支持自己的美国对自己常常冷莫,反倒是被自己鄙视的**帝王给了革命党最大的支持,这或许就是现实的无奈吧。见廖仲恺和陈其美还要争执,他清咳了一声,说话道:“同盟会建立之初,纲领中就有‘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现在我们虽只据有云南一省,但平均地权还是可以切实推行的,特别是现在处于战争时期,一切权力归于革命之思想我在原则上是赞同的,关键是这应该怎么操作……”
见孙汶同意自己所请,陈其美大喜道:“先生,这一切都有计划的,”他说罢咳嗽一声,看了坐在最下面的戴季陶一眼。戴季陶将沪上的工作转交给邵飘萍后便来了云南,只是此间的宣传工作都有胡汉民、廖仲恺等人主持,他只能做冷板凳。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其美将其推出来。他很不自信的看了上面诸人的一眼,恭敬道:“先生对今日之状况早有远见。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之说便是针对此。”
戴季陶一开口就是一个马屁,让早就对他看不顺眼的粤系诸人很是鄙夷。但他既然开了口,便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他道:“复兴会为保护自耕农户、富农,所以五十亩以内的小户基本是全额补偿地价的;对那些地主则是打折处理,他们给的理由是地主趁灾荒盘剥农民,低价收地,所以打折应该。全国平均地价为二十两一亩,即便是打折再打折,那也有十数亿两之巨。这些钱他们也是拿不出来的,只好用粮抵用、分期给粮。这说到底还是交地租,不过这地租只交十年便不用交了,此手法看似公平,实则盘剥甚深……”
戴季陶也像胡汉民那么唠叨,正当大家都要停不下下去的时候,他又道:“先生昔年游历米京曾言:‘米国制造银纸,日出日多,人民不优无钱。国家亦不优无钱,将来中国革命成功,可照此办法,多印银纸。国家即可富强。[ 注:]’今平均地权缺钱,何不多印银纸,以银纸征购地主之耕地、换取富户之金银。如此不但能平均地权,还能充实军饷。”
戴季陶言必称先生。廖仲恺一些人当下不好针锋相对,方声涛等想质疑。桌子底下却不知道被谁拉住了。是以一屋子的党员都看着孙汶,想知他如何决断。孙汶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被冯自由记录在案,却不知道自己十多年前的游历美洲大陆之事被眼前的这个斯文的年轻人熟知,他心下高兴,和声道:“这位同志是……”
革命党那么多人,不是每一个伟大领袖都记得住的,现在伟大领袖相询姓名,戴季陶脸上忽的一热,赶忙站起鞠躬道:“回先生,我叫戴季陶。”
“好。好。”孙汶连说两个好,对这个善于总结他所言所行,并善于灵活应用的年轻人很是称赞,他道:“季陶同志说的很好。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金银去征购地主的土地,所以只能用银纸赎买,和复兴会不同的是,我们不需要折价和分期付款,政府征收的土地我们全额赎买;而省内之用钱,也将全部改为银纸,禁止金银流通,这样那些银纸的价值就可得以体现,到时候地主们就不会说我们给的是一张白纸,而是实打实能买东西的真金实银。另外兑换银纸而得的金银,我们则可用其去米国购买枪支弹药,此一举数得矣!”
孙汶满脸堆笑,只觉得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问题,不由又多看了戴季陶几眼,对他越来越满意。他说完又问胡汉民:“汉民啊,我记得来云南的时候,我们好像带了以前印刷革命公债的手摇印刷机对吧?”
“是的,先生,已经带来了。”胡汉民道。
“那就把革命公债改为革命银纸。”孙汶吩咐道。“另外,等银纸印好,马上张贴军政府的告示,要求市面上只能使用银纸,不得使用金银。再有就是公布耕者有其田的公告,务必要说清我们征收耕地是全额赎买,而百姓则不需分期付粮,今年起便可免除地租。”
孙汶说的气势勃勃,在座的听众无不鼓掌。只是散会后陈其美之弟陈其采却拉着他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印纸币是要金银做支撑的,复兴会那么大实力,要不是俄国人拼命采购军火,他们去年贷款给农民印的那么多纸币早就 被挤兑了。你现在毫无金银准备金,怎么能滥发纸币?现在那帮广佬都看你不顺眼,到时候一旦出事,你定是第一个被抛出去抵罪之人。”
纸币和金银之关系以吴兴出身的陈其采乃至陈其美是完全知道的,陈其美本人还在当铺里干了十几年,那更知道那纸币是用来干什么的。现在听闻弟弟发问,他笑道:“霭士勿忧,金银我们是没有的,但是粮食可以控制在手啊。有粮便是有钱,这把戏穿不了帮的。”
“粮食?”陈其采闻言脑中一转,再次摇头道:“这也是不行啊。云南交通不便,人家带着纸币极为便捷,而粮食运输太难,你这粮食怎么都跟不上那些拿纸币做买卖的。”
“跟不上又如何?”陈其美冷笑,“每人每天之购买必受限定,多买便是扰乱经济秩序,抓出来杀头百姓可是要击掌相庆的,他们哪知道是我们不肯卖粮,全以为是有钱人投机倒把。哈哈……”陈其美说完就是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他道:“其实具体的革命方略按照复兴会走过路的走便好了,杨竟成能有今天,这套办法其功不小。如此不光能将全省的富户盘剥一空,还能得不少泥腿子的好话和支持。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无非是用富人的钱、穷人的命打天下。到时候革命成功,富人那边提拔几个议员还是委员,安抚安抚;穷人那边让他们休养生息,那他们就会感恩戴德了。”
复兴会八年而得天下,在陈其美看来除了杨竟成能抓住机会,更多的原因是策略运用得当。现在他也抓住了中俄战争、以及梁启超师徒在此地的关系,在云南借壳上市,接下来要用的就是复兴会当年在严州用过的那些把戏,他不求像复兴会一样将云南守个四五年,他只要守一两年便成,到时候欧战结束,背靠英法的云南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至于弟弟认为事情一但没办好他会被孙汶等人抛出去抵罪,这他并不担心。正所谓‘丈夫不怕死,怕死事不成’,若是这点担待都没有,那如何革命?再说忠山先生已对他推心置腹,要想成为先生之下革命第一人,那便要做出一些成绩来的。
事情一旦陈其美手上总是快刀斩乱麻,干得无比利索,当日印有革命军军政府印信,宣告要平均地权的文告就张贴了出来,顿时昆明全城大惊。虽然文告上说对征收所有耕地将按市价给付,可就凭革命党给的那些没人要的卢布,大家都不相信革命党有钱,是以布告贴出的第二天便有人收拾细软,离城而去。不想陈其美早料到这一点,城中的富户也已调查清楚,那几个想走的当即抓住,判了个奸细罪就在军政府门口砍了头。
这一下把整个云南都惊着。那些以前没入教的现在赶快入教,好让洋人神父牧师保自己周全;能走掉的则找各种机会走掉。不过此时因外东北驱俄进度加快,北京政府已经宣布出兵以平定云南叛乱,其进攻路线和明初傅友德讨云南的路线一样,一路从四川叙府(宜宾)出发,经昭通而攻至云南;另一路则直接从贵州的盘县进兵,攻打曲靖后近逼昆明。
前一路有六百多公里,这并不着急,可后一路则近多了,只有三百公里不到,而且这一路是前年被中央政府抽调走的谢汝翼等滇系将领领兵,他们早知革命党在昆明大杀昔日军中同袍、鱼肉滇民,此时恨不得飞到昆明将孙汶等人挫骨扬灰,因此攻势极为猛烈。此路不出数日就攻占了亦佐,而后不待休整又夜袭白水关(今沾益县白水镇),将亲自驻守于此的革命军第一军总司令胡毅生杀的大败。
白水关一失,首当其冲便是沾益,而沾益自古称为入滇锁钥,为曲靖之门户,而曲靖则又称为云南之头目。沾益破则曲靖破,曲靖若破,那云南全省必不可守。在明里暗里驱逐蔡锷救师往云南叛乱之前,总参谋部便制定好了从贵州盘州进攻曲靖之计划,所需物质也早早运抵贵阳,现在进展这么迅速,虽有赖于谢汝翼等人急切复仇之故,更有总参计划得当、总后供给充足的功劳;而眼下局势,云南之得失成败,全在沾益之战。(未完待续。。)
ps:注:黄三德口述,洪门革命史,七、游埠之经过。
庚卷 第八十九章 追击
readx;阳春三月,滇东山林的野花已经尽开,青山白云下那一片姹紫嫣红煞是好看,不过护法军第二军一旅旅长蒋志清少将却视之如无物,杨逆之复兴军攻势迅猛,若是己军再败沾益失守,那曲靖便守不住了,而曲靖守不住,那接下来就是马龙,马龙若是也守不住,那……
旅长皱眉凝思,当地的举人刘雨村正向他介绍六百年前的白石江之战。
“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亲自部署,调集军队三十万人,以傅友德为将军,蓝玉、沐英为副将军,率兵出征云南。出师时,朱元璋想傅友德面授机宜,曰:‘曲靖,云南之咽喉,即下曲靖,大军直捣云南,破之必矣!’。是年十二月,明军攻下普定、普安,进至曲靖,元军大将达里麻则速领兵十余万在曲靖驻守。
当是时,元军沿白石江南岸布防,筑营麻黄冲至梅家园一带;明军则驻守白石江北岸丰登至大坡寺一带。决战之日,明军从驻地佯渡白石江,诱使达里麻调精兵防守,大将傅友德则亲率主力从上游偷渡过江,绕至元军后方,形成对元军之包围。总攻时,沐英纵铁骑直捣达里麻之大本营,元军仓惶应战,结果全军覆没。是役,元军被俘者数万,大将达里麻被生擒……”
本以为文人嘴里能说出一些方略来,不想说的却是元军全军覆没,再联想到现在护法军和复兴军的战略态势,副旅长吴忠信眼光一寒,就像用马鞭抽刘雨村几鞭子。不过他鞭子一抽便被蒋志清给拦住了,“礼卿,何必跟一个酸儒见识。明元两军之战,这是史实。他不这么说难道还能说元军大胜明军大败?我之本意是想在沾益失守后,在此以白石江为屏障建立防线,不过以明元之战看。这里也未必守得住。”
蒋志清读书不多,似乎是秀才没考上就去了读军校。所以对有学问之人较为尊敬。吴忠信知道这个弟弟如此,只好横瞪了刘雨村一眼,才对他道:“那他娘的守哪里?难道就守在曲靖城内?若是这样,那城内的寥廓山就是重地了,此山一失,复兴军的大炮机枪便可横扫城内。”
“哎!守寥廓山何用?”蒋志清很明白复兴军炮火的猛烈,并知道他们此次进兵,居然还带有超过两百公厘的攻城野战重炮。也真不知道这些重炮是怎么运到这里的。“就在此地防守以白石江拒敌吧。要是退到城内,那重炮一来,多少人都要死光了。”
蒋志清决定在白石江设立第二道防线,他更是仔细的望远镜里打量白石江北面的一切,待看到正北方有一座大坟凸起、横挡射界,便有心将其铲平,只是担心这大坟是当地氏宗的,便又只好请教身边清冷孤傲的刘雨村,“刘先生,请问那是谁家的风水?”
“哪里?”刘雨村年已五十。癸巳年(1893)中举后曾任贵州安南县令,因愤于朝政贪腐,甲午战败。任满后便会家务农。新朝开始始有新气象,不想云南忽起叛乱,明曰护法、暗为卖国,拿的更是俄人的卢布,老先生虽是清之遗臣,但人却是中国人,所以对眼下这些蒋志清等人很是鄙夷。
并不是太乐意的,刘雨村顺着蒋志清指着的方向,他虽没有望远镜。但一看那是麻黄村的方向,当下傲然道:“此乃前明副都御史唐时英唐公之墓。”
唐时英是谁蒋志清这个半文盲当然不知道。刘雨村再次鄙夷道:“唐公是你们在昆明城所残害唐蓂赓之先祖,其现已被乡人葬于其祖近旁。朝代兴替、世道轮回。唯有公心永流于世,将军仪表堂堂,身为汉人,何为俄人之走狗?”
“放肆!”刘雨村讽刺之意,不光吴忠信听的刺耳,就连蒋志清也听不下去了。他喝过之后便对副官道:“带刘先生下去吧。”待其走后,蒋志清苦笑道:“娘希匹!全国都在声讨我们这些卢布党,可他们难道不知道,复兴会当年也是拿卢布的,为何复兴会拿得卢布,我中华革命党就拿不得?不拿卢布,中国如何民主,如何共和?”
“贤弟,你就不该对这些愚民太客气!”吴忠信抓住马鞭,使劲挥了几挥,以发泄心中不满。“还是先生说得对,我国民众封建遗毒太深,非强制其接受民主共和不可。对这些愚民就该杀个干净!”
吴忠信一个杀字又让蒋志清想到了元宵之夜,当时唐继尧急忙赶往法国医院看望蔡锷,不想被早就埋伏好的粤军截杀,当时他一百多人的卫队,遂不及坊被架在街道两头的马克沁机枪绞杀,一时间整条螺峰街血流成河,唯有少数一些人逃脱,但逃也只是一时,整个昆明城都被粤军封死,重伤的唐继尧只勉强被其护卫背至大东门便又被巡逻队发现,一番血战,护卫当中唯有那个会打八卦掌的龙云逃脱,其他人全部就地正法。
蒋志清想着那个血腥之夜,阳光下忽觉得一阵寒意,而此时在沾益东面十数里的复兴军中,他惦记的那个龙云正坐在唐继虞面前。从昆明逃出后,仗着是本地人,他昼伏夜行二十余日,终于找到了组织。在政治部呆了三天,他出来第一个见的就是唐继虞,他,是唐继尧的弟弟。
“你不必说是什么了。”复兴军绿色制式军帐中,唐继虞声调冷漠,这种冷漠之下压抑着的是怒火和悲愤。他早就知道昆明城中发生了什么,在唐继虞看来,大哥之死第一个罪人就是蔡锷,是他野心不死,引狼入室才使大哥遭此横祸;再则是孙汶和陈其美这些卖国贼,他们为了霸占云南,这才毒杀蔡锷嫁祸于人。
龙云身为护卫长本应护得唐继尧周全,可现在唐继尧身死他却独活,以仁义而言他是要被谴责的,但他却是在唐继尧气绝身亡后才私逃的,所以政治部并未批评其行为。只是他面对唐继虞是羞愧的。此时见他不要自己说话,是以当下沉声道:“云之独活,是要为司令报仇雪恨。这一次进兵沾益。云愿为前锋,杀尽粤匪!”
见龙云明显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唐继虞道:“大哥之仇、滇军之仇、滇民之仇,不单是你的仇,也是我的仇,更是大家的仇。粤匪狠毒,大哥身死后你能从昆明逃出,应是九死一生,我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那何时才能总攻?”龙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战意却愈发昂扬,恨不得现在就杀到沾益城中去。
“就在这两三日内。”唐继虞也只是一个营长,而军中唯有团长才在师部开会。
驻守沾益城东北平河口的是护法军第一军李烈钧部,全军八千余人,除了有粤军大部分精锐外,还有不少铁了心投身民主共和的滇军士兵。这平河口西距沾益县城三十余里,到白水镇则为十六里,本是一出山凹驿道。其北面是海拔两千两百六十五点四米的进山垴,南面则是两千一百米的长冲诸山,这些山岭位处驿道南北。互为犄角,拦死了整个驿道。
从驿道进攻两边山峰敌高我低,山势陡峭、因为反斜面工事的存在。炮兵能发挥作用很有限,真要是硬攻,能不能攻下不说,即便可以是攻下,那也是伤亡惨重;而若想按山地战惯例、从山脊方向进兵,可进山垴并不和东面的龙爪山相连,部队运到到此,要先下山再上山,结果还是从山脚下仰攻。而驿道南面的长冲则是孤零零的小山,更不和什么山峰相连。
走山下不行。走山脊又不通,看来似乎只能是绕路。但是沾益在平河口西南,往北绕只能是越绕越远,而往南绕,那山势层峦叠嶂、绵延不绝,即便有飞机探查,前指的参谋们也认为除了小部队能过去,大部队确实难以过去,再说在陌生山地实施大迂回,非常容易迷失方向,一旦迷失方向,那给养不足将无功而返。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雨季马上就要来了,一旦暴雨倾盆,那不要说进攻,军队自保都是一个大问题,另外曲靖这破地方还有风灾,大风拔树的记录常见于州志。今年气候会如何谁不知道,但抓紧时间攻占曲靖,进而威胁昆明才是正理。如果护法军急急出逃那还罢了,可要是他们负隅顽抗,那后续战斗势必要拖延到雨季之后,到那时候,局势便不再是这么乐观了。
第15师司令部内,盯着军帐中那个巨大的沙盘,师长徐马儿是越看越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打。15师是严州的老部队,士兵也好军官也好,个个都是宝,再说以15军的名头,真是要伤亡惨重,那不光是面子上,还是感情上都让无法接受。并且,真要是一击不成功,任由时间拖下去,那将来的损失将更大,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喂!喂喂!喂喂!!麻雀麻雀……”隔壁通讯班的呼号声此起彼伏——在严州山区,无线电的固有衰减大概是百分之四十,而到了这里,一个不好衰减要到百分之百,是以部队间的通讯极为不畅。现在前指虽在海拔两千二百余米的龙爪山上,但信号衰减仍有百分之六十。
“妈拉个巴子的,那么多东西卖给了俄毛子,俄毛子又给了孙汶逆党,这简直是要我们自己打自己嘛!师长,要咱们来一次潜伏作战?”看着徐顺达愁着的脸,一旅长倪金连建议道,他说的潜伏作战是指部队在深夜潜入敌阵前数百米,待第二天黄昏时猛然发动进攻。这样的进攻最为突然,而且士兵就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冲击距离极短,能大大的减少伤亡。
“有好地方吗?”徐顺达也是打潜伏战的老手,这战术还是他任30旅旅长的时候总结出来的。他也想过对进山垴高地发起潜伏作战,但问题是那山山势太过陡峭,难以找到合适的落脚地点,万一暴露了,潜伏的士兵就要白白牺牲了。
“这里怎么样?”倪金连指了沙盘一个地方说道。“还有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这里……。正所谓小路多群,我们可以班排为单位。积少成多,只要在次日黄昏时冲进敌阵,使其动摇即可。我想只要我们杀到了眼前,护法军的战斗意志不会太强。”
“那派谁的人去?”没地方潜伏大部队。那就只有潜伏小股部队。徐顺达想到这里,再想到护法军所使用的那些复兴军制式地雷,他在心中狠狠的骂了几句再道:“还有务必要让他们小心地雷,别暴露了。”
“这……”倪金连脑子里转了一下,他本想推举吕阿荣的团,可吕阿荣是30旅的,自己还有师长又都是30旅出身的,只好改口道:“还是让应卫击的团去吧。那家伙最喜欢打夜战,他去大家都没得说。”
“那马上把他叫过来!”应卫击是嵊州的,徐顺达则是金华的,这两地再加上辽东,那复兴军的基干军官就全了。徐顺达对应卫击很满意,这是个有脑子、敢拼命的主。
29旅驻扎在龙爪山南面,前指一通电话过去,应卫击就来了,都是熟人,徐顺达也没客气。见面就道:“让你的人去进山垴打一次潜伏作战,如何?”
“报告师长,保证完成任务!”司令部这么着急找自己。应卫击早有思想准备,他此时一听任务,立马弹簧般的跳起来。
“坐下!”徐顺达心里开心,但表情却是严肃的。“参谋们已经测算过了,这山的坡度在三十度到六十度之间,这也就说,冲击距离必须在敌前沿八十米左右,要不然炮击之后你们不能在两分钟之内冲进去……”
炮火准备——开辟通路——突破前沿——纵深战斗——抗击反冲击。这是复兴军步兵的进攻五部曲。炮火准备不难,开辟通路也凑合。但突破敌军前沿、战而胜之则是最关键的。一般而言,防御者在遭受对方炮兵准后约有两分钟左右处于昏迷状态。而在平地和丘陵,冲击的速度一般为每分钟一百五十米。这样,一分半钟内进攻步兵即可到达敌军前沿,继而利用敌处于发呆的机会突破。
而山岳丛林地区冲击速度只是平地的三分之一或者更慢,两分钟内根本无法从常规冲击出发阵地到达敌前,这就给了守敌以复活火力的时间,致使冲击一方刚刚到达前沿就会与敌交锋,或未到达敌前沿就遭敌火力拦阻,冲击就很可能收挫。是以,和炮兵射表一样,步兵也有冲击参数,根据坡度、土质、植被等因素以得出各种地形下的最佳冲击距离。
只是,冲击参数很好计算,可冲击距离越短,那步兵离己方炮兵的弹幕就越近。一般将冲击出发阵地放在敌前两百米以外就是防止己方火炮误伤,而最短的冲击距离为一百五十米,这是目前75榴弹炮间射的极限,而要将弹幕安全界缩短至八十米,那根本不可能。
“师长,这可得要炯武亲自开炮才行。”应卫击不怕死,可死在自己的炮弹那就可惜了。
“行!一会他人到了我亲自与他说。”徐顺达也知道八十米太过危险,当下就点头答道。
参加过中日之战的王炯武现在已经是中校了,他从142师转任老部队15师炮团团副,和老团长相比,他的炮打的更准,也更刁。他接到命令倒也是呆了,这八十米的安全界就是神仙也做不到,真正的办法唯有直瞄射击,可是这不是直隶平原,山势起伏下,炮兵只能间瞄射击,至于误伤,那就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
神武四年三月初十是一个难得的晴日,傍晚七点炮团各炮炮长炮手就静立在炮位上,以等着前方指挥所的命令,这三天虽然对敌军阵地炮击过多次,但唯有这次是真正的总攻。
七点三十分,红彤彤的太阳港落下去没多久,前线观测所的命令就来了。于是,在重复各种口令之后,昂首向西的大炮终于怒吼起来,炮弹仿佛点燃了西侧的天际,进山垴上火光一片。
被复兴军猛烈炮火逼的没办法的第一军总司令李烈钧此时已将阵地布置成两道,最前为山脊上的堑壕,其次则是山棱下三十四米的反斜面工事,这里其实就是藏兵洞,以避复兴军炮火。听闻复兴军的炮声再一次想起,进山垴五里外的军指挥所里,方声涛不由往东面看了一眼,但,这几日复兴军无规律的炮火肆虐,他已经习惯了。
“不是说炮弹价格涨了十数倍吗,他们的炮弹打起来怎么像不要钱似的?”听到炮声的方声涛不由感叹了一句。
“杨竟成哪里会缺钱?”李烈钧无奈道。他知道和复兴军相比,护法军就是个叫花子,即便大炮千辛万苦的拖到这里,因为炮弹有限,他也舍不得下令开炮。“复兴军军工厂的炸药把云南炸平都还有剩。此一战,就看能不能撑住了,只要能撑住个把月,待到雨季来临,他们进攻受阻,后方部队训练好了送上来,我们方有一线生机。”
“生机……”方声涛念着这两个字,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意思是自明的。“我们的部队新兵多,新兵又是最耗弹药的,那些兵子弹打光也未必能伤到一个复兴军,咱们要是解决不了弹药补给,这生机还是无望的。”
“军火已在美国订好了。”李烈钧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孙汶在他来前线代替胡毅生时亲自告诉他的,说米国那边已经订购好了弹药,就等装船运至远东。不过,这种话他自己都不信,不说上一次弹药被复兴军在半途上破坏,真正到昆明的十不存一,就是复兴军不破坏,那从美国运抵安南、再从安南运昆明最终转到曲靖,也要一个月不可。这一个月时间,前线什么都可能发生,以复兴军攻势之猛烈,他心中有八成估计自己顶不到那个时间。
想着这乱糟糟的局势,李烈钧就很是无奈,他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革命局势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因为陈其美处置不力,还是杨竟成对云南渗透的太厉害?既然杨竟成对云南渗透的那么厉害,那为何不在自己这些人入云南的时候就发动进攻呢?难道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放孙先生入云南是为了寻找驱逐俄人的借口。如果这一切都已被杨竟成算计好了,那自己这些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着自己这些人的结局,方声涛后面说了些什么李烈钧根本就没听到,以致当方声涛在耳边喊‘大事不好’时,他才回过神来看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熊克武守不住了!”方声涛脸色发白,看来是被电话里的急报吓坏了。话语也顺着熊克武的说:“复兴军忽然冲入我阵,我军遂不及防,守军大溃!”
“他……”李烈钧脸色也开始发白转黑,他一句话开了头却不知道怎么结尾,好一会才道:“命令他,就是死也要守住!”
下命令也没用,熊克武此时已经死了——他所住的营帐太显眼,马灯点的正亮所以被刚过山脊的复兴军迫击炮组给瞄上了,两发炮弹下去,他便惨死在指挥部里。第一军第一梯团的阵地因为凭空冒出的复兴军而惊慌,现在团长再一死,局面更加混乱。而其后由滇军组成的第二梯团,见敌人突破防线,第一梯团的士兵争先恐后撤退,本就没什么战意的他们顿时也慌了手脚,刚开始的时候团长赵又新还能压住阵脚,可后面被第一梯团的溃兵一冲,他自己都无心恋战,带着护卫往后急退。
本以为铜墙铁壁的进山垴高地,就这么一个冲锋拿下了,主攻团团长应卫击又好笑又好气,他笑的自己怎么这么蠢,生怕对方负隅顽抗,准备的那么充分,不想真打起来,护法军之斗志比前面两场战事弱多了。
没功夫去想敌人为何忽然这么不经打,应卫击对着副官道:“马上向前指报告,我部已经拿下进山垴高地,敌前后布置于此的两个团仓惶后撤,我部正拟发起追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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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卷 第九十章 梁家田
readx;或许是被复兴会白水关那一次夜战杀怕了,失去北侧进山垴后,驿道南侧长冲诸山上的叛军极为担心天亮后自己会被包围,在漫山遍野却分不清敌我的喊杀枪炮声中,他们也开始悄然后撤。南北都撤,一时间人心惶惶,即便11师师长徐顺达到夜间追击容易中伏,应卫击暂停追击,护国第一军也还是逃到三十里外的沾益县城才稳住阵脚。
平河口既失,那失去山区屏护的沾益县城必会被复兴军攻占,第一军李烈钧部,第二军居正部,彻夜商议的结果都是撤出沾益,只留小部分兵力再此警戒,而主力全部驻守于白石江南岸,那里第二军已挖好堑壕工事,且攻来的只有复兴军一个师外加一些滇军残军,大家认为或许能以河为障守上一守。商议是这么商议的,但在所有人心里都知道白石江仍是守不住的,只是碍于昆明总司令部寸土必争的命令,他们只能做做样子。
护法军一触即溃,第二日清晨由谢汝翼所率滇军打头,复兴军不费一枪一弹便接受了整个沾益县城,而对于白石江对岸的护**阵地,待次日整个大部队摆好阵势后,大炮一通急速射过去,还没等复兴军冲锋,护**的防线又开始动摇,而当革命志士们发现敌军从白石江上游渡江,因为担心被复兴军抄了后路,李烈钧等又急忙后撤。
护**身着的是俄军灰色军装,看见河对岸一大群‘灰色牲口’蚂蚁般的往后蜂拥,从师长徐顺达到对底层的士兵,都开始对护法军鄙夷,就这么个胆子,也敢造反。这一次诸将不再迟疑,大部队紧跟护**,一口气追到二十公里外的马龙县城。马龙的要隘在昌隆铺,护**在昌隆铺事先也挖好的工事,准备死守此地。不想滇军谢汝翼部连夜发动突袭,白刃血战数小时最终占领了这一要地,彻底打开了西进昆明的最后关隘。
昌隆铺离昆明城只有一百四十公里,此地一失省城已在复兴军兵锋威胁之下。是以消息传到昆明的当日,八省会馆里诸人愁云惨淡。孙汶是最不满的一个,加上他刚刚被俄国人马达汉训斥嘲讽了一顿,因此火气特别大。看着忐忑不安的诸人,他气道:“不是说平河口能守上三个月吗?为何一天就给丢了?我看这昆明城估计要不了几天也要丢。我就问一句: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和复兴军打?!”
孙汶看向陈其美。又再看向胡汉民,甚至看向指挥不力、失了平夷白水关的胡毅生,他的目光也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少时间,见诸人都不敢答话,心里似乎知道了答案。
一片沉默间,陈其美站起身道:“先生,复兴军炮火猛烈,又非常善于夜战和侧翼进攻,所以缺少火炮的我军正面无法与其抗衡,侧翼对其也难以抵抗。而夜战又是我军未训练之科目,白水关一战士兵们已对夜战恐惧,所以夜间只要一听复兴军进攻,士兵大多无心鏖战,只求速退……”
陈其美没学过军事,但弟弟陈其采却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陈其采虽未去过前线,但看了前线发过来的详细军报就知道复兴军的战术是己军无法抵挡的。日俄战争时,白刃夜袭战术、侧面迂回战术,也是日军经常使用的两种战术。甚至可以说,日军正是以侧击战术赢得日俄战争的。而白刃夜袭战术,只是正面施加压力的产物,如此一正一奇,打得俄军连连后撤。如今复兴军正面大炮加刺刀己军就受不了。更别提侧翼迂回战术了。
在陈其采的说服下,陈其美也逐渐认识到了昆明是守不住的,当下唯一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拉着打剩下的队伍,前往蒙自建立革命根据地,这里就在滇越上,后勤补给也很便利。实在不行诸人还能退往安南休养生息。只是,这个解决办法是好大喜功的孙汶说不愿意选择的,而且之前陈其美又曾力陈云南可守,现在再要提出退出昆明,这便是在政治不正确了。于是,站起的陈其美说了不少敌我两军的实力差距、战术差距,但就是没说应该撤出昆明,这使得焦急看着他的诸人很是失望。
“革命意志胜于一切!”听闻陈其美说了那么多堕自己威风的话,处于亢奋状态的孙汶一句顶一万句。“复兴军看可以夜袭,我们为什么不能夜袭?复兴军有敢死队,我们怎么不能用敢死队?”孙汶大声质问诸将,似乎是在审判。
伟大领袖的炯炯目光从与会者的脸上扫过,把他们一个个都看得低下头去,他此时忽然想到了死于陈其美之手的黄兴,黄兴是有大将之风的,要是黄兴此时在,那该多好啊!
孙汶不说话,会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诸人屏住呼吸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铜锣声,有人高叫道:“飞机来了!飞机来了……”
上一次被空袭弹药库之后,蔡锷就了专门的人在大东门城楼上望风,以防复兴军的飞机空袭八省会馆。现在他人虽死,可制度还是保存了下来,所以现在一见飞机来,城楼上的瞭望手就敲起了铜锣,喊着飞机来了。
昆明城北端是方的,南侧则是圆的,可不管地面上看昆明是怎么个模样,在天空上向下俯视昆明城却是极为丑陋的。对敲着铜锣的大东门城楼射出几梭子弹后,进入城区排队飞行的八架轰炸机开始空投传单和其他宣传物品,这便是空军此来昆明的目的。
护**早知飞机的厉害,听到铜锣上就像老鼠般的躲到了地下,而城内的百姓则不由自主的出了屋子,仰头看着天空上飞着的,不是恐惧,而是欣喜,对从飞机上抛下的东西,他们也着急的去拾,想知道上面说了些什么,王师什么时候来。
“复兴军前日攻占曲靖、马龙,斩杀俘虏叛军近万,光复昆明指日可待!”传单上全是大字。第一行便是最新战报,市民看之则喜,而另外一个拾来的东西则是一副扑克牌通缉令,打开后第一张便是小丑版的俄人马达汉。他是大鬼,扑克上书‘沙皇走狗,孙汶干爹;勿论死活,赏金十万’十六个小字,似乎就像引得热血忠义之士去干一票大的;
大鬼看过。次一张则是小丑版的孙汶,这是小鬼,上书‘中华国贼,沙俄傀儡。勿论死活,赏金五万’;再下去则是陈其美、胡汉民、廖仲恺、李烈钧等人,每一个人都有简评和赏金金额。整个扑克牌印刷精美,只让人爱不释手,使得拣了一副的人还想要第二副。
百姓可以捡到传递和扑克,孙汶等人也可以捡到。看着扑克上自己小丑一般的画像还有国贼和傀儡的评语,孙汶肺都要气炸了。他把扑克牌撕碎后大骂杨竟成无耻之尤。领袖的怒火做下属的总总是要领会的,当日陈其美便下令各部收缴城内的传单和扑克,一时间整个昆明城又开始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
城里的事情诸人看不见,即便是看见也置之不理。待飞机走后,一干人又坐下商议眼下的战事,此时倍感侮辱的孙汶拍着桌子要求前线护法军趁夜反攻,以此打一个大胜仗鼓舞士气。当日,他的命令便离开昆明,往昌隆镇以西十六公里。护法军梁家田村阵地而去。
梁家田防线已是从曲靖往昆明倒数第二道值得驻守之阵地了,这里要是丢了,再往西十二公里还有长岭格阵地和营盘山两个险要关隘,但以目前护法的士气。这里真要是再败,那滇军就要垮了;即便不垮,两军分兵后防线也将一触即溃。第一军司令李烈钧和第二军司令居正的意思都是死守梁家田,而因为前几日不少机枪大炮都丢在平河口前线,所以部队在梁家田设防的同时,两人又催促后方紧急将剩余的火炮机枪弹药都送上来。不想两人要的是机枪大炮。送来的却是夜袭的命令。
“我军在此人地两生,也没有打过夜战,真要去夜袭,一个不好可就要全军尽墨啊!”李烈钧拿着印有‘总司令孙’的命令,心中唾骂怂恿孙汶下此命令的人是同时,嘴上则在微微的抱怨。以他的想法,这命令还是当作没看见为好。
“估计是考虑到了国际局势,忠山先生也不是不得已才下这样的命令啊。”居正是湖北人,为最早一批同盟会会员,他虽然不曾上过,但性情却甚是果敢。他见李烈钧面有难色,便主动道,“侠如啊,要不然夜袭的任务就交给第二军好了,你们第一军专心驻守防线。”
“第二军……”李烈钧苦笑。第二军全是三心二意的滇军和一些非滇军也非粤军的杂牌,这种部队去夜袭,那等于是送死。“觉生啊,你去就不如我去吧,你那些人就是不打仗,行军都要跟丢吧。”
“哪里的话,蒋志清那个旅里第一梯团还是有一些革命志士的,将他们组织起来是能打一打的。”居正道,他说罢便不等李烈钧回答就把夜袭的命令传了下去。
命令从昆明到军指挥部,再到经第二军一旅蒋志清之手,传递第一梯团邓铿手上,复兴军已经杀到眼前了。这收到夜袭命令的邓铿也是同盟会革命元老,他所带的第一梯团一点也不逊于第一军的部队,其关键原因是团中有不少广州陆军小学的毕业生,如陈铭枢、陈济棠、邓演达、张发奎、薛岳等。这些人本来大多在广东地方部队,但去年年中复兴军借救灾控制整个广东后,这些人都在他的动员下出走广东最终入云南参加了护法军。唐继尧毒杀蔡总司令被击毙后,滇军动乱,这些连排长门都提了一级好接受那些打乱重编的滇军士兵。
拿着上面的命令,邓铿不带多想,立即命令陈炯明组织敢死队准备夜袭。当夜九点,一支四百余人的敢死队喝过烈,从梁家田出发进兵夜袭山下的复兴军阵地。
既常常夜袭敌人,那自然会小心提防着敌人夜袭,这是人之常情。为防夜袭,复兴军前沿阵地最外侧是一个小规模雷场,后面则两层铁丝网,再后面才是第一道堑壕。一般情况下,第一道堑壕只有少部分士兵作为前哨,再就是布置了机枪火力点以防止敌军强攻,其他的大部队都在一百五十米后的藏兵堑壕。只是,复兴军的阵地如何设置护法军如何知道?另外,复兴军夜袭一般都是强攻,或是炮火清除地雷、铁丝网路障;或是是用爆破筒、迫击炮开路,少有直接贼一般的摸过去。
可护**炮火有限,爆破筒因为东线战场用不上,所以俄毛子自己都没有,更给不了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复兴军的制式地雷只是一知半懂,对地雷的运用、布置和排解因为没有老兵教导,则是一窍不通,因此当夜敢死队还在外围排雷的时候,地雷便忽然炸响,外围地雷炸响在野战中也是常有的事,可当复兴军士兵火力侦察地雷爆炸点时,缺乏经验的队员们以为自己被发现,于是马上,准备。
若是夜袭其他军队暴露了原路撤回还有可能,可复兴军的火力是立体的,建立防线之前各火力点和炮兵就对前沿阵地了如指掌,是以几通燃烧弹将正在撤退的敢死队朝的一清二楚后,师部的炮兵便开炮了,三分钟急速射后,数百活生生的敢死队立即变成了残肢断臂、野鬼游魂,夜袭敢死队如李烈钧说的那般,全军尽墨。
保护外延阵地只是炮兵、以及前线堑壕各火力点的事情,炮团开炮的时候,15师的士兵都在睡觉,根本就不为所动,而谢汝翼的滇军则全部站起来看往交火方向,以为要前去进攻,只在谢汝翼询问指挥部确定不要出击后,这些士兵才被赶回去睡觉。
复兴军如此,护法军这边则是整夜不安,居正、蒋志清、邓铿等人是在等人敢死队报告敌情;而李烈钧、方声涛、林虎、但懋辛等人则下令各部严防死守,以防复兴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对自己发动夜袭。
难熬的一夜过去,直到拂晓时分才有十数名头脑昏沉、全身带伤的敢死队队员回到阵地,告之昨夜夜袭,敢死队队员全部牺牲。李烈钧和居正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悲痛,复兴军的炮火似乎就追着敢死队员打过来了。因为蒋家田东面地势较为开阔,久久不曾露脸的280mm重炮也开始发炮轰击,这种飞起来声音像火车一样的炮弹,落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数十米的大坑,原先布置的路障、挖设的堑壕、驻守的士兵,全都化成齑粉,变的无影无踪。
野炮犹如敲锣,重炮如同打鼓,它们在不断敲击瓦解着守军的战斗意志。炮击连续两个半小时,看见敌军弹幕开始往己方堑壕后方延伸、不知道这是不是复兴军炮兵诡计的诸人正犹豫该不该上一线堑壕时,复兴军漫山遍野的呐喊声便传过来了,这个时候守军们再想出二线堑壕已经来不及了。手榴弹、霰弹枪、刺刀,这些东西潮水般的涌来,士兵们能做的唯有投降。
神武四年三月廿日,复兴军于梁家田大破云南叛军,击毙、伤敌一千三百余人,俘虏叛军第一军司令官李烈钧以下四千余人,缴获无算。叛军经此一役再无斗志,毫无建制的败退回昆明。
(庚卷终)(未完待续。)
辛卷 第一章 Aaron·Yu
readx;纽约州上曼哈顿海文路92号是一所临江的公寓,这里本由两位女士租住,而在今年暑假前的某一日,女士们离开后,两个中国留学生住进了这里。∽↗∽↗,此时的上曼哈顿还是较为荒僻的所在,即便是公寓南面的百老汇大街,也未有后世繁华,只是一条普通不过的大街,而公寓所在的海文大街,则更显荒凉,它的风景不在于都市,更多是来自西面三百多米外,极为宽广的哈得孙河。
胡适和云南一个叫卢锡荣的留学生就住在这里。相比于之前住的哥大宿舍,这里最大的好处除了租金低廉外,再就是不会像学校宿舍那样嘈闹楼下不是闹市区,不会有汽车声。而坏处则是此处离哥大最少有三英里,每次去上课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且与哥大诸多同学除了集会也少有碰面,少了几分同学的热闹。
只是这种留学生之间集会的友谊,对于留学近七年的胡适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人了,之前在康乃尔大学,那座绮色佳那座小城,那里给他带来许多美好的回忆,而在哥大,他只想早一些拿得博士学位,甚少和同学集会。不过,在十一月初的某一日下午,几个难得碰面的留学生终于聚在了一起,他们挤上地铁前往中央公园南部的纽约时报广场。
“人居然这么多!”时报广场虽是闹市区,但没想到这里却是人山人海,是以刚到这里的张溪若便道。他如此,身后的胡适、宋子文、陶行知、蒋梦麟、孙科、邓家彦、任鸿隽等人也是如此。大家都被这么多人吓到了。唯有伯纳德女子学院的李美步照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看着这些男人笑道:“威尔逊和休斯的票数差距极小。不待最后一刻,结果难以预料。”
“威尔逊一定会胜利!”胡适看了李美步一眼。因为对方是女子,虽然‘政见’不同,可他还是会表现出相当的绅士风度。
“那是因为女子不能参政投票,要是像我国一样,威尔逊这种负心人肯定落选,还是总理……”去年纽约州发起女子参政热潮,要求女子也如中国那样有权参与投票,不过这种要求最终被保守势力压下去了。而威尔逊,他老婆死了一年就续娶。这种行为不光是女士,就是有一些男士都认为他处置不当。李美步本来说的很对,但作为总理支持者的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些人面前提及杨竟成,
果然,她一说总理,诸人中邓家彦便很不忿:“我国竞选只是独裁者控制下的闹剧!那种选举看似公平,可永远只会对大党有利,还有那没道理的倒阁制度。这么下去,不说是只做两届总理,只要杨竟成不死,这总理他能永远当下去。”
“我倒是好笑了。我国政体民情和美国全然不同。为何非要生搬硬套美国总统两届下台的常例?”李美步是经济哲学系自费生,牧师之女,自小辩才无双。更对男人没有丝毫畏惧,“乔治.华盛顿拒绝接受第三任总统。这充分证明了他的爱国心;杨竟成的作法,则应该继续当国。恪守激流中的岗位。前者是为了美国未来的幸福着想,后者则以中国当前的危机为悬念。他们的做法虽然相反,但动机则同样是尽美与尽善。国家制度的确立决定了华盛顿的做法,国家安全的考虑则引领了杨竟成的行为。”
几句话就引出李美步这么多话,曾为同盟会元老、同盟会司法部总长的邓家彦愣了一会才想到如何反驳,可他正要开口的时候,人群却把他们这一干留学生给冲散了,李美步和另外几个女生远远的落在了队伍的后头。
“孟硕兄,何必和女子一般见识呢。”邓家彦一番话憋在肚子里,很是不爽。胡适对李美步素来敬佩,和邓家彦关系也极为融洽,是以不想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下辩论。
“我不是对女子有成见,只觉得她们头发长见识短。中国革命的成功不是因为复兴会一家的努力,而杨竟成杀人不说,还违背宪法,横夺民财……,去年没有签约卖地的人,今年因为要交百分之二十的土地税,这等于他们的土地将白白被政府抢去……;这是对内,对外又如何?和日本那一仗,本就是他故意挑起的,国家立足未稳就行此大险,输了怎么办?更可笑的是他对俄国还很强硬,激得沙皇对我国宣战,要不是德奥挑起欧洲大战,俄军主力不能东调,我国这次绝对又是一次惨败。就这样一个人,杀人成瘾、赌性深重,有什么资格当中国的总理!”
“孟硕兄……”邓家彦嘴上边说,心中越发痛恨杨竟成,所以他的声音越说极大,即便人群吵杂,同行的留学生也驻足回头观望。这时候任鸿隽连忙出声喊住他,并小声道:“担心隔墙有耳。”
和国内大中学一样,留学生中也有复兴青年会,邓家彦不单是同盟会司法总长,还是中国革命党骨干成员,是以同为同志的任鸿隽劝其不可暴露。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美国!”邓家彦犹不闭嘴,只是声音小了一些,而后又强自道:“根据宪法,即便是在国内,我也有批评政府之权利。”
邓家彦如此倔强,不由让任鸿隽、胡适等人想到了前几月前留学欧洲,却经纽约回国的马君武他原本是要去云南的,不想云南革命军短短一个月内就被复兴军击败。在哥大的中国留学生集会中,马君武犹如十四年前在东京迎春会上当着满清贝子傅伦的面提倡排满一般,竭力抨击杨竟成以及复兴会**政府,引得会场大乱。
苦笑着摇头,任鸿隽还想再劝的时候,时报大楼上的红白两灯忽然大亮。广场上等候的人群一阵欢呼,任鸿隽等人谈话的中止了。
“到底那个颜色是威尔逊?白色的吗?”看着时报大楼上红白两色灯泡组成的数字。胡适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红色是民主党的,白色是共和党的。这个颜色似乎是用错了。”一脸斯文、戴着一面黑框眼镜的宋子文在一边道。他觉得应该用白色代表民主党、而不是红色。
“怎么相差这么少!”胡适从四年前就是威尔逊的忠实支持者,而且随着他都美国的了解,他也越来越认同威尔逊的种种观点。这一次威尔逊再次竞选总统,共和党推出的总统候选人、最高法院的一位副法官、前纽约州州长查尔斯.伊文斯.休斯很有竞争力,预选的时候他的票数就和威尔逊不相上下,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很担心威尔逊落选。
“威尔逊前几个月签署了八小时工作制法案,劳工集团是支持他的,他的赢面更大一些。”威尔逊和休斯之间。宋子文并没有一定的偏向,更没像胡适这样,一心希望威尔逊赢得大选。
“难说啊!”站在诸人一边的张溪若并不太认同宋子文说法,“威尔逊在处理毛里塔尼亚号邮轮一事上太过软弱,这让很多美国人对此有看法。”
“但是有更多人不想卷入欧洲战争。”几经变化,胡适现在完全认同和平团体解决纷争观点。而当看罢威尔逊和休斯两人的票数,见威尔逊领先一千余票,他方有些心思参与诸人的讨论。
听胡适说美国绝大多数人不想卷入欧洲战争,宋子文心里只是笑。他不但在哥大修博士学位。还在花旗银行任职,对美国和协约国的金融纠葛很是清楚。现在欧战德国越战越强,协约国则越来越弱,法**队居然有抗命不从之现象。美国若不再出兵,那美国几十亿的民间贷款将血本无归,这是华尔街绝不愿意看到的。威尔逊的竞选口号是不参与欧洲战争,真要是这样。华尔街怎么可能会让他再次当选。
自觉和这一大帮文人没必要谈的太深,宋子文在胡适说完后并不答话。只是看着时报大楼的电灯显示器,想在回学校之前知道此次美国大选之结果。不过明显这是要失望了,直到临近最后一班地铁的开车时间,威尔逊和休斯之间也没有分出胜负,甚至,在大家离开广场时,两人的票数还是不相上下,想着马上要关闭的地铁,一干留学生只好返回了学校。
多停留一会的胡适几人没有坐上地铁,硬生生走了五英里才在哥大张若溪宿舍和诸人挤了一夜。无心睡眠中,诸人从美国总统的选举谈到了国内已经开始的第二届稽疑院选举。稽疑院的名字一被说出,胡适就很是不屑,他道:“我就不明白朝堂衮衮诸公,为何就要选择稽疑院这么一个名字,为何不称之为国会或者议会?”
宿舍里只有张溪若、任鸿隽、蒋梦麟、孙科几人,林彬和陶行知已经睡着。胡适忽然将话题从美国转到国内,和他在康奈尔处了几年的任鸿隽笑道,“适之又是要批驳太炎先生,提倡国内要说白话文对吧?”
“我不是要批驳太炎先生,我只是想批驳中国的文言文!”走了五英里的胡适之前还有困倦,但一说到文言文白话文,他的尽头又上来了。“时代进步到现在,中国的文字和语言已经是死的了,为何还要敬神一般的供着这些干尸?新的中国就应该有新的文字,新的语言,而不是因袭旧规,再说应该是平等的,使用文言文有几个能看得懂?”
在康奈尔大学,交好的留学生当中梅觐庄是自始至终坚持文言文反对白话文的,而任鸿隽则倾向于白话文;蒋梦麟之前未曾听过胡适所倡议白话文的理由,是以莫衷一是;孙科为了掩饰自己是孙汶长子的身份,素来少说话;唯有张奚若是拥护复兴会的,他见胡适抨击文言文,当即道:“适之难道想弹牛乐吗?”
“何为牛乐?”任鸿隽好奇道,他并不完全知道张奚若的身份,但知道他和复兴会元老于右任等人很熟悉,言语中常常维护复兴会。
“正所谓对牛弹琴,那牛根本就不懂音乐。你为了让他懂。岂不是要学几句牛叫,这样的话。那到底是牛乐还是人乐?”黑暗中大家只听得张奚若举了这么一个例子,都是笑了。唯有胡适很是气愤。他气愤道:“人和人之间怎么能用人和牛相提并论?文言文生僻难懂,白话文则不然,市井百姓都可熟知,这样的才是真!”
“那请问为何适之在康乃尔学放弃学农科要转为学哲学?”张奚若反问,“有些人天生就偏文一些,有些人则偏实务一些,你要那些对毫无兴趣之人去领悟之精意,这不是要对牛弹牛乐吗?很多时候,懂的自然就懂了。不懂的怎么说都不懂,何必把语言折腾来折腾去?”
张奚若似乎言之有理,一干人都在听他讲,而胡适却是越压越反叛的性子,在张奚若带有陕西口音的国语中,他使劲的再想如何反驳。
张奚若继续道:“适之的案头上我也看见有林琴南的译作,他虽然用的是古朴雅正的文言文,可那些西洋小说不都是文言文写就的吗,这其中又有哪篇不能雅俗共赏?”
胡适的反驳之词还未想好。忍不住的孙科开口道:“章太炎身为礼部尚书,在他任上你想废文言文那是不可能的。再看看国内的报界,现在审查越来越严,以前几百两银子的保证金。现在则提高到了一千到五千华元不等,而且官府还有专门的新闻审查机构,只要是不合意的。那就取缔。租界里的取缔不了,那就禁止邮局递送……。适之。你以前写稿的那个青年杂志,不就被沪上封了吗”
留学生月金是定死的。本来胡适还能向国内杂志投稿以获一些外快,不想常常投稿的杂志却最终因为封锁邮路没办法办下去。他话说完,胡适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道:“青年杂志真是被政府封了?”
“你不知道啊?”孙科最终因为关注国内的战时,对国内的新闻甚是关注,而胡适则不喜革命党以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则对那些事情素来不理。“就在上个月,礼部发文,封禁三十八种报纸和十四种杂志,你那个投稿的青年杂志就在其中。”
“为何要封禁这些报纸杂志,难道政府就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么?”任鸿隽也是初次听到这个消息,追问起来。
“为何要封禁?”孙科笑,“还能为何?这些报纸杂志无非是不被杨竟成所喜罢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张奚若对此也不如孙科了解,但他不相信这些报纸是因为抨击朝政被封禁的。他道。“真要是抨击政府就被封,那第一个要封的就是天津的大公报,那还是满人办的,为何这大公报不封?”
“那你也不能确定大公报就没有换编辑,满人难道就不会说杨竟成好话吗?”孙科再一次将事情往黑暗处引,让张奚若的辩白无用。“我朝啊,就是**的命。辛亥年未立共和而立了皇帝,不选总统而选了总理,事情就是如今这般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没了,那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民主共和?”
“这个政府不管怎么**,最少我中华不要再对外赔款,还收复了台湾,这就足够了。”张奚若道。“陶焕卿大人倡议土地改革以来,国内的报纸顿然大哗,纷纷指责政府不是,云南那边还和俄寇、革命党勾结,发动了叛乱。若是这些本封禁的报纸杂志和云南有关,那封了就封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一提到云南孙科就无心再辩驳下去,昆明被复兴军占领后,父亲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他担心的很。此时只有任鸿隽道:“叛乱也是复兴会逼迫而起的,他们要不是污蔑梁卓如先生,云南也叛乱不起来。往他国借兵平叛,自古便有之,革命党只要没有出让国权利益,根本就没什么好谴责的,威尔逊总统现在就很支持中国的护法运动,认为这是民主的体现……”
“威尔逊那是看到中日两国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越杀越仇,反而还相互交好,这才支持护法运动。威尔逊再怎么文明,他也是美国人,只要是有益于美国利益的他就支持,反之则反对。”报纸为什么被封张奚若不知道,但中美关系他却是敏感的。
“那也是当朝出尔反尔所致。”叛乱也好,护法也好,都不是胡适所支持的,但张奚若批评威尔逊,他便不乐意了。“当初是美国支持中国抗击日本之侵略,现在当朝不亲近之前的朋友美国,反而交好之前的敌人日本,这便是不道德的。中美关系之所以这么差,完全是某人过桥抽板、忘恩负义的缘故。”
“美国人弹药机器是我们花钱买的,美孚的借款,则是用关内数省的采油权换的。除了这些公平的交易外,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对不起美国的?”张奚若道。“日本是中国的敌人,更是美国的敌人,支持中国打击日本,这本就符合美国的切身利益,我真不知道适之所说的恩成何来?”
张奚若入哥大本想学土木工程,可到最后发现自己对数学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便改学了政治学,他对牛弹琴的例子便是以自己为例子说的。未必是他的所长,但说到政治这却是他熟知的。中美之间、中日之间,即便没有复兴青年会每月一次的例会,他也能看出中日美三国的博弈。
或许知道政治不是自己所长、或许大家开始怀疑张奚若的立场、或许是困了。宿舍里的卧谈会到此便结束。第二次一早,最为关心威尔逊是否当选的胡适就心急火燎的起来出去买报纸,想知道大选的投票结果。不料他起来的晚,学校报摊上素来支持威尔逊的纽约时报早就卖光了,剩下的那些报纸则大多猜测休斯会赢得大选,心中仍旧对威尔逊当选满怀希望的胡适便径直出校往闹市区寻找报摊,他一直走了六英里远的才在一处偏僻的报摊上买到纽约时报。看到报纸头条是威尔逊可能险胜后,他神情顿时为之一块,觉得这两日加起来十多英里,近二十公里的路没有白走。
纽约时报果然言之中的,当日下午,威尔逊以四千票之微弱优势当选下一任总统的新闻便出来了。威尔逊的支持们互相拥抱欢喜,而身在自己寓所的胡适只有和卢锡荣草草拥抱才放下此事。
看着胡适如此为威尔逊疯狂,卢锡荣笑道:“适之,我们怎么感觉比你自己当选了总统还高兴?”
“不,我是为这样有悬念、并且公正的选举而高兴。”胡适懒散的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在这样的选举下,威尔逊能再次当选总统,则是我更高兴的事情。”
“你就为了这个才推迟几个月回国?”胡适的博士论文考试在几个月前就进行了,虽然是大修通过,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大修论文,回国是必定的。
“没有的事情。”胡适终于想起了正事,道:“对了,晋候,有我的信件吗?”
“有韦莲司的。”卢锡荣笑道。胡适是留学生中最多情的为了使留学生更好的接触美式文化,庚款的留学生很多都住在美国人家里,但,只有胡适把房东的女儿勾搭上了。虽然他前年便从绮色佳搬来到了纽约曼哈顿,可那个美国姑娘还是和胡适常常通信,并且,现在他们住的这所房子就是韦莲司和一个女记者合租的。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卢锡荣很多时候会不动声色的拿胡适开玩笑。
“只有她的吗?”胡适此时根本不理会卢锡荣的玩笑,他只是记得虞先生离开美国前跟他说过这个月初就会重新回到纽约,他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还有一封虞先生的。”卢锡荣见玩笑开不成,只好将书桌上的一封信给他递过去,那信封正面左下角上,流畅的英文写着‘’。(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二章 见到你
readx;便是复兴会元老虞自勋的英文名,因为辛亥年的一些事情,复兴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时候他被选出了常委会,而他自己也有完成学业的想法,之后便重回美国攻读法学博士,不过他这一次就读的学校不再是纽约市大,而是有心人关照下的耶鲁。
辛亥年是复兴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而今年则是复兴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虞自勋作为委员会挂名的委员,也是要去参加的,这便是他离开美国的首要原因,而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和美国上层社会、特别是和罗斯福家族的友谊,负责外交事务的谢缵泰希望能和他做一次深入交谈,以再次修正对美外交的方向。
只是,本着中美交好信念的他,和认为中美注定交恶的杨锐之间存在原则上的分歧。虞自勋认为,太平洋极为宽广,而美国从和清朝建交开始,便对中国少有野心,很多时候还竭力保障中国之领土完整,所以中美两国应该共建良好关系,重新回到开国初年时正常的中美关系上来;而对日本,他认为中国不应插手日美矛盾,也不要刻意的去交好日本,以免引起美国的反感。
虞自勋的观点代表华侨们的普遍观点,也是他最近几年在美国所悟,谢缵泰对此大部分认同;但,杨锐、章太炎、秋瑾、虞辉祖、徐华封对此并不认可。章太炎和秋瑾认为中日两国同文同种,化敌为友是大幸事,中国和日本交好是中国自己的事情。美国凭什么指手画脚?当初美国出尔反尔站在英法一边支持日本,两国之前的友好关系便告一段落了。
而虞辉祖和徐华封两人支持中日交好更多的则是因为现实问题。现在和日本合伙的航运业每个月都能挣八千万华元。这些钱虽然两国分润,但中国也能分得五千多万。全年航运收入高达六亿华元之巨。这还只是神武五年,中日两国的商船加起来只有五百六十万吨,可神武六年预计两国商船总量为八百二十万吨,真要美国出兵欧洲,那运价最少要翻上五六倍,届时两国商船对的利润也将是现在的五六倍,这些钱中国最少可以拿到六成五,数额将超过三十亿华元。
航运如此,造船和钢铁的利润也不少。国家给国有民营船厂的每吨造价已是一百华元了,明年如果运费涨五六倍,那造船成本也要涨到三四倍才合理,以年造船量一百二十万吨、每吨造价四百华元计,这就是四亿八千万万华元;而钢铁产量的极限是三百万吨,钢板卖到五百华元一吨的话,那利润一年将超过十二亿,不过,这将是战事最后一两的事情。
钢铁、造船、航运三者利润是整个欧战生意的大头。卖钨砂、卖军火,卖什么都没有航运来钱快!而以中国亲德虐俄的现状,不和已经加入协约国集团的日本人搅在一起,那是难以这么顺利挣钱的。数十亿、近百亿华元。这一大笔钱将是国家复兴的重要基础,和日本交恶,最少也要等到两国干完这桩合伙买卖再说。
章太炎秋瑾是基于感情上亲日;虞辉祖、徐华封、杜亚泉则是基于现实利益亲日。但有最终决定权的杨锐虽然极为厌恶日本,可考虑到现实利益和长远利益。他开始朦胧的觉得对日关系应在对苏关系之上,而对苏关系则应该在对美关系之上;只是。这是中**力强于日本前提下的战略地缘分析,在他看来,日本必须成为中国的新朝鲜,而不是美国的新夏威夷。
不过从经济利益上看,那又是美国第一、苏联第二——若是能使斯大林同志的五年计划提前,取代美国由中国援建苏联工厂,即便工业图纸只收纸张费用,这笔生意也是不小的;而日本,以当初味精销售看,市场不但小,国内还极为抱团,着实不好进入,就是进了,国富民穷格局下的市场,真是没什么好做的。
虽然早知道自己的建议未必能说服诸人,但整个四大期间虞自勋所感受到的冷漠,着实让他伤心。从复兴会创立之初他就一直在国外奔波,而开国后的三大上他虽然露了脸,当时他却正处于‘犯错误’时期,少有和与会代表接触,之后又是出国,数年下来,除了商业这条线上的会员,已经很少代表对他有印象了。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已经被边缘化了。
与钟观光和王小徐不同,钟观光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德国修化学修化学最后莫名其妙的修植物学去了;王小徐则入了柏林大学机电系,每天和机器、电动机打交道,两人都不想从政,从王小徐的信上看,他近一两年研究佛法甚有心得,搞不好最后真会如以前开玩笑说的那般找个寺庙出家。
当然,他们之所以这样,也是看到国事日渐稳妥,无外患、无内乱,而杨锐经此数年,治军、治国、治世都是上佳,不管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厌恶他的人,对他都开始由信任转为惯性依赖,认为国家只要有总理在,那复兴指日可待。
诸人会这般反应虞自勋毫不意外,不过,也许是被章太炎影响,也许是对西方的排斥,整个国家现在走的不是亲近西方的道路,而是排斥西方的道路。这是虞自勋最为不理解也是最担心的地方。亲日,敌俄,疏美,并玩弄那一套延续数千年的愚民把戏,不断的强调国粹而不是现代化、科学化,这个国家真不知道会不会被杨锐和章太炎两人带到哪个旧坑里去。
还有那个捡来的岷王,虽然没有登基,但已和皇帝毫无二致。有此人在,中国何时可以扫除儒教旧毒?之前是说国家需要稳定,百姓不懂革命只懂皇上、不服宪法只认王法,所以要在政府的头上戴一顶皇帝帽子。现在呢?帽子戴上去后似乎就拿不下来了,或根本就不想拿下来。
政府虽然没有尊孔。但在农村、在民间,儒教、宗法、氏族、迷信、赌博、裹小脚、信中医、买卖人口、包办婚姻……。那些束缚人、不以人为人的恶习依然存在;国人则依然麻木愚昧,他们虽然都说日子比以前好了百倍,可还是感激老天爷派了个好皇帝坐天下,感激朝堂上有杨大人,他只手拒洋夷,单掌扫劣绅,这才使我朝有今日盛世……
虞自勋此次回国,特意在家乡和沪郊的农村走了走,和村头田间的百姓拉扯了不少话。除了比以前更觉得日子有盼头。并对陌生人更警惕外,他没有发现百姓有任何改变。他们管化肥叫神肥,说这是皇上降世的时候念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央求玉帝赐下来的;他们管中华叫大明,不知自己是公民,只当自己是臣民,皇帝和总理大人则写在木牌,摆上香案,早晚都要祭拜上香。为皇上和总理祈福,皇上是洪福齐天、总理是长命百岁。
最离谱的是神武二年宁波发大水,某村的黄阿毛本已逃出,可想到香案上的牌位没拿。以为任由皇上总理被水淹是死罪,居然又跑了回去,可这一去就再也不复还了。家中丢下一个老母一个老婆三个孩子嗷嗷待哺。乡农会为此事专门找秀才写了一篇声泪俱下的文章上表朝廷,希望朝廷能以节烈之名表彰此人。
为了两块破牌子就死了一条命。虞自勋闻之手足冰凉,他希望的革命不是这样的革命。他理想中的中国不是这样的中国。和深具独立精神、昂胸抬头的美国人相比,中国的百姓怎么看都卑微怯弱且无知迷信,这既有两千多年的余毒,也有政府选择继续愚民的后果。
农村百姓的精神境况如此恶劣,可四大上那些有机会发言的农会干部,依旧将农村吹得天花乱坠,宛如人间仙境,虞自勋不知道素来注重农村的杨锐入京以后有没有去过农村,有没有真的做到‘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但想来只有常常穿草鞋的陶焕卿会这么干,其他大人已经习惯身处朝堂、官居上品的日子了。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中华科学社里,刚才国内回来的虞自勋正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前看外面的风景,下面是一条烦乱的大街,黑色灵巧的福特车、沿电线横冲直撞的电车、高筒帽燕尾服绅士、草裙帽长裙女士,还有那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只将整条街道塞的满满当当,一切都是快节奏的,即便是那些优雅的女士,也仿佛要比国内快上几分。
“先生,鸿生先生来了。”科学社社长任鸿隽打破了屋中的宁静,将虞自勋惊醒过来。
“哦。快请。”辛亥的时候,因为自己的错误,刘鸿生也被连累了,他从美国分公司调回国内数年,这一次终于是回来了。
“鸿生!”虞自勋没想到刘鸿生会来见自己,没等他进来,他就出门口迎上了。
“自勋先生好!”几经折腾,更显成熟的刘鸿生对着虞自勋就鞠躬,他是先去了耶鲁大学,最后才打听到虞自勋在这里的。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虞自勋笑着将刘鸿生迎了进去,待旁人上茶退下后他才笑道:“竟成终究是放你出来了,好啊!说说,这次来又卖什么?”
“烦扰先生挂念,克定感激不尽。”刘鸿生一身西装,头发也如美国绅士那般打上发油,要不是黑头发黑眼睛,猛一看上去大家还以为他是美国人。
“鸿生啊,你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说说,这一次来美国是干什么来了?前几年在干什么?”虞自勋从茶几上摸出一盒香烟对着刘鸿生打开,他记得他是抽烟的,见他取了一支,又将烟盒放了回去,他现在已经不抽烟了。而刘鸿生点着之后见虞自勋不抽,便暗中将香烟给灭了。
“克定回国后便入同济大学堂进修,怎奈以前的学业拉下太多,数学又不太通,花了四年时间才拿到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刘鸿生说到拿到学位,神采微微飞扬的同时,心里却是苦的。这学位太难拿了。“因为克定在美国卖电池的时候常常接触汽车公司,毕业论文写的是产品差异化视角下的美国家用汽车市场研究。论文通过后总理大人和工部徐大人看了。这就…这就又把我派到美国来了。”
“派你来卖汽车吗?”虞自勋和蔼的笑,他见刘鸿生的烟悄悄的灭了。再道:“抽啊,没事,我只是今天抽多了而已。”
“不是,派我来卖电影。”刘鸿生烟瘾不小,话说着又把灭了烟点着了。“我们这些管理培训生,工部将重新考核,再以职业经理人的名义竞聘上岗,薪酬和股权期权也将在新合同里重新拟定……”
“我知道,竟成叫这叫国企干部职业经理人化。”虞自勋究竟参加过四大。知道按照公司法,国有公司将全面调整法人治理结构,原来的总办全部变为总经理,也就是大掌柜,他们将由股东会、其实因为大部分公司没有上市,也就是由稽疑院下面的国企委员会这个婆婆管着。
“是,就是职业经理人化。”刘鸿生点头道,他没办法细说这是怎么个职业化、怎么个经理人化,他只想到那几乎是空白无物的考核标准。他不是头皮发麻,而是心中发虚。
“那你怎么又来卖电影了?”虞自勋也不太明白职业经理人是什么东西,只是好奇他说着汽车怎么又来卖电影了,“莫不是上次电影卖的太好。竟成还想再来?”
英文字母的大明劫在大卫.格里菲斯导演的《一个国家的诞生》之前上影,起初在旧金山默默无闻,但这部经百年电影技艺锤炼而成的跨时代影片。最终是在全美引起轰动。这不单是在票房上,更多是在电影技术以及艺术上。因为这次之前,电影从来就没有这么拍过。整部电影席卷一百三十八万美元票房。分成后减去税收,最终汇回国内为三十七万四千美元。
这顿时就把国内惊呆了!这年头,电影虽然新,可成本小,胶片虽然没有德国克罗士唯有美国柯达,可实验室做出来的pe因为不想生产水管那么低贱的产品,已全部用来生产照相和电影胶片,这一下就把胶片的价格拉下了一半。
一部电影底片只要四分钱一呎,拷贝片只需两分一呎,印一个拷贝只需三百元上下;拍摄也很少用外景,不是室内就是画布,自然采光即可拍摄;其他如人工,唯独女主角工资高些,可最多也就是三角到五块钱一天,十天半个月可成;男主角就更廉了,要么忽略不计,要么就和临时演员和配角一样,由亲戚朋友或围观的群众来演,就几顿饭的事情,根本不用钱。总得算,一部电影最省两千元即可拍好。[注]
而收益呢,即便不发行到国外,光沪上一地就能收回一半成本。如果拷贝到国外,价格高的吓人,比如新加坡马来各岛,价格就能卖到一千以上,而美国因三十七万美元销售利润刺激,更是众人心中遍地黄金的地方。现在电影局已经改制为电影总公司,以虞自勋对杨锐的了解,这又是捞钱利器。
“是,先生,国内确有此意。”刘鸿生道。“影片拍出来花了二十万两,本以为会亏本,可美国一地就让电业局盈利了。现在电影公司专门请了几个洋人当明星,又拍了几部好片子,准备拿到美国来销售。我这次本来是带人先期考察美国汽车市场的,可美国这边人手不够,他们说就我空着也空着,所以就……”
“哦,是这样。”虞自勋笑,他不再关注电影,只道:“这么说,工部是要组建汽车公司?”
“是的。我已经见过徐大人了,国内已准备投资五千万华元,组建大中华汽车有限公司。现在因为欧洲的设备买不到,美国的设备买不起,所以就在通化的货车生产线生产了几部样车,据说总理的意思是要造车先学设计车,要设计好车,那不单要全面调查美国汽车市场、销售渠道、还要先把车运到美国公路上来跑一跑,让车型所针对的客户开一开,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卖电池的时候,刘鸿生就想卖汽车,所以毕业论文也写的是汽车,不想工部也有此打算,所以就想内定他为大中华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国内研发、生产团队是现成的,这将从战后的卡车生产线上调,只有销售以及总经理是缺失的。刘鸿生的论文刚好是送上了枕头,一下就被徐华封看中了,认为办汽车公司非用此人不可。
“美国人会放我们的车进来吗?”虞自勋知道杨锐对产品要求的苛刻程度,国内的东西怕没有卖不好的,只是他很担心销路,特别是现在中美关系不佳。
“徐大人说,汽车公司将和拖拉机卡车一样,和洛克菲勒公司合资组建销售公司,借用其关系打开销路;再依照商情局判断,战后美国经济将高速发展,汽车年销量将很快就会超过四百万辆。我们的市场不要占太大,一年二三十万辆即可。总理的意思也是说利润可以让洛克菲勒多占一些,但我们汽车的口碑和规模要做起来。”刘鸿生道。
“哎……”虞自勋不自觉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对自己叹的,虽然他极力希望中美友好,可就像杨锐以前作报告说的,真要是美国商品竞争不过中国高质低价商品,那两国再怎么友好也会因为经贸关系而冷淡。他开始的时候以为这只是危言耸听,但实际上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认可这一点的。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认为中国应该和美国交好并疏远日本。
虞自勋忽然叹气,这让刘鸿生有些莫名,他虽因为虞自勋的事情受了折腾,可在他看来自勋先生也是好心;而总理,他的眼光及手腕都是一流的。那件事情,自勋先生的愿望是好的,可总理的决断却是对的,所以几年之后,他只能认为那是自己命中当有此一劫,甚至他还认为正是因为有此事,他才能内定为汽车公司的总办,确实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以这样的心态,刘鸿生此来一是叙旧,再则是希望能听听虞自勋的意见,毕竟他现在已经融入了美国上流社会圈子。要做好汽车公司,和那些上等人拉上关系极为重要,却不想虞自勋却莫名叹气……
感到了刘鸿生的疑惑,虞自勋说道:“我只是忧心中美关系啊。不过,没事,你这边需要我帮忙的,那尽管说……”说到此虞自勋忽然想到些什么,他笑道:“威尔逊总统连任的答谢酒会后天将在华盛顿召开,我可以带你去,并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只要你有时间……”
“我一定有时间。”刘鸿生微微激动的道,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来对了,即便是驻美大使陆征祥也未必能给他这么一张入场券,更何况还能介绍人。
“那你明天一早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去华盛顿。”虞自勋道,他此时已看到任鸿隽在门口似乎有事。他道:“鸿生,我今天还有事,你明日一早八点半来找我便可。”
“谢谢自勋先生!”刘鸿生也看到门外的任鸿隽,鞠躬之后便走了。
“先生,”任鸿隽后面跟着胡适,他是看到信后急忙赶来的。
“适之,坐吧。”虞自勋在纽约逗留,一是看中华科学社社员的发展情况,再则是想在胡适回国前见见他,和他长聊一次。
“适之,我已和孑民先生说过了,他将安排你在北大任教。”待胡适坐定。虞自勋开始正题,“不过你要知道的是,孑民先生虽是学部尚书,但按总理的说法,即便是妖魔鬼怪,一切无形的东西都归礼部管辖,所以他那边能帮你的东西也不多。真要给新文化打开一片天,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不过孑民先生看了你的博士论文,非常欣赏,他希望能快一些见到你!”(最新更快,搜索风雨小説网。。)
ps:注:民国时期官营电影发展史,p12。因为全部价格采自1927,已按银价折算。
辛卷 第三章 选择
readx;七年未回国,十余年未回家,想到马上就要回国胡适心潮翻涌,他回到寓所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忙活什么,怎待晚上稍微静心下来,将那篇本要寄给沪上青年杂志、且曾在历史上开启白话文运动的《文学改良刍议》和其他书本放进了行李箱。
次日,他又去校长杜威教授家拜别,这两年来他常来此参加杜威夫人的家庭茶会,对这里已很有感情了,最后再去绮色佳拜别同学和美国傻姑娘。十日后,横穿三千两百英里美洲大陆的胡适终于赶到温哥华,他将在这里乘坐日本邮轮日本皇后号前往横滨,而后再赴沪上。
耶稣历1916年12月5日下午,胡适抵达横滨。
“适之!”一路孤行的胡适只想上岸走走,不想码头上嘉定人潘公弼、郭虞裳、俞颂华在喊他。他们和胡适都是沪上澄衷中学的学生,不同的是胡适留美,他们留日。
“啊!是你们啊!!”他乡逢故知,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情了。胡适大叫后又兴奋起来,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任叔永(鸿隽)给了我们打了电报,所以我们就知道了。”潘公弼也是笑,旁边的郭虞裳则拿出拿出那份电报道,“看,叔永为省钱,就给我们‘适日本皇后归’六个字,弄得我们一通好想,还以为你真和日本皇后一起……”
“虞裳……”较为老成的太仓人俞颂华见郭虞裳言及日本皇后,马上将他叫住。中日两国这两年恩恩爱爱、如漆似胶,今年还通过了一个古怪搞笑的倡议,要求中国人不得侮辱天皇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求日本不许称中国为支那。由此可知京师外交部真是一群没文化的饭桶,支那本是梵语,英文的china就是由此而来,前几年反清的革命学生更自称自己是支那人而非大清人。
现在居然要求不许说支那,真不知道朝廷衮衮诸公读的书是不是丢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此这般,逼得人家没办法只好按‘大日本帝国’的模板给取了一个‘大中华帝国’的敬称,英法诸国也纷纷效仿认同。这下,不是帝国的中华也变成帝国了。
“适之,我记得你没去过东京,这次可以在东京小住几日……”潘公弼没顾俞颂华。只是欣喜的邀请胡适去东京小住。
“去东京可以,可小住就不要了,这船半夜就要开的。”胡适赶忙拒绝,虽能路遇故友,可家还是要回的。特别是现在受欧战影响,船票其贵无比,他不想再掏一次钱买回国的船票。
“欸…,适之此言差矣!”潘公弼笑道,“这船开的比火车慢多了,你可在东京住两日,待此船三日后到长崎后再上船不迟。”
“啊,这也可以?”胡适讶道,但想来火车确实是比轮船快多了,是以欣喜的带着行李和诸人一起入东京。可就在这时。另一艘船靠岸了,码头上忽然出现身着盛装的日本官员和军乐队,同时礼炮也响了起来。胡适没数是几响,只再回头看见船上下来的人似乎身着汉装,当下差异问:“这是什么人来了?”
“报纸上说,似乎是说稽疑院院长杨皙子访日。”雄壮的国歌黄河曲中,俞颂华答道。他是最为关心时事的,一见下来的人身着红色一品官袍,便猜到是稽疑院议长杨皙子来了。他见胡适不解,再道:“德人无限制潜艇战甚是厉害。光上个月英国便被击沉七十万吨商船,英国人已经受不了了。今世界商船最多者为中日两国,各有两百六十万吨之巨,并列为世界第二。此前两国虽有四百万吨商船在大西洋上航行,可英国还是缺船……”
“那这和杨皙子有和关系?”胡适虽然不通实务,但素来注重理性的他只觉得这话逻辑不通。
“呵呵,适之在美国难道也不关注战局?”俞颂华笑道,“现在英国商船损失厉害,而自己却年产商船却只有五十万吨[ 注:]。只得求助于他国,其中商船最多就是我国和日本,可数年前中日两国的商船便联营了,日本是英国的盟友,可我国不是;再说日本国内所有造船所内船坞、船台上造的都是我国的船,正在建的船坞和船台订单也是我国的。而从事航运可收暴利……”
俞颂华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郭虞裳就笑道:“所以现在日本人觉得和我国联营吃了亏,和我国签订造船合同更吃了亏,极不满意。各大报章都要求政府挽回利权,还大骂签订造船协议的日本官员卖国。所以日本人政府就不得不以盟友战事需要商船为借口,邀请我国谈判,实则是想更改中日造船合同,多分一些利润,这便将杨皙子请过来了。”
“这挽回利权不是我们以前喊的吗。”胡适顿时有些茫然,这世界是真的变了吗?
“当朝眼毒啊。”如今的国人,称呼岷王为今上,称呼杨锐则是当朝。郭虞裳再道,“欧洲未开战便大建船坞,广修铁厂,再弄了一份看似吃亏实则大赚的合同把日本人圈了进去,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事情……”胡适只知道回国的路上德国潜艇又击沉了英国邮轮,数名美国人身死,威尔逊总统这一次不再息事宁人,为表示海洋之通行权是每个国家应享的权利,他已呈请国会,派海军舰艇前往大西洋上护航。此举虽未对德国宣战,但海军可击沉威胁商船队安全敌国潜艇的命令,已等同于对德宣战。美德关系如此紧张,中日之间如何胡适实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唯想起日本的海军,忧心道:“可这商船毕竟是在海上啊,日本海军可是比我国……”
“那又怎么样?”郭虞裳明显是看了邮寄来的国内报纸,深信报上所言,“日本的造船钢板全由我国供给,一旦我国不输出钢板,他的船也造不了,铁砂、生铁也全都购自我国,真要切断供应,那日本连枪炮都造不了;再说日本有军舰。我国却有潜艇啊。我今日才知,德国潜艇居然是与我国合作设计建造的,据闻我国有此种远洋潜艇大小一百五十余艘,真要是开战。那这些潜艇足以将……”
郭虞裳确实有些口无遮拦,现在身处日本人当中,居然说着中日开战的事情,又是俞颂华将他叫住了,而且他还出人意料的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政府真要是乘欧战之际挣数十万万白银,也不一定就是百姓之福,适之很久没回国了,回国之后便知道了。”
俞颂华语焉不详,但胡适也没有深究,因为能在东京呆数日,他第一个想的便是去拜访避居于此的青年杂志主编陈仲甫先生,想知道他在青年杂志封禁后打算怎么办。
胡适想着陈仲甫,在东京麴町区饭田町三丁目一番地,曾经的二十世纪之支那、同盟会会刊民报编辑部。陈仲甫与苏曼殊、杨永泰、邓庆初几人正对突如其来的日本警察怒目而视,那为首的日本警察不懂汉语,他抓着一份青年杂志,用日语道:“我警告你们,在没有取得我国政府合法的发行执照前,请不要销售你们的杂志。”
“可我们只销售给中国人。”杨永泰拦住正要发火的陈仲甫,辩解道。
“只销售给中华人也不行。”日本警察不说支那说拗口的中华,一个劲的摇头,“这一次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你们将会被我国政府驱逐出境。”警察口气强硬,但他说罢还是就礼貌的一躬,而后带着人走了。
“哎呀……,沪上不能办。东京也不能办,章太炎那老东西可要把我们逼死了!”被孙汶封为革命和尚苏曼殊抱怨道,沪上杂志不能销售后,剩余的那几千册就被诸人带到了东京,打算以在日留学生为受众,在此办杂志。谁知道刚把以前剩余的杂志卖出,这日本警察就找上门来了。
“中日两国现在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邓庆初早就反对赴日办杂志之计划,可陈仲甫非要说这里有数千留日学生,同时因为外轮可任意通行中国内河各口岸,这就避开了政府所控制的邮路,不想才开头就遭此重挫。
“日本不行那就办到安南、办到南洋、办到檀香山去。”陈仲甫气的够呛,前月青年杂志无故被封,当时他还请留日旧友章士钊打听情况,不想章士钊回信却是说这潭水很深,说青年杂志上有几篇文章是乱党戴季陶所写,上面指责政府土改是强夺民财反对土改,为某厂不容……
“那也得去各代卖点的账款收回,再把这里盘出去再走啊。”邓庆初提醒着,他说完又很玄乎的道,“其实这地方也够是邪门的,十几年来办了四五份报章杂志,不是被封就是倒闭……”
“别这么迷信!”陈仲甫不悦,青年杂志宗旨便是扫除迷信、倡导科学,邓庆初如此说显然是不合宗旨的。“大家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再去打听打听有谁会接手杂志社的。”
想到又要搬离东京,几人顿觉疲倦,但最终还是强忍着干了起来。杂志社这边正在收拾,放下行李的胡适却到了,潘公弼租住的寓所本就离这不远。
看到青年杂志社的牌子被取下来,胡适、还有同来的俞颂华、潘公弼很是吃惊,胡适问举着青年杂志招牌的邓庆初,道:“先生,请问这里是青年杂志社吗?”
“这就是青年杂志社,请问你们找谁?”邓庆初看着这几个人,以为他们是普通留学生。
“我找陈仲甫先生。”胡适问道,“请问他在吗?”
即便是留美数年,胡适的国语里也还有绩溪口音,也是安徽人的邓庆初笑道,“仲甫在,请问你是?”
“哦,我是胡适之,曾在……”胡适还没有说完,邓庆初声音顿时高了起来,道:“原来是适之先生,您,您不是在美国吗?”
“哦,我已经毕业了,回国前收到了仲甫先生的信件,知道青年杂志搬到了东京,所以特意来拜访。”胡适会投稿青年杂志社,是因为亚东图书的汪孟邹介绍;而陈仲甫会办青年杂志,也是赖汪孟郊支持。汪孟郊和胡适同为绩溪人。而他和陈仲甫,十二年前在陈仲甫办安徽俗话报的时候两人就合作过。
“好好!”邓庆初一边说好,一边特意将一身西装、满身洋味的胡适打量了一番,这才高兴的将他带到主编室。对着陈仲甫大声道:“仲甫,你猜是谁来了?”说罢又忍不住自问自答,道,“是胡博士!他已经从美国毕业,听闻我们在这。特意前来拜访。”
“适之!”陈仲甫正烦恼何处可以办杂志,听闻胡适来了,愁容顿失,当下上前握住胡适的手道:“终于是见到你了!”
手被陈仲甫握住,胡适也是高兴,他道:“仲甫先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呵呵,我还以为回国后要对你作揖呢。”
“作什么揖啊!”陈仲甫也是笑,“这种老古董早就应该进历史的垃圾堆了,人和人见面就应该行西式握手礼。这样才能增加友谊。来来,适之,请坐,还有这几位朋友,请坐。”
陈仲甫希望中国的一切都是新的,都应是现代的,以前的种种传统在他看来都是禁锢人、愚弄人的,应该完全抛弃。他会过胡适,又和与胡适同来的俞颂华等握过手后,才说及了青年杂志社的境况。
“杂志办到现在。刚刚好一年,从最开始的月卖三百本,到现在的两千余本,实为不易。只是杂志刚有些起色,却被封禁了,而今,日本政府也不知为何不批准本杂志创刊发行……”
“仲甫兄,请问礼部为何要封禁杂志,莫不是章先生因为我们提倡新文学故意如此?”青年杂志胡适期期都看。却没有看到任何违法叛乱的东西。
“这……”陈仲甫低头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政府对出版物监管极严,除了保证金审查制度外,还有敏感词等新玩意儿……”
“仲甫先生,什么叫敏感词?”胡适数年不在国内,从来没有听过敏感词,是以又插言相询。
“敏感词就是复兴会礼部强令印刷所不许排列的那些词,类似封建朝代的避讳。比如‘严州整肃’、‘独裁会’、‘杨杀头’、‘朱麻子’,‘章疯子’‘小银凤’……,这些词若是作者非要写出来,那印刷所只能是以‘*’号代替,读者看到也是几个星号。”
陈仲甫办杂志日久,早就习惯敏感词了,说起来并不气愤,可刚才美国归来的胡适却是大愤,他似乎头发都要竖起来,大声道:“怎么可以这样!还有宪法吗?还有言论自由吗?这还是民主国家吗?这简直就是封建独裁国家!”
从海外游回来的海龟刚回国总是要有个适应过程,陈仲甫对此已习惯了。他笑道,“按照杨竟成的说法,我国可从未标榜过自己是民主之国。敏感词其实只要回避便可,只要不是故意攻击政府,用别字代替也行。青年杂志被封是因为杂志上有革命党人戴天仇的文章,而且东厂那些人还知道我们杂志的发行量,他们计算之后发现杂志一直是在亏本经营,加上杂志有革命党人的文章,就断定杂志已被革命党人收买,所以……”
被封禁的理由居然是这个,胡适恍然大悟,他不好问陈仲甫杂志社是不是真的接受了革命党的馈赠,只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杂志亏本还是赚钱?这是内部事务啊!”
这次没等陈仲甫说话,邓庆初便抢先答道,“适之有所不知了。根据私营企业法、公司法,杂志社也是公司,具备法人资格,因而不但要去工商管理处登记注册,还要将注册资金去指定银行开户,更要请一个兼职会计、或是自己去国税局学半年记账通过考试,这才具备开业资格;成立后和外界做生意则要开具发票,大款项禁止现金交易,只能从银行走账或用支票;再是我们这些编辑杂工的月薪,为了交个人所得税都是要去国税局报税。
杂志虽然办在租界,可租界的洋人今年开始也容许国税局对界内的中国公司和国人收税。所以这国税局一查,标价两角实售一角的杂志一个月只卖两千本,按照杂志的厚度一算印刷成本,再算租金、薪资,立马就知道你是亏了还是赚了。这复兴会啊,尽整这些折腾人的东西,为了收税无所不用其极,当初我去国税局考那什么会计上岗证,考了三次才勉强考过。真他娘……”
说到考会计上岗证邓庆初就愤恨,这根本不是四柱记账法而是一种比洋人商行还复杂的复式记账法,什么贷呀借的、什么凭证啊发票啊,这些东西弄的他头都大了几圈。国税局的人还不定期查账。一有小问题就要纠正,大问题还要罚款,真是吃饱了撑的。
“国税局倒只管收税,不管你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只要有收入就要交税。用杨竟成的话说,人之一生只有死亡和交税无可避免。”陈仲甫道。“只是政府这么武断的认为杂志社受革命党资助,我是不认罪的,再说我和他们是以朋友相交吗。这些人以前还是复兴会的朋友呢,真是党同伐异啊!”
“仲甫先生,那接下来杂志社怎么办啊?”邓庆初愤恨国税局,胡适却不好说美国的国税局未必不是这样,只是他在国人面前从来不说美国的不好,对欧战之惨状也讳莫如深,就怕国人因为这些而敌视排斥西洋先进文化。真要这么,那全面西化还怎么推行?
“现在我也不知道去那了啊!”陈仲甫虽说要去南洋、去安南,可那只是气话,那地方都是广东人和福建人,而这两地之人都很迷信,青年杂志他们是不会多买的。
陈仲甫正发愁,外面苏曼殊在门外似乎是在与人交谈,一会他便拿着一封信飞快跑进来道:“仲甫!行严说请我们去京城!”
“什么?”正不知道去哪的陈仲甫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假和尚,不解道,“去京城干什么?”
“行严说他已将我们的事情和孑民先生说了。孑民先生也看过我们办的青年杂志,说既然杂志被封禁,那就把杂志办到北京大学去。”苏曼殊说道。
“办到北京大学还不是一样被封禁啊。”陈仲甫口中虽然担忧,但却把章士钊的信从苏曼殊手上抢过去了。还没等他看。旁边的杨永泰却道:“仲甫啊,我记得大学堂里的校刊因为是内部刊物,只对内发行,是不归礼部管的。”
杨永泰这么说,胡适也道:“这真是太好了。我这次回国就将到北京大学任教,到时候大家都在北京。每个礼拜日都可以聚在一起了。”
胡适一说礼拜日,大家都笑。他就像一个外国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国内根本就没有礼拜日,为此一些信教的政府官员以及教会纷纷抗议,希望当了公务员的信徒能调休:即将每月初一的两天和十五的两天,一共四天假调整到耶稣历的每个礼拜日。
但为了以后每三年都能举行科考、聘任官员,政府机关是极为精简的,每个岗位都有岗位说明书,每个操作都有sop文件。这齿轮链条一般纹丝合缝的行政机器,螺丝们每月都旷工四天班显然不行的,螺丝们在机器不转的时候自己运动四天也是不太行的,特别是现在中央越来越多的政策要推行:又是土地改革、又是振兴农业、又是新乡村建设、又是修水利、又是晚婚优育、又是工商业调查、又是五年制普及教育、又是推广丁税法案,林林总总、没完没了的公务,大家累的跟狗似的,你却跑去教堂做礼拜,那还是请回家去祈祷吧。
岗位说明书和sop文件已经把基层行政事务拆的跟福特式流水线,即便残疾人也可以操作,且外面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人比黄泛区的蝗虫还多,凭什么就给你们放四天假,就因为上帝是真神吗?
所以事情最后的结果是要么这些人不做礼拜,专心做官;要么则辞职不干,回家专心伺候上帝。只有少数一些高级岗位,比如土部尚书美国牧师裴义理同志,总理大人非常关心他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特批他每个礼拜日都可去教堂向上帝汇报工作;至于下面的省、州府、县乡的官员信徒们,还是在官位和上帝之间做一个选择吧。(未完待续。)
ps:注:英国商船产量1915为68.8万吨,1916年为53.8万吨——《碧海群狼:二战德国u艇全史 上》 p58-60xh123
辛卷 第四章 一步
readx;文明总是渗透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唯有改变数十年之后再与从前做比较,或是将两个传统不一样的国家做横向对比,如此得出的结论才能惊人。与日本政府为省一个月工资(使用耶稣历可比日本旧历每四年少一个月,改历那年刚好可少发一个月工资),匆匆废旧历改西历相比,中国改历之事一直到稽神武元年才正式在宪法上确定下来诸多农会议员以西历干扰生计、有违农时、不敬祖宗、背弃传统为由,用绝对优势的投票把支持西历的国民党诸议员的提案给挡了回去。
农历中国使用数千年,国人方方面面都习惯于此,岂能说改就改。经此一次,犹如清末国会为了处女非处女的闹出红票党和白条党类似,稽疑院里私下里也被报纸分为农历党和西历党,因为农民多,所以农历党才是稽疑院真正的第一大党,在一些不被复兴会所干扰的议案上,国家的政策往往因为他们而定,气得诸多新派人士大骂他们是老顽固、老古董、老……
神武五年十二月冬日,稽疑院第五次开院期间,稽疑院下属的教育委员会办公室内,蔡元培端正的坐在主席台的下首,听任一帮农历党的老古董质询。
“蔡大人,学部的报告我们都看了,很好!只是年初之时,我们曾去一些大学堂旁听课程,最让我们奇怪的是,为何北京大学堂内说的都是西语?老师教课不管是国人还是西人,用的也都是西语。我们曾问过校长严几道先生,他说这是学部的要求,请问这到底是为何?还请蔡大人解惑。”
稽疑院下建有数十个委员会,基本把国家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囊括在内,他们是政府行为的最终的、也是最有效的监督者。不管是突发事件也好。国家决策也罢,只要关系到国计民生,这些相关的委员会都会带着满脑子疑问去调查事件、探究真相。因为他们的品级与总理同级,所以国家大事没有不能知道的。
若是不计党派利益。这些一品大员可在彻查事件、发现问题后,将包括总理在内的任何官员都赶下台,甚至追究这些人因渎职行为所涉及的法律责任。如两广水患一事,虽有复兴会趁机肃清地方势力的意思,但稽疑院防灾救灾委员会确实发现当地官员因两广素少水患而麻痹大意,存在不执行土部政令,不修堤坝、不清河道,贪污防灾专款、灾时弃职而逃、灾后灭绝罪证等行为。故而以渎职罪、贪污公款罪将涉及官员交由督察院起诉,杀了一小半,关了一大半。
相对于国企委员会对国有公司的整肃,杀人判刑极多、影响甚广的两广水患终于使国人明白,国家真正的权力到底在谁手里。同样经此一次,稽疑院诸人也才明白自己才是整个国家权力真正的所有者,以前那些没玩完了、看着头疼、听着也头疼的国家预算、各部报告、法律议案,开始被这些不怎么识字的农民议员重视起来。可以说浑浑噩噩好几年,他们此时终于发现自己真的是官,而且是最大的官。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即便是农民,这最基本的原则也是知道的,更何况今年稽疑院正好换届选举。不整出一些善事,赢得选票支持,那今年过后,一切的特殊待遇都取消,甚至连京城都没得住,只得回家种田。
不想回家想发挥余热的教育委员会主席、泉州老秀才许经明此时高座于主席台上,对着下面的革命元老蔡元培发问。虽然从复兴会组织关系上说他是蔡元培的下级,但复兴会第四次代表大会对组织关系和官职从属的矛盾做了明确规定,即复兴会员在具体事务中必须遵从职位和官阶。除非最高委员会另有规定。
大学堂不说国语尽说西语,这是报章上报道过的。所以将教育视为分内事的许经明特意调查了八个月,连续走访了国内全部大学堂。大部分教授讲师的课也都听过一两节,最终发现只有北京大学如此即便国内名声最盛、外教最多的同济大学堂,也只是在洋人教师上课的时候说西语,其他时候都说国语。因此这才将这个问题正式的提出来。
本以为一切顺利的蔡元培不想居然会被问到这件事情,顿时神情一顿。北京大学是他最为关注的大学,其校长严复也是他不顾杨锐反对任命的。可这严复是海军出身,而海军因为学自英国,早年北洋舰队更是只说英文和闵语,根本不说京话。是以带着海军旧习的严复规定,校内大小事务全部使用英语,不会英文的教师则不做勉强。严复此举蔡元培是支持的,所以在被许经明质疑后没办法的严复只好搬出了蔡元培,说是学部下令的。
“许大人,学部确实做过相关规定。”蔡元培硬着头皮答道,“其目的……,其目的是为了使学生熟练掌握外文,以紧跟世界各国科技之进展,建设世界一流的大学。”
“蔡大人,可据我所知,同济大学堂也有此要求啊;而且我曾与同济大学堂校长德国人宝隆先生就此问题详谈过,他认为大学生是应该熟练掌握一门外语,但不应吃饭睡觉都说外语,本民族的语言还是要保留的。”许经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即拆穿了蔡元培的谎言。
再次硬着头皮,蔡元培道:“许大人可有说北京大学说的是英语?”
“这……,是有说过。”许经明被其一问,反倒犹豫了,他道,“蔡大人的意思难道是……”
“正是如此。”蔡元培终于把谎给圆上了,当下飞快说道,“正如许大人所知,只要英国人支持的,德国就反对。以前便是如此,更何况现在两国杀的尸山血海。北京大学是我国文科重点学府,其全校都说英语。德国人当然要极力找理由反对。”
“这样说来,却有一些道理。”许经明捻着胡子,开始微微点头。不过支持他质疑北大的。不光是同济大学堂校长的支持,还有北洋大学、南洋大学、山西大学、复旦大学、武汉大学等的实例支持。他再道,“即便不提德人之偏见,可其他大学也没有吃饭睡觉都说西语啊?”
“许大人,这只是一个试点。”在许经明思考的那一会,蔡元培已经想好了下一个借口,“京城大学中,只有北京大学规制最全、学生最多,也离学部最近。所以学部就想以其为试点,看看校内大小事务都说英文会有何结果。因为这只是学部的内部小试验,动用的款项也很少,所以并未向稽疑院报备。”
“哦……”许经明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正待蔡元培以为此关已过,想擦把汗的时候,他却再次道:“蔡大人,我想请学部将此试验记录和研究结果提交给教育委员会。”
“可这试验还没有结果啊?”蔡元培不想此人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总有试验计划和记录吧。”许经明坚持道。他知道自己的权利,即便是复兴军下一阶段的对俄作战计划,他只要能陈述出要了解的正当理由、起誓签字保密后也可以去总参阅览。更何况是这种小试验。
“好,好。我马上让人整理后,三日内就让人送过来。”许经明步步相逼。蔡元培只得答应。
步履沉重的出了稽疑院,坐上新配发的黄旗公务轿车后,蔡元培才喘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了把汗,这才对着秘书徐宝璜道,“待会车子会路过学部路口,你将文书带回去。另外最终重要的是,马上编造一份北京大学全校使用英语以促进建设世界性大学的实验记录。三日后送至稽疑院教育委员会。”
秘书是自己的亲信,前排司机不说也是自己人。更有隔音隔板,所以蔡元培说话肆无忌惮。另外这公务车他才用上几个月。就喜欢上了,也渐渐习惯把车当成办公室,在此处理公务。
“是,大人。我马上就办。”虽然蔡元培的命令让毕业于美国密西根大学新闻学专业的徐宝璜吃惊,但他还是服从这个安排。
“开车吧。”蔡元培吩咐完,徐宝璜则敲了敲车厢内的隔板,示意前排的司机开车。
因为是蓄电池带到电机启动,所以并不太响的‘噗噗’声后,公务车发动起来,随着司机娴熟的操作,挂着京甲1004牌照的黄旗公务车驶出了稽疑院,在学部路口放下徐宝璜后,蔡元培又让司机开往北京大学。
“是什么风把孑民给吹来了?”严复虽不被杨锐所喜,但认为他天演论开国内风气之先有益于国的人却不少,蔡元培就是其中之一。看着蔡元培出现学校,严复顿时笑问。
“还能是什么风?”蔡元培会顶住压力推举严复任北京大学校长,自然和他最熟悉不过。这次他也没有把他当外人,只埋怨道:“还不是你那同乡、教育委员会大主席许石生。他啊,石生石生,真是比石头还硬啊!”
“什么同乡啊!”严复摇着头,他是洋派,许经明则正经科班出身;同时严复是福州人,许经明却是晋江人,在他发迹前,两人是一点儿交情都没有,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穷酸秀才,因为辛亥前支持复兴会,赞同复兴会的农会政策,现在爬的比天还高。严复摇头后再道,“孑民,这许石生怎么了?”
“怎么了?”蔡元培此时终于开始发泄自己的不满,“他看到报章上说北京大学全校吃饭拉屎都说英语,所以就针对全国各大学堂花时间调查,发现其他学校并非如此,所以刚才在稽疑院的时候质询于我,问我这是为什么。真是一帮没事找事请来的老旧大爷啊!”
蔡元培说许经明找麻烦严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待他说道全校都说英语他才醒悟过来,当时许经明来北大调查的时候,是曾有意无意的问道过此事,但被他以学部命令给恍惚过去了,不想此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孑民,那现在呢?你怎么说的?”严复沉思起来。但觉得还是先问明情况为好。
“对这干老古董我还能怎么说?”蔡元培不悦道,“我只能说这是学部的试点,试验全校说英语对学生有何影响?弄得现在。我还得匆匆写一份试验计划总结给他们。”
听闻蔡元培是这么处理的,严复笑道:“有孑民在。那我就无忧了。”
严复既然对此并不气愤,蔡元培顿时更不满,道:“几道兄,这北大为全国文科之首,开全国风气之先也非北大莫属,你怎么事事都依赖于我?北大要自己运动起来,使之成为包容并蓄、思想自由、人格独立之大学。学部毕竟是中央部门,若是太过干涉校务。兹事体大,不好处理。”
见蔡元培旧事重提,严复却摇头道:“孑民啊,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时常还烟瘾发作,不得不去天津租界里疼吸几口,那还有心事多管校务。真要将北大变成你说的那般模样,还还得另找身强力壮、精通西式教育理念之人,我是不行了。”
“几道兄……”严复从开始就任北京大学就很是勉强,这几年来一直推迟。不过蔡元培就是不让。在他看来,新人还没有上来之前,非复兴会的旧人当中。唯有严复能担此重任,不想他现在又想着离任。不安的扶了扶眼镜,蔡元培道:“几道兄就那么担心事情办不成么?”
“哎……”蔡元培打开天窗说亮话,深受其信任的严复也实话实说,他道,“孑民啊,礼部章疯子管的可越来越严了,不说他有几个弟子就在学校文科任教,就说他那套教案审核制度。你想要弄什么‘思想之思想、人格之独立’大学就不可能。理工科还好,社会学科。特别是文科,他们审核的极为严格。这让讲师和教授们很不满意。”
“是对审核程序不满意,还是对审核结果不满意?”蔡元培脸上似乎有些冷笑,他知道章太炎背后站的是谁。
“这个…。我看主要还是对审核程序不满吧,有学问的脾气总是不小。至于审核结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的讲义没通过的。”严复道。“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严。孑民啊,这套东西是哪里学来的,能不能取消啊?以国税局收税的规程来看,事情一开始总是很宽松的,待大家习以为常不做反对之后,那税就要加了。如此下来,以后老师要说一些自己的东西,总是不方便的。”
“这套东西暂时是取消不了的。”蔡元培摇头道。这是章太炎提议,杨锐认同的,也有可能是杨锐设计,章太炎出面的。提出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国粹,但这国粹到底是什么、包含什么,礼部到现在都没有明文确定。
“那你新招进来的胡适之、陈仲甫这两位真要是讲课,他们的讲义能通过审核吗?”严复问道。这两个人都是蔡元培跟他说的开风气之先的重要人物。那青年杂志他是看的,知道那些东西和现在学校主流所教授讲义的完全相对,真要是两人进来授课,势必会引起新旧之争。
“他们来报道了吗?”蔡元培早就收到此两人的回信,知道他们上个月就回国了,只是这两个安徽人都要回家再至京城,不是那么快就能来的。
“来报到了,可都有麻烦事情。”严复不提还好,一提就从抽屉拿出两份档案,摇头道:“胡适之虽说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毕业,可问题是他拿不出博士证书,只有美国人康奈尔大学的证书?还有这位陈仲甫,就更麻烦了,他根本没有学历啊!
事情现在就卡在吏部了,他们要求胡适之通过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一份证明,证明其已博士毕业,才能以博士学历将其录用;陈仲甫,你要聘其为文科学长,那最少也有有正规大学堂学士学位或以上,可他……”
胡适是虞自勋推举的,他只说此人博士已经毕业,不想还没有拿到毕业证;而陈仲甫是章士钊推举的,蔡元培也看过他主编的青年杂志,学识先不说,但味道却是符合他意思的,不想此人却是个没学历。并且最重要的是,教师也算是公务员,他的录用必须先通过吏部。而吏部又被杨锐的死忠陈广寿所把持着,其内部管理有一整套完备的制度,古板苛刻。虽然不怎么近人情,但毕竟公平合理。习惯了大家对其也没有什么怨言。不过,此部也杨锐人一样,坚持三无原则,非要害岗位,一般都唯才是用。
想到吏部那冷冰冰的办公室和严苛的办事员,本已命令司机开往吏部的蔡元培只得命令司机转向,先开往学部和蒋维乔几人商议一下再说。
他一入学部就看到章士钊,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斯文留学生。此人正是胡适,他和章士钊是通过陈仲甫刚刚认识。
“这,仲甫呢?”亲切的和胡适打过招呼后,蔡元培顿时询问陈仲甫。
“孑民啊,你们这政府比廷尉府管的还要严啊!”章士钊一来就抱怨道。“仲甫虽然留日数次,可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虽好学可就是没有拿到文凭。可他又不想参加吏部那个什么同等学力考试,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想来京了,打算去新加坡。”
“这怎么行?”政府的管理比原历史正规多了,办学的金额也多了几十倍。可正是因为政府管理正规,陈仲甫这个连中专学历都没有的海龟无法像原历史那般,在蔡元培的操作下顺利被北大聘用。同样的。十年后才拿到博士学位的胡适,现在名头上还不能用博士二字。
胡适在这里不说,听闻陈仲甫要走,蔡元培顿时不放,他站起来道,“仲甫之才岂是学历文凭能证明的!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孑民,不急不急。仲甫还在我家里住着呢,还没走。”看见蔡元培着急。章士钊立马将他给拦住了。他其实就怕蔡元培是为了应付自己才答应招聘陈仲甫的,所以先过来谈个风声。“不过。他不想参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同等学力考试,你就看怎么办吧?”
“我一会去银安殿……。”蔡元培本想去杨锐哪里走后门,可觉得这事情真是太小,求情成不成不说,万一让杨锐感觉不对,那事情就不好办了。脑子里想着陈仲甫学历的事情,蔡元培又看向胡适,关心道,“适之,来京城还习惯吧?”
“谢先生相询,此来京城……”胡适说道这,扶着眼镜笑了一笑,一言难尽的道:“还真是感觉不太习惯。”
京城从开国开始,就一直在修补新建,为此花去的钱海了去了。神武元年是内外城墙、皇宫,神武二年是各种防御工事,之后则是道路、下水道、行道树、西式草坪、路灯,公交站……;今年连承天门天街以及千步廊的围墙都在拆建,说是为了明年年初大阅兵这是礼部和总政一般人绞尽脑子想出来的法子。整个京城长安街可阅兵,可长安街又有t字形且封闭的天街,这又是要保留的,所以只有将天街的砖头都编上号码,拆了全砌在在钢铁架子上,这种架子装有无数轮胎和大型船用发动机,需要时可发动机器移开,不需要时则开回原位,以再次形成t字天街。这么一搞,整个天街都变成活动城墙了,只是数公里的天街围墙这么一改,花的钱据说有好几百万。
胡适不像蔡元培这样知道细节,他一到正阳门火车站就觉得这城市非常非常的干净,城内建筑虽老旧,可西式国家该有的公共设施一样不少,而且,不少地方的细节做的很精致,特别是火车站的厕所,漂亮的让人都不敢进去解手。这种中式建筑城市,结合现代化设施,再加上精致舒服的内里,怎么看都要比粗犷的美式城市美得多,只是,这些感受他是不好讲。
“孑民先生,我已给自勋先生去电,学位的事情,自勋先生说他会帮我想办法的。”胡适的论文只是大修通过,而缺失博士头衔在国内吓不到人,所以只能拜托虞自勋了。
“那就好。”事情终于去了一件,就剩下陈仲甫的麻烦事了,蔡元培的心情终于好上了一些,觉得开学风之先又近了一步。(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章 无辞上
readx;“学校的历史就不说了,之前是京师大学堂,开国后则更名为国立北京大学。学校现有文、法、理、商、医、农、工七个学院、三十七个系,教授讲师所有的教务人员共有三百四十六人,在校生人数共计三千六百余人。
学校的管理部门分为校董会和教授评议会,校董会主要负责学校的行政日常事务,使师生从日常琐事中解脱出来,以专心任教及学校;教授评议会由各个学院推举的教授参加,主要是管理教学事务;除了校董会和教授评议会,学校还有学生会,这是学生所组成的半官方性质的机构,主要是管理学生社团和一些学生事务。
学校教学采取学分制,即将课程分为基础、专业、选修、必修四种,每一种类别的课程都有相应的学分,各个系的学生修满各种课程所需要的学分后,即可毕业,未必要四年才能毕业。不过相对的,因为各种课程都由学生自选,所以老师的薪资除了和等级有关外,还与选修人数的多寡息息相关,而学生选修人数的多寡则在于老师的教学水平——不同的老师开相同的课程,水平高的自然听的学生就多,学校里有阶梯教室,可坐两百人,如果老师的教学不被学生认可,那么听的人就会很少……”
几经周折,终于将入职事务办妥之后,蔡元培的秘书徐宝璜便越俎代庖,开始对胡适和陈仲甫两人坐最为精简的入职培训,只是他是政府工作人员,对大学的入职培训并不完全清楚,基本是想到什么说到什么,从选课岔出来薪资后,他又顺势道:
“大学教员的等级分为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四种,其薪资是我国各行各业中最高的,适之先生现在是副教授,基本月薪为一百华元,若算上讲课津贴。应该不会少于两百华元。这只是私人所得部分,另外教员还有学术资金,这种钱会因所属学校、院系、等级的不同而不同,不过北大是重点学府、文学院又是全国重点院系。教授每年所申请的学术资金没有两万也有一万,这主要是看学术研究的价值;
而资金的申请对象可以是本学校,也可是学科所属的全国学科委员会、稽疑院的教育委员会、皇家科学院,甚至若是实用项目,还可与校外公司合作以获取资金。关于这一部分的内容太多太繁琐。我在此就不多说,正式上班后学校会下发教员手册,上面会有详细介绍。
孑民先生说仲甫先生的职位为文科学长,其正式的名称应是文学院院长,属于行政系统而非教学系统,另外文院长现任院长是夏锡祺先生,只是他同时又兼任教授,所以仲甫先生到任后,他会将学院事务移交给仲甫先生好安心教书。
我国官员的薪俸一向是基层官员略高,中高阶官员较低。与日本总理内阁大臣相比,总理的薪俸只有日本总理内阁大臣的七分之一,为一百三十五华元,这还要交个人所得税。仲甫先生虽为文学院院长,但也是参照政府薪资给薪的,院长一职的月薪与正四品官员以及军长少将的薪俸持平,废两该元之前为三十四两,换算成华元则是四十六块五角七分五厘……”
胡适这边若算上学术资金,一个月有一两千之巨,而陈仲甫虽是文院院长。可工资连五十块都不到。徐宝璜有些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想接着安慰,不想陈仲甫却问道:“这个薪资也要交个人所得税吗?要交的话应交多少?”
“各省个税起征点都不同,京城是月入七元以上者要交个人所得税。只是从七元到十元税率都很低,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十元以上才渐高,四品官的的税率大概在……,大概在百分之十二上下。”
以时下的银两购买力算,一两白银的实际购买力在杨锐看来约等于后世的一千,理由是北洋新军四两二钱的月饷就能养活大城市里的一家五口并还有少部分结余。而之所以用粮价去折合不恰当,在于现在的一般人家除了吃饭并无其他消费,而后世商品泛滥,粮食的消费比例极小。因此,个税在全国都是从四两开始起征,八两开始暴涨,四品官的月薪三十四两,即为后世三万四千人民币,按后世的个税税率,税率应该是百分之十八,不过,单纯从从消费折合币值,这又不尽合理。
如按一两等于一千人民币算:三两一石的大米在后世应该是三千块,合二十多块一斤,贵了近十倍;八分钱一斤的猪肉在后世则是五十块一斤,贵了两三倍;两毛钱一场的电影放在后世就是一百五十块,贵了近两倍;二毛钱一份的茶点,放在后世就是一百五十块,贵了近两倍;房租大四合院一般每月需六两到十两,中等单间二两上下,放在后世……似乎持平;
火车从北京到天津二等座二元三角,是后世的二十多倍;市内黄包车五分起、公交两分起,为后世的三倍和十倍,以后黄包车改出租车后,就不知道是几分了;馆子里请客,普通的四冷四热四大碗最后再加一大件,一桌一两银,比后世略贵,高级酒店的鱼翅席,加酒水小费需十两,比后世贵;住家自己做饭吃,小康水准每月需五两,是后世的三四倍;另外还需再请一个专职下人月薪二两,比后世略低。
再说青楼,上等的开盘子就要两元、过夜六元,杂七杂八打点不算;中等的打茶围京钱五吊,合华元六角,若是要开铺留宿,京钱十吊,合一元二角,小费也不在其内;下等的就不必提了,只有中等的一半。
陈仲甫一家好几口,真要住到京城来,那每月光住和吃就要十六七两,虽有结余可看戏喝茶置衣,可要进行高级一些的消费便不可能了。最少高级妓院去不了,那里的规矩是不开个三五次盘子,姑娘的手怕是碰不到的,留宿更不待言,即便勉强去了,也将处处显寒酸;而去中等的窑子打茶围。不说那里的姑娘不会唱歌弹曲,就是会,院长大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啊。当然陈仲甫考虑的根本不是能不能逛窑子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这教员和官员工资相差太大了。这还要交税,这么一下六七元又没了,以个人收入计,真不如找个大学做老师算了。
徐宝璜不知道陈仲甫的心思,只是讲一些学校的福利。“仲甫先生,京城地产大部分都被户部买下,官员住宿都有房贴,要求不高的话自己并不需出多少钱;而学校是免伙食费的,虽只限本人,但也能省一些钱;再则是汽车,官员、教员,按照相应的等级将会配发公务车,虽现在汽车还在试产,但欧战结束后。工厂空闲下来便能生产,这个时间最多只要五年。”
“正如孑民先生所说,我们是开风气之先来的,不是挣钱来的,薪资只要生计不愁就行,这些都是枝节。”看出徐宝璜的担心,陈仲甫只好勉强笑道。
“那就好!”徐宝璜见他笑也就放心了,其实以他刚入职从八品月薪十块出头的薪金看,四十六块已经很多了。
“还是说文学院吧,现在一共分了四个系。为中国哲学、中国文学、中国历史、英语。教授中旧教员甚多,其中陈介石、陈云从、黄季刚、辜汤生、马彝初、林琴南、黄玉昆、刘容季等人名望最盛,学术则是陈介石、刘蓉季、黄季刚三人最高。陈介石先生年已老,估计教不了多少年了;
刘蓉季是刘申叔之弟。扬州人士,刘申叔与复兴会有些旧怨,但开国后在章枚叔的求情下,这些都不但不再追究,还将其弟招至北大当教授,其家治左传千年。学渊源深厚,众人皆服;黄季刚则是湖北蕲春人,曾留日,入复兴会,来京和章枚叔结识后形同师徒,他本是只想做学问的,但后来被学校请来,其人孤傲狂狷,目中无人……”
“这人我认识。”胡适不知道这人是谁,但陈仲甫却是知道的。某一次在日本,他在钱玄同寓所说起清末汉学,感叹大师戴、段、王等人都是江苏或安徽人,唯独湖北不见大学者。刚好来此做客的黄侃马上进门道:‘湖北是没什么学者,然这不就是区区;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未必就是足下。’黄侃此话一出,陈仲甫立马就走了,钱玄同也出门逛了几圈才回家。
陈仲甫忽然想起了旧事,感叹道:“此人真不是一般的狂啊!”
“正是。”虽然回国入京也不久,但徐宝璜对黄季刚此人言行还是有所耳闻的,其他的事情他不好多说,只道:“此人对新学甚是蔑视,曾言八部书外皆狗屁。”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人,胡适听闻也是摇头,徐宝璜接着道:“还有教英国文学的顾汤生也对新学颇有微词,只是此人碍于只教英文,不好多谈罢了。”
“那我们这边呢,都有什么人?”陈仲甫问道。他知道蔡元培找他和胡适来的意思,而且一定是因为支持旧学的教习多,才需要四处找人。
“支持新学的教员大多年青,有钱德潜、朱逷先、刘半农、沈伊默、马幼鱼、周树人等教员。其中钱德潜和周树人的观点最为激励,钱德潜认为我国若要革新文化,当废除汉字,使用拼音;周树人先生则认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徐宝璜道。“此一说法虽然偏激,但也有不少人支持,他们认为世界文字最终将归于统一,而统一必定是西洋字母胜出。”
“那先生是怎么看的?”言论居然是如此激烈,陈独秀和胡适都吃了一惊,他们的本意是废除文言文提倡白话文、废除旧文学提倡新文学,废汉字一事还未想过。
“先生认为汉字可先拼音化,至于是不是要费,那要再看,拼音教学的事情也还再讨论。”徐宝璜道。
“难道说现在连拼音教学都没有吗?”胡适大吃一惊,他在国外多年,还以为拼音早就制定好,开始运用了呢。
“拼音已经有了,但只在师范学校当中使用,以确定国语标准读音,但小学中还未完全使用。”徐宝璜道。“初小是市场化的,所以很多私塾就按照以前的老办法教书,学部要的是普及识字率,只要学生们能通过考试,就会下发经费给学校,怎么教授是不管的。”
“这怎么可以?”胡适大惊,这是比美国还美国,即便是美国,也不是这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开国初教员有限,而民间读书人却有不少,这样做既可提高识字率,又能给那些读书人一口饭吃,让他们广办私塾。据说此策施行后全国称赞,而且这么做比官办教育更省钱。”徐宝璜道。
“那现在呢?小学施行五年免费教育后是不是会推行拼音?”胡适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徐宝璜不想话题绕道这里来了,他不是不知道,而是这事情礼部和学部正在扯皮,学部是要初小正规化教育,推行汉语拼音;而礼部则希望能帮乡下读书人保住饭碗。这事情一直争论到总理那里,总理的考虑据说有二,一是教育要从孩子抓起,所以初小要正规化;二是读书人没事干会造反,所以私塾要保留。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没有去过北大,介绍的不全面,甚至是说的东西可能说的也不对,你们明年入职后校方会有更详细的培训,到时候务必要再行留意。”徐宝璜看了一下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送客,而且想到两人会去想蔡元培辞行,又让他们等了一下,先去找蔡元培。
开国以来,政府的制度化建设越来越完善,各个部长也开始陷入文山会海中。从复杂的会议中回过神来的蔡元培有些疲惫的来到小会议室与胡适和陈仲甫会面,他抓住两人的手道:“都没有什么问题吧?”说话间,他特意摇了摇陈仲甫的手臂。
明白蔡元培的意思,陈仲甫笑道。“孑民先生,由己此来北京就是希望能革除旧弊、一改青年之风气,官位和薪金真不是我所求。”
“好!好!”蔡元培笑了起来,“北大正需要仲甫和适之这样的文化革命者,不但开风气之先,还要营造自由民主之文化,将我国二千多年的积弊一扫而光!”
蔡元培此语说的甚是豪爽,陈仲甫和胡适正答话间,他却看见玻璃窗外街上的外交部官员在跑,不一会徐宝璜便走进来道,“先生,美国宣战了!”
“什么!”三人中胡适最惊讶,他本以为威尔逊总统会一直调解欧战各方而不是参战,谁料美国真的参战了。
“哦。”战争向来不是学部乃至蔡元培关注的重点,对此消息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而此时的银安殿,杨锐却是无比兴奋的。他看着眼前的谢缵泰和情报局长张实,虽然他们在数天前便预测了这一结果,可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他问道:“宣战就如此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谢缵泰最先答话。“我们现在已经不对俄国销售军火了,现在的军火输送大国是美国,德国间谍在美国到处破坏,随便抓一个德国人就能成为宣战之借口。这是欲加之战,何患无辞?”(未完待续。)
辛卷 第五章 无辞下
美国就这么宣战了,这真是让人无法接受,但以欧洲的战场情况看,他是该宣战了。历史比原来提前,兴登堡比之前早了两个月取代在巴黎绞肉机战役上失败的法金汉,成为德国总参谋长,也正是因为兴登堡接任总参谋部,他才能和鲁登道夫一起顶住了宰相霍尔维格放弃无限制潜艇战的建议,加上威尔逊正面临大选,无限制潜艇战并没有像历史那般,在击沉卢西塔尼亚号邮轮后勉强支撑了几个月,终究因担心触怒美国而放弃。
并且在这次战争中,史上最华丽的战列舰对决依然因德国海军如历史那般只想零敲碎打,不敢战略决战,同时也因皇家海军指挥官杰里科全军进退、避免决战的小心谨慎,打的和历史上并无不同。之后的德国海军只做近岸防守,并全力押宝无限制潜艇战,而皇家海军则只能广布防潜网,实施远距离封锁。
海上战事刚刚消停,陆地上英法联军则为了夺取法国北部战略要地亚眠,也为了接触巴黎方向的德军压力,集结了四十个师发动了亚眠会战。这次战略性进攻中,英国终于开始使用其曾在历史上使用过的坦克,不过战场泥泞,坦克的机械稳定性也差,这些坦克没跑多少公里就全部爬了窝,而双方在鏖战五个月之后,英法两国终因战事毫无进展且秋雨绵绵,结束了这场伤亡近百万的战略性进攻。
海上陆上战事都颇为激烈,而在国内,总参谋部终于说服了德皇,开始对国内各种物资施行全面的、严厉的管理。此时的德国比历史上拥有更多的合成氨设备——原历史中,在战争结束的最后一年,德国只有三十五万吨的合成氨产量[注:],而现在,它的合成氨产量是历史的三倍,全国合成氨产量超过一百万吨,这就等于有三倍于历史的炮弹,或者在拥有和历史同样数量的炮弹下,每年要多两百万吨粮食。
步炮协统战术、弹性防御战术、反坦克战术、狼群战术、全面统治经济、合成氨设备、电子管无线电,虽然这些东西在历史上大部分德国都有,但更早、更精确性的使用,其在战场上所造成的优势是惊人的,这种优势并不是给俄军输入武器、给英法提供商船可以扭转的。在很多时候,杨锐甚至都要怀疑德国将要赢得整场战争,可每想到此,大美利坚以及它那位极富正义感的总统,顿时把这种想法击得粉碎;
更何况,英法战败不管是从长远战略上、还是从短期实利上都不符合中国的利益。中国需要资金建设国家,同样,南洋地区不好成为新兴势力美国的势力范围,那里最好是保持原状,在下一次大战中或独立或为中国所取,美国要是在英法溃败时插手南洋,那此时的中国能捞到什么?
习惯性的希望历史遵照原有轨迹,也习惯性的希望把宝压在熟悉的历史上,杨锐在稍微动摇一下还是不再对德国胜利抱有什么希望,中德之间确如他以前所想,完全就是一个跷跷板,一方的快活完全基于另一方的痛苦或疯狂上——当然,亚洲这一头的好处只有最强者才能获得,因此历史上两次大战都是日本人得益。
略略的想了想一些事情,杨锐转而问张实,“俄国那边怎么样?有可能发生革命吗?”
时间虽只是耶稣历1917年一月底,但革命端倪已现,张实闻言道:“彼得堡的工人现在已经开始罢工了,这是革命党故意挑起的,罢工的人数超过二十万。罢工又引起交通瘫痪,加上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几年都冷,列车、铁路都因严寒而无法运作,人力也因为征兵而缺少,所以城市里的煤炭和面粉供应都成问题。
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好转,那么以十二年前日俄战争时的大罢工为例,俄国终究会发生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只是,”张实说到这里有些迷糊了,他道:“先生,我们资助的那些人很多都不在俄国国内,而俄国又被德国所封锁,他们怎么回国啊?他们如果回去晚了,那不就错过了此一次机会吗?我们要不要……”
“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德国人会帮我们做的。”杨锐胸有成竹的道:“再则只要俄国不退出战争,那不管谁上台最终都会被布尔什维克推翻的;可真要是退了战争,那俄国之前付出的人命和金钱就全丢海里了,在美国宣战、胜利在望的情况下,谁敢担这个责任?。很多时候啊,国家就葬送在政客们利己保位的坚持上。”(未完待续)
ps:注:德国合成氨1918年产量为35万吨,《催化科学发展及其理论》p29
今日更新可能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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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卷 第六章 二月
readx;国际事务的端倪不说张实,即便是华新社的驻外记者也都能看出来,只是这些端倪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最终又会产生什么变化和后果,同时中国应该怎么做才最能获利,眼下就只有杨锐一个人能明确的‘判断’出来。对杨锐而言,这其实就是历史,他虽然不相信所谓的历史惯性论,但历史事件的发展总是有其相应的背景和条件,背景条件如果没有改变,事件总会沿着应有的轨迹歪歪扭扭的前行。当然,他的思考中也有对蝴蝶效应的考量,只是这一点就不是他能‘判断’猜测的了。
俄国突变成苏联,这是西方文明一分为二的大事,更是世界政治格局的大地震,改变整个二十世纪。中国能抓住的,除了趁机收复领土使双头鹰变成单头鹰外,再就是在二战中务必将苏联彻底推入欧洲,最终在战后形成苏联控制欧洲,中国控制亚洲、美国控制美洲三足鼎立之格局,而从现在到二战结束所做的一切,杨锐私下称其为铸鼎之路。
铸鼎总要有人祭炉殉鼎,很悲催的是这个角色将有德国人来扮演,以两国跷跷板一般的命运格局看,这是一种命运必然;而以德皇两次祸水东引,蛊惑沙皇将注意力挪到亚洲的做法看,这则是一种现世报。
只是,想法很美好,变数却极大,而且更有很多不可行之处,比如,怎么在砍了毛熊一条胳膊后还和其甜甜蜜蜜?怎么在和毛熊甜甜蜜蜜的同时,又不惹来一群麦克思主义战士?这两个都是眼下要立马解决的问题。
“那……,现在布党的人怎么说?”想到眼下棘手的问题,杨锐看向张实。
“除了之前要求在被俘的俄军中发展党员外,他们并未其他要求。不过这一次季诺耶维奇将乌利扬诺夫的亲笔信送过来了,他们也预感到了俄国将发生革命,所以需要军队军火,然后想从西伯利亚打回彼得堡。”张实道。
“绝对不行!”杨锐挥着手拒绝,他绝不能让全世界人民知道俄国革命是中国资助的,这在那些上等人看来最最不正义的行为还是让德国人代劳为好。“告诉他们。被俘俄军军营中已经有数百名英法荷比神甫,他们如果想在其中大规模宣扬麦克思主义是不可能啊;而要从西伯利亚打到彼得堡更不可取,以中国革命的经验,先占首都和省会者为王。所以布尔什维克最好的做法是直接从彼得堡革命,以获得内线作战优势。德**事情报局的尼古拉少校不是和你有联系吗,怎么不把他们介绍给他?”
“先生,这事情不是要绝对保密的吗?”张实知道颠覆之后会产生什么,麦克思主义和欧美资本主义是截然相对的东西。中国真要摆明车马让俄国赤化,后果难料。
“不,你并不要正式的和尼古拉少校去谈这件事情,你只要委婉的将你所了解的一些情况透露给他即可,他会明白这件事情该怎么做的。”杨锐道。“不管怎么样,这些被俘俄军都会离开中国前往欧洲战场的,可以答应他们不着痕迹的安插人员,但人数要少,至于从把被俘士兵交给他们,然后从西伯利亚往西打。这必然是不行的。”
“确实如此。”谢缵泰也出言道。“真要我们这么做了,那就是会成为众矢之,航运那边也别想挣钱了;而且这个政权每存在一天,我们就要被欧美各国骂一天,德国人想要俄国革命比我们迫切的多,这烫手山芋还是扔给他们吧。”
“是这个意思。”杨锐点头,“要钱要枪都好说,飞机、大炮这些战略性武器也可以给一些,但完全公开表明支持俄国革命目前是不可能的,其实这对他们革命没有多少帮助。有钱有枪还不够他们壮胆吗?”
“我明白了。”张实答道,心中默记此时;而杨锐因为谢缵泰的那句航运,开始问他最关心的问题:“美国宣战了,他们是不是要开始大规模造船了?”
“是。”张实道。“德国潜艇击沉商船的势头惊人。即便我们把商船都调入大西洋,也还是不能弥补英国损失的商船。美国商船估计只有……”张实似乎在想着一些数据,半响才道:“美国宣战前前我已经找人通知了德奥两国的商船主,他们所有的六十万吨商船想来大部分都已经破坏了,就不知道破坏的程度如何,美国能修复多少。如果不计算这六十万吨商船。那美国商船吨位不超过二百万吨。”
“怎么这么少?”杨锐记得似乎开战前美国的商船就有一百八十万吨,这两年也造了几十万吨商船,怎么还不到两百万呢?
“先生,美国船自持政府支持,英法又给高额运价,所以他们是直接将货物运到英国或地中海。不像我们,只把货运到西班牙等较为安全的地方。”张实道。“在威尔逊总统宣布海军将为商船护航之前,敢去英国的美国船只是少数,宣布护航后则越来越多了,所以被击沉不少。现在英国正在说服日本船也直接前往英国卸货,日本人还在考虑。”
英国商船损失惨重,开战前的一千三百万吨的商船已被击沉了近千万吨,剩余的三百万吨商船,加上从国内、各殖民地搜罗来的三百万吨内河船、旧船、帆船勉强着支撑着海运,但以德国潜艇每个月六十万吨的高击沉数,这种支撑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重安,这就要看你的了。”杨锐笑看向谢缵泰,收回那些乱七八糟权益的谈判,正在此时。
“竟成,此事关键还在于美国。”谢缵泰知道杨锐要的是什么,他也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只是,原来应该支持的美国现在横生枝节,让他无法顺利实施计划。
“美国人先扔一边。海关、英法各地的租界,这些总是可以先拿回了吧?”杨锐道,“日本租界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也该有所耳闻吧。”
日本租界交还中国后还是由租界内部纳税人自治,不过日人和华人的等级差别算是没有了,为了照顾小日本。自治议会的席位是故意照顾日本人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给欧美等国留一个好印象,不过等全部租界回归之后又会怎么样,那就另说了。
“可现在英法只愿做一刀切的生意。只要我们对德宣战,只要保证在华侨民生命及合法财产的安全,他们什么都会同意,他们一直在忍者,哪怕急需华工。”谢缵泰道。“而且虽然没有说,但英国公使麻穆勒的暗示过甲午前后英国对华政策的差别……”
“嗯。”杨锐想着麻穆勒的暗示,道:“我明白,他是想说甲午前英国是把宝压在满清身上,希望他能拦住俄国不让其南下入海,不想满清不争气,甲午输了他们只能扶持日本。”
“基本是这个意思吧。月初的那次私下会面,他还谈到了几个月前的中亚大起义,认为中亚将会是日后我国西域省不稳定的一个策源地,对地区和平很不利。”谢缵泰说道这里笑道。“英国人做什么都有一套说辞,将自己打扮的光鲜漂亮,这点,我们得学。”
“那就是说不光是外东北、而且外西北甚至中亚,英国也支持我们占领吞并?”杨锐也笑道,他心情难得不错,仙凤不在后从未动过的古巴雪茄这次终于点着,还高兴的抛给谢缵泰一支,张实本来也要给的,但他不要。是以,书房里只有两个大佬在吞云吐雾。
“他们当然希望我们占领中亚,这样我们就帮他们挡住了俄国,护住了印度。高兴还来不及呢。竟成,我看了情报局和西域杨大人的报告,那地方,也就是,……咳咳…,咳咳咳咳…。”谢缵泰不太习惯抽雪茄,被重重呛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待半响后他回复正常,便把那雪茄放一边,道,“这雪茄很是抽不惯!”这边说雪茄,可脑子里想着的问题却是没忘的,他接着道,“那地方可真没什么汉人啊,政教又是一体,即便是俄国,也不得不准汗国保持一定的权力,我们这么贸然插进去,圈了那块地方,要花的代价是极大的,打战不说,光移民那就要花上无数银子。这事情我想了好几次,真值得吗?”
“很值得。”杨锐肯定道,他又看了看张实和谢缵泰,感觉两人都是信任的,便道,“我现在说的你们不可外传!据我所知,全世界的石油天然气都集中在从中亚到地中海这一圈陆地上,这里是世界能源的中心。我们要有一条可通往欧洲的铁路。一来可以在百年铁路技术发展后,取代部分海运,直通欧洲;另外最为重要的就是控制好能源通道和产地。重安你也配了公务车,以后若是我国家家都有车,那每年所需要的石油数量极为惊人。”
“国内的石油不够吗?”谢缵泰道,他以前听过杨锐说过中国不缺油的。
“五十年内估计够,但五十年后,甚至四十年后就不够了。再说那里的油比我们好,挖起来成本也低。只要不是打战,我们的油井还是封着吧。”杨锐也把雪茄放下了,他喝了口茶再道,“有铁路那自然可以修石油管道、修天然气管道,这虽然比水运贵,可若能提前布局,不管能不能抢占油田,那些内陆地区所产的石油天然气最终还是只能卖给我们。
再说每个国家开国时,军力、斗志、雄心都是最盛的,而国际环境随着欧战结束,也会越来越文明,所以我们这几年打下的边界将是中华最大的边界,以后要想抢地方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竟成是说威尔逊所提倡的民族自觉吧?”谢缵泰当下就想到了威尔逊的倡议,这个倡议一出,弱视民族就奉为圭臬,这也好在美国自己是个移民国家,没有群居只有杂居,唯一的印第安人也杀的差不多了,算是抓住了其他国家的软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杨锐道。“虽然英法因有诸多殖民地,打完仗就不会理威尔逊,可以后就不一定了。中亚那边不管怎么处理,先做拿下的准备,以后要自治就自治,要独立就独立……,”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杨锐考虑后再道:“还是让他们独立的好,那几个汗国。拿下来很可能惹得满身骚。”
总参以情报局、杨增新的所提供的信息做了两套方案,一是实行汗国自治,这基本和俄国治理中亚没什么两样;再一个则促使这些汗国独立建国,建国方案也做了两种。一是以希瓦和布哈拉汗国为模板,建立政教合一政体;再则是以中华为模板,建立世俗政体。
独立建国方案好处是把伊斯兰教徒隔离了,西域更为安全,这是杨锐喜欢的;可一隔离又把铁路给隔没了。通往波斯的铁路怎么走都要经过布哈拉汗国和土库曼汗国,一旦两国有变,那交通线立即被掐断。诸人谈论下来的补救措施不再是杨增新曾提过的,将阿富汗边界通往波斯的这一长条土地占下来,而是舍下取上,从巴尔喀什湖开始,一直往西到咸海,再把咸海到里海纬线以南地区占为己有。
这样的结果便是国土南面与希瓦汗国、土库曼汗国接壤,北面则与苏联接壤。不和布哈拉、阿富汗两个国家有牵连,到波斯的铁路正常情况下将顺着原来穿过布哈拉汗国的那条。关系不融洽的话,则可绕路出西域往西,一直到咸海再拐弯南下穿过土库曼直抵波斯。
这是最坏的情况,好的情况则是:土库曼对波斯而言相当于中国的东北,统治者的龙兴之地,此地因为俄国侵占才最终被放弃,现在有中国这个穆斯林守护者在北方巴尔喀什湖——咸海——里海一线挡住俄国人南下的步伐,那这片地方波斯十有**会将其收归己有,若是这样,中波便在里海岸边接壤了。
只是。舍下取上的方案已将中国放在风尖浪口:从霍尔果斯出西域现有边境后,经巴尔喀什湖地区到里海,这条路长有两千公里;而宽,在咸海北面最窄处。南北相距不到一百公里。就这么一条如此狭长单薄的通道,苏联坦克军一个小时就贯穿了。对此,总参强烈要求取‘下’,即穿越帕米尔高原,沿着阿富汗边境、横跨布哈拉汗国进入土库曼,不过。运部和工部依然认为帕米尔高原上无法修通铁路和管道,‘下’策是不可行的,唯有取‘上’策。
杨锐的观点也是选‘上’策,这一来等于是将后世的哈萨克斯坦分成南北两块,中国土地是哈萨克斯坦的,和汗国没有纠纷,而且这里是草原,地广人稀,把移民而来的俄国人赶走后,汉人可以移民到这一地区;二来这些地方本来就是要占领的,现在的问题不过因为南面的汗国独立,在咸海北面纵深缺少而已,在咸海以东或以西地区都不会这么窘迫;三则是中国只要现在以战促和,与苏联签订边界协议,那越到以后失去的可能性就越小,中亚本是苏联解体后放弃的部分,只要这几十年移民数量足够,这片飞地还是能吞下的。
总参的方案一直未定,现在谢缵泰和张实听闻杨锐在漫长的考虑后选择让希瓦、布哈拉、土库曼独立,两人对视一眼,谢缵泰追问道:“这是要取上策啊?”
“当然是取上策。”杨锐道,“下策基本就在穆斯林当中穿过,阿富汗和布哈拉都不好伺候,还有帕米尔高原,那里修不了铁路。”
“那土库曼怎么办?”谢缵泰再问。“交还给波斯还是让其独立?”
“最好是交还给波斯,反正我们不占他们一寸地,独立也行,只是他和波斯的纠纷由我们来调解,以保持道路通畅。”杨锐道。
“那这件事情波斯那边……”因为前年的沪上博览会,中波两国就已经建交了,在中国刻意恩惠下,此时瘪三一样的波斯认为中国和德国一样是自己的朋友,他们的留学生已经派到了沪上和北京,似乎是要来学习先进经验的。
“可以在阅兵的时候私下和波斯人说一说。”杨锐肯定的道。“不过,我想俄国积威之下,他们是不敢做什么的,我们还是先看看他们国内各派的反应吧。”
“我明白了。那希瓦和布哈拉两个汗国也是要联络的。”谢缵泰说道,“只是,土耳其总督区怎么办,是我们占,还是交给希瓦汗国?”
“土耳其总督区所属土地可以交给希瓦或布哈拉,我们只占俄属草原总督区。”杨锐道。“但第一不能那么轻易答应他们,第二则是要和他们签订共同对俄攻防协定,一旦俄国进攻,这两国就要和我们共同对敌。”
“看来竟成担心中亚甚于俄国人啊!”杨锐的选择基本没有动汗国的地盘,占的都是草原地区,故而谢缵泰有此一叹。
“我不可不想再有一次回乱。”杨锐点头道,“我一直认为只有汉人占多数的地方才是我中华真正的领土,当然蒙古西藏两地除外。你去年提议成立的理藩院极好,汉人以外各族就由理藩院管着,什么封袭啊、年班啊、进贡啊、宴赏给奉都上,就是……”
杨锐一说就是,谢缵泰便苦笑,前明素来是不和亲的,可前清时理藩院是管满蒙联姻的,现在中华也成立理藩院,那就等于说要将朱宽肅的女儿或侄女嫁到蒙古。从现实考量来说,这是应该且必要的,不然蒙古那班老旧王公贵族不放心;可从气节上说,这让人难以接受,这也是从开国以来就有人提出成立理藩院,但却未被杨锐允许的原因。
“好了,联姻之事以后再说吧,未必就要按照旧规矩来。”杨锐说道,并无责怪之意。他说罢又问张实道:“中亚那边不是大暴动吗,按照我刚才说的那个思路,有没有可利用的?”
“这只能利用希瓦、布哈拉两汗国,再有就是土库曼的部落了,至于土耳其青年党我们是要务必要压制的。”张实回忆起中亚的情况,心思有些沉重。汉人和中亚各族长相举止是有很大差别的,那边的情报工作并不好做。虽然复兴军是以解放者的身份进入中亚,并不占土耳其总督区一寸土地,可中亚情况极为复杂,各国势力纠缠斗争,特别德土两国间谍频频出现在中亚乃至西域,土耳其青年党则幻想建立大土耳其,这绝对是中国所不容许的。
“先生,若是有可能,希望能借助英国的帮助。”张实想了想之后道。
“英国?”杨锐有些差异,而谢缵泰却是点头的,他道:“英国人一直在新疆拒俄,若是俄国发生革命,退出战争,那他一定会全力支持我们占领中亚。英国在西域和中亚经营多年,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是最好的,只是在俄国还没有退出战争前,我们要是攻入中亚,英法美等国一定是反对的。”
“重安的意思是等俄国退出战争之后再进攻?”杨锐问道。
“是的,也只能这样。竟成,你可别忘记了,我们的商船全在大西洋上,一旦我们攻入中亚,那商船便有被英美没收的危险,而日本人,未必会全力拦住他们。”谢缵泰道。
“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那就来不及了。”杨锐想着十月革命,感觉事情真不好办。
“重安先生,要是我们只拿回失地呢?”张实道,“然后再支持各汗国独立,造成内乱的表象,那英美等国就未必会和我们撕破脸皮了吧?”
“拿回失地……,支持汗国……”谢缵泰默念着这两个词,良久方道,“拿回失地问题不大;可汗国怎么支持?要那些汗国相信我们一定会对俄国开战,又要英美相信这不是我们干的,这可能吗?”
“总是会有办法的。”张实笑道,搞渗透颠覆,情报局已经很拿手了。
“那你,你们何时动手?”谢缵泰再问,有些不安。
看了杨锐一眼,张实依旧微笑,他道,“阅兵的同时,也就是来年二月。”(未完待续。)
辛卷 第七章 最低要求
readx;银安殿内正在商议,而在内外城相交的正阳门西侧城楼上,章太炎正同着顺天府府尹沈瓞民、工部城建局官员、以及一干建筑师登高望远,商议着改造整个京城之事。
中华定都北京,各处规制虽无大变,可按照新城市的标准、水、电、气、污、路、绿化,这些都是要重新整过的,而京城建城有数百年之久,加上晚清财政拮据,几经兵火,整座城市已是老旧不堪,不从地下三丈整到地上三丈真是对不起京城这两个字。
虽然,杨锐反对在内城修筑地铁——他甚至想把整个内城都弄成步行街,禁止机动车辆入内,可外城还是要修的,可改造的事情不是说有钱就能办好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此地洋人众多,又有特权,并且中国变化太快,这些人还未从以前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中转过神来,市政府要修个什么东西非得求着这些人,他们要么不愿意,要么就漫天要价,真是恶心之极。
同样的,正阳门城楼靠西城墙一侧持枪驻守的美国兵也很是讨厌——庚子年美国人占领正阳门城楼后,即便签订辛丑条约,因为此地是整个使馆区外延的制高点,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将城楼交还给中国;而复兴军辛亥年攻占紫禁城时不选正阳门而选崇文门,很大一个考量便是驻守在这里的美国兵。
“京城内城九门、外城四门之中,以脚下这座正阳门最为要紧。从前明算起,此门曾遭四劫,每一次遭劫华夏都有大难。坊间流传,正是庚子大难时,这箭楼和城楼都被烧了,鞑子才失国——据说箭楼四面有炮眼七十二个,威压四面,合七十二地煞之义;而城楼之檐梁,有三十六根。合三十六天煞之数,城楼箭楼庚子年俱被毁,这一百单八煞就出世了。”
客串风水先生的京城市长沈瓞民正在胡侃,他此言说罢。又笑道:“其实正阳门为内外城之正门,此处若是失事,那只能说这王朝已衰。”
沈瓞民随口胡说,可章太炎闻之却是面色突变、气息难平,好好的城楼被洋人占了不还。他觉得是大失国威之举,奈何连杨锐也坦言这几年需要忍让,所以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总有一天要把洋人都赶出去!”章太炎连喘了几口气,微微涨红的脸最终是平复下来,忍辱负重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重逾万钧,要不是看着数十亿银子的份上……
“大人,”刚才正在和诸人对照图纸商议的工部官员张锳绪上前道,“外城很多地方都是荒地,将内城的商家全部移居到外城极为可行。不过数十年之后,外城怕也要承载不下,只能挪到京城以外了。帝都之规划,应当计划到城外五十公里以上才能满足日后所需。”
“那外城要拆多少房子?”章太炎问道,京城规划本来是不归他管的,可杨锐一句建筑是凝固的艺术,那事情又归了礼部。本来也是,首都为国家象征之所,岂能让人乱盖乱建。章太炎一上来就是拆楼——内外城凡是超过两层的违制民居都要拆除,东郊民巷里面的四层楼六国饭店政府管不了。可中国人的建筑还是管得了的。一时间庚子后辛亥前这十年建的百余家店铺都削了一层,内城没事,外城的商铺可就不乐意了。
“大人,外城要拆的只是道路两边的民居。以腾出数十米大道。”张锳绪说道。
“那岂不是又要怨声载道了?”章太炎也不明白为何道路要弄那么宽,可这是杨锐明确要求的,只得妥协。
“这……,”张锳绪还在想怎么措辞,他的同僚沈琪便道:“大人,百姓是旧居换新房。高兴还来不及呢。商铺虽然也挪了位置,可改建之后一样是临街,并没有什么损失。再说,京城的地大多是户部的,既然地主同意,租户有什么好说的啊。”
相比于自己的同事,沈琪要年长十岁,他说话自然圆滑一些,不过这话章太炎明显听的不喜,他道:“拆人家院子,骂几声也是正常的。那些愿意要钱的,你们不要短少了赔偿金;要房子的,那把房子建好,让百姓住的舒心。”
“是!敬遵大人训示。”沈琪、张锳绪几人立即躬身答应。
“那帮黄皮猴子在干什么?”詹姆斯上尉一上城楼就看见了正在城楼西侧的章太炎一干人,他问向前来交班的法约尔中尉。
“我想他们只是在观察什么,谁知道呢。”美国官员没有制服,美国士兵更分辨不出中国官员的制服和品级,法约尔虽然知道这些人是官员,但却不知道是怎么样官员,再说这些官员与他毫无瓜葛。
“观察……?”詹姆斯上尉和他一样只知道那些人士官员,但他对中国官员素来不在乎,猴子穿什么衣服都是猴子,而且听使馆里的牧师说,现在退教的人越来越多,中国正在野蛮化。
“约翰,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政府官员,我们不应该去干涉他们。”法约尔感觉詹姆斯想过去把中国人赶走,不由说了一句,可他已经下班,这话说完便走了。
“嘿!离开那儿!”詹姆斯上尉见那群人中有几个人离城楼越来越近,而且他们正在对城楼下的街道进行测绘,本来就反能异教徒的他终于对忍不住大喊起来。不过,城墙上的诸人要不是旧学出来的,要不就是留学日本、法国的,对他呼声开始是没听见,后来听见了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离开这儿!马上!!”感觉被忽视的詹姆斯上尉冲动的带着两个人跳出城楼和西城墙相接的障碍,冲到正在测绘的年前官吏面前,不但将测绘的三脚架推倒,还伸手指向西面大叫,示意他们马上滚蛋。
政府懂测绘的官吏都是新学学生,见几个狗熊一样洋人对着自己大喊大叫,顿时被吓了一跳,他们此来是要测绘棋盘街和大明门后面御道的,虽然这个地方还是太偏,但总比在城墙下什么都看不到为好。之前他们也知道城楼被美国占着。不想连靠近城楼都不让。
“凭什么要我们走!”虽然语言不通,但洋兵是什么意思领头的孙支厦还是懂的,他一遍把测绘架扶起一边质问,其实心中也有些慌。根本忘记了洋人根本就不懂汉语。
语言不通,但表情却是明白的,隶属海军陆战队的几个美国士兵对中国人的反应很不满意,詹姆斯上尉再次大叫要中国人滚蛋,他旁边的两个士兵则拉动枪栓。以示威吓。
“这是怎么回事?”被美国人大声叫嚷‘狗狗狗’吸引过来的章太炎走了过来,他嘴上在询问,但人却插在孙支厦和美国兵之间,刚才心中慌慌的孙支厦等人顿时腰杆直了不少,脸上因涨红而导致的火热此时也感觉到了。
“笨朱……”章太炎和沈瓞民都不懂英语;张锳绪则是留日出身,东京帝国大学毕业,辛亥前曾在农工商部高等学堂教授建筑课程,也不懂英语;唯有沈琪是留法生,但他只会说法语:“我们是政府官员,只是在这里测绘……”
“go!”詹姆斯见黄皮猴子不走不说。居然还有一只毫不害怕的迎了上来,他暴怒下再喊‘go’的时候,似乎是太过用力,口水猛然喷了章太炎一脸。
“无耻洋夷!”章太炎大怒,骂了一句掏出手绢擦干口水后,气愤之余又将手绢甩在洋人脸上,就这一甩,城头上立即开始热闹了……
银安殿里,杨锐本正和谢缵泰和张实商议中亚诸事的细节,李子龙忽然敲门快步进来。他看谢缵泰也在,当下道:“总理,太炎先生和美国人在正阳门上打起来了!”
“啊!”书房内三人都是大惊,最为着急的是谢缵泰。章疯子之名他是知道的,而且他素来极为排外,这一次和美国人起冲突,他担心又是他疯劲发作。
“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杨锐很不悦,他最讨厌汇报事情如此有头没尾的。
“总理,是在正阳门西面的城墙上。说是美国人不让工部的人在城墙上测绘。太炎先生和府尹沈大人便上前和他们理论,结果被美国人吐了一脸口水,太炎先生大怒下把手绢甩在……”说到这里李子龙的声音小了一些,若不是章太炎,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尚书大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甩在美国人的脸上,然后…双方就打起来了……”
“那现在呢?”谢缵泰听着听着便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坐不住了,他不但担心章太炎出事政府不得不强硬,还担心美国人出事后后面废除旧约的谈判不好谈。
“现在……”李子龙道,“箭楼上的禁卫军过去了,美国兵人少吃亏,但他们冲到正阳门城楼的时候,军营里的美国兵全上来了,现在双方正对持在正阳门城楼上,东郊民巷里各**营也都动了,还有……估计天津那边也有动作……”
“开枪了没有?”杨锐心中巨震一下便平静了,章太炎很早就和他说过正阳门城楼的事情,但却被他劝了回去,现在这时节,确实不应和美国人闹翻,但如果开了枪那就不一样了。
“这,没说啊……,我想是开了枪,不然禁卫军怎么会上前。”李子龙口齿素来伶俐,不想这一次却颠三倒四、结结巴巴的。
“开了枪那就不一样了。”杨锐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转头看向谢缵泰道,“一开枪就会有死伤,这件事终究无法善了。重安,正阳门城楼能乘机拿回来吗?”
“竟成!哎呀!!”谢缵泰实在是焦急,他也实在想不到杨锐在这火烧屁股的时候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拍着大腿道,“竟成,真要是开了枪死了人,那事情可就真要闹大了。枚叔疯了,你也跟着他疯么?想想大西洋上的商船,想想航运生意,你怎么就不能忍个两三年再提这事情呢,到时候不说正阳门城楼,就是美国租界,我也会帮你都拿回来。”
“美国人都开了枪伤人了人,那还有退出来的道理!”杨锐忽然大声道。“当时我们要收回正阳门城楼的时候,美国人是怎么说的?他们说这是他们的战利品,虽然不属于东郊民巷范围,但依然应由美**队占领。这话我现在都还记着!让他们去打吧,这只是边界争端……”
“竟成,你!你不能这样糊涂啊!!”谢缵泰快被气疯了,他不知道杨锐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如此说话。
并没有在乎谢缵泰急的跳脚,杨锐若无其事的对李子龙道:“打电话告诉王孟恢,把枚叔保护好,正阳门那边,要光是肉搏拼刺刀。就让禁卫军打下去,把正阳门城楼给我抢回来;要是美国人开枪放炮……,”杨锐想了想,“真守不住那就把正阳门城楼给我一把火烧了,老子坚壁清野也不留给他们!”
“竟成……”当朝日久,杨锐越来成熟,也越来越不喜形于色,欧战期间说好第一任务是挣钱的,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出,谢缵泰真是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放心吧重安,只要我们不开枪,拼刺刀美国人死不了几个人的。”杨锐道。他说完再一笑,“我今天不能在衙门里坐班了,待会公使团和芮恩施都会来。你应付他们吧,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
“我什么都不清楚!!”杨锐加完柴火就想跑,焦急中的谢缵泰顿时生气,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国之长。
“那你就说不知道!”杨锐对于谢缵泰的怒气不以为意,他笑道:“重安。我们不是要进攻东郊民巷,也不是要杀洋人,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美国士兵无礼,侮辱本朝重臣所致。这只是发生了边界冲突罢了。另外不要忘记了,正阳门众目睽睽,发生这种事情,舆论会如何看政府?还是让下面的人去争好了,我们即便要退让也只能事后悄悄退让,现在是绝对不行的。”
“那航运怎么办?”谢缵泰道。他看杨锐没有失去理智。也就不再跺脚。
“航运有日本人,别忘了这是合伙生意,商船挂的也全是日本旗,这就是我们不能得罪英国的原因。我们和美国闹翻、撕裂,全世界怕就只有日本人最高兴了,美国人要动商船队,不说日本人,怕英国人都不会同意。”杨锐说完就离开了银安殿。他走后不久,公使团领袖公使葡萄牙人符礼德便同着英国公使麻穆勒、美国公使芮恩施进了银安殿。
“谢先生,我代表公使团对贵国公然违反国际公法表示强烈抗议,如果贵**队还不退出正阳门,那么各国将对此进行干涉!”符礼德精神抖擞、胡子直飞,本来这番话他是要当面对杨锐说的,不想只找到了谢缵泰。
“正阳门城楼历来就不属于东郊民巷范围,自然也不属于国际公法范围!”谢缵泰朗声道。“而这次事件,实因美国士兵无礼所致,如果各国想要干涉的话,那就请干涉吧。”
谢缵泰见章太炎、杨锐闹出这事,心中本就有气,现在再听符礼德言及许久不曾听到的干涉,顿时来了气。他这话说完,符礼德、麻穆勒、芮恩施三人脸上都是大变,符礼德是吃惊谢缵泰强硬,麻穆勒则忽然想到中国是不是被德国拉拢了,而芮恩施则对一向温和的谢缵泰说出这样的话表示吃惊。
三人愣过之后,当事人芮恩施说道:“谢先生,贵国不应该挑起这种事件以求收复正阳门城楼,这是不道德的,更是暴力的,美国总统和美国人民都不会同意贵这种蓄意挑衅和犯罪。”
“芮恩施先生,首先,你对这件事情起因的判断是错误的,我国从来就打算以谈判的方式收回正阳门城楼,而不是武力解决,如果是蓄意,为何要等到今天?”谢缵泰道,“其次,事情发生在外交使馆区之外而不是之内,贵国士兵在我国领土上公然侮辱我国重臣章太炎大人,并且枪击我国人员,这是谁对谁的犯罪?
各位公使先生,我国一直以来都希望以谈判而不是武力和各国协商,以解决废除旧约、缔交新约之问题,实在不曾想过通过武力解决。不过,如果各国希望再集结一次联军,以一些蹩脚的借口对我国开战的话,那各位务必要谨记,我国绝不是清朝!”
“谢先生,我想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命令正阳门上的贵**队撤出来,事态平息之后再商议如何追究事件责任。”麻穆勒听完谢缵泰所言,感觉中国并未被德国人拉拢,顿时松了口气。就现在欧洲战场的情况,英国需要美国,也需要中国,他实在不想两国打起来。
“芮恩施先生,我谨代表大中华国政府在此正式照会阁下:今日下午两时三十五分,贵国士兵无故侮辱、殴打我政府内阁成员章太炎大人,并对我国人员开枪,击伤两人。这种行为是对国际公法的公然践踏和对我国政府的最大侮辱,我现在要求阁下追究事件责任人,并要求其对我国政府及章太炎大人作出正式道歉和赔偿;且此事件是因正阳门城楼而起,而此城楼从来就不在任何条约和协定内,为贵**队非法占领,我要求贵国政府即日起交还正阳门城楼。”
在洋人公使开之前,谢缵泰终于问明了事情的经过,是以在芮恩施等人还没有到之前,就写了一份极为斟酌的正式照会,他想的不是正阳门,而是要求美国人在理亏的情况下让步——向中国道歉之人只是普通士兵,而不是美利坚政府。不过他明显想错了,素来文雅的芮恩施此时正怒气满面,他一直认为正阳门事件是中国人自导自演的阴谋,什么侮辱殴打,那只是他们在演戏。
“外交部长阁下,正阳门是拳乱时期我国海军陆战队占领之地,贵国不可能因为换了一个政府就对以往的罪行和条约予以否认。和使馆区一样,城楼五十米内禁止中国人靠近,贵国官员明知故犯,被我国士兵警告之后还不退走,自然会发生冲突;而现在贵国占领正阳门则完全违背了北京议定书,触犯了国际公法。我诚恳希望贵**队退出正阳门,并向我国正式道歉。”芮恩施看着谢缵泰,在找不到杨锐的情况,他更认为这是中国人的阴谋。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阁下回去吧。”谢缵泰听完芮恩施所言,不得不苦笑,“我希望阁下能冷静对待此事,不要故意在其中加上阴谋论的论调,以使两国的友谊发生裂痕!”
谢缵泰居然端茶送客、不想再谈,英国人顿时急了,他道:“谢大人,事件既然只是意外,那就应该妥善解决此事,而不是失去理智任其扩大,这对你们两国都是很不利的。”
“我非常想解决这个问题,但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大家都想宁事息人,可各位公使先生一来就是抗议,指责此事是我国蓄意所致,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谢缵泰道,“中华不是清朝,不惧任何外国干涉,我们只讲道理,也只认道理。
在上一次正阳门交还的谈判中,美国的先生们认为城楼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战利品,我想请问,中美两国现在还处于战争状态吗?还是说,美利坚政府根本就不承认北京议定书?我的想法是,如果美利坚政府承认北京议定书,那就应当承认正阳门从来就不在议定书范围之内;如果不承认,那他们有什么理由指责我国违背该议定书呢?在此我还是坚持我的最低要求,肇事士兵必须向章太炎大人道歉。”
“不!这不可能!”芮恩施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也是之后美国海军陆战队没有开枪的原因,可现在谢缵泰最低的要求是道歉,他如果答应,那么海军陆战队、甚至威尔逊总统都会反对这一要求——官方的、白种人向黄种人道歉,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虽然进行道歉的只是一个海军陆战队上尉,但在外人看来,他将代表整个合众国政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