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第四十五章 做好
飞艇在7月24日早上六点到达北京外城永定‘门’外,夏日的时节虽然庄稼都很茂盛,但依然无法掩盖褐‘色’的大地,房子是褐‘色’的,树也是褐‘色’的,沾满了泥土。无比清洁透明的空气中,蓝紫‘色’的西山光彩夺目,这种鲜明的‘色’彩映衬着京城内红‘色’的宝塔、高大规整的城墙,使得整座城市无比的威严雄伟。
杨锐不知道怎么心里忽然跳出威严雄伟这个词,这明显和北京在他心中的印象很不般配。就历史来看,满清攻入了北京,法国人英国人攻入了北京,八国联军攻入了北京,这座城市似乎太容易征服了,特别是现在,天津到北京对于洋人来说毫无阻碍,使馆区几千洋兵离紫禁城不足一公里,国都选在这里,想想都可怕。
杨锐想着这些的时候,飞艇已经稳稳的停住,外面全是迎接的人群和马车,吊舱虽然开着‘门’,但是所有人都想让他第一个下船。看见杨锐若有所思,陈广寿不得已动了杨锐一下,轻声道:“先生,该下船了!”
“哦!”杨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大家都站在吊舱内看着自己,终于明白大家的意思。于是他稳稳的站了起来,理了理军礼服,在诸人的瞩目下走出了舱‘门’。
杨锐一出吊舱的时候,外面等候记者的镁光灯便闪耀起来,俘虏整编过的军乐队也准备奏乐,不远的人群中,一身军服的雷以镇小跑了过来,他在不远处立定,敬礼后大声道:“报告总司令,复兴军第二军军长雷以镇向您报告:我军奉命攻占北京,围歼敌之防御部队,昨日已占领北京及京畿地区。歼灭敌禁卫军、八旗军等三万四千余人,缴获无算,全军伤亡两千六百三十九人。报告完毕!”
“很好!”杨锐看见雷以镇有些‘激’动,很是郑重的向他回礼!
“第二军驻京部队列队完毕。请您检阅!”雷以镇再道。
看着不远处整齐的方整,静默的士兵,杨锐大声道:“第二军在攻占北京战役中,执行任务坚决,攻占目标迅速,完成任务出‘色’,真正体现了复兴军不怕牺牲、敢于胜利的战斗‘精’神,我代表全体会员向你们敬礼!同志们。感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为民族服务!为民族服务!为民族服务!”半围着飞艇的方整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这声音只把站在前面的记者和军乐队吓了一跳。虽然这个情节是事先排练好的,但杨锐还是在这种呼喊中热血沸腾,他忽然觉得他还有话要说。
“今天,杭州城外的第三军已经击穿清军最后一道防线,开始围歼清军,热河、山东、河南、江西、湖南、广东、广西都已经被革命军占领,甘肃、新疆、西藏也都已经向我们投诚。全国唯一还没有光复的省份只剩直隶。这是满清最后的堡垒,他们将会想尽一切办法负隅顽抗、苟延残喘。
同志们,我们要握紧手里的枪。消灭他们!消灭一切敢于阻止我们统一国家的敌人,而后,我们还要守卫这个国家。击退一切敢于入侵这个国家的敌人。为了这,我们或许都将牺牲,但是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更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历史证明,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的复兴不要付出代价,既然要付代价,那么我们就爷们一样拿命去换,把国家的完整、民族的繁荣换回来。同志们,我们要死的光荣!……”
杨锐的声音雄浑、深远。再一次看见他的莫里循听着通事的翻译,并不能被话里的意思‘激’动。但听着杨锐的声音,感受着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他不由的想到,巨人终于是醒了!在前些年的那次专访中,虽然杨锐说了很多,可他并不相信这个怪异的革命者能开创今天这样的局面,然而事实却让他惊叹。他感觉这个正在‘激’烈讲演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一种化身,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巨大却空空如也的飞艇,而是无法计数并且一扫麻木的人民。
他无法判断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说服、也许是利‘诱’、也许是‘逼’迫,但不管怎样,现在全各地传来的消息都是全国的人民都被他‘操’纵控制了,这便是他能站在这里的原因。真是……上帝!莫里循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只能是惊呼上帝。
为了使士兵听懂,杨锐讲演全是白话,但即使是这样,按照几十年后士兵们的回忆,伟大领袖的‘激’情讲演他们当时只听懂两句,一句是“只剩直隶”,另一句就是“死的光荣”,前者在辛亥年之后就少有人提起,但后者却影响这些士兵一生。
杨锐的即兴讲演完毕,他便和从沪上过来的人一起上了马车前往北京内城。看这这一条马车进了城,京话日报的主编、原本在1906年9月因为‘妄议朝政、捏造谣言’而流放新疆十年、民国时自杀未遂的彭翼仲叹道:“这天下终就是变了。”
“这世界也是要变了!”在他身侧,京华日报主笔,1918年11月因愤于国势日衰、道德沦丧,自尽于积水潭的梁济也是感叹,他不在乎谁坐龙庭,在乎的是不是改变世界。
“这杨竟成也是粗鄙之人,说得都是粗鄙之语。”同是主笔,也和彭翼仲跟随梁济自杀的吴梓箴有些鄙夷的说道。复兴会报纸上虽然有杨锐的文章,可这是他第一次亲闻杨锐的谈吐。
“梓箴啊,你说杨竟成说话粗鄙,那是因为他的话不是对我们说的,是对他的那些兵说道。这……他的讲演简直就像梁卓如的笔,是带着魔力的;还有那飞艇,如此巨大,真要是心志不坚的人怕就要膜拜下去。我看这复兴会还是带着些洪杨的味道,喜欢‘弄’出一些大东西,说一些叫人送死而不惜命的话,来蛊‘惑’愚民为复兴会卖命……”
彭翼仲的话直戳复兴会文宣的痛处,旁边的的梁济连忙拉着他,低声道:“翼仲。慎言啊!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怕复兴会的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们办报之人。说的就是实话,现在全国大部分地方都被复兴会占了。就剩这直隶一省他还要喊枪说死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难道就不能谈和吗?”彭翼仲道。复兴会攻入京城,除了限制内城居民外出,还是少有杀戮的,可在彭翼仲看来,流血就是不应该的,他历来主张的是改良。
“不对,杨竟成是语有所指的。”吴梓箴说道。“听说沪上那边抢火车。复兴会和英国兵打了一场,死没死人不知道,但现在公使团是一概不理复兴会的,这洋人怕是要出兵的!哎,昔年梁卓如在东京的时候就说过,这革命必定会引起列国干涉,百姓有难了。”
三个在民国因为“国‘性’不存”而接连投湖自沉的文人在一边感叹猜测,而给他们驾车的梁漱溟则看着远去的士兵向往不已,若不是父命所在,他也想加入那支穿的‘花’‘花’绿绿的军队。然后拿自己的命去换“国家之完整,民族之繁荣”。
杨锐到来必定在北京引起轩然大‘波’,他根本没在乎一些小人物的感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驶进永定‘门’箭楼‘门’‘洞’意味这什么,他只是感慨这无法言状的城楼和瓮城,对着身边的谢缵泰说道:“北京的城墙决不能拆啊!这些都要保护起来。”
谢缵泰可是有好多事情要向杨锐通报的,谁知道他却来了一句城墙不能拆。他笑道:“京城,以镇进攻的时候,已经最大限度的减少破坏了,现在就是紫禁城里面不少‘门’在那天晚上打坏了,这也是没办法。这个不说了,现在北京最棘手的事情有两个。一是光绪死了,现在天气热。还是要早点入葬的好,但是用什么规格。还是要斟酌的;二是公使团那边,他们到还是希望我们能和满清停战,和剩余的清军讲和,然后再开国会。现在全国就剩这直隶了,我们是不是放一步,就看你的意思了?”
“南方的第9镇,还有浦口的江防军,两支军队加起来两万人出头;直隶山东这边五个镇,还有一直判断不出战力和具体人数的毅军,加起来有七万多人,这十万军队不少啊!他们求和可以,不过我们的底线是要他们接受改编,服从调配,军官的待遇也要变得和复兴军一样,这些条件他们要是能接受,我们可以停战。光绪那边……去找人查一查历史上的是怎么做的……我就担心一旦送葬的话,内城的满人会‘乱’,到时候如若有心人借机生事,洋人也凑上来‘弄’些名堂,那就危险了。”杨锐答完忽然想到一个人,问道,“袁世凯还没有到吗?”
按照军情局的消息,汉口租界士兵组成了一支小型联军连同袁世凯看家护院的那一个营一起坐火车来了,安阳到天津不不远,杨锐感觉他就要到了。
“还没有袁世凯的消息,他怕是要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才能到。”谢缵泰摇头道:“满清剩下的那些军队,改编我看他们可以接受,就是一旦这样,那京城的满人怎么处理?昨天晚上志锐派出信使,准备和我们和谈,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保证现在被我们控制的满人安全,并保证以后也不追究他们,他就把直隶让出来。”
“志锐这么快就服软了?”杨锐有些奇怪,这是个好消息。
“主要是光绪死前写的遗诏起了作用,昨天各届报纸都登了这道遗诏,李莲英还有那些大内‘侍’卫也都放回家去了。现在我们是把刀架在满人的脖子上啊,通电里说的他们不信,只能是在谈和的时候把这个要求说出来,他要的是岷王的圣旨。”谢缵泰道,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不信复兴会信傀儡。
“‘性’命可以留,旗饷也可以不还,但满人的家产怎么办?还有内城的屋子可都是要赏赐出去的?还有北京是国都,三十几万满人就在里面,谁睡的着觉?”杨锐道。他可就是指望在满人身上榨一笔大钱的。
“这……王公官员的家产我们可以没收,但是普通满人的就应该放过吧?院子嘛,这些王公大臣的就够我们赏赐了,实话说,这些满人还是穷的多。照他们那样子,不消十年,这房子家财都要典当的。”谢缵泰知道之前的定的策略。那是要把三十多万满人全部赶出去。
“就这么放过他们?!”杨锐反问道,“还是心有不甘啊!”
“竟成。这些满人除了房子,已经没什么油水了,不当官没差事的满人一个个都是外面看着光鲜,其实里面比外城的人家还要穷,你在东北给他们地,这反而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几十年后说不定还要谢谢你。”谢缵泰忽然开起了玩笑,他也是‘抽’样调查后才明白实际情况的。满人只靠着旗饷过活,又爱面子又‘抽’大烟,真是没好日子过。
“这次没收了多少东西?”听谢缵泰说道油水,杨锐倒想问问收获。
“有不少东西。户部银库、官钱局、大清银行、各部衙‘门’、内务府、紫禁城,这些地方共搜出了一千七百万两银子,另外还有一些外国债券的购买凭证,八千万法郎和三百万英镑两股是最大的,其他的都是小数,加起来应该有四千三百万两,但这些可是要随行情‘波’动的。洋人认不认,最后还能拿回来多少钱,那就不知道了。”谢缵泰道。
“这钱不多啊!”杨锐问道。他觉得官面上的钱少了。“那债券是满清直接买的吗?”
“法郎债券是由比利时银行出面买的,英镑债券则是由荷兰银行买的,”谢缵泰道,“这几年围剿严州把钱打没了,光绪是没有什么‘私’房钱的,紫禁城里面查出来的钱主要是慈禧的,有八百多万两,大都是金条,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除了现钱。再就是一些古董字画珠宝之类,这些只能估价。但其实估了也没用,国宝总不能买了吧?倒是一些宝石古‘玉’翡翠什么的可以卖掉。这里大概能有*百万两。”
“那‘私’人呢,那些王公大臣还有官员,这里有多少?”问完公家,杨锐再问‘私’人。
“已经搜出来、挖出来的有六千三百五十万两,还有一千三百万的洋人银行长期存单。”说到王公大臣的家产,谢缵泰兴致极高,“京城这些人,只要是有差事的,或者以前有差事的,不管官大官小,每个人家里都有不少钱,少则几万十几万,多着几十上百万,只有少部分人存在银行银号里,更多人士埋在家里,这几天工兵可是忙开了。”
“能有这么多?”数字居然比想象多,杨锐有些惊讶。
“四十八个王府,两千多勋贵,还有两千三百六十九个京官,这七千六百万两摊下去,一个王府只有一百万两,一个京官家里就只有一万两。这实在是太少了,就一个崇文‘门’的税吏,家里就能搜出来十万两。”谢缵泰道,“真要是把整个内城底朝天翻一遍,估计还能再找五千万两不止,但这事情不好做,特别是要谈和。”
“一千七的六千三,加起来有八千万两,各省报上来的数字汇总起来有三千多万两,再加上海外卖的国债,估计最少能有一亿五千万两,这些加起来两亿六千万两,下半年还有田赋、关税、盐税、厘金等等,林林总总也该在一亿五千万以上,两亿两左右,这里一共是四亿多两……”杨锐算着这些钱,债券是八年期要还的,抄家也就是这一次,以后要有这么多钱怕要在三四年之后,而且不能打战。
想到打战他就头疼了,真要是和日本人英国人干一战,那这四亿多两马上就打水漂了,看着士兵的时候他雄心万丈,但再看报表的时候就缩手缩脚了。钱是男人的胆,不管是一家之主,还是一国之主。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杨锐哀叹道,旁边谢缵泰和陈广寿分不清他是嫌钱多还是嫌钱少,听着都是笑了。
“竟成,要真是有四亿,那我们就可以不问洋人借贷了。还有我建议对那些官员,要是能放过的最好就放过,毕竟我们虽有法政学校的人接收各地的州县,但还是要靠着那些老人先帮着把税收上来啊,太苛刻了可是要出事的。”谢缵泰道。
“对待底层官员,只要不是民愤大的,哪怕是贪了钱,可以放过。”杨锐说道,“但要保留官位,那就要再次考试了。现在各地已经在接收州县了,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稳固各县政权,每占领一地,农会就建一地。农会才是我们掌握地方政权的法宝。农会的干部以后就是乡镇干部,组织不建在乡镇,我们的政权就会软弱无力,以后土改、各种专卖制度,还有用厘金对抗关税就做不成。”
在乡镇建立组织和土改以及专卖制度的联系,在香港的时候杨锐就详细说过,现在听见他又‘弄’出一个厘金对抗关税,对关税不能自主深表担心的谢缵泰道,“这厘金怎么对抗关税?你一对抗,那洋人不会抗议吗?我看最好的还是把关税自主权收回。”
“洋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把关税自主权给我们的。”杨锐摇头,“厘今从设立以来,本就有对抗关税的意思,以前盛宣怀在沪上和洋人谈过这个问题,商谈的结果就是取消厘金,关税加到百分之十二点五。盛宣怀觉得洋人加的太少,应该加到百分之二十;洋人则觉得中国人不守信,现在说裁撤厘金裁撤厘金,到最后又会用其他什么名义再收商税,所有当时谈到了十二点五的关税税率,还是不了了之了。
现在关税四千万两,如果进口税加到十二点五,粗算能增加四千多万两的进口税,但厘金现在也是四千万两,两者基本抵消。不过各地厘金局贪污的利害,粗估厘金最少被贪墨了两到三千万两。若是再针对进口商品加税,厘金将超过一亿两。只是我们重点不是收多少厘金,而是通过调控厘金税率来控制进口商品数量。”
“你这是……如果只对进口货加税,那洋人一定会抗议;你要是进口国产一起加,那大家都会受不了。”谢缵泰道,他觉得杨锐说的不是什么好办法。
“当然是国产进口一起加高厘金税率,但我们可以补贴国产货。”杨锐很后悔自己又把话题扯长了,看着离内城还远,他简略快语说道:“要收农税,那就要清查各地的田亩,要收商税,那就要让各地的商号成立公司,登记注册,并且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财务系统,这就需要几万甚至十几万受过培训的会计,还要有慎密的票据系统,这还涉及到银行账户……
这一切都非常麻烦,那些商号并不乐意这样去做。但是如果对他们进行补贴,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很乐意的去工商局注册,很乐意的把自己的儿子亲信送去会计培训班,很乐意用税务局给的票据和通过银行进行转转而不是现金‘交’易。只要这样他们才能纳入我们的保护网,才能享受退税优惠和各种补贴。只要他们进入了保护网,剩下的就是进口货了,厘金税率翻十倍,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可要是那些进口货也冒充国产货进来了呢?”谢缵泰道。
“那就重奖举报者,重罚冒充者,甚至是枪毙他们!”杨锐道,“涉及税务的案子都由国税局内部法庭审判,在这个法庭上,没有什么无罪推定,不需要检控方想办法证明原告有罪,而是原告要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无罪,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那就是有罪!”
“竟成,这太过分了吧?”杨锐说的是有罪推定,谢缵泰吓了一跳。
“重安,要这样的。”杨锐一点也不觉得过分,“只有全国建立新的金融财务体系,每一个商号都纳入国税局、户部的管理,有几万十几万会计,那金本位才能实行,经济运行才能可控。这是我们八年里必须做好的。”q--42416+dsuaahhh+24441138-->
戊卷 第四十六章 不幸
“砚孙的那两个师到哪了?”杨锐终于把扯出来的东西说完。想到北京周边的满清军队,他希望沂州的那两个师能马上赶到直隶,这样京城将有五个野战师。
“砚孙那边刚刚占领济南,山东‘混’成协被他们消灭了,第3、第4镇则跑了——是他们主动放弃济南的。9、10两师伤亡很大,北洋正规镇的火炮很多,但幸好他们炮弹不是很充足,参谋部猜测这应该是他们主动后撤的原因。”雷以镇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经济和政务都不是他负责的,但潘承锷的那两个师归第二军管辖。
“伤亡有多大?”杨锐细问,和北洋在平原上势均力敌的战斗,还是第一次,他很在乎结果。
“济南外围一战阵亡了一千余人,受伤也近两千,”雷以镇神‘色’凝重,“我们的部队面对火力凶猛的敌军还是有一些劣势的,特别是在进攻的情况下。现在砚孙所部正在往德州推进,那里负责防守的是北洋第4镇,而第3镇则往天津急进。”
“1、2、3、27,再加上毅军……”杨锐道,“前面有近五万人,毅军……”
“毅军查实有一万五千人,火炮十二‘门’,都是57mm炮,骑兵有八百余,机关枪极少,这应该算是纯步兵师,再考虑到部队的训练和作战意志,其战斗力应该只相当于北洋正规镇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左右。北洋那几个镇的战斗力和第二军相当,但我们还要负责防守京城。这就削弱了最少一个旅的兵力。”雷以镇道。“如果……”
“如果北京不要防守的话,那战就好打了是不是?”雷以镇的想法杨锐直接说了出来,“北京是要守住的。这是政治,没有办法妥协。满清部队什么时候可以集结完毕?”
杨锐说法让雷以镇无法反驳,他道:“我是担心先生的安全,一旦前线‘交’战,后方使馆区的三千多洋兵要是发难,那些新反正的巡警估计会和那天晚上那般溃散。”
“你告诉我满清的部队什么时候可以集结完毕?”杨锐明白他的心思,但他既然来了北京。就不再顾虑安全。
“洋人已经‘抽’调技工修复关内外铁路,整段铁路有几段是可以运行的,第1镇比我们预想的要早一些。大概五天之后他们将全部赶到北京外围。”雷以镇道,他明白杨锐各个击破的打算,补充道:“现在第2、第27两个镇集结在一起,并不冒进。第3镇因为有火车。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能到天津。我们之前也有先吃掉敌一部的想法,但第2镇出击到廊坊又退了回去,应该是有洋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嗯。现在战场不再是单向透明了,我们有无线电,他们只要是沿着铁路,就会有有线电报传递消息,大家算是势均力敌了。”杨锐对洋人的偏帮早有意料,“我的想法是先解决北面之敌。先把毅军吃掉,能做到吗?”
“毅军?先生。这是冒险。”雷以镇道:“一旦没有吃掉,那么……”
“没吃掉,那击溃也行。”杨锐道,“还有第1镇,派出部队在关内外铁路上伏击他们!”
“可这样北京就没有部队驻防了,这个空当将有好几天时间。通过京津铁路,天津的清军一天时间就可以打到北京城下。”雷以镇不会唱空城计,虽然行军状态下敌军抵抗力薄弱,但最少也要排出一个师以上的部队出去突袭。“一个师在廊坊拦着第2、27两个镇,还有马上要到第3镇,这太危险了。”
“三个旅派出去伏击。北苑到密云只有八十多公里,在密云北面附近埋伏,也就是一百公里左右;通州到唐山的铁路也只有一百公里出头。一百公里来回加上战斗时间,只要情报准确,五天就足够了。剩下三个旅负责狙击天津方向的三个镇,我们处于防守状态,只要炮弹和机关枪充足,拦截他们两天,等待出击的三个旅回来应该不难吧。”杨锐说道。
“如果不带后膛炮,五天时间可以做到,但是这样部队即使赶回也太疲劳了。”雷以镇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正阳‘门’瓮城,到了官衙街。此时大街两边站满了人,蔡元培就在这里。
杨锐本以为在永定‘门’之外就能见到蔡元培的,但他却在这里,这就有些奇怪了。没有再和雷以镇商谈战局,杨锐在马车停稳后下了车,蔡元培冲了上来紧握着杨锐的手道:“竟成……”
“孑民!”杨锐也握着他的手,蔡元培一袭青‘色’的长衫,头发披肩,眼镜之后的脸庞皮肤白皙,显得很是文雅,看得出来,他这几年只是被软禁,并没有吃什么苦。
“你来了就好!”蔡元培‘激’动之后忽然冒出了这句话,杨锐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就好!”杨锐则如此说道,看不到蔡元培的时候厌恶这个人,但面对面杨锐不知怎么却想起当年在爱国学社的第一次相见,那时候大家的关系多单纯啊。
看见他们两个抓着手不说话,谢缵泰道,“就不要站在外面了,还是进去说罢。”
他这么说两个人才莞尔一笑,一起进了宗人府。谢缵泰挑选宗人府作为办公地是有原因的,这里不需要占用原有衙‘门’,从天津过来的接受人员正在整理满清的遗留资料,其他资料复兴会都有兴趣,但对于满清皇族的管理,除了军情局会找一些资料外,这边的文档并无什么价值。除此以外,这里离使馆区很近,英国公使馆就在宗人府后面,谢缵泰是想和英国人加强沟通的,只是实际情况并不在他预料之内。
杨锐对蔡元培嘘寒问暖了几句,迅速的把话题转移到洋人身上。“公使团那边还是老样子吗?没什么变化?”
“还是老样子,就是莫里循还想再次采访你,我看这是英国人想通过他来探探风声。还有就是……德国公使馆送来一封远洋电报。发报人说是你的老朋友吕特。”谢缵泰说道。
“哦,是他!”杨锐有些动容,没有这个德国人相帮,味‘精’厂就不可能顺利工业化生产,而没有味‘精’产量提升,那天字号就不能快速扩大。吕特是朋友,而雷奥是同伙。这个朋友在沪上两年又被调到了北京。而后又回去了德国。现在这情况下,他却来电报了,定是报无好报。“先不管他的电报吧。德国人是不是想把我们拉到他们那一边?”杨锐道。
“是有这样的意思。”谢缵泰道。“竟成,我们怎么应对?”
“帮忙是帮忙,外‘交’是外‘交’,不能‘混’在一起。”杨锐道:“德国人的船不能上。他们救不了我们。只会拖累我们。美国人呢?没有什么表示吗?”
“有!有一个记者也想和你谈谈,也是之前采访过你的,叫麦考密克,纽约先驱报记者。他和莫里循你先见谁?”谢缵泰道。
“先见莫里循!”杨锐出乎意料的说道,“和莫里循谈的是公事,和麦考密克谈的是‘私’事,他会理解的。”
杨锐在宗人府用了半个小时安排诸事,而后便开始接受访问。第一个见的是莫里循。莫里循没有什么委婉,一见面就急问杨锐在沪上讲话的意思。看着一身戎装的杨锐,他说道:“杨,你在沪上的讲话会让大家误会你对大不列颠存在敌意,这对现在中国的局势是不利的,这个国家需要稳定。”
“不!莫里循先生,我只是和布尔人关系匪浅,这样说的目的只是要警告那些想干涉中国革命的敌对势力,并不是针对英国。”莫里循有些急切,这让杨锐想到有分析说他同情中国,其发往伦敦的稿件,因为谴责日本而帮助中国往往被那边的编辑删减甚至是拒登,这是朋友吗?还只是圣母——和诸多传教士一样,觉得中国人可怜,只有信上帝才能得到救赎?
“可这样只会让伦敦误会!”莫里循还是有些急切。
“伦敦的格雷先生不会因为我的言辞做出什么回应的,中国只是不列颠在远东殖民地利益圈的一环,虽然比较重要,但没有决定‘性’因素。莫里循先生,复兴会还没有强大到让白厅重视的程度吧。”杨锐笑道,“不列颠有自己的外‘交’政策,这不是复兴会能左右的。据我所知,朱尔典爵士现在正好当值公使团的团长,而公使团现在完全是站在清国政fu那一边,建在中国的铁路居然不能允许中国人使用,这就是人道和正义?”
“不,杨。公使团只想中国不要发生战争,不管何种战争都不希望发生,从人道和贸易的角度来看,战争都是不正义的。”莫里循说道。
“难道中国人被满清政fu奴役就是正义的?”杨锐气的只是发笑,更因为争论偏离了采访的主线,直到在一边的王小霖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莫里循先生,还是接着采访吧。这样的争论只会‘浪’费时间。”
“杨,这其实我要问的问题。”莫里循坚持道:“你真的要用战争去解决这一切吗?”
“是的。面对满清,只有战争才能解决问题。”杨锐再次被纠缠进这个问题,“剩余的那些清军将会是以后动‘乱’的根源。你不能带着脐带让一个孩子良好成长。中国要有一个新的政fu,而不是半新半旧。从贸易的角度说,一个强有力的政fu才能发展经济,消除一切贸易障碍,我想这是各国希望看到的。
他们,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不列颠,‘花’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教会满清如何做生意,如何和外国人相处,之间发生了多次战争。对于一个老旧的政fu、老旧的思想的中国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但对于一个全新的政fu却未必会发生。就我看来,中国战争底线在于领土的完整和国民的安全,这是任何一个有责任政fu都必须承诺和做到的;而其他诸如贸易纠纷,这些都可以协商解决。唯独国土和国民的安全是不可谈判的。”
“杨,你认为有国家会入侵中国并割让土地?”莫里循很是好奇道。
“割让土地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很有可能会有人想入侵中国,这是每一个中国不能容许的。”杨锐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结果只会是战争,如果有国家出于某种目的支持这种行为,那一样会发生战争。中国很大,沿海、沿江的城市都可以作为战场,工厂会被废弃、贸易将会断绝。这是代价,但这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哪怕是一片焦土,我们最终还是会夺回来。并重建它们的。
另外,莫里循先生,我听说逃出北京的肃亲王善耆昨天早上就出现在旅顺,我很奇怪他没有飞艇却只‘花’了二十四个小时就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旅顺。这真是奇迹。没人任何一艘商船能跑那么快。他怎么逃出北京的我不知道,怎么去到旅顺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关心的是他去旅顺干什么?难道是祭祖吗?”
“真的?”莫里循惊道,杨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旅顺就代表一切。
“当然是真的!”杨锐伸手从王小霖手上接过一张照片,“这是昨天拍的照片,昨天晚上被飞艇送过来的。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文明,总有些人想着一些事情。”
接过杨锐手上的照片。莫里循看到照片中的善耆并不清晰,不过他身上的官服很是显眼。这其实是善耆为了‘迷’‘惑’冯麟阁和张作霖用的,但却被军情局的人拍到了。一身亲王服饰的善耆正在日本人士兵护卫下走下火车,一圈中国人和日本在站台上迎接他。照片薄薄,但人命却是两条,照相机镁光灯的曝光太显眼了。
“哦!上帝。”莫里循喊道。他顿时就想起身去英国公使馆面见朱尔典。
访谈在继续,杨锐的目的已经达到,而莫里循却心不在焉,在这样的基调下,采访很快就结束了。送走莫里循的杨锐笑迎麦考密克的时候,刘伯渊从一个不知道角落闪了出来,凑到杨锐耳边说道。“先生,奉天那边出事了!”
“哦!”杨锐心中一跳,低声道:“出了什么事情?”又看见进院子的麦考密克,到:“如果不是很紧急,那就等下告诉我。”
“很紧急!”刘伯渊道。
“广寿,帮我陪一下麦考密克先生。”杨锐眉头紧蹙,对着身边的陈广寿道。
麦考密克对于杨锐先见莫里循并无异意,毕竟莫里循是中国的大人物,但是现在看见正在等着他的杨锐却转回了屋子,对着前来招呼的陈广寿道,“陈,这是怎么了?”
“麦考密克先生,先生忽然有急事,我想他几分钟之后就会回来的。”陈广寿道。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杨锐在听闻刘伯渊的汇报,第一个感觉就是开玩笑。发生在1931年9月18日的事情居然发生在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历史穿越了,所以他才会如此震惊。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在1912年2月3日[注:国外中国近代史研究,第二辑p320],在确定满清要退位的之后,日本人和1931年一样,把南满铁路炸毁以创造出兵借口,只是当时英国不想中国发生战争,是以第三次否决日本的要求,而日本西园寺内阁也根据英国人的意思第三次否决陆军部的出兵提议。对比历史,现在东北发生了革命,复兴会控制了全境,同时现在内部是桂太郎内阁而不是西园寺内阁,最重要的是,英国希望日本在东北施压从而让复兴会妥协,所以发生南满铁路发生爆炸之后,铁道守备队便以搜查凶手的名义进占沈阳,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死了多少人?”杨锐脸‘阴’沉下来,这不只是炸毁铁路,而是炸毁火车,早上第一列从奉天开出火车,头等车厢在最前面,炸‘药’就在头等车厢底下爆炸。
“五名英国人,十六名美国人,还有俄国人六人,日本人也有七人,还有大约两倍的的人受伤。”刘伯渊说道。
“中国人呢?”杨锐再问,脸‘色’更沉。
“中国人…中国人没有tongji。”刘伯渊答道,他忽然有些尴尬,中国人也应该是人。“先生,我马上就去要数字……”
“不必了!”杨锐说道。“沈阳城内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第1军正在和日本人在沈阳城外对持,双方都开了枪。”刘伯渊答道。
“打的好!总算没有不抵抗!”杨锐说着怪话,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而后才道:“想办法派出军工人员去现场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另外东北马上进入战备状态,这已经是开战了。”
杨锐度着在屋子里度着步子,因为危险而兴奋,结合后世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是关东军,也就是他的前身铁道守备队‘弄’出来的名堂,这段子实在是太熟悉了。按照日本人的计划,第一步是炸路,第二步就是进城。进了城,大肆搜掠一番,最后还是把炸路的帽子扣在中国这边;若是己方乖乖就范,那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先生,他们就这么轻易就开战了?”刘伯渊有些吃惊,铁路是日本管理的,爆炸案最多是刑事纠纷,他认为日本人总要等到日本国内的军队来到中国才会开战。
“不要和日本人比脑子,他们从小就是被‘门’夹大的。现在铁道守备队和我们开战,就更给国内出兵的借口。”杨锐说道。“你去把这事情通知大家吧,要作为第一要务来处理。还有,宗人府和使馆区太近了,不安全,马上换一个地方,我这边先去会会美国记者,他应该会对此感兴趣的。”
杨锐其实是心不在焉了,不过麦考密克对杨锐本身很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个中国人就是一个传奇,并且和美国有不解之缘,他身上很多东西(现代的东西)在麦考密克看来都是美国化的而不是中国化的,这完全就是一个美国人,思想、谈吐、语气,很多地方都能找到美国文化的痕迹。
访谈中杨锐不知道麦考密克所想,如果知道便要悲哀了。作为八零后,他身上少有苏联文化而多是欧美文化。起初在沪上的几年,他看不惯中国的一切,他喜欢穿西式服装、爱喝咖啡,在某些时候,他甚至会想喝可口可乐……只有完全中国化,才能知道在后世到底自己被改变了多少,这是他这几年的感悟。也正因为此,他才对吴稚晖那帮人极为仇视,这些要废除汉语推行世界语的人,比卖国贼更加可恶。
“杨,你是说在奉天你们和日本人发生了冲突是吗?!”麦考密克很吃惊杨锐告知的消息,不过他把他定义为冲突。
“不,不,弗雷德里克,”杨锐纠正道,“这不是冲突,这是战争。奉天城并不是铁路附属地,现在日本正想占领它,那这就是战争。”
“战争!?哦,上帝。”麦考密克叹道。“那么现在那边的局势如何?”
“复兴军正在和日本人‘交’战。早上第一辆从奉天开出的火车在苏家屯附近被炸,此举造成五名英国人,十六名美国人,六名俄国人,七名日本人死亡,日本铁道守备队一部以查找凶手为借口,强行要进入奉天城进行搜查,被我军拒绝后,他们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开枪。战争是由日本人挑起的,他们既然是搜查凶手,那么可以派警察或者由日本领事馆照会我方在奉天的官衙,但是他们没有,一开始是想强行进入,阻止之后则开始进攻。这完全是强盗行为。”
杨锐不带感情的向麦考密克介绍沈阳的情况。“我想说的是,如果日本人要挑起战争,那他们如愿了。复兴会对这样的‘阴’谋和挑衅绝不退让,如果日本政fu不停止这样的行为,那么战争将是全面而长期的,这只会是所有人的不幸。”(未完待续……)--42416+dsuaahhh+24486247-->
戊卷 第四十七章 时候
戊卷全力蛊惑一通,打发完麦考密克,杨锐就感觉到自己累了。飞艇的吊舱并不太大,三十多个人一坐,根本就没有睡觉的地方,火车硬座一般,所有人昨天都是坐着睡的。下飞艇讲演时激动一场,听到南满铁路被炸再激动一场,亢奋过后,人倒有微微的虚脱。
“竟成,东北的时间我感觉还是照会公使团的好。”见杨锐歇了下来,谢缵泰、蔡元培俩个忙的跑了过来,杨锐和美国人说的话他们都是听见的,把冲突说成是战争,很是让人不安。
“嗯。照会就照会。”杨锐不再想这事情。“你们先商量吧。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说罢就出了门。
谢缵泰和蔡元培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可不是歇息的时候,现在是十万火急啊。蔡元培忙道::“竟成,冲突虽在奉天一地,但一个不好整个东北都要大乱啊。你怎么……”
“中国是我们的,也是洋人的,洋人是想看我们着急,那我们就等等,看他们着急。我们啊,第一不急,第二闹大,就看谁比谁更损失得起了。”杨锐起身,边说边往外走,“前门有家全聚德,你们要是早上没吃饱,也一起去?”更新戊卷和后世不同,此时的*广场只是一个t字形封闭广场,横的那一段是现在*前的长安街,这是文武百官跪着听旨的地方,竖着那段是千步廊,最下端是大清门。整个t字广场的外延都立着高墙。两边的官衙只在高墙之外,通行的只是高墙两侧的侧道。
护卫的车队顺着侧道到了棋盘街,而后再过棋盘街进正阳门。穿过正阳门瓮城才是前门大街。马车就在鲜鱼口附近停下,诸多盘着辫子的百姓好奇的看着这从内城出来的革命党。唯唯诺诺、躲躲闪闪,生怕一不小心会惹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子。
杨锐下车的时候往四周环视了一眼,大街两边的砖瓦房子虽然简陋但是有一种韵味,临街的都是店铺,很多是两层房子,挂着各色的摘牌。这全聚德就是个两层的青砖房,“内堂雅座”“随意便酌”的木牌子挂着店外随风飘荡,但对开的木门却是紧闭的。更新戊卷本以为来太早想回去的杨锐见伙计吆喝倒是笑了。他看着谢缵泰蔡元培笑道,“呵呵,看来来的正是时候。”
见杨锐一点也没把奉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两人都是苦笑,只得跟着他进了这烤鸭店。他们两个一点也没有吃饭的心事,倒是杨锐食欲甚佳,沪上没有吃上的烤鸭在北京吃上了,索性吃了个饱。吃饱便容易犯困,回去的路上他也没有说什么公事,到了宗人府便找了个床铺睡着了。
见杨锐睡觉,谢缵泰脸色发白,看着蔡元培道:“孑民先生。这如何是好啊?……
蔡元培其实也和杨锐相处日短,只好问章太炎。“枚叔,这时候还能吃饱睡香。东北怎么办?”
章太炎也吃惊于日本人敢公然进攻奉天,但知道现在不是急的时候,道:“还是先商量个办法出来吧。重安说照会公使团,请洋人调解是一个办法,但焉不知洋人就等着我们求上门呢?他们这可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就想我们同意他们那些条件。竟成说第一不急,那是急也没用,又说要闹大,意思是要把关外的事情牵扯到关内来,特别是牵扯到长江这边来……对了,之前不是有预案么,你们去叫季眉过来就知道了。”
在杨锐下定决心掀桌子的时候,参谋部对日本在东北挑衅是有预案的,唯一不知道的是狗日的居然炸了火车,只想把这事情闹成国际事件。贝寿同听闻章太炎召唤,看着几个人也就简要的介绍了计划:“英日两国是盟国,英国还是第一列强,现在按照轮值英国公使朱尔典更是领袖公使。日本在东北的事情,即使不是英国公使朱尔典授意,也是他默许,其用意还是要我方同意他们的条件。
现在大致的计划是把东北的战事转移到长江流域来,这里是英国的势力范围,但又有日本的领事馆和商号,打压他们将会使日本海军进入长江,而他们一旦进入长江和我军交战,那么整个长江的贸易都会大受影响,这将是英国还有其他各国最为在乎的,一旦我们在长江有所动作,中日交战贸易断绝,那么英国人将重新考虑他们的施压之举。”
参谋部的计划类似历史上的九一八,只不过使用者相反。当时日本占领辽东之后,为了迫使中国及各国同意,选择在沪上开战,有不同意日本占领东北那就毁掉沪上的意思,当时民国的工业大多集中于沪上,一场仗下来,成果只去掉六成;现在参谋部也是拿沪上还有整个长江当筹码,意思是要打战全国一起打,要玩完大家一起玩完。
“那铁厂怎么办?还有那味精厂、氯碱厂怎么办?”谢缵泰问道,天字号这两个产业是最要紧的,当时办厂为徒交通便利,都选在靠江的地方,不想却在日本海军的威胁之内。
“味精厂没有办法,但氯碱厂还是靠里的,只有早期建的工厂在舰炮射击范围内;铁厂马鞍山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厂区离江在二十公里以上。只有汉阳铁厂就在江边,怕是要受些损失。不过日本海军开到长江里。那就要担心吴淞炮台、镇江炮台、九江炮台等炮台。现在这些炮台都在我们手上,真要是失守了,那也能布雷。不过真要是到了这个地步,那英国还有其他各方就要闹翻天了。”贝寿同道。
“航道上布雷。怕在没有清除水雷之前,整个长江的航运都要断绝。”谢缵泰道,“这是…这是要和洋人同归于尽啊!”
“是的,重安先生,就是同归于尽的意思。现在我们没有海军,长江舰队、还有巡洋舰队都没有投诚,只是在观望。即便有海军了,这长江航道还是封死最好。不封死,洋人完全不痛不痒。只有当炮弹落在他们头上,挣不到钱的时候他们才会着急。”贝寿同道。
“这样做英国一定会出兵干涉的。”蔡元培道现在才明白杨锐的‘闹大’是什么意思。
“孑民先生,欧洲现在局势紧张,英国人没空来中国干涉。”贝寿同道。
“可……可这样做,只会让各国认为我中国依然是野蛮之国,立国之初,这国际名声不能玷污啊。”蔡元培道,他确实是脱离组织太久,完全跟不上步伐了。
“孑民先生。竟成先生说,既然无法文明,那就极端野蛮。我们要的不是洋人认可。要的是让他们害怕,就像宋朝人害怕蒙古人那般的害怕!只要害怕,他们才会忌讳。”贝寿同说着杨锐的话语,越是革命,他越是认可。
“这……”蔡元培无言以对,他看向章太炎,谁料章太炎也道:“还不是老虎的时候,画上虎皮也还是条瘦狗,凶一点就凶一点吧。野蛮一点做狼也好,最少能护住地盘。”
“枚叔。你这是……”看到章太炎说的如此粗俗,蔡元培一阵失望。按照他所知的,革命是为了建立一个文明之国,只有以文明的姿态面对各国,各国才不会像看轻满清一般看轻中国。这不单是他的想法,也是其他的革命者的想法,可现在复兴会却要建立一个‘极度野蛮’之国,这如何能让他接受,难道这革命就白革了吗?“我要去找竟成!”蔡元培心情沉重,说完这话就走了。
见他想不开章太炎也没劝,思想总是要一步步改变的,再说现在日本居然开战了,这事情在章太炎看来是绝不可忍的,日本已经把朝鲜吞并了,辽东再一失,那日本人就在山海关外了,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建奴!
“策略是这个策略,但具体怎么做呢?”谢缵泰问道:“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收回日租界吧?”
“开始的时候只是打压长江那边的日货买办。”贝寿同道,“现在日货每年进口一亿两,除了东北,剩余的基本在长江一带。其中棉纱最重,次为棉布和煤炭,不过一开始不会动这些东西,初步商定的是先动他们的猴牌火柴,再是煤炭、棉纱,最后才是接管租界,也只有接管租界,才会引起交战,那时候局势怕是很恶劣了。”
贝寿同一说猴牌火柴,章太炎就想到了虞洽卿这个火柴大王,革命一起他就给关东银行送了一百多万两的零零碎碎,说是要砸锅卖铁支持革命。有他带头,沪上一些商绅也是出了不少钱,不知道这是要买给平安,还是想投机一把好成为勋贵一族。
“沪上那边现在就动手了吗?”谢缵泰听闻是这么给布置,心中总算有了个谱。
“还没有。”贝寿同道:“总是要看公使团,特别是朱尔典的态度,外交上的事情还是重安先生熟悉,分寸也只能重安先生拿捏,要走一步参谋部是无法确定的。”
“我明白了。”谢缵泰道:“就不知道英国人那边要日本施压到哪一步才肯罢手,也不知道真要是同归于尽,英国人会不会妥协……”
谢缵泰自说自话,他也明白现在复兴会是没什么牌可打的,把战事转移到长江那边,有好处也有坏处,一个不好各国都要指责复兴会。不过到了现在这地步,也真是有硬顶过去,一旦接受了公使团的意见,那国会最终会屈从各国压力。做出对复兴会不利的决议,到时候国会通过什么议案,复兴会就要遵循什么议案。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谢缵泰知道计划之后只安宁片刻,便又有公使团的照会送了过来。上面说的是奉天之事,要求双方停火,再由守备队回合当地领事团领事及一起检查奉天城。看着面前的参赞麻穆勒,谢缵泰问道:“麻穆勒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到奉天城内检查?难道日本人亲眼所见埋炸弹的人逃入了奉天城内?……
“谢先生,日本公使说在爆炸前一天晚上,有一支军队在苏家屯过夜,他们在谈话中说自己是复兴会的人。还说第二天要进奉天城见张大帅,所以日本守备队相信凶手不但是复兴军,而且他们还就在奉天城内。”麻穆勒转述者伊集院彦吉的话,他虽然不信,但这是外交。
“进城可以,不过只能派铁路警察进入,铁道守备队是守护铁路的,他们进城不合适。另外,在进城之前,日本公使还请他解释一下善耆在东北出现是什么意思。”谢缵泰道。
“谢先生。善耆一事不在我这次交涉的范围之内。你若是疑问,还请另行照会。”麻穆勒道。
“好啊!我这边正好有一份照会,还请麻穆勒先生带回公使团。”谢缵泰早有准备。从秘书那里拿出一份照会,而后又道:“日本公使什么时候解释清楚善耆之事,那他们的警察就什么时候进城。”
“谢先生,如果非要把善耆一事和南满铁路被炸一事联系起来,那么冲突只会继续,更会妨碍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另外,我要说明的是,公使团很遗憾贵方选择这种做法,这只会让目前的局面变的更糟。就像贵方杨先生在沪上的讲话一样。”麻穆勒绅士的表达着不满,他感觉这一次又是白来了。
“麻穆勒先生。其实按照国际法,我方没有任何义务对铁路爆炸一事协助调查。公使团应该照会清国政府,而不是我们。”谢缵泰道,他想把事情再次绕到公使团对复兴会的承认上来,不过麻穆勒显然不想讨论这个,只是礼貌的告辞了,他相信中国人终究会忍不住来找公使团的。
麻穆勒一回到公使馆,朱尔典就看着他问道,“威廉,杨竟成很着急吗?”
“不。这次接见我的还是谢,没有见到杨竟成。”麻穆勒道,“我想,他此时应该正在和他的幕僚研究对策,然后故作姿态不愿意见我。”
“哦。不愿意见你?那就是说明他们还不想对公使团妥协。”朱尔典又把没有抽完的雪茄点了起来,屋子里顿时满是烟雾。
“也许是这样,但谢说杨竟成正在睡觉,我猜想这不是真的。”麻穆勒道,其实刚才在宗人府的时候,他看到几年前被抓的复兴会领袖蔡在一间屋子前面被卫兵阻拦,卫兵似乎说里面的人正在睡觉,并不放蔡进去。以蔡的身份,能拦住他的人只能是杨竟成了,这是麻穆勒的推断,但也有可能是复兴会要故意做给他看的,其目的是为了让公使团相信,复兴会并不害怕日本在东北捣乱。
“我想几天之后,等日本国内的军队到了,他们就要着急了。”朱尔典道:“日本已经决定派出两个师团,一个去东北,一个来天津。如果事态恶化,那么后续的部队将会更多,威廉,他们很快就会屈服的。”
“希望如此。不过,爵士,要是日本人真的想占领满洲呢?”麻穆勒有些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威廉。日本要有胆量占领满洲,日俄战争之后就不会撤兵了。他们现在增兵其实还是为了想要更多的特权,甚至是把美国人挤出东北,所以,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到最后他们还是会撤兵的。”朱尔典一脸轻松的道,这种无本买卖大不列颠干过不少,即使办砸了东北一团糟,那也只是美国倒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杨锐一觉直睡到太阳下山,这算是他半个月来唯一的一次长觉。陈广寿见他醒来便像他汇报着各种事项,其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关东州的关东军往北调动了,现在看来日本人是要向奉天增兵的,战事在扩大中。
“先生,上午的时候公使团发来照会,要我们停火,然后由各国领事连同日本人一起搜查奉天城。重安先生只同意日本派出警察,同时要求日方解释善耆出现在东北的原因。公使团对此照会拒绝了,认为这不在交涉的范围之内。”陈广寿道。
“他们是大爷吗,什么在交涉范围内,什么不再交涉范围内,全凭他们一句话而已。”杨锐说道。“日本国内的部对什么时候可以到东北?”
“已经在开拔了,明后两日将全部登船,大概在七天之后就可到达旅顺。先生,看起来日本人是真的要来一场大战了。”陈广寿道。
“两个师团算什么大战,吓人罢了。”杨锐道,“就是这两个师团全部投入到东北,那也只有四个师团五万人在东北。他们来的正好,一旦京畿直隶的清军解决,我们就可以把武器运往东北,真要打战那就打大一点好了。”
“先生,刚才孑民先生来了,他说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更不可和日本开战,真要如此,革命成果只会毁于一旦。”下午蔡元培是被陈广寿拦着的,他可是劝了好久才把人劝走。
陈广寿蔡元培的话转述之后杨锐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一会他才道:“袁世凯在哪里了?到了天津吗?”
感受着杨锐对蔡元培的忽略,陈广寿回答道:“刚刚的情报是说他到了。天在津各国领事还有直隶总督等人亲自到火车站迎接的。先生,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天津。”
“哦!还有谁来了天津?”杨锐好奇的问。
“宋教仁和袁世凯同车抵达。”陈广寿道。“我们判断宋教仁应该是早于汉口领事团卫队抵达安阳的,和袁世凯见面之后他又随着他来了天津,这同盟会怕是要转投袁世凯了。”
“就他们。”杨锐只感觉好笑,“广州那边拉了一堆烂仔,几百人就想占领广州城,真是笑话!他们除了暗杀拿手,其他没有什么做的好?这宋教仁真要和袁世凯绑一起,那今后只能算是敌人了。”
杨锐说宋教仁的时候,宋教仁正在和程家柽会面。前几日复兴会攻打北京,程家柽正好在天津公干,不想一夜之间天下就变了一个颜色。各处的电报联通之后,他被孙汶安排在天津探查各处的消息,却不想今天下午在火车站居然见到了宋教仁。
“遁初,你来天津是为何,怎么还和袁世凯一块来?”撇开旁人之后,程家柽不客气的问道。宋教仁组建的中部同盟会理由再充分,在程家柽看来依然是分裂同盟会的行为,是以对宋教仁并无好感。
“韵荪,现在中国除了这直隶一省,其他地方都被复兴会占了,哦,不对,两广是被辅仁文社占了。革命现在已经完成了……”宋教仁道,不过他的话却被程家柽打断了。
“你怎么能说革命完成了呢?复兴会马上就要再立一个皇帝,我们的革命还没有完。”程家柽和孙汶直接联系,知道很多情况,“遁初,你不知道吧,那前明朱宽潚正在海外发卖开国债券,这开国债券买五十万两起,就可以封爵赐宅,这根本就是要再来满人那一套,他们同样要奴役人民。”
宋教仁没去管海外的情况,只道:“复兴会通电的第一条就是要开国会,不管有没有皇帝,以后权利还在于国会,只要控制了国会那就控制了政局。袁世凯虽是满人的官,但因为支持立宪,他在士绅中的名望极高,若是我们革命党和他联合,那么大选之后,国会的席位将是我们占多数。韵荪兄,流血革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政治革命的时候啊。”
戊卷 第四十八章 有兵可派
“局势居然崩坏如斯!哎!”刚刚送走英国天津总领事务谨顺,身处天津利顺德大饭店的袁世凯长叹。这几天的事情宛如做梦一般,最先是连接外面的电报一夜之间忽然不通,第二天一早便派着人去邯郸,可等回来才知道那边的电报也是不通,想让人再走远一点的时候,宋教仁却来了,到此,他才知道局势已经崩坏。
宋教仁知道的是北京、沪上、武昌等地被复兴会攻占,但全国的局势如何,他了解的不是很全面,只等晚上汉口北上的洋人到了,袁世凯才明白大半个中国已经被复兴会占了,而等人到了天津,发现被占领的居然是整个中国,只有直隶除外。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宋教仁和洋人都一直强调国会国会了,面对在军事上占绝对优势复兴会,唯有像昔年对付光绪那般开国会才能夺权。不过,这需要让复兴会停战并接受公使团的建议。现在发生在奉天的战局,根本就不是炸火车的事情,而是复兴会和公使团的争斗,日本人不愧是英国人的一条好狗,也抓住了最有利的时机,即便复兴会最终向公使团低头,要给日本的好处也会不少。
日本人是英国人的一条狗,可自己也是英国人的狗吗?袁世凯想着这个问题,只把手上的茶盏给打翻了,不过他并不在意,把准备上前来收拾的下人打发出去后,袁世凯对着杨士琦道:“杏城啊,这天津可是来错了啊。”
“宫保。局势虽然纷乱,但天津还是要来的。其他不说,北洋这些老人儿。可都想着你给他们拿一个主意啊,真要是像杭州第5镇那般,老兄弟们可要寒心啊。”杨士琦这几天对国内外局势看的多,心中还是有些底的,“现在公使团反对杨竟成,志锐他们也不喜欢,再说有志锐在。让杨竟成接受那些和谈条件也难。如今,洋人也好,满人也好。北洋的老人也好,大家都想你出来领个头啊。”
“呵呵……”袁世凯笑着拍脑袋,“老兄弟不用说,洋人的心思我也明白。可这满人是怎么个意思。志锐不想做这直隶总督么?”
“宫保,你还没看出来啊,奉天的事儿,公使团希望日本人打压复兴会是一出,满人和日本人勾搭又是一出。全**队都被复兴会剿灭了,满人大势已去,志锐也是明白人,要想在关内再挽回局面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想把关内的满人运到东省去,这就是他派人和杨竟成和谈的初衷。这些百万满人真出了关。加上日本人一参合,以后东北就热闹了。”杨士琦道,他只觉得现在的局势很是险恶,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哦。难怪那善耆被日本人护送到旅顺去了,大公报也一个劲的宣扬复兴会要屠杀满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袁世凯寻思道,他初来乍到,似乎对局势吃的还不透。“可杨竟成关外不也有是几万人吗,满人真要是出了关,他们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杨竟成关外几万人,叫日本人吃掉便是,吃不掉的以自治为名,全部赶到关内来便可。这样奉天不就空了吗?到时候善耆志锐等人再请日本人保护,奉天便是国中之国了。”杨士琦道,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堪破这局,很是为策划此局的人叫好,“幸好蒙古被杨竟成占了,要不然这东蒙定在自治的范围之内。”
“真是摊浑水啊!”袁世凯有些恍然大悟,可越是这般他就越有不想管的心事。
“宫保,你可不能不管啊!”杨士琦听出袁世凯的退意,再次劝道,“这杨竟成大家都不熟,即便是投降,也不知他会如何对咱们,为今之计,还是应抓住满人要出关、洋人扶持的良机,把这直隶占下来是正理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袁世凯笑道,“我要是杨竟成,可绝不会让前朝的老人儿做这直隶总督。当初啊,就不应该退到直隶,而是应该像以前说的那般,去胶东。”
“可直隶毕竟是京城的要冲,洋人想让谁坐这个位置,那谁就能坐这个位置。京城内东郊民巷不更是卧榻之侧吗,他杨竟成难道能把洋人赶跑?”杨士琦反问道。
“可这直隶总督就是火山口,谁坐谁倒霉!”袁世凯道。“杏城,这天下到底还是杨竟成的,我看大家好还是别争了,带着家小钱财做到租界来吧。”
见袁世凯志穷如此,杨士琦一阵心悸。这几天他为了帮袁世凯复出创造有利局面,真是废寝忘食,却不料他想袁世凯复出作一番大事,袁世凯却是退缩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奉天城外炮声隆隆,天津城内死气沉沉,本以为会高调复出的袁世凯,第二天开始便称病不见客,只让准备捧人上轿子的公使团、满人士绅、北洋故旧大失所望。只等毅军和第1镇再次被复兴军伏击,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第2、第3、第27镇三个镇明知道驻守京城的革命军兵力薄弱,但都没有进攻的**,其前锋在廊坊和复兴军稍稍接火,受阻之后便马上退了回去。击溃毅军和第1镇,京城的局势再次稳稳的抓在杨锐手里,不过,奉天的战事却没有停息。
参谋部介绍完奉天的局势,杨锐没问战局,只问想刘伯渊,“沪上那边的人抓了吗?”
“沪上……抓了,抓了。”刘伯渊只听说第一军伤亡惨重,愣了一下才明白杨锐的意思。“以偷税的名义抓了八个,基本都是长江这一条的线的,日本沪上总领事有吉明还有三井物产沪上支店长藤濑正次郎都派人向沪上衙门表示抗议,说我们拘捕了日企员工……”
“怎么牵扯到了三井物产?”杨锐奇道。他记得最开始要动的就是火柴而已。
“猴牌火柴就是三井物产代销的。”刘伯渊道,“而且日本也不全是买办制,后进的那些人都是经理制。大概是仿造着天字号来的。抓底下销货的那些人是没用的,只要抓那些经理才能影响买卖。不过日本人敏感的很,沪上总领事有吉明已经威胁要开战了。”
“嗯。要的就是开战!”杨锐很是肯定的道。关内关外一盘棋,“海上飘着的军火运到沪上了吗?”
“运进来了。海军现在还在观望,但最少不敢阻碍我们行动。”刘伯渊其实还有话没说出来,海军的观望是因为复兴会只通知其投降,却没有派重量级人物前去接洽。更没有对原有官员作出保障承诺,那些管带心中不定,只能是观望。
“海军不管他!一帮比巡防营都垃圾的垃圾!不投降的话就让它们自生自灭。”杨锐再次肯定道。海军已经被他完全忽略了。上次蔡元培问他海军怎么办,他则假装想了又想,反问道,中国有海军吗?只让蔡元培一阵气恼。
“现在要做的就是沿江各炮台做好御敌准备。还有水雷要加紧生产。长江那边不开战,奉天的战事停不了。”杨锐很肯定的道。“还有,美国那边要沟通好,马上买一批炮弹,要不然炮弹不够,沿江炮台也是无用。还在其他军火最好也能买一些,以上这些最好能在两个月内运抵中国。美国人不是希望我们和日本人打起来吗,现在我们就打起来。”
杨锐说到美国的事情只让刘伯渊一阵犯难。他道:“先生,重安先生的消息是美国人什么都答应。不过华盛顿传出来的消息是,他们希望仍由自勋先生负责双方的联络。”
谈话在这个时间短暂的静默,好一会杨锐才放肆的笑道,“呵呵,看来自勋不但和孙汶关系良好,和那帮美国人也关系良好啊,真是长袖善舞啊。”
“先生,这事情应该有容闳先生的关系,他和自勋先生走的近,这几天更在纽约,两人是见过面的。容先生在美多年,能联络到要人为自勋先生说话,也是应有之义。”刘伯渊推断着事情的原委,其实军情局还并不清楚骷髅会和容闳的关系。
“现在就知道挟洋自重,以后还得了。”杨锐语带杀意,只让刘伯渊心中发寒。
刘伯渊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外面的陈广寿刚好进来了,他道:“先生,华封先生、宪鬯先生、小徐先生都到了……”
“好!我这就出去。”杨锐站起身。长江开战一事虽然十多天之前就有计划,但委员会这边还没有最终确定,今天就是要彻底怎么应对这个局面的。
内城西城的郑亲王府内,七人会议再次召开,不同于香港,在杨锐的提议下,虞辉祖接替了虞自勋的位置,而蔡元培这次只是旁听,他可以发表意见,但他的态度并不影响会议的决议。
“情况就是这样,我之所以认为要在长江这边开战就是为了要让奉天停战。现在日本还会服从英国,而英国则在意商业贸易,现在他的贸易份额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只要开战影响贸易,他就会妥协。”杨锐再一次重复这这个逻辑,早前他已经对章太炎等人解释过了。
他话说完诸人都是沉默,唯有刚进入这个会议的虞辉祖发问道:“要是英国人不妥协呢?或者日本人一意孤行,不听英国人的呢?”
“这个可能性很小。”谢缵泰解释道,“日本之所以能有今天,还在于和英国结盟,通过英国,他的势力、商品才能进入中国长江以及东南亚等地。东北那边虽然他和俄国已经和解,但是没有英国的支持,他不可能在美俄的夹击下护住东北。英日同盟说白了就是日本甘当英国的打手,而报酬就是日本可以狐假虎威,成为最末一位列强。”
谢缵泰说的在理,虞辉祖听完无奈却又再道,“长江是商业的重心,一开战那此地的商贸就全毁了,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就东北那边不能请美国、俄国干涉吗?”
“俄国想着外**立,却被我们破坏了。所以他们现在不动手就谢天谢地了。美国在远东的势力太小,他们最多护着通化铁路一线,要想干涉整个东北是不可能的。法国和俄国一起,保持不动,德国就想看我们和日本冲突,最终再和英国冲突,希望我们最终投靠他。”谢缵泰描述着各国对奉天战事的看法,只觉得现在的形势极为不利。
见谢缵泰两次回答都把虞辉祖说的哑口无言,一旁的蔡元培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请英国调解。国家初定,能不开战就不开战的好。”
“请英国调就要答应英国的条件。停战不停战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袁世凯并不想出山。但是国会的选举要由公使团监督。国会选出来的议员很有可能会按照公使团的意思制定宪法,组织政府。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失去对国会的控制,军事的胜利最终将变成政治上的失败。”杨锐抢在谢缵泰的前面答道,既然大家都坐齐了。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可这……这么做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复兴会的利益而牺牲民众的利益。”蔡元培有些激动。“我们革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要摆脱满清的奴役吗。现在我们摆脱了,但却为了要奴役百姓而不接受英国的调解,为了一会之私而贸然开战,这到底是救民还是害民?!”
“满清只是洋人傀儡。满清是推翻了,但是革命还没有结束,现在洋人为什么要我们接受那些条件,就是想再次让我们变成傀儡,变成提线木偶。他们现在可是绞尽心思。我们真要是让步那就和满清没有差别,这是原则问题。”杨锐说着说着就站起来。“知道怎么驯马吗?从1940年禁烟开始,洋人花了六十年时间,多次开战才把满清驯服,现在洋人是想着怎么驯服我们,现在不鱼死网破的挣扎,以后渔网就会越缩越紧。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革命还没有什么意义?复兴会还不如解散的好,请孙汶、还是袁世凯来坐江山的好。”
杨锐之言把蔡元培说的哑口无言,见大家都不说话,徐华封道,“竟成,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但对洋人最好不要硬顶,真要是在长江那边开战,那我们将损失惨重啊。破坏容易建设难,庚子年东南互保就是怕损害商业,现在长江要开仗,那些商人怕是不会支持我们复兴会了。”
“华封先生,你说的商人就是些买办,他们是和洋人穿同一条裤子。要想实业救国,这些人还是要打压的,不打压,洋货一直输入,国货怎么起来?”杨锐道。
“竟成,这真是唯一的选择吗,真是要开战么?”钟观光道,他和王季同同船来的,见现在的局面很高兴,但看到长江开战的简报,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嗯。如果日本人在东北不停战,公使团也不劝阻,那局只能是在长江开战。”杨锐很是确定的道,“改朝换代,多大的事情。可列强环视,事情没那么容易。现在长江那边我们有十几万部队,一旦开战,胜算还是有的,而且英国绝对无兵可派,日本人不可能两边同时开打,总是有主次的。”
或许是杨锐说的在理,或许是占领北京后他声望益重,即便大家都心疼沪上长江一带会打烂,但开战的决议最终还是得以通过,历史的走向就这么在一个花厅里被确定了下来。既然开战在委员会通过,军情局就不再是小打小闹只抓一些中方经理了,半个多月的功夫,即便是三井的货场,也遭到查封。日商走私夹带芙蓉膏、日造铜元、私盐本就普遍,这些东西一查出来,只引发更大的查封行动,到最后除了租界内的货场和日企华员,租界外的日货基本断绝。
在日本领事抗议无效后,忍不住的日海军第三舰队在司令官川岛令次郎少将的指挥下,对驻守南京的革命军军营进行炮击。
日本第三舰队成立于1903年,主要巡航于长江以及南方沿海,保护日侨和日本商贸,舰队主力是新高、对马、和泉三艘三千吨级巡洋舰,另外还有两艘一百多吨的炮艇。对于舰队的日本官兵来说,上个月中国人炸毁南满铁路。诸人就已经了义愤填胸了,现在长江一带革命军居然敢查封日本货场,抓捕日企华籍员工。更使得他们恼恨不已。在收到惩制复兴会的命令之后,航行到南京附近的新高和对马号,炮击复兴军军营,12门152mm的速射炮瞬间就把南京城外的军营轰击成一片瓦砾。
南京被炮击,军情局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杨锐看完电报并不吃惊,长江一带中日檫枪走火已经半个多月。他对日军炮击早有准备,只想不到他们会忍到今日。
“消息现在只有我们知道吧?”杨锐本想问外界什么反应,但想到无线电是最快的。等其他各方知道怕要在半个小时之后。
“是的,我们最快知道。这次炮击,我们虽然早有提防,但损失还是极大。南京那边要不是梓怡等人拦着。怕是那些士兵要冲进日本领事馆了。”刘伯渊道。
“不能冲入领事馆。我们一定要表现的和庚子年义和团有所差别,不能让日本人、英国人把事情扯向义和团。”杨锐说道。“现在要做的是调兵围住日租界,苏州、汉口、重庆、杭州,这几处都派兵围起来,不需要进攻,只要做开战的样子就行。”
炮击加上包围,从长江上游到下游,整给流域的局势徒然紧张起来。在各方只以为复兴会是故作姿态的时候,日本第三舰队再次炮击后。驻守苏州的南非2师1旅冲进了日租界,将整个租界都纳入自己管辖范围。在中日双方大打舆论战的时候,朱尔典终于出现了。
“杨先生,如果复兴会不退出苏州日本租界,那么公使团将支持日本对中国开战。”朱尔典一开口就把公使团抬了出来,他对眼前这个中国人无比讨厌,但他还是不得不在伦敦的训令下前来交涉。
“朱尔典先生,中日已经开战。”大人物终于出场了,杨锐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绅士作风的英国人,不痒不疼的笑。
“不!局势一直因为复兴会的敌对行为而恶劣,杨先生,如果再这么下去,公使团只能是增兵中国,以保证各国侨民在华的安全。”朱尔典见恐吓无效,只能是将威胁升级。
“欢迎!我非常乐意看见各国增派军队到中国来。同时,复兴会对各国侨民一向很爱护,包括对日本人。”杨锐说道。“朱尔典先生,作为日本的盟友,我并不介意你帮他们说好话,但要想局势不那么恶劣,关外的日本人务必停战。”
“杨先生,只要复兴会交出凶手,道歉之后并赔偿损失,那么日本自然会停战。”朱尔典道,不过说完他就发现话题被杨锐扯远了,只好再道:“杨先生,长江流域为英国保护区,此地禁止开战,苏州日租界的军队必须立即撤出。”
“日租界要退出,那么奉天就要停战。”杨锐没等翻译转述,没等朱尔典说完就站起回话,“朱尔典先生,长江流域是中国商业的重心,我同样不希望在这里发生战争,但现在战争已经开始。我不管哪里是谁的势力范围,我只知道整个中国是一个整体,只要东北的日本人不退回他们来的地方,那全国的战争就会继续。”
杨锐站起,朱尔典也站起,他完全明白此人不是满清那种被文明世界教训过的旧官僚,稍微威胁就会投降。这个人本身就来自文明世界,并且全国的农民已经被他煽动起来,只要他愿意,第二次拳乱随时可能发生,而这一次,士兵们面对的将不再是那些认为自己刀枪不入的愚民,而是几十万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式军队。或许可以打垮他,但无法打败他,甚至,文明世界越是对他施压,民众就越会认为他是民族的英雄。
真是一群疯子!朱尔典心里骂道,不过他还是很文雅的说道:“杨先生,鉴于中国的局势日益恶劣,大不列颠将再一次增兵中国,以保护侨民。”
杨锐见他准备告辞,依然不痒不痛,“朱尔典先生,我理解贵国的想法,但希望贵国有兵可派!”
戊卷 第四十九章 喜意
杨锐最后一句只戳中大不列颠的痛处,朱尔典恼恨之余还是很绅士的告辞,只等回到使馆,他的怒火才爆发出来,手杖敲击在地面上,似乎要把地砖上打出几个洞来。看到敲击引起旁人的注意,朱尔典只好压下怒气,重新变回微笑绅士。
远东的局势影响着欧洲的局势。上个月月底德国报纸就全文刊登了杨锐在沪上的讲话,标题是“第三次‘布尔’战争”。德国民众本身就是仇视英法,摩洛哥事件更是让国内战意汹涌,在他们看来,一个远东弱势民族都可以‘像布尔人那样战斗’,那德意志民族怎么可能输给布尔人和东亚黄种人?
民意如此,而德国政府从四月份起,外交态度就异常强硬,等到七月豹号炮艇开往摩洛哥,欧洲的局势就炸了锅。就在复兴会占领北京的时候,英国海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陆军也开始动员,他们将在海军的帮助下跨海到法国北部协助法国抵抗德国。大不列颠只在海上称雄,现在要在陆上同时进行两场战争,哪怕有日本人的帮助,前景也不容乐观。
想到复兴会和德国人的关系,不单是朱尔典,就是远在伦敦的外交大臣格雷都怀疑复兴会和德国人有所勾结,真要是这样,那只能说是大不列颠的悲剧,即使能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占领中国沿海地区,但这个国家的广袤内陆却不是十几万、几十万军队能占领的,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日本人如愿以偿的占领奉天和东蒙,复兴会退入内陆,但大不列颠除了多了一个仇敌,在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同时,原有的利益还可能失去。
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朱尔典把事情的后果又想了一遍。终于心平气和的感慨。他不知道汉语里有投鼠忌器这个词,真要如此,怕是要把这个词在报告里写上无数遍。
“威廉。日本人还打算增兵吗?”朱尔典问道,他记得之前有报告说。鉴于长江局势的恶化,日本国内民意鼎沸,准备再次向中国增兵,不过这一次增兵目的地不只是奉天。
“是的,爵士。日本内阁除了要再次向奉天增兵外,还正计划向沪上和苏州派遣两个师团,毕竟海军是没办法上岸的。”麻穆勒一点一点的看着局势恶化到现在,只希望日本人能好好的教训挑起事端的复兴会。
“决不允许他们把军队派到沪上和长江一带。”朱尔典沉声道。“帮我约见日本公使伊集院阁下吧,局势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爵士,杨竟成正希望我们帮助他制止日本人,这样做只会让他……”麻穆勒感觉到朱尔典打断放弃之前的决定,不得不出言相劝。
“不!你不明白。你会和一个…不,是和一群疯子决斗吗?如果你输了,你的名誉将遭受损失;而如果你赢了,那就会有更多的疯子跑出来找你拼命。这…值得吗?”朱尔典沉着声音,似乎在反思当初的决定。
其实早在南满铁路爆炸案之初,他完全可以制止日本人出兵。但怀有施压心思的他,建议伦敦默认日本出兵。这近一个月时间,奉天的战事越来越大。但复兴会不但没有妥协,反而把冲突转移到了长江一带,再纵容日本派兵只会把整个中国绞的一团糟,这明显不是伦敦希望的,现在不制止日本,那接下来就是伦敦更换自己,然后亲自制止日本。
“爵士…现在让日本停止争端,他们未必会同意。毕竟,他们在奉天和长江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看到朱尔典决心已定。麻穆勒只好把话题转移到日本那边。
“大家都有损失。”朱尔典吐了一口烟说道,“你去帮我约见伊集院阁下吧。”
朱尔典想转向。伊集院彦吉却想着要增加筹码,现在奉天已经有六个师团。但奉天城依然没有完全拿下来,双方都在奉天城内投入了重兵,战事一直胶着,现在日军只控制了半座城市;而天津,虽有两个师团,但公使团一直禁止日本开战,而本以为会配合作战的袁世凯,却是称病不出,北洋那几个镇,也一点作战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在堑壕里躲太阳。更有消息称,复兴会已经开始劝降,袁世凯被内定为直隶总督。
北方局势如此,南方则更加恶劣,日本洋行在长江一带的贸易基本断绝,一个租界被占领,另外三个租界被包围,海军除了能在江面上炮击之外对岸上的复兴军毫无办法。随着战事的扩大,陆军部叫嚣要全面开战,而外务省则开始有和谈的声音,他们的理由是奉天只有一个省,即使全面占领也值不了多少钱,而索要战争赔款,复兴会早有明言绝不赔款,到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另一个日俄战争。
“爵士,我们希望……”伊集院彦吉一见朱尔典就说‘我们希望’,不过他还没有希望完,就被朱尔典打断了。
“公使先生,冲突已经快一个月,以目前的情况看,即使再次增兵,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我想,或许应该早一些结束它。”朱尔典感受着伊集院彦吉希望的目光,但不得不说出让他失望的话。
“不……不,我是说这无法做到。”伊集院彦吉本想直接拒绝,但明白自己身份的他,只得表示出自己的苦衷。“苏州租界被复兴军占领,国内希望再一次向中国增兵。如果现在这个时候宣布停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阁下,那你们就做一个选择吧。和以前一样,大不列颠不予许在长江流域发生任何战争,而天津你们并没有开战的借口。也就是说,你们唯一能开战的地方就是奉天。可即使是关外,杨竟成也已经决心把战争无期限的打下去,美国人正在暗中支持他,这样到最后你们能得到什么?我想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朱尔典道。
“爵士,正因为如此。我们希望公使团能同意我们占领北京。”伊集院彦吉说道。
“公使团没有理由同意你们在北京开战。”朱尔典道。“即使开战,那只会又像奉天一样变成另一个泥潭,你们希望战争打多久?现在南满铁路的运输已经完成断绝。战争的后果只让美国人和俄国因此得益,作为盟友。我有责任提醒你,战争应该结束了。”
“但是复兴会对此并不会赔偿。”伊集院彦吉道。
“现在你们每一天的损失就比赔偿更为重要,战争只要继续,你们的损失就越重。阁下,贵国的商人们还能忍受多久?”朱尔典道。提到那些商人他就反胃,长江流域还没有开战,商人们就已经向白厅报告,真是些该死的人。
“爵士。是贵国政府希望我们停战吗?”伊集院彦吉道。他觉得失去英国的支持,战争将难以继续下去。
“我国政府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希望在长江流域发生任何战争,所以绝不同意日本派遣军队前往沪上等地。至于奉天,我们只希望能停止战争,但是,如果你们并不听从这个忠告,那么我们也只能表示遗憾了。”朱尔典说的全是外交辞令,没有明言任何东西。
伊集院彦吉没有在英国公使馆呆多久就回去了,他这行动被潜伏在公使馆内的探子报了上来。刘伯渊有些兴奋道,“先生,日本公使回去的时候毫无笑意。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摔倒,我们判断英国人估计要他们从奉天撤兵。”
“朱尔典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杨锐越来越了解英国外交策略,心中笃定,“这些绅士向来只会模棱两可,从来不会明言什么负责任的话,他最多表示英国不支持日本人开战的意思。一旦如此,日本将会在东北战一事上被其他国家孤立,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你把这个情报汇报给参谋部吧,我们知道怎么做的。”
杨锐打发完刘伯渊。陈广寿却过来报告,“先生。宋遁初又来了,这次是不是要见见他?”
“见见也好。”之前半个多月。杨锐是不见客的,那些找他的人基本上是拉关系讨人情的。复兴会做什么都有规定,权力已经下放,可这些讨人情的却想让他干涉下面正常办公,真要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那规定就是一张废纸了。
杨锐是在郑亲王府的后院见宋教仁的,这个人搞出中部同盟会后,便与孙汶分道扬镳,但却不知道怎么和袁世凯凑在了一起,对此杨锐很是好奇。
“遁初,别来无恙啊!”杨锐笑道。再见宋教仁这一副日式打扮,他忽然感觉有些生厌,但毕竟是老相识,客套总是要有的。
“竟成先生是大忙人,教仁来了好几次都说是公务繁忙啊。”宋教仁也是笑道,只把不满浅浅的放在话语里,看着杨锐现在一身中式衣裳,他也有些不习惯。
上茶之后,宋教仁道:“现在中日战事不断,举国都想早开国开、早立政府,这样才能早些获得各国的承认,好调停战事。真要是这样打下去,东北就会是一片焦土了。”
“这个月各省的代表就会前来北京,商议召开国会、组织政府的办法。其实就是西藏、新疆的代表远些,若是没有飞艇,怕是三个月也到不了。”杨锐说道。“直隶现在还在袁公手中,遁初从天津来,真不知道他们那边想干什么,到底接受不接受我们的条件?”
“袁公的心事,我怎么知道。”宋教仁答道,“我虽和袁公一见如故,但北洋的事情可是从来不参与的。国家初定却大战不止,我就想建议早开国会,早定国基。”
无法确定宋教仁是不是真不知道袁世凯的打算,杨锐只好道:“再有五天,各地的代表就要到了。届时国会选举的章程就会拿出来,章程要是定了,那选举之后,国会就能召开,政府也将正式组织起来,而国会一召开,那么宪法就可制定,国家就会平稳有序。我看要做到这一步,没有三五个月,怕是做不成的。遁初着急,我也着急啊。现在这个过渡政府,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名义,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听完杨锐说的流程。宋教仁惊讶道,“这…复兴会不是君主立宪吗?怎么现在却是……”
“却是什么?”杨锐笑道。“我以前说过以后不会再有皇帝,可很多人不信啊。比如孙汶就不信,好像不把我们和皇权扯上边,他似乎就没办法革命一般。以后中国的权力都在国会,而国会的权力都由纳税的民众掌握。遁初,你对此没有异议吧。”
“没有异议。”宋教仁的回答出乎杨锐的意料。
“真没有异议?遁初,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啊。”杨锐有些不信。
“真没有异议。”宋教仁点头。他并不是像虞自勋一样认为是个人就有选举权,毕竟现在欧洲各国对于选民都是有财产限制,是以对用纳税作为选民的前提毫无异议。
“好!你没有异议就好。”杨锐笑道,“遁初啊,若是这几天回天津能见到袁公,还请转告他:复兴会年轻人多,应该要有老人帮忙。袁公政务出色,新政府成立,他要牧守一方也好,参与国政也好。我们都举双手欢迎。”
“那北洋的那几个镇怎么办?”除了国会一事,宋教仁此来其实也有探路的意思。志锐虽为直隶总督,但所有人都知道满清已亡。全把宝压在袁世凯身上,袁世凯也是看透了这局势,只选择闭门不出。现在外敌压境,他断定复兴会不敢在直隶开战,以让洋人找到干涉的借口,但老是苦等也不是办法,只得派同为革命党的宋教仁来探探风。
“全部保留编制,人也可以不变,但却要按照复兴军那般改编。薪饷是要减的。但地位不会有变。”杨锐说到这里停住了,解释道:“以后政府不会有什么养廉银了。贪污之事虽然不会剥皮,但惩处还是很严厉的。袁公我相信他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可他下面那些人若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可以换一个位置当官,反正级别待遇不变。”
听闻杨锐说到待遇,宋教仁好奇道:“这薪饷要减到多少?”
“反正从今以后,当官是发不了财了。”杨锐笑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事情不会再有,要是有人不信,那就要看看是脑袋硬还是子弹硬了。”
杨锐和宋教仁侃侃而谈,只到晚上他才回到天津。利顺德大饭店内,袁世凯、杨士琦、王士珍几个都听着他转述杨锐的话,只等事情说完,诸人却议论开了。
“慰亭,这杨竟成要是说的是真话,那这个结果却还是不错的。”王士珍摸着胡子道,他在意的是杨锐所说的‘牧守一方’,真要是这样,那又是个小朝廷,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结果只能是这样最好,但我看其他各省都没有总督一职,复兴会弄得的是军政分立啊,即便是牧守一方,那到底是做提督好,还是做巡抚好?”杨士琦一直盯着复兴会的各项举动,只觉得他们把权力分的极细,权责也是分明,这样弄下来,做官基本没有什么权利。
其他几个关心权力,袁世凯却关心其他,“遁初啊,那杨竟成有没有说,这国体……”
“国体当是民宪政体。”宋教仁道,但见袁世凯还想问,顿时知道他的意思,接着细道:“杨竟成说,政府不可能没有前朝的人帮忙,但这些人有人很担心日后上贰臣传,所以他说,这些官员可以不参拜前明岷王,只对国会负责即可,这算是忠于国而不忠于君。”
“忠于国而不忠于君。”袁世凯默念道。全国局势如此,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凭借这几镇北洋军也翻不了盘,日本人虽对他有所承诺,想资助他进攻京城,可这事情于情于理都是做不得的,第4镇和复兴军交过手的,大家几斤几两都是很清楚。“那圣上出殡之事怎么说?”
“哦。”宋教仁脸上一热,这事情他当时问过,现在却忘记说了,道:“杨竟成说,当年满清入关后是厚葬崇祯的,虽是刁买人心的意思,但一报还一报,以前崇祯是怎么葬的,现在光绪就怎么葬。”
袁世凯书读的少,闻言还是不明白葬礼的规格,但杨士琦却是明白的,他惊讶道:“崇祯当年可是国葬?”
“那光绪也是国葬。”宋教仁不情愿的道,他对光绪并无好感,更认为葬礼实在花钱。“杨竟成还说,这葬礼可以由袁公来主持,所需费用,也由国库承担。”
“那……那内城的那些王公大臣贝子贝勒怎么办?”袁世凯听闻葬礼由他主持,顿时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全身激动,这事情要是办成了,那史书上将会怎么写自己,定是忠臣一类的言辞。
“都会放了的。财产若是合法的俸禄,那就会归还,以供他们养老。但是宅子将由国家赎买过去,就按照以前的价钱,四两一间。”宋教仁道,他说四两一间心中只是发笑,他真是服了杨竟成那帮人了,顺治的时候满清要汉人迁出内城,给的就是四两一间的价格,现在过了两百多年,他依然要用四两的价钱把城内的宅子买回去。
“会放人就好!会放人就好!”袁世凯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他就担心这些人会被杨竟成给杀了。能留得性命,还能拿回养老费,那是再好不过了。
“袁公,杨竟成说其他人都能放,就是肃亲王善耆那边还要关着,他说善耆现在和日本搅合在一起,妄图分裂国家,这是绝不容许的。”宋教仁补充道。
“善耆那就是找死。”袁世凯不满道,“他投日本人就罢了,还想着拉着我一起投日本人,真是岂有此理。那日本人什么德行,朝鲜那会我就知道了,跟着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袁世凯屋子里绕了两圈,只等心情平复后才道,“那你说杨竟成几天之后就要开会,这直隶当怎么办?现在志锐再怎么说也还是直隶总督啊。”
“这个……杨竟成说各省都代表几天之后就会赶到京城,直隶这边志锐虽是总督,但省议会可以派出两个代表去京城开会啊。他志锐要想阻拦,怕也是不能吧。”军队都听袁世凯的,甚至巡警也听袁世凯的,但宋教仁却不好劝袁世凯把志锐赶走。
“这就是复兴会要的天津和平光复?”杨士琦听着这些路数,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复兴会报纸上所说的和平光复一词。
“正是这个意思。杨竟成说中国人打中国人哪怕是再有功绩,也没什么好夸耀的。现在国家大体平定,百废待兴,而日本又在奉天开战,真要是自己人打起来那就是闹笑话给外人看了。”宋教仁转述着杨锐的原话。“他说袁公声望卓著,和平光复之事还要袁公多支持。”
颠三倒四的,终于把话都说完,宋教仁不想掺和剩下的讨论,只找了个借口离开。他这边一走,诸人都是把目光看向袁世凯。复兴会的条件算是开出来了,虽然是虚的多,实的少,只允诺了袁世凯一个要职,而其他诸人大多是职位不变,收入减少,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现在杨竟成江山已经坐稳:日本人不开战还好,一开战全国的民心士心俱是归附,更不提把光绪国葬。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对复兴会再不满的人怨恨也剩不下多少,毕竟光绪是服毒自尽的,而推翻满清朝廷也是士民期望。
手上有什么牌,那就下什么注,现在这局是杨竟成稳赢之局,能在这局上挖出些银子来,要比负隅顽抗好的多,真要是打到底,北洋这些老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进租界做寓公的命。
“大伙看怎么着吧?事情是不是就这样定了?”袁世凯问道。他环视了大伙一眼,声音中带着微微喜意。(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章 告辞
“.。”莫里循站在使馆区靠近正阳门的城墙上,看着下面送葬的队伍自言自语。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因为革命而混乱的局势正在好转:最开始是直隶派出代表参加在北京召开的临时国会,这让北京和直隶的敌对情绪瞬间消解大半,直隶总督志锐根本就没有权威阻止此事,巡警和士兵都不听他的,官僚和士绅们也只想着和北京谈和;
而后,消失几百年、从出生开始就在海外漂泊的明王朝岷王殿下回到了京城,他祭拜祖宗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解除对满族贵族的软禁,而后就宣布筹备光绪皇帝的葬礼;
在圣旨颁发的第二天,辽河、太子河中下游地区爆发大规模洪水,南满、京奉、安奉三条铁路都被大水淹没,正在奉天作战的日本军队后勤断绝,不得不被复兴军赶出奉天,被包围于奉天铁道附属地附近。东北战局的失利影响着日本政局,奉天作战失利的第九天,桂太郎内阁倒阁。
凭借一个记者的感觉,莫里循对于中日在东北发生的战事并不关心,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日本趁火打劫而已,这对于中国的政局并无多大的影响。真正影响这个古老国家走向的不是奉天、不是沪上,而在北京和天津之间。
北京是新势力的聚集地,新的军队、新的政府、新的王朝;而天津,则是旧的势力的集中地,落荒而逃的贵族、毫无战意的清军、明哲保身的士绅。莫里循一直认为以杨竟成的强硬,没有办法在不被各国干涉的情况下占天津,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盛大的葬礼就瓦解了双方恨之入骨的敌对。
国王不能杀死国王!这是欧洲最基本的贵族法则之一,古老的东方同样如此,现在明朝的王赦免清朝的王。并厚葬自杀的清朝皇帝。在这套古老的规则之下,天津的人们纷纷前来北京参加皇帝的葬礼。两地的隔膜由此打破,整个国家重新的聚合在一起。
“战争不能做到的事情,葬礼做到了;厮杀不能做到的事情,宽恕做到了。仁慈的上帝,万能的主……”站在莫里循旁边,同样看着葬礼的使馆参赞麻穆勒在一边祈祷着,喃喃自语。
“乔治,听说昨天岷王殿下接见了你?”祈祷完上帝。麻穆勒问向莫里循,他知道,他和新王朝的那一些人走的很近。
“是的!我非常荣幸!”莫里循很是愉快的笑道,“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王,虽然在海外多年,但却有着很好的教养,很可惜他不会登基做皇帝。”
“是吗?乔治,殿下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你确定?!”麻穆勒急忙问道。现在复兴会完全不在公使团的掌握之中临时国会的消息只能通过间谍才能知道。就政治立场来说,大不列颠希望中国依然是一个君主立宪国,但以外交而言。中国最好是一个动乱的共和国,就像葡萄牙一般。
“岷王殿下亲自对我说的。清朝的灭亡在于皇族专权,殿下不想皇族再染指权利。这当然也包括殿下自己,所以他不准备登基为皇。”莫里循回忆着昨天的觐见,那几十分钟时光是他一生最激动的时刻,当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一个仁慈的王!”麻穆勒道,“只希望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麻穆勒先生,日本人是准备谈判了吗?”莫里循问,他不愧是记者,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想换回些什么。
麻穆勒笑着道:“日本人已经打不下去了。和谈是最终的选择。”光绪的灵柩已经过去了,他此时想离开城墙回使馆。
“那他们将会提出什么条件?”见麻穆勒想离开。莫里循赶紧道。
“我又不是日本人,他们会提什么条件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或者你可以去中国人那里打听。听说,他们都很喜欢你。”麻穆勒说完摘下礼帽向莫里循告别,只把他一个人留在城墙上。
‘他们都很喜欢我?’莫里循想着麻穆勒最后的话,忽然间有了些明悟,但在细想自己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基于公正和人道的原则,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使馆区城墙上麻穆勒和莫里循的对话,旁人并没有办法知晓,那些唯唯诺诺拿军情局津贴的使馆区探子并不通晓外语,他们只是些低级的厨子、下人。不过即使没有详细的资料,所有消息汇总到军情局的时候,刘伯渊还是能看出洋人们的态度:他们都震惊于葬礼的隆重,并且大多认为这次葬礼是文明的体现。
只是刘伯渊把这个结果欣喜的告诉杨锐的时候,只让他一阵好批。光绪葬礼其实是一件极为花钱的事情,他被慈禧控制下的三十五年和自己大权在握的五年,都没有为自己修建陵墓。既然是君王的葬礼,那自然要有君王的陵墓,在陵墓修建之前,光绪的灵柩将从北京转移到保定清西陵的梁格庄行宫,等陵墓修好之后,才能风光入葬。
把灵柩从北京抬到保定,一百多公里路程不能坐火车,只能步行,期间花费的预算高达四十万两,而要修建帝王的陵墓,即使参照前面几个清朝皇帝,费用也在两百万两以上,粗略的算,需要三百万两才能把这个死人安排妥当。
杨锐之前只想到了葬礼的费用,以为二三十万两就搞定,没想到真要做起来花费居然翻了十倍不止,而且这种事情还不能压缩成本偷工减料,真要是抠门省钱只会把整个事情搞砸,新朝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真是他娘的自找苦吃!”杨锐气呼呼的骂道,他现在很后悔当初被章太炎、徐华封、虞辉祖几个老人忽悠了,虽然厚待光绪会让天下都知道复兴会仁慈,并由此人心安定,但这个代价也真是太大了一些,三百万两够武装三个师了。
“先生。各处传来的消息都是此举让士民安定啊,各地的商贸业也趋于繁荣,还有大家的辫子也都不留了。这钱虽多。但也花的值啊。”刘伯渊辩解道,他可是认为这钱该花的。
“辫子真不留了?”杨锐有些惊讶。辫子问题不好用蛮力解决的,“不留辫子他们留什么?”
“年轻学生一般都是全剪了,留的全是短发;年长的那些则都是将辫子拆散了,把头发挽了起来,弄回了前朝的模样。”刘伯渊道。
“啊,怎么又改为去了啊?”杨锐气笑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道长头发很脏吗?”
“先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人都是不敢毁伤的。真要让大家把辫子全剪了,未必是民之所愿。”刘伯渊道。“像同盟会孙汶那般鼓吹大家要的穿洋装、用阳历、倡民主,还是很少人会理会的。”
“呵呵,孙汶,孙大炮……”杨锐一说孙汶就大笑起来,只把三百万的损失顿时给忘了。
现在天下大定,同盟会的人也进京了,不过他们在大举义中除了拿了虞自勋私授的三十万块以外,其他并无收获。原先占有的十万大山根据地。也因为要进攻广州被抽调一空,而进攻广州之举又被李准的水师,联合着挂辅仁文社招牌的独立旅打了个落花流水。汪兆铭几个早前到京城告状。但两广在名义上并不属于复兴会,所以是求告无门。
同盟会告辅仁文社残杀革命军,辅仁文社则告孙汶害死革命领袖杨衢云,双方都是扯皮官司,不过双方再怎么扯皮都和复兴会无关,是以两广地界之外,同盟会都是公开活动,并以革命功臣自居。功臣确实是功臣,但全国十八省、关外三省、外加蒙古、西藏、新疆三地。除了宋教仁成为直隶代表之一外,没一个同盟会员参加了临时国会。
临时国会是每省三名代表。一共是七十五名代表商议临时宪法和正式国会召开程序,这其中。除直隶、两广、云南以外,其他六十六名代表都由复兴会所指派,而议长杨度更是杨锐的亲信,可以说整个临时国会就是复兴会的傀儡,但因为程序合法,而且每个省派出来的代表是复兴会一人、省议会一人、农会一人,只让人挑不出花样。
同盟会无缘临时国会,便只好在四处讲演、四处撰文了,在英国人的安排下,孙汶不但被京津泰晤士宣传,更在洋人圈子里四处登台鼓吹,但是他对于中国的现状太不了解,其宣扬的二十万公里铁路,十年赶超英法等说词被洋人背地里耻笑,所以杨锐一说孙汶,就不由自主的说到孙大炮。
“现在孙汶都在干些什么?”杨锐笑毕,不由的想知道同盟会最近有什么活动。
“紫禁城那边按照我们商议的,给同盟会历年战死的那些人发了一笔抚恤。现在他们正牛着呢,一些不明底细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是革命功臣,还有不少学生还参加了同盟会。”刘伯渊不明白为何要给同盟会的人发抚恤,但这是委员会的决定,他也无话可说。
感觉到了刘伯渊的不解,杨锐道,“给一个死人花三百万两,就不能给真正的革命者发三万两?我们啊,不能厚此薄彼。有人加入同盟会再正常不过了,现在大家一听说开国会解党禁,全国都在成立政党,你算一算吧,那些乱七八糟的党,如今有多少个了?”
“前天统计的数字是四百八十三个。”刘伯渊回忆着那个数字,到现在都觉得夸张。
“就是啊。四百八十三个政党,按照前几天我们商量出来的百分之五条款,只要席位在国会中少于四席,那么这个党不会在国会中列席,他的席位也只能给别的党派。同盟会之前只是个革命党,现在呢,它谁都不代表,所以它什么都不是。孙汶说的那些大话,听起来是很过瘾的,但怎么做呢,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少数学生,怕是没有人会被其蛊惑。”杨锐很是轻松的道。现在这局面,内忧外患都已经解除,之前认为的对手袁世凯又很识实务。所以他现在对掌握这个国家很有自信。
“可是先生,现在洋人、梁启超都和孙汶走的近。云南那边很不稳定,这样下去梁启超和孙汶若是走到了一起,事情怕是难料啊。”刘伯渊担心的道。即使是名义上属于辅仁文社的两广,也是稳稳的控制在复兴会手中,但是云南实在是偏远,加上罗佩金和李根源极为信任蔡锷,更或许想成为云南王,那边一直对北京的命令阳奉阴违。这次要他们来北京也是不来,如此下去,怕是要脱离中央了。
“哎!云南,”杨锐也头疼那个地方,最关键的是这罗佩金和李根源都是云南人,“这个先放一放,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各地把根基打牢,只要各地根基一牢……”说到这里杨锐说不下去了,他本想土改之后进攻云南,可即使土改结束了。当前最要紧的任务还是经济建设好赶上一战的红利。奉天已经花了三千多万,这还是就地防守,主要是弹药钱。真要是进攻云南,英法从越南缅甸一干涉,花的钱将是天文数字。“只要他们不举旗造反,那还是先缓一缓,军情局那边多盯着就行了,我就不信这云南还能飞到天上去。”他最后无奈的道。
郑庆王府商议云南的时候,北京使馆区台基厂大街八号,国际俱乐部内孙汶和梁启超再一次的碰面,看着依然留着发辫的梁启超。孙汶眯眼笑道,“卓如多年未见。还是一如当年啊。”
梁启超两个月前在北京被抓,只到朱宽肅下旨解除软禁。这才被放出来,可人虽然自由了,但是钱财却被搜了个精光,要不是复兴会按满清四品的俸禄发了五年俸禄,全家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逸仙亦是别来无恙啊。”梁启超客气道。
“我啊,为革命奔波十余年,人可是老了。”孙汶笑道,而后又指着旁边的黄兴说道:“这位是同盟会的黄兴黄克强君,他和你都在东京留学过,你们应该认识吧。”
“认识,认识。”梁启超点头道,“之前我们在报上切磋的时候,同盟会诸位才俊我都是领教过了,克强兄大名,早就如雷灌耳啊。”
梁启超只把之前的对骂说成是切磋,黄兴也不点破,只跟着他客套一二。大家都是熟人,谈话一会就入可正题,孙汶正色道:“我今日约见卓如,是为前明复辟一事的。清朝既亡,照道理这皇帝也该是没了,中国以共和为国体才是正经,但杨竟成非要把这给前明岷王给抬出来,现在还送到紫禁城里去了,他这是要恢复封建,复辟帝制。我中国四万万民众已经被奴役几千年,绝不容许再行帝制,所以这次找卓如,是想和你联手一起制止帝制复辟,确立共和国体,还请卓如念四万万同胞之福祉,鼎力助我!”
“逸仙,你这事情我很难帮上忙。再说杨竟成也没有要说要复辟帝制啊?现在各省代表正在商议正式国会召开程序,怕国体不到正式国会开会定不下来吧。”梁启超早知会无好会,保皇党同盟会恩怨由来已久,即便目标一致也难以合作,是以他一开始就把话往外推。
“卓如,这临时国会也是非法,它根本就没有经过民主选举程序,更可气者是那前明岷王,居然还对这临时国会下圣旨,这是哪门子国会啊?还有杨皙子,他就是个君主立宪迷,现在死死的跟在杨竟成后面,你说这国体不会是君主立宪吗?”孙汶气道,他约梁启超之前是得了不少消息的,所说的都是不无道理。
“逸仙,平心而论,只要权力在议会,国体是君宪还是民宪并无差别,再说现在全国大局已定,除两广直隶以外,其他地方都被复兴会控制,临时国会也好,正式国会也好,真要是选择君宪,你能如何?”梁启超搞不懂孙汶的名堂,只好从理论分析。“你要按照你的意思确立国体,那就要说服那些国会议员,可你能做到吗?我想就凭我两人是做不到的。”
“做不到那就破坏它!”孙汶目光炯炯,只看着梁启超心里发寒,“卓如,不要误会,我说的破坏不是说要扔炸弹,我是说我们可以不承认临时国会为合法国会。逼着杨竟成他们从新选举各省代表。”
“这做不到,逸仙。即使破坏这次临时国会再改选,选出来的人还是复兴会的人。你这又有何意义。”见会面是为了这事,梁启超都想告辞了。“现在没有证据说共和制就比君主立宪制更好,也没有证据说百姓更喜欢共和制,非要确立共和国体实在是强人所难。这就像用农历还是用公历一样,大家习惯了用农历,那就用农历,不必要非改成公历嘛。”
“可这……”孙汶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但梁启超毕竟是外人,他喊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百姓只知道按照以前的习惯去选,我们这些人呢就应该给他们指一条最好的道路,这才是我们的责任啊。帝制不除,则封建不除,封建不除,则愚昧不去,而愚昧不去,则文明不至。卓如啊,早前的你可是提倡要开民智的,现在杨竟成依然想用封建那一套东西蛊惑民众。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看着有些走火入魔的孙汶,梁启超以退为进,悉心的问道。“那逸仙,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吧。要是能帮上忙,启超一定全力相助。”
见到梁启超开始配合,孙汶高兴之余,声音也响亮起来,“首先一点,是现在的临时国会要认定为非法,然后各省从新排出代表;其次。各省派出的代表,要在省内进行选举。军人一概不能参政,而比例。则按照之前满清的定的规矩,八十万人一个选民,一共选出五百多个代表组成临时国会,国会必定要确立共和制,并选举临时大总统……”
孙汶侃侃而谈,但梁启超却没有听到任何有新意的东西,他只等着孙汶把这一堆话讲完,然后问道:“逸仙,复兴会打天下,他就不可能不坐天下,你要军人不参政也许可能,但是复兴会并不是只有军人啊;再则,现在是召开临时国会不是正式国会,你要选举五百多个人不说时间上不容许,就是实际上也不可能。我请问你,这议员按照什么规定选举,是按照满清的办法选,还是按照米国的办法选?”
“当然是按照米国的办法选,既然是要确立共和政体,选举办法就应该参照米国的。”孙汶插言道。
“那凭什么要按照米国的办法而不是其他的办法呢?”梁启超心中苦笑,但不得不把逻辑理清。
“当今世界,唯有共和国体最为先进,所以我中国要想强国富民,那就必定要用共和制。”孙汶又把圈子绕回来了,只气得梁启超牙疼。
“共和好不好,可都是你一个人说的。议员也没有赞成要用共和制,选民也没有说要按照米国那样选,你怎么可以先给他们做主呢?”梁启超反问道,他是和孙汶犟上了。
“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啊!卓如,他们没有去过米国,不明白共和的好处,所以我们就要告诉他们,最重要的是要帮他们选择共和国体,因为这是最先进的!”孙汶大声道。
“逸仙,”梁启超站了起来,“我们可以告诉民众什么是最好的,但是我们没有权利代替他们做出选择,这是民主的原则。现在直隶和北京已经和解,奉天那边也已经停战,如此局面得来不易。国会选择什么,那就是什么,再说中国人习惯头顶上有个皇帝,你为何非要他们选一个不熟悉的共和制呢?”
“可一旦有皇帝,那中国何时才能有民主?!”孙汶激动道。“四万万人何时才能不被奴役?!这国体必定要选共和,才能实现民有、民治、民享。卓如,你要帮我!”
看着孙汶有些歇斯底里,梁启超苦笑,“逸仙,那你就推翻复兴会吧,再把全中国占领了,你想共和就是共和,你想总统就总统。这事情启超真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告辞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一章 认亲
梁启超的离去只让孙汶恼怒不已,可梁启超毕竟不是同盟会会员,甚至连给革命党都不是,只让他有气无处发。旁边黄兴在他和梁启超谈话之时一言不发,他不似孙汶这般执着,在他看来共和不共和其实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鞑子做皇帝,同时还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领导这个国家抵御外辱,现在杨竟成确实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同意宋教仁的观点,即革命已经结束,同盟会以后要想生存,就势必要进行改组,只是,改组一事被孙汶坚决抵制。
“逸仙,梁卓如早前就和我们不同路,现在要想他和我们一道,怕是不可能啊。”黄兴说道。
“可他的学生蔡松坡有一省之地。”孙汶理了理思绪,让心情平复下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又滑向专制的深渊,克强,我们也许还要革命。”
“现在全国大定,国会也在召开,现在{无}{错}。[s}革命只会不得民心。”黄兴道。
“民心是打出来的。复兴会举义的时候有什么民心?一但他们占领了全国大部分省,那就有民心了。”孙汶有些不屑的道,“革命十七年,我辈鲜血挥撒无数,性命牺牲无数,总不能到最后连共和都不能实现,克强,如此结果我不甘心啊!”更新戊卷“革命大多人只是为了推翻腐朽的满清,现在做到了。而共和,除了你,我,还有十几个同盟会骨干,又有多少人懂得呢?”黄兴叹道。“我们这十几个人是无法扭转大势的。现在复兴会是要君主立宪,即使不是君主立宪,也是类似的政体。共和也是不可能的。逸仙,我们还是算了吧。”
“不能就这么算了!”孙汶转过身喝道,不过一会他又把怒气压抑了下去,问道,“杨皙子有没有约好,我要见他。”
杨锐根本不见同盟会任何人,而章行严、秋瑾等同盟会旧人还在回国途中。孙汶要想了解政局,能找的只有杨度。
“杨皙子他…他也是不想和我们会面,不过他只推说公务繁忙。”黄兴和杨度是同乡,在东京的时候又同为留学生,所以对黄兴不好明言拒绝。
“什么公务繁忙,他只是找到了主子。要对我们摆谱而已。走!我们现在就去他家里等着。就看他这个奴才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孙汶道,说罢就拉着黄兴上了日本人提供的外交马车,往西华门大街的杨度寓所而去。更新戊卷近几个月以来,和压抑阴沉的孙汶不同,杨度则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深为自己在当初压对宝而欣喜,如今的他,不单是杨锐的亲信。更是新朝的重臣,还有一个梦寐以求的舞台一展抱负。人生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美妙的呢。
孙汶的马车来到寓所的时候杨度正好在家。新政府行的是农历,官定节日中会放假的有正旦、上元、春耕、清明、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冬至,外加万寿节、国祭日共计十一个,另外在每月在初一、十五这两日休假,一年下来不上班的日子有四十多天。今日是八月初一,所以临时国会正在休假。
杨度是新政府要员,但是住的宅子却极为普通,门房被孙汶坐的外交马车惊了一跳,要知道军队缺马,王公大臣的马匹都送上了前线,现在停在门口马车上的西洋大马如此健壮,整个北京除了洋人再也没有第二家。
门房以为来的是洋人的时候,孙汶和黄兴刚好下车,黄兴一口湖南话就说要找同乡,也不等门房通报就和孙汶闯了进去。此时杨度正在书房写稿,临时国会虽说上个月就开了,但要讨论的事情还是不少,而宋教仁和云南那几个代表老是找茬,让会议的进程变的极为缓慢。
“老爷,外面两个人,他们闯……”门房对闯进来的两个人很是不安,但见那阵势又晓得是同乡,不好赶出去只好前来汇报。
“皙子!皙子!”孙汶和黄兴循着门房就来到了书房,杨度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只让下人去备茶,而后看着来到门外的黄兴孙汶道:“两位真是大驾光临,我这寒宅真是蓬荜生辉啊。”
既然见面,那杨度自然没有把自己赶出去之理,孙汶闻言笑道:“皙子,我来北京多日,本想找故人一叙,可你却老说公务繁忙。皙子啊,你不会入了复兴会,就忘记了老朋友吧?不少字”
“那里,那里。”杨度看着孙汶黄兴等人只是客气,“两位还是客厅请吧,多年不见,正好一叙别后之情。”
孙汶一进门就看见了杨度书桌上的草稿,外皮上的‘宪法’两字只把他的魂吸在这里,根本就挪不开步子,他直言道:“皙子,你们现在在讨论宪法吗?我是不是能看看?”
杨度转眼看向桌子上的文稿,不由笑道:“哦,逸仙误会了,这只是我平时摘抄的各国宪法,并不是临时国会要讨论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两位,还是这边请吧。”
杨度推说那只是他国宪法,孙汶不好上前检查,只得同着杨度到了隔壁的会客室,不过刚一坐定,他就问道:“皙子,你那个国会也开了不少日子,都弄出了些什么东西?你真要和杨竟成一起复辟帝制?”
“逸仙兄……”杨度有些不好答话了,只好道,“大家既然是朋友,那近日就谈风月,没必要谈论公事吧。那临时国会的议案到时候都是会公开的。”
“真等公布的时候那就晚了。”孙汶不管他公事还是私事,只想通过一切关系阻止帝制复辟,“皙子,临时国会是不是已经确立了国体?”
孙汶毫不放松,杨度只是沉默。他素来看不起同盟会诸人,只会瞎嚷嚷坏事,于国于民根本就无所裨益。满清是国贼,革命党更是国贼,复兴会之前也是如此,只是和同盟会相比,杨竟成有分寸有头脑,从不做天下大乱、浑水摸鱼之举,这才让他另眼相看。现在孙汶一来就很是无礼。再来却一心打听国会机密,着实让他讨厌。
压抑着些许不满,杨度说道:“逸仙。国会是不是真的决定了国体,确定了什么国体,我虽知道,但不到公布的时候是没办法说的。同盟会会员宋教仁不就是直隶的代表吗。你若是了解情况。完全可以找他啊。”
“皙子,你……”孙汶被梁启超引发的怒气又上来了,旁边黄兴连忙拦住,道,“皙子,我就问他你一句话,这国体是帝制吗?”。
见黄兴发问,拗不过乡情的杨度欲言又止。最后道,“我只能说一句话。以后中国没有皇帝。”
“真没有皇帝!”孙汶忽然激动了,“那我问你,前段时间那个岷王下诏到国会是什么意思?没有皇帝为何不是共和国体?”
“孙先生,你的这些问题我现在不能回到,等多些日子选举过渡政府首脑的时候,整个国家的政体、政府部门,你就全知道了。”杨度道,一句孙先生只把两人的关系拉的极远。
“为什么不是选大总统?”孙汶听到首脑一词心中就有不好的感觉。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老是做一个梦,梦见是同盟会拿下北京,而后全国来的代表选举他作了临时大总统,梦的开头是好的,但梦的结尾却是他这个临时大总统没做多久,就被杨竟成打进京城,最后亡命天涯了。
见孙汶又是无礼,杨度只是不语,旁边黄兴见局面尴尬,和事佬办笑着道:“皙子,逸仙一向认为中国唯有施行共和才能扭转局面,保国保种,现在杨竟成把前明的岷王抬了出来,还送进了紫禁城,我们就很担心你他会让中国走回老路啊。”
“克强,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杨竟成八年能夺天下,他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很清楚。现在国家初定,大家都齐心协力建设国家、抵御外侮,非要去扯什么国体更先进,其实很没有必要。孙先生倾心共和多年,我是早知的,但不能孙先生一人倾心共和,我们全国就倾心共和吧?不少字不然这国到底是我们大家的,还是孙先生一个人的?
复兴会现在占领全国绝大多数省份,可却没有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现在的临时国会,那些代表很多都不是复兴会会员;而国体、宪法这些现在都交由临时国会商量,复兴会根本没有多加干涉,凭良心说,这么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孙先生若还是对此不满,那可以给临时国会写信,或者说服临时国会的几个议员,让他们提出共和制的议案,这才是解决之道呀。”孙汶不可理喻,杨度只能把话说的很公事化,不过这更是孙汶恼怒。
“什么临时国会,还就是复兴会找几十个人运到北京开的非法国会!”孙汶怒道,“同盟会十次起义,为革命付出巨大,但现在除了宋遁初,居然没有一个临时议员,这就是皙子所说的难能可贵?还有我十几次要见杨竟成,他底下的人都是推诿,这难度不叫目中无人?”
“那请问孙先生,同盟会何时成立,复兴会又是何时成立?复兴会杭州之后就一直和满清做殊死搏斗,同盟会又在干什么?”杨度见他说临时国会为非法,也是怒了,“复兴会成立比同盟会早两年,全国绝不大部分省都是复兴会光复的,同盟会又光复何地?”
杨度的问题只让孙汶哑口无言,黄兴见状站起道:“皙子,逸仙再怎么说也是为革命奋斗十七年之久,是众所周知的革命第一人;同盟会虽然没有光复那个省,那自成立以来哪一次举义暗杀不是撼动清廷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现在广东议员已经提议追认辅仁文社的创始人杨衢云为中华革命第一人,其陵墓也提请移至北京国家公墓,另外他的出生地广东新安县也将改名为衢云县以作纪念。”杨度道,“孙先生为革命多年。同盟会也举义多次,这些都是事实,但第一人之说。牺牲巨大之说还是不必要提了吧,上个月发烈士抚恤金的时候,不管是复兴会烈士还是同盟会烈士都没有分彼此,全是平等对待的。”
杨度一提杨衢云,孙汶脑子就发懵,后面他说得话一个字也没听见,黄兴却是听完了整段话。脸色顿时灰暗。同盟会寸土未占,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孙汶的名声,而这名声大半都是吹的。其中最热切者当为宫崎滔天和冯自由两人。
在他们的文章中,孙汶这个三流医科学校毕业的行脚医生,被称为博士;洪门那些海外关系,被说成是遍交欧美。最离谱的是宫崎滔天大肆宣扬孙汶是中国的救星、亚洲的希望、黄种的福音。庚子以后的国民性全是崇洋媚外。一个外国人如此吹捧中国人还是前所未见,是以宫崎滔天的文章影响极大。可现在,复兴会却联合着辅仁文社,要用杨衢云来毁掉这样的名声,这就等于在挖同盟会的根。
“皙子,我要见杨竟成!”黄兴着急道,“他们不能这么做!”
杨度是杨锐的亲信,但他只负责光亮的一面。阴暗的那边都是岑炽在负责,所有他对黄兴所言不甚明了。闻言道:“什么不能这样做,提案已经表决了。”
“这是阴谋!”黄兴大声叫道,“下一步辅仁文社的人就要说逸仙指使人暗杀了杨衢云,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要毁掉逸仙的名声。”
看黄兴这么着急,杨度笑道,“什么阴谋不阴谋的,杨竟成什么都管,就是不管司法,如果孙先生涉嫌暗杀,那找律师应诉就是,有则有,没有就没有,问心无愧啊。难度因为是革命领袖就可以不守法纪,这就是孙先生说的民主共和?”
“杨度!!”孙汶在一边只听的脸色发青,开始他只在想杨衢云之事的后果,最后听杨度讽刺民主共和,实在是忍不住砸了桌子,不过他手指着杨度实在没想好要骂什么,最后只骂了一句“走狗”就转身走了。
孙汶走,黄兴忙拉着杨度道,“皙子,我要见杨竟成,你务必要帮这个忙!,”
杨度也不知道孙汶怎么会如此气氛,再见黄兴相求,只好道,“克强兄,我尽力安排吧,但是不是会见我真拿不准。”
发生在西华门杨度寓所的事情,很快就汇报到了杨锐那里,而收到消息后半个小时,杨度就登门求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和黄兴求见的一事说了一遍。
按照幕僚岑炽的说法,是要想成为一个君王,不但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以免下属刻意迎合,更要隐藏自己的行止,保持神秘才能让下属敬畏,这样出了问题就可以把责任推给处事的大臣,毕竟君王从来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岑炽说的驾驭管理术极有道理,这在文化度、组织度都不高的古时极为有效,但杨锐极为抵触这样的东西,他不想做一面牌匾被众人挂起来,同时因为要保持神秘,就任由下属在外面为非作歹,做事和装神他宁愿选择做事,这只让岑炽很是失望。
杨锐大开房门处理公务,但他对同盟会那些人却是一概不见,特别是孙汶,更是从来不理。他觉得他和孙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黄兴单独求见,他却有些犹豫了。这个湖南骡子如果拉他一把,说不定能把他从孙汶身边扯出来,真要是这样,那孙汶就更是孤家寡人了。
“我可以见黄克强。”杨锐说道,“不过,现在每天要见的人很多,放假都没得停,这几日是没时间的,大概……”他说到这里本想叫陈广寿的,但现在陈广寿已经去了吏部,新来的秘书他一时想不起名字,只好道:“三日之内吧。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和你谈,不过现在还有客人要见,你若是没事,就先在这里等一下。”
杨度此来就是帮着黄兴通消息的,现在见杨锐答应心中高兴,虽然好奇休假日从不见客的杨锐会见谁,但他还是什么也没问,答应在这里等着。杨锐只把他安顿好,却又回到了刚才的屋子,和刚才的客人叙起话来。节假日杨锐从不见客,但今日来的却不是客。
现在坐在客厅的除了一位江西籍议员。还有一个四十近五十岁叫杨茂才的中年人,议员不提,这杨茂才虽只是个私塾先生。但按照杨锐伪造的字辈信息,他应该是他的远房堂叔。
革命成功之前,杨锐的身份一直很是隐秘,没人知道他祖籍何处,而他也只是以念旧寻宗为名,让部下暗中调查记忆中的故乡,不过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秘密。很多事情他都不敢明说,只把家族的字辈还有从父亲哪里听来的东西告知军情局。信息虽然不全,但还是查找到了南安府的杨家。可到底谁是他的亲戚,到现在他都不知道。
如此等到农历六月二十六复兴会一举发动夺了天下,他的身份籍贯才广为人知。杨家本对革命毫无所知,但现在报纸里居然说革命领袖是自加人。并且那些占领县城的革命军对自己还很是客气。说这里是竟成先生的故乡,这个几百年不出举子的宗族顿时喜翻了天。
在情况明确之后,族长杨大顺立即召集众人商议,意见有二,一是快入土的杨全福之议,说即使这老杨家出了皇帝,也还是要他亲自回来认祖归宗,没有老杨家主动去北京找人人亲的理;
另一个则是少壮派杨茂良。报纸上的杨竟成资料他可是找了好几个先生看,县衙的新县官他也亲自去问过。完全确定杨竟成就是杨家人。他的意见是在旧朝干革命是杀头的罪,现在新朝又在和东洋人打战,人家根本没有时间回来寻宗。虽未来寻宗,但县城里的小学中学却是人家出钱办的,而且还对姓杨的学生免费,这已经是不忘祖宗了。现在这时候,就是要主动去北京找人,真要攀上了亲戚,那老杨家从此就富贵上了。
一个主张等人上门,一个主张主动找人,最后连喘气都困难的杨全福没有说过杨茂良,宗祠会议上决定主派人去北京认亲,不过老杨家没有谁有功名,最后只好把远房的秀才杨茂才拉了过来,而后一个月功夫,杨茂才就到了京城。他倒没有去郑亲王府乱认亲戚,而是先去江西会馆,先找关系拜会了江西议员曾有澜,他是长宁县人,算是半个同乡,这才把算把认亲之路给铺平了。
这个时候亲戚上门,按照杨锐小时候看的开国大典,似乎应该是来打秋风的。若他身份没有问题,那自然可以铁面无私一把,但现在他在家乡的身份未定,真要把亲戚得罪了,那他编造的那些籍贯资料就有被杨家揭穿的可能。
南安府地处内陆,老杨家也都是农人,哪有出洋的人啊,而且这时代,是个男丁就会登上族谱,老杨家所处之地几十年来从无水灾,不把秘密流露给刘伯渊,杨锐是一点假都造不了,百般无计之下,唯一的办法便是收买老杨家的人。
杨锐出去的时候,曾有澜只觉得这次是来对的了,虽然杨锐还没说几句话,可单看眉眼就和杨茂才有几分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指容貌相似,而是说神韵雷同,所以他一见杨锐进来便起身鞠躬作揖道:“竟成先生半生革命,飘零海外,而令叔更是多年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我还是先行告辞的好。”
见他如此,杨锐也回礼道,“几十年之后能和亲人再聚,很是欣慰,这次还是要感谢曾老爷了。”他说罢又从秘书那边拿过一张名片,道:“曾老爷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杨锐亲言致谢,只让曾有澜心中欢喜,而后见他又给了张拜帖,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接过拜帖之后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走了。
杨锐见他如此也感觉好笑,这曾有澜并无什么显赫家世,只在05年左右考取官费到日本留学,早稻田法律专业,08年毕业,其实这个时候的留学生已经不怎么吃香了,但他毕竟是正经大学,不是速成班一类可比,是以花了两年时间走关系最终被学部呈报为法政科举人。复兴会江西那边选代表,很多人要么没读过新学,要么家族关系深厚,要么政治立场不明,所以最后选了他。临时国会临时议员,曾有澜虽是当选,但只是临时的,他也知道有一大堆人等着他在正式国会落选,所做梦都想办法拉关系,本苦于没门路的他,现在却是天赐良机。
曾有澜走后,杨锐只让秘书出外守候,再对着杨茂才一礼,假装激动道,“杨锐一直在外,今日见到叔叔才……这……”
杨锐言语激动,杨茂才在他行礼的时候就赶紧过来搀扶,道:“竟成不必如此,革命实属不易,今日叔侄能得相见,当是万幸啊。你现在是革命领袖,家国不能两顾,忠孝不能两全,不要伤心,不要伤心。”
杨茂才能派来京城认清,老杨家确实是找对了人,虽然杨锐所说的那些家乡记忆错漏百出,但他还是装作不知,在曾有澜面前一一称是,现在两人独处,也不把事情说破,至于老杨家到底是谁出洋去了,只有天才知道。
叔侄两人客套完毕,只等坐好,杨锐才道:“先君病逝于美国檀香山,当时我七岁,在先君只字片言中桑梓的模样是很模糊的,但南安府城护城河杨家村是断断没记错的。现在我也知道辈分宗亲记得都很不准确,这些就劳请叔叔修书一封到族中,帮忙查探一下才好。”
听杨锐说杨家村断断没有记错,杨茂才顿时知道杨锐是一心想把户落在老杨家了,也就不动声色的道:“竟成你就放心吧,我连夜便写一份信回去,让族中几个太公把家谱理一理,把大哥那脉人都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杨锐心下稍定,而后再道:“现在国家虽然初定,但依然有不稳的可能,杨锐虽是革命领袖,但也不好出事。老家理家谱的时候还是要万无一失的好,家里和和气气的,我在京城也好安心啊。”
“会的,会的。老杨家虽不是什么大祠堂,但素来和睦,理族谱之事想来,还是我亲自回去办的好,竟成你就放心吧。”杨茂才高兴的说道,真是天下掉下个好侄子。
见杨茂才如此明事理,杨锐心下大定,虽然他之前就预料认亲之事不难,但真要碰到那些不明事理的亲戚,也是个麻烦事情。此时见一切顺利,他不由笑道:“叔叔来往奔波实在辛苦,还是在京城小住几月,等天气凉一些再走吧。”
戊卷 第五十二章 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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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亲王府据说最早是燕王朱棣谋臣姚广孝姚和尚的府邸,清初之时,被努尔哈赤三弟舒尔哈齐之子济尔哈朗所占。济尔哈朗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是以王府修的异常宽大,占地八十余亩,房屋有九百余间。临时政府撤离宗人府之后,看到这里屋子多,就暂时安在这里。而杨锐也住在王府的后院,当然,这里不像后世一样有‘逸仙堂’三字,怕以后只会有‘竟成堂’之称。
让人把这个远来的堂叔领了下去,杨锐又回到前院,杨度在这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见他来终于安下心来。杨锐见他有些焦躁,笑道:“皙子,现在国会那边情况如何?宋遁初那些人好对付吗?”
杨度本等得急躁,再被一听国会宋教仁之事,立马就扯头发,气道:“那宋遁初非要在国号上面安一个‘民’字,着实讨厌!他讲演功夫也厉害,居然还策动我们这边的议员跟着瞎起哄,真是一个大祸害。”
杨锐见他如此,还是笑,国会虽是傀儡,但扯皮还是很累的,“怎么,他要把国号改成‘中华民国’不成?这个名字可不是很吉利啊!”
“正是如此。”杨度大叹,“他虽然不像孙汶那般非要搞什么共和,选什么大总统,但死活要在国号里面加上‘民’字,似乎不如此,那这个国定是**之国一般。”
帝国、党国、民国。杨锐弄的就是党国,但他极为厌恶这个词。每次听到党国,他就想到一句经典台词——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党国不喜欢。帝国不好用,民国他也不爱,历史上这民国的三十八年,实在是民族最惨痛的岁月;最后那共和国之称,因为同盟会的原因,杨锐坚决抵制,所以。商量到最后委员会确定的国号是‘大中华国’,简称中国。年号也是遵循老习惯,不用公元多少年。也不用黄帝多少年,只把1912年称为‘大中华国元年’或者‘中华国元年’。
不表述国家的性质,对于以后借用皇权搞愚民宣传是有利的,这是杨锐同意的初衷。但宋教仁非要在国号上加上‘民’字。除了和孙汶一样想防止帝制复辟,还有其他的心思:那就是要让中国变得和法国一样,杨锐选上总统之位,而总理另有其人。这样的结果,玩到最后总统只是个称呼,内阁和实权全在总理,历史上民国的府院之争就来自于此。
杨锐是想朱宽肅成为没有皇帝名号的虚君,然后权力集中在丞相之手;而宋教仁却是想杨锐变成一个只有总统称号却无实权的象征。然后权力集中在总理之手。正因为如此,临时国会一开。他就频频讲演活动,对外游说云南和两广的代表,以及各省的省议会代表,对内则准备改组同盟会,幸好大部分议员都控制在复兴会手上,而孙汶也不同意同盟会改组——同盟会一旦改组,那控制权就在宋教仁而不在孙汶了,但宋教仁也是制造了不少障碍,使得国会议程进展缓慢。
“现在国会进展到哪一步了?”杨锐皱眉问道,他现在越来越烦这个宋教仁了,“你可要提醒国会那些人,特别是要告诉宋教仁,再过十天日本人就要到北京来谈判了,不要到时候连给临时政府都搭建不起来,那就耽误国事了。”
“现在正商议到政府架构,这一步完了,那就推选丞相。今天是9月22日,月底前一定可以进入选举程序。”杨度说话的时候心中捏了把汗,时间确实是够紧的,七十五人的临时国会还是太多人了,一个问题不讨论个几天就没完没了。
“你知道就好!”杨锐问完关键的事情,再道,“日本人来了也不是说马上就要谈判,现在东北水灾,那几个师团都奄奄一息了,拖一拖其实对我们也是有利,你那边尽快即可。今天留你下来不是因为国会的事情,而是另有他事的。”
杨度抹了一把汗,闻言忙道,“不为国会之事,那是什么事情?”
“光宗耀祖和封妻荫子。”杨锐很是郑重的道,“前面几个不是什么大事,关键就在荫子。历朝历代都是官官相护、父死子继,唯有科举方能出头,可科举舞弊不说,即使高中,也必定要和权贵之家联姻入赘,才能身居高位,这弄到最后还是老样子。而之所以如此,关键就在于荫子,诸多高官的孩子,一出世就是五品六品,等一入仕,有家族父兄为靠山奥援,要出头就更加快。新国家要想让局面公平些,那荫子就要限制,特别现在对有功之人还赐爵,就更应限制荫子。”
想不到把自己留下是要谈这个事情,不过再想到整个国家政府结构都是自己设计的,杨度并不吃惊,而是凝思一会道:“竟成兄,你想怎么个限制法,你真要限制了,那些有功之人怕是会不满吧,他们要是不满,那么……”
“你说的我明白!”杨锐也是思虑了好久,“完全限制是不可能的,甚至比如烈士,他的后代还要确保其能做官,不然大家担忧子女,谁还愿意为国尽忠。限制主要是对活着的这些人,复兴会不是八旗,是复兴会。”
杨锐一说到烈士,杨度就笑了,他道:“这清朝荫子分为三种,一种是恩荫、一种是难荫、最后是特荫。恩荫主要是针对三品以上的文官,还有就是各大王爵;而难荫一般分为阵亡、伤亡、殉节、殉职等;特荫则是皇帝拉拢亲信的办法,主要还是赏世职、挑选侍卫、赏主事这三种。现在既然没有皇帝,特荫完全可以取消,难荫虽有弊端,但还是应该保留的,就是恩荫比较难处理。特别是有爵位的功臣……”
“恩荫也全部取消吧,爵位可以世袭,国家百姓也对其尊敬。但会干预到政治的特权就不要再有了。”杨锐一锤定音的道。“难荫应该确保烈士无忧、子承父业,但不能保证官级,比如将军殉国,儿子可以免试入军校,但要是没有能耐,那就一辈子做个尉官好了……皙子,马上要开复兴会代表大会。你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弄一套方案出来。”
见又有任务,杨度连忙答应。到北京以来。事务越加繁杂,陈广寿又是去了吏部,岑炽是个出主意阴人取巧的主,所有这些实务性的事情都抛给杨度。也不管他是不是忙得过来。
“我会在那之前做出来的。”杨度点头道。“不过国会宋遁初那边实在是麻烦。即使议员不支持他,他也能在报纸上制造舆论、扩大影响。现在三个难关,纳税为选举的唯一条件通过了,百分之五的国会席位界限也通过了,但是对倒阁权的限制还是很难的,如果真要强行通过,那将会落人口实。”
采用内阁制杨锐的权利极大,任期也无限制。但最为讨厌的就是议会拥有倒阁权,真要没有控制住议会。一个晚上杨锐就要下台。虽然内阁也有解散议会的权利,但这么下来,整个国家只会政局不稳。杨度之前的想法是提高人数限制,比如不信任案的提出最少要超过四分之一的议员签名,通过不信任案的投票人数要超过三分之二的议员。不过这些限制都是超过其他国家的标准,现在宋教仁那几个人是抵死不从,更闹得沸沸扬扬,让杨度无法下台。
“要我辞职也行啊,就顺了宋遁初的意思好了,”杨锐也想起这个讨厌的倒阁权来了,“但是有一给前提,就是议会倒阁之前要选出一个新内阁,他们要是选不出来,那我还是要留在台上,不然这个国家就是无政府了。”
“组建一个新内阁?”杨度想着,“好!这个办法好!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反守为攻了。”
“闹事、拆台很简单,是个人就会干,但要那些捣蛋闹事的人正儿八经做出什么事情来,却是很难的。”杨锐道,“同盟会里宋遁初还算是有脑子的,其他人就难说了。皙子,这段时间辛苦一些,等国家步入了正规,你这个临时议长要是不喜欢管议会那就不要做的,到政府这边来,只要能把事情干好,位置总是有的。”
见杨锐居然对自己许诺了,这只让杨度回到寓所都沉浸在兴奋里,复兴会本身人才就不少,而教育会的下属学校又不断的在培养人才,这便让杨度这个半路过来的很是忐忑,真担心到最后摸不到什么好位置,但现在杨锐居然许诺了,那他就彻底放心了。
杨度走后,杨锐则又在忙活着家事,晚上吃饭的时候,歇息了半下午的杨茂才又被请到了餐厅,这是杨锐为他洗尘准备的家宴,席上还有昨日刚过来的程莐和孩子,另外就是寒仙凤也在。对程莐的介绍杨锐很是自然,但寒仙凤没有过门,而且细究起来她出身青楼,连上桌吃饭的权利都是没有,对她的介绍杨锐就语焉不详了。杨锐的纠结杨茂才没有在意,他觉得侄儿的这两个女人都是标致的很,孩子也是个男丁,杨家这一脉定是会人丁兴旺的。
“你为什么又要我来?”杨茂才走回,程莐把孩子交给了下人,寻了个机会对杨锐问道。
“你现在还是我妻子,来北京很正常。还有秋瑾明日一早就到了,你这几日正好可以陪她转转,不过,”杨锐用停顿来表示强调,“同盟会那边的事情你不要再掺和的好,省得再惹麻烦。”
杨锐一说到秋瑾,程莐心就是一伤,那年成亲的时候秋瑾可是给她出了不少主意的,可现在两人已经是整日无话,形同陌路,而且妾室也要娶了,整个家除了有个孩子,根本就不像个家。
“我就是来当一个摆设的吗?”程莐再问,她只想挽回两个人的感情。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感受到她的期望,可杨锐依然出口伤人,“这个时候要休了你娶仙凤,算是始乱终弃什么的吧。我们的事情。都是你擅作主张弄出来的,现在国家初定,还请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杨锐话说完就走了。只把程莐凉在那里,幸好这时候章太炎的续弦汤国梨,还有她的同学张昭汉来了,把程莐给叫了去,要不然她真不知道在这个新家如何自处。
章太炎在沪上坐牢的时候妻子就病死了,虽然已经有四个女儿,但年龄毕竟不老。所以续弦还是要的,只是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只等复兴会一举占了北京。热心人介绍下认识了汤国梨,这汤国梨早年毕业于沪上务本女中,后为女学先生,学识出众。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把这个婚礼给办了。
汤国梨虽是女流,但同学当中心向革命的也不少,加上从沪上过来的吕碧城、吴芝瑛两人,再加上陈撷芬、张昭汉、张汉英等一帮女流,没多久就弄出一个神州女届复兴会来,这会的会址就设在从沪上迁来的中国女报报馆内,宗旨弄了一个什么“联合全国女届、普及教育、研究法政、提倡实业,养成华夏完全高尚女国民”云云。基本把新政府说过的那些话全部汇集了起来,其真实目的还是要女子参政。
“姐姐是有表字吗?”和有些内敛的汤国梨不同。同来的张昭汉是个自来熟,等程莐一上马车就招呼道。程莐年龄虽不大,但考虑到杨锐的身份,她还是叫上了姐姐。
“啊…表字倒是没有的,”程莐不知道这是去哪,“你,你们就叫我程莐吧。”
“姐姐长的太秀气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这是……”张昭汉接着道,她虽然是湖南人,但毕竟是大家闺秀,京话说的极好。
“不敢相信是杀慈禧的人对吧?”程莐把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默君,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要去地安门那边的同和轩,那是我们神州女届复兴会的地方。今天听说姐姐来了京城,大家都高兴的很,派我和国黎一起过来,请姐姐去共图女届大计。”张昭汉话说的让程莐好笑,但到了同和轩她却是吃了一惊。
那茶馆外头亮着好几盏白炽灯,门口站满了女人,看样子都是在等候她。只当马车一停,那些女人便都拍起来手来,场面甚至热闹。程莐对此莫名其妙,只等听到一个女声高叫道:“诸君,这就是我们女届的英雄,程莐先生。”
女生高昂,像是一根唱戏的,这话一出,诸女拍手声更是热烈,便连附近茶馆的掌柜、伙计,还有诸多茶客都驻足观看,有些不明白马车旁女子是谁的还四处瞎问,有人问,自然有人拉着调子说这是杨竟成的夫人,更压低着声音说这人就是杀老佛爷的女煞星,此话一出,茶客伙计们都溃散了。
程莐在杨锐那边遇冷,没想到在这里却被诸多姐妹亲人般的对待,眼中顿是湿润起来,这时候和她相熟的陈撷芬上前拉着她的手道:“程莐,革命终于是成功了!可惜四嫂、唐大姐她们看不到啊。”
陈撷芬一说曾醒唐群英,程莐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五年前她们是惊慌失措逃出京城的,五年之后她们却成为革命元勋,可早前牺牲同志,现在尸骨早就烂没了吧。陈撷芬和程莐落泪,大姐大吴芝瑛跑了过来,劝慰中把程莐迎到同和轩内堂去了。
程莐被诸人迎进去的时候,吕碧城只在一旁打量,她当时去沪上主持中国女报的时候,程莐因为成婚不在报馆了,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革命女英雄,杨竟成的夫人。在她看来,当世的男子以文采论也就两人能入眼,一是梁启超,只已经成婚;再是汪兆铭,却惜憾年龄太小。除此两人外,要说当时英豪,杨竟成当属第一,且年龄合适,最重要的是,两人还见过面,不过她刚去沪上的时候,杨锐已经成亲了。现在见他的夫人,虽然靓丽,但却觉得只是枪法出众,文采学识当是一般。
吕碧城带着对程莐的评价进入茶馆的内堂,里面吴芝瑛早把正事开说了,“……现场正在召开临时国会,可里面却没有一个女子,革命虽然成功,但女届的革命却没有完成,女子依然处于社会的底层。我们神州女届复兴会,就是要光复全国两万万女性同胞,程莐先生你是革命元勋。更是竟成先生的夫人,我们都想邀请你来做我们神州女届复兴会的会长……”
程莐此时因为想到曾醒、唐群英等人心情低落,对这个新出来的什么女届复兴会很是不解,现在见吴芝瑛居然要自己做会长,连忙推辞道:“这,紫英先生,我怎么能做得了会长啊?我是一个报馆都管不好的人……你们。你们还是请秋先生来吧,她,她马上就要到了。”
“秋先生不会这么快到天津吧。现在听说她正在西湖祭奠伊志锐,”吴芝瑛是秋瑾好友,早就知道她的行踪,“程莐先生还是不要推脱了。现在做议员的、管事的都是男子。我们女子虽然加入革命者不多,但出力者、牺牲者也不少啊。现在大家的意思只想请程莐先生做我们的首领,并不是要管具体会务。还请先生应允,不如此,我们女届何时才能出头啊。”
吴芝瑛一说,内堂的母老虎们也一起说道,“是啊!现在开临时国会就没有女子,以后开正式国会怕更不会有女子。可女子对革命出力也是不少,怎么能能不让女子参政?!”
“对啊!怎么可以没有女子参政?!”一女说。众女都说,惊人的气势只把正想进来斟茶的伙计给吓了出去,见他想走,最外缘的一个女子一拦,他又只好低着头回来把茶斟满再走。同和轩是京城的名茶楼,女眷若是不着男装一般是不接待的,但这帮女人都是新朝新贵的家人,掌柜的也只好任由她们瞎闹,现在杨竟成夫人都来了,就更是毕恭毕敬的伺候着。
“可竟成他……”程莐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像陈撷芬等还是为革命出过力的,正想说杨锐对女子并无偏见,但现在两人关系如此,又有些说不下去了。“诸君,复兴会的诸位先生都不是老古董,会中也从来就没有歧视女子之规条,比如教我枪术的老师白茹,也是女子,她已经是个少校军官,男子只要军衔比她低的,都要向她敬礼,可以说只要你有能力,升迁并无任何限制。
现在临时国会中没有女子,可临时国会才有多少人啊?正式国会召开的时候,议员有五百之多,这其中怎么会没有女子议员?秋瑾先生曾为革命流过血,参加革命也是极早,在英国学的还是政治学,她不可能不参政的。现在诸君推举我做会长,我想这会长还是由秋先生来做的好,她才是最合适的。前几日她是在杭州,但我有消息说她明日一早就会到京城,到时候我们都让她当这个会长如何?”
花了好大的力气,程莐只把会长之事推到秋瑾那边,乘着其他人都在商议的时候,她拉着陈撷芬找到一个角落问道,“这女届复兴会是怎么回事啊,这里面好多人都是女学的学生啊。”
“还能怎么回事。”陈撷芬凑在程莐耳边说道,“现在开临时国会,各种会啊党啊的都出来了,大家都想在新朝里面分一杯羹,好富贵万代,这是年老的;再就是你说的那些女学学生,大多是家里没关系的,学了新学再看到有人攀上高枝,就也想抛头露面,想认识几个复兴会要员,好嫁过去做官家太太,真要说是为了女学女届的,怕是只有数人。”
陈撷芬办过女报,苏报案之后跟着父亲陈范逃到东京,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看的很是清楚,她这般说只让程莐对女届复兴会的好感直线下降,“她们要想参政,为何不申请加入复兴会,难度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么?”
“现在复兴会不收怎么收会员了,据说他们只在乡下大办农会。”陈撷芬说道,“你不是……”陈撷芬说到这里就愣住了,而后又是一阵后悔。程莐和杨锐之事,她作为好友兼记者是知道的,却不想现在不小心捅破。
“我现在就是个牌坊,立在那里当摆设罢了。”程莐叹道,她现在唯一的寄托便是儿子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三章 再好不过
北京城里头每日都有新贵到来,京中的报纸这段时间销量大增。为了销量,编辑们不单要把那些新贵的身份介绍给读者,还要配上他们以往的事迹,哪家报纸挖的深,那哪家的报纸就卖得好。为了增加可读性,复兴会这些人的事迹都快写成神话演义了。
比如雷以镇,就有人特别写了一篇雷大将军镇雷记,大意是说光复京城的前夜,天上是巨雷阵阵、电光闪闪,可雷大将军本就是雷神转世,只对着天空念了一段咒,那雷电就全散了去,压根没有伤到半个革命军;再有就是昨日新到的王金发王大将军,昔年从绍兴夜攻杭州,守城的清将连夜登台做法,只把钱塘江潮激的比天还高,诸将一筹莫展之际,王大将军血书一份,让自己的西域宝马入水求见东海龙王,告之革命军渡江是要光复汉室,那东海龙王收到书信,当下就把那潮水收了,可那西域宝马却再也没有回去……
如此这般的神话故事极多,但杨锐却一时还没有人编排,或者编排了也没有在报纸上刊登。按照军情局的探报,因为王阳明当初就逝在南安府大庾县青龙港,而此处正是杨锐祖籍所在,同时他抄的那本哲学书西方的没落,从卖不动到现在一书难求,现在只让人吹捧得有经天纬地之才,再念及复兴会夺天下之巧,功成弗居而恭迎岷王入京之忠,最后他居然被说成是王守仁转世,得此消息只让杨锐大笑不已,王阳明名字很熟,可他是谁啊?更新戊卷新贵们再多的故事和传说,也和身处内城北沿沟二十三号的梁启超无丝毫关系。作为前朝的旧臣,即便是胸有大才。若不能像袁世凯、杨增新等人可以不对新君朝拜,碍于忠义他也是做不得新朝的官,再说复兴会对他也无特殊之处。没收钱财府邸是和其他官员一起没收的,发还俸禄、养廉银也是按规定发放的。
如此对待。若是平常人,挑不出毛病不说,甚至还会感激,毕竟是全家性命无忧,钱财也够平常度日,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梁启超这样的风流人物,不能站在舞台中间被诸人仰慕尊敬。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幸好,东边不亮西边亮,好学生蔡锷在西南算是有一个落脚之地,云南虽是穷省,但芙蓉膏产量不小,大力开拓下,钱粮自给还是足够的,就是现在那边还要举着复兴会的招牌,不能像两广一样可以自立门户,真让人有些憋屈。
又有飞艇装着南方新贵着陆永定门外的时候。梁启超正在和云南的实际控制者蔡锷写信,昨天夜里他和日本公使馆的人见过了,日本人承诺支持云南在必要时候的独立。万一和复兴会发生战争,日本也答应在英国的默许在从缅甸向云南输送军械,当然,这些东西是要代价的,日本要的是云南全省的矿权。更新戊卷代价不代价不说,若是复兴会不释放满人,不大肆操办光绪的葬礼,不和直隶那边和解,那么梁启超还是有机会打出为光绪报仇的旗帜。获得道义上的正义,但现在复兴会转了性子。居然厚葬光绪,只让他想找借口也找不到。另外他还听说肃亲王善耆似乎也离了东北回了京城。复兴会那些人不但没抓他,还给他发了规定的俸禄,而后就不闻不问了。
要革命就要制造仇恨,而要治国,那就要化解仇恨,现在复兴会神奇般的从一个制造仇恨的能手,变成一个化解仇恨的能手,这么迅速的转变让梁启超惊讶不已。当然,有些仇恨还是有的,比如王公亲贵、大小官员被夺财夺宅,可这些做的都不是很过分,毕竟财产还是发还了一部分,宅邸也给了些银子,这些善后措施只让人恨不起来。
如此局面还真是难办啊!梁启超信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他只把笔搁了,在一边发愣。可这时候外面的院门却被敲响,徐勤在外头小声喊道,“卓如,卓如……”
听闻是徐勤,梁启超赶忙起身,让下人急忙把门打开,只见徐勤气喘吁吁,似乎是跑来的,见他想说话,梁启超拦着道:“屋里说,屋里说。”把他迎进了屋子。
梁启超稳妥,但徐勤却是着急,他一进屋子便道:“我把宪法草案拿到手了!”
听闻是宪法草案,梁启超心中一震,使劲抓住徐勤的胳膊,追问道:“那选举法案呢?”
“也拿到了!”徐勤抹着汗道,“今日刚刚通过,刘春霖那厮真是想钱想疯了,要了一千两!”
“拿到就好,拿到就好!”虽然心疼钱,但梁启超听到拿到了选举法案,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打战打不过复兴会,选举总不会赢不了他们吧。
悉悉索索中,徐勤把藏在贴肉处的书稿给拿了出来,上面都是他的汗渍,第一页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跳着字,梁启超还是把它们读了出来:
“大中华国临时国会宪法会议,为民族之繁衍、文化之传承、国家之复兴,制兹宪法,宣布全国,永矢威尊,垂之无极。第一章总纲,第一条,大中华永不可分割……”不可分割四字只把梁启超给烫了一下,然后他继续读下去:“第二条,大中华国以国会、丞相府、廷尉府、太尉府,行使其统治权。第二章……”
梁启超快速的把几页文稿翻了一遍,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急问道:“上面为何没有说国体?那岷王是不要是登基?若是不登基,为何又设丞相府?”
“我也不知道!”徐勤买来文稿只是略略翻过,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跑着来了,“现在毕竟是临时国会,我看复兴会是要像英国那般行君主立宪制的。”
“国会是在三府之上的,不管有没有皇帝,这权利都全在国会,就不知道杨竟成会玩什么花样,他不可能交权的。还有为何要用先秦时的官职。丞相叫首相或是总理不是更洋气么?”梁启超道。
“不知道,听说议员里头也有人提到这点,估计明年等正式宪法出来。这些称呼都是要改。”徐答着话,一边又把选举法草案递了过去。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就这一页纸、几句话就值一千金?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接过薄薄的那张纸,特别是见上面只有一个选举资格,梁启超也是愤怒了,早知道他就不找直隶的代表找云南的代表了,不过云南的代表都住在礼亲王府,身边还有兵跟着,即使联系上也难以说上什么话。
“啊!也不是只有这几句,有些东西只是言传的。”徐勤道。“选举人的资格是二十五岁以上,在选区内居住满两年,再则是年纳税额五钱以上,或是有一百两以上之不动产者;而被选举人则须在国内出生、且在国内住满十年,纳税七钱以上,或有三百元以上之不动产。”
“年纳税五钱以上,或有一百元之不动产……”梁启超复述着这给条件,“这岂不是说是个人就可以投票了?”
“正是如此。”徐勤也是想过这一条的,“被选举人纳税七钱以上,交这么多税的人。可是有上千万不止。我看复兴会人多,他们只想让选举人弄得越多越好。……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选呢?还是按照每省多少个名额来分吗?”梁启超顾不上选民有多少了,只想着杨竟成会耍什么花样。
“不是按省……哎!怎么说呢。这选举和之前不一样,以前是投一次就成,现在是投两次。”徐勤介绍道,“选举法规定,全国总共选出六百名议员,其中三十名是钦定的,这个不管,另外五百七十名议员分成两种,一是四百一十六人。一是一百五十四人。四百多的是按照府或州划分选区,全国一共有四百一十六个选区。每一个选区只选出一个议员,一共选出四百一十六人。复兴会那帮议员说。全国每一个地方都要有代表在国会,这样对穷地方才公平,不然以省为选区,那穷地方永远出不了议员,这就是不公平……”
梁启超没理这公平之词,追问道,“那剩下那一百五十四给名额怎么选?”
“这一百五十四给名额就是按省分了,但不是按人数分,而是按税赋分。譬如去年收了三万万税,三万万除以一百五十四,约摸就是两百万两一个名额。像江苏有三千五百万两税赋,就能分到十四个名额,甘肃三百八十万两能分到一个,贵州税赋只有一百七十万两,那就一个没有。”徐勤道,“投票的时候每人两票,一选当地州府的代表,一选政党。譬如江苏十四个名额,若是有五成票选复兴会,那么他们就可以有七席,若有三成人选同盟会,那同盟会就有四席。不过对参选党还有一个百分之五的限制,譬如同盟会,它要是在大选后在国会里少于三十个席位,那它的席位就会被其他政党瓜分。”
“这么说小党是永远出不了头了。”梁启超一听到有百分之五的限制,还没想那复杂的一票两选制就先叹了一句,而后再道:“全国四百一十六个选区,每个选区选出一人,一共四百一十六人;剩余一百五十四,按照得票比例分席位……”
良久之后,梁启超脸色很是不好,“君勉,这么个选举法对大党极为有利,对小党就极为不利。我们…我们还是要和别人联手的好,不然永无出头之日。”
梁启超的担心徐勤倒是不担心,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激动的跑过来,“卓如,怎么会没有出头之日啊?除了关外、蒙古、新疆、西藏等地,哪个州府没有举人士绅啊?现在复兴会把选区分的这么多,还只选一个,他们……”
“哎!君勉,这小选区制英国也有,这样选永远对大党有利,试想全国有百分之六的文人,按比例自然能在国会有百分之六的席位,可现在全国分成四百一十六个选区,总有些地方我们是不占优的,只要失掉百分之一,百分之五的限制下,我们连国会都进不了。还有这个两票制。虽然我未曾见过,可复兴会把这么复杂的东西弄出来,那一定是有好处才会这般做的。”梁启超不无担忧的道。“以后要想在政坛上立足,那定是要和其他党派联合。不然绝无出头之日。”
梁启超的比方浅显的,徐勤这个文人也算是听懂了。不过单一选区两票制这种方式,就是梁启超也是没有见过,他只知道单一选区对小党不利,却不知道单一选区两票制,并且是并立制而不是联立制对小党更不利。这样的选举制度,只会让复兴会一党独大,永远执政下去。
“卓如。我们要和谁联合?”徐勤问道,“不会是……不会是孙汶吧?”
“孙汶孤家寡人一个,同盟会人再多,也就几百个。两广那边辅仁文社和复兴会关系极好……”梁启超思索道,“我们只能找袁世凯,那些旧官僚们,旧立宪派们是很多的,势力也是最大,至于同盟会那些旧革命党人,若是同意我们的主张。那就加入我们,若是不同意我们的主张,那就随他们去。”
“找冢骨?!”徐勤和梁启超一样是康有为的学生。戊戌之事他可是记恨尤深的,现在袁世凯主持光绪的赞礼,意气风发的让他很看不顺眼,可梁启超却说要去联合他,“卓如,找谁也不能去找他啊,你忘记了他十几年前的出卖了么?”
“君勉,现在我们只能往前看啊!”梁启超说道,“不和袁世凯联合。我们就是进了国会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云南那边多是本地人。我们总不能去云南当议员吧。”
徐勤明白梁启超说的在理,但还是不情不愿。梁启超则没有那么多顾及,只回到书房把给蔡锷的信草草写完,便去找宋教仁了。
临时国会开会一个多月,宋教仁嗓子倒是说哑了,可对复兴会控制的国会无能为力,在杨锐明确许诺袁世凯一省之地的情况下,他即使退出国会,直隶的另外两个代表还是会坚持到国会开完。梁启超动身找他时候,他正在和黄兴、谭人凤几个华兴会会员,还有今日刚到天津的章士钊介绍国会的情况和当今的局势。
“杨竟成做的很聪明,举着民主*,现在各省都在大办农会,真要到选举的时候,我们可要被那些人淹没了。”宋教仁哑着声音道,改组同盟会势在必行,他极力想获得黄兴的支持。
“湖南那边也会这样?”谭人凤问道,“我们湘人素来团结,照你说的那样选议员,湖南不会让复兴会染指的。”
“不是的,人凤兄。你知道吗,那岷王朱宽肅就是潭州人氏,其祖父就是朱昌琳……”宋教仁说着这从外面听来的隐秘消息,他还没有说完,黄兴就呛了一口茶。
“遁初,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不容易憋住气,黄兴涨着脸问道。
“是真的。前段时间朱昌琳一家被飞艇送到京城来了,就是宫里面的人迎接的,”宋教仁道,“这事情在潭州可是闹翻天了。日本人宗方小太郎说湖南人必坐天下,想不到果然如此。复兴会迎岷王入京,有这么个关系,你说湖南人会不支持复兴会?”
黄兴、谭人凤、章士钊还是沉稳的,胡瑛几个年轻的却是坐不住了,岷王居然是湖南人,这让他们对帝制忽然恨不起来了,湖南人坐天下有什么不好的。
“用议会制完全是好过总统制。”章士钊在英国学的就是法律,现在见复兴会选的政体和英国很是类似,顿时很有好感。“虚君制度对国家也有利,皇帝也好,岷王也好,都能安百姓的心。只是小选区制对大党有利,你们若是要在国会有一席之地,同盟会不能只是改组,还要和其他党派联合才行。”
“行严你怎么说‘你们’?”胡瑛不满道,“你虽然不是同盟会员,但算是华兴会一员吧,现在要和杨竟成斗,你怎能袖手旁观?”
“我要做的就是袖手旁边,谁对我就支持谁。”章士钊几年革命,教训深刻,处事也不再极端,“现在杨竟成没有一会专政,也没有独裁统治,奉天复兴军又包围了日本人,这些事情做下来,还有谁不服他?现在就看这次中日谈判了,要是能确保权益不失,等正式国会选举出来,八成以上的人都会是复兴会员。……
见章士钊还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黄兴几个不好动怒,宋教仁说道,“行严你可不要被杨竟成给骗了,现在他占着绝对优势,自然是大大方方,一旦同盟会改组和复兴会竞选,那他就不是这样了。”
见宋教仁这个议会迷还不明白小选区制的厉害,章士钊笑道,“遁初,认识你和克强的人也就只在湖南、广西、广东数省,真正会选同盟会的,怕是除了湖南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零星。中山先生名声再显,拉萨、库伦不会有人认识他吧?可现在复兴会的组织深入全国绝大部分县,那些不认识中山先生的人,可是全认识复兴会,到时候选举一下来,整个国会大多会是复兴会的人,你即便改组了同盟会又能如何,在国会里也不过只是个小党。”
章士钊没有像梁启超那般举例子,但宋教仁一听却是明白其中奥妙的,闻言立即是沉思起来。旁边谭人凤道,“行严,那照你这么说,复兴会出的规矩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他们这般岂不是不公平?”
“人凤兄,议会政治便是如此,现在复兴会是按州府划分选区,这还是规矩的,要是卑劣一点他们发现同盟会在湘北有优势,他们完全可以重新划分选区,把我们占优势的州府合并成一个选区,这样我们原有的多个席位就会变成一个,或者把他们占优势的州府从一个选区变成两个或者多个选区,那复兴会的议员便成一个变成了两个或者更多。”
章士钊介绍着选区变动的作弊办法,只想让众人看看开开眼,“1812年,也就是清朝嘉庆十七年的时候,美国麻州州长杰利就用这种办法,把麻省的选区划分的像一只蝾螈。现在复兴会还没有这般下作,只按照州府划分选区,一些府比较少的省,比如湖北本只有十二个府,被提升到十八个区,已经算是很光明正大了。
其实要我说,杨竟成真要明文规定一会*,那才是最傻的。明明拿了一手好牌,可以把桌子上的钱都赢个*成,这形势根本就没必要再把枪掏出来,把其他的钱也抢光;而选择议会内阁制,杨竟成只要不犯错,他能一辈子当首相,而且还是名正言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这才是他最明智的选法。
遁初说要改组同盟会,我看不但要改组,还可以和梁卓如、还有两广的辅仁文社联合,成为议会第二大党,拿下剩下的那一两成席位,整个国家以后就会像美国一样是两党制。不过不同的是,复兴会只要不犯大错,它们将永远执政下去,而遁初等人的党只能是对复兴会起监督作用。我看,这杨竟成后面定是有高人指点,这种办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行严,你说复兴会能永远执政,杨竟成一辈子都可以当首相,这是真的吗?米国的华盛顿也是建国有功,可他只做了两届总统就不做了,杨竟成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还有什么民主可言?!”岷王朱昌琳之事没有吓到黄兴,但章士钊对复兴会和杨竟成的推断只把黄兴给吓着了,在孙汶影响下,他认为总统最多是两届就要换的,执政党十几年也要轮换一次,却不想杨锐弄出来的国会居然还可以如此民主的独裁。
“克强,这就是民主啊!”章士钊说道,“如今国与国之间都是强者生存,杨竟成八年时间能把复兴会发展到如此规模,还能在三个月内夺取天下,这样的强人做领袖才是华夏之福啊!再说议会有倒阁权,他要是做的不好,随时可以倒阁,诸君,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戊卷 第五十四章 按规矩
章士钊的赞美只惹来屋子里诸人的不快,甚至是一直维护他的黄兴,听完他的话也愤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开会的诸人打圈,宋教仁看着章士钊道:“行严,你真要是参加过临时国会,那就知道民主只是杨竟成的幌子,他真正要的还是专制。就是你说的倒阁,他除了把不信任案发起的人数提得极高外,还不允许国会对单个阁员发起不信任案,甚至还要求在发起不信任案之前,反对党要先选举出新内阁人选,这比单纯的倒阁难多了。日本国会要是有这么一条,那伊藤博文说不定现在都还是日本首相。”
“啊…要先选举出新内阁……”章士钊复述着这一条,有些惊讶,而后点头道,“只要有一半的议员通过不信任案,杨竟成就要下台,但要先选举出新首相,那……确实是把倒阁的难度增加了数倍。可是遁初,这样做的好处……”
胡瑛见章士*无*错*小*说。s。钊又开始为杨竟成说好话,气道:“行严,你到底是华兴会的还是复兴会的,杨竟成潮州起义的时候就算计我们,广州起义更是如此。前几个月我们攻打广州,辅仁文社勾结满清余孽张鸣岐、李准残杀我们的同志,复兴会不但不秉持公正,居然还邀请他们派出代表参加临时国会,我看他就是要把我们这些人杀了干净才放心!更新戊卷不说光绪花了几百万两银子,就是很多满清官僚也做回了大官,袁世凯还是直隶总督、杨增新居然是新疆总督。还有岑春煊、袁树勋、端方,这些人听说都是要做大官的。可我们呢,出生入死几年。牺牲的同志不少,但不要说做官,就是要见那杨竟成一面都是不能,他就是怕我们搅了他的专制好梦,才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胡瑛怨气冲天,05年在沪上,他和田桐一起面对冯特民加入复兴会的邀请。田桐加入了,可他因为是黄兴的弟子,不敢退出同盟会加入复兴会。现在田桐已经是湖北的议员。他呢,什么都不是。当然做不做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同盟会为革命流过血,那就要给诸多同志一个交代。而不是用几十两的抚恤费打发。
“不要说了!”屋子里诸人被胡瑛一番话弄的激动。黄兴见此喝道:“我们革命不是为了做官,现在这形势,也只能怪我们自己没有光复一省之地……”
说道这里他看了宋教仁一眼,到如今,他算是明白当初宋教仁是对的,他是错的。北京光复之后,进攻广州的几百人若是在潭州发动,那整个湖南都会是同盟会的。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打着鹰旗就可以光复一省的机会转眼即逝。现在做什么都是晚了。更新戊卷见大家都冷静下来,黄兴沉声道,“我同意遁初改组同盟会的提议,希望大家也同意这个提议,不过联合梁卓如可以,但联合辅仁文社,我绝不同意!”
见黄兴瓮声瓮气的终于同意改组同盟会,宋教仁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同盟会这边他看重的除了革命党以外,更重要是湖广人氏,而袁世凯这边,则多是满清官僚和北方士绅,这样的组合不说其他,怕是辅仁文社也比之不如。更重要的是,一改组,那同盟会的实际领导权将从孙汶转移到黄兴,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他手里,这总算把同盟会成立之初交出去的领导权又夺了回来。
宋教仁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的时候,杨锐心中的石头刚刚提起来。临时国会大多事情都完成了,但一个没想到的问题却又提了出来,那就是大部分议员都希望朱宽肅登基为帝,这其中除了宋教仁反对外,其他人包括部分复兴会的代表也都赞成。
“之前不是开过会了吗,怎么情况又反复了?”杨锐听完汇报,皱着眉头责怪道,有没有皇帝真不是大问题,但这一步影响深远,马虎不得。
“是说过了,大家也都赞同,岷王只是前明皇室,国家除了每年给四百万两,百姓尊戴便是。可,可湖南那些议员又起哄了……对,对,我想起来了,”杨度拍着脑袋,他最近是忙晕了,“就是在讨论国旗的时候起哄的。大家都说备选的国旗式样没一个好看,咱中国还是用回黄龙旗好。他们还说大权已经在国会,岷王是不是皇帝不要紧,可现在日本是天皇,印度也是皇帝,就是小小朝鲜,居然也是皇帝,以后各国外交往来,我们的使节出去要对人家的皇帝五鞠躬,他们的使节对咱们只要四鞠躬,这实在是有失大国风范……”
杨度唠唠叨叨,只把事情越扯越长,杨锐最后听的不耐烦了,打断道,“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哪个王八蛋敢立皇帝,不怕开除会籍吗?”。
“这只是提议,表决是没有通过的。”见伟大领袖开始不耐烦,杨度使劲擦了把汗,“可这么的苗条不对啊,现在外界除了同盟会那些人,都愿意岷王登基,真要是被大家发现我们从中作梗,那这民心可就……”
“怕什么,只要议会通不过就好了。”杨锐断言道,他早就料到了有些傀儡会不听话的,但只会是少部分。
“可是……可是……”杨度又开始擦汗,“大家都觉得不把皇帝的有关条款写进宪法,那宪法就是不完整的。现在诸人提了这么几条,一为皇帝是国家的象征,二是三公要有皇帝下诏任命,三是法律、大赦、召集国会、接见各国大使公使,都要皇帝……”
“这到底是君主立宪国,还是民主立宪国?”杨锐又不耐烦了,他愤恨这国家还是奴才多。
“民主国!”杨度不明白伟大领袖的心事和难言之隐,不过他还是坚持原则操纵着临时国会。“现在大家只是认为皇帝最好要成为国家的象征,这其实和我们当初商量的完全一样,他就是个牌坊。做做样子。”
再听一次国家的象征,杨锐忽然想到了小日本,二战之后日本也是民主国体,但…但似乎也保留了天皇制,好像…好像说那天皇也是国家的象征。
“那他们要想把什么写入宪法?”杨锐恍惚了一下,再问道。
“他们想把宪法第一条写成:皇帝是大中华国之象征,然大中华国之主权属于全体国民。皇帝关于国事的一切行为,必须由内阁建议和承认,由内阁负其责任。”杨度把条文念了出来。杨锐能感觉到他对此很是认同,“竟成,宪法上必定要有国家主权在谁的条文,原来的草案没有这条。是缺憾的。现在宪法明文规定国家主权属于全体国民。那这自然是民主国,而皇帝只是个象征,这是符合你之前要求的。”
杨度说完就死死的看着杨锐,想知道他对此的意见,而杨锐想了一会却笑道,“想要用面黄龙国旗,居然就把皇帝抬出来了,那国歌呢?是不是也要把皇后给扯出来。……
“竟成。民心难违啊!”杨度苦笑,“没有这个岷王还好。现在岷王有了,不让他登基,不说国内的百姓,就是国外的华侨也是不服啊,他们买那么多开国债券,就是想着岷王会登基为帝的。现在事情被咱们拦着,可要被大家嫉恨了。”
“皙子,是你君主立宪之心不死吧!”杨度说这么可怜,杨锐却是不信,“我当初不整出来个岷王来,海外的开国债券怎么卖?各州县怎么顺利接收?知道吗皙子,底下那些州县,革命军去接收,民团死命反抗,但圣旨一到,那些人就开城门投降了。这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几百个地方,特别是贵州,负责人张百麟举义的时候没几杆枪,他就拿了一道盖有朱宽肅印信的圣旨,在贵阳城衙门对众读了一遍,新军巡防营就投降了,整个省就这么接收过来。
至于百姓给复兴军送水送粮做民夫,帮着带路传消息,他们做这些是因为他们懂革命吗?不!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革命,他们只懂改朝换代,只懂得反清复明。可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再有皇帝,皇帝是儒家的根基,我们可以在立国之初借用,但不能老是三纲五常下去,再这么搞下去,国家又会变成老样子。
其实在皇帝这件事情上来说,我和孙汶是没有两样的。他反对皇帝,我也反对皇帝,他要根除封建,我也要根除封建,可我和他不同的是,他是扔炸弹,不管屋子里有人没人,炸弹一扔,屋子一倒,他就说他成功了;而我则是个偷梁换柱的泥水匠,不把新墙撑起来,旧墙是绝对不拆的,可这不拆只是一时,而非一世。”
杨锐所言只让杨度的汗出了更多,他只顾着擦汗,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听杨锐好一会长叹了口气说道:“‘皇帝是国家的象征’这句你们可以写进宪法,但必须明文我们是民主立宪国,国歌我不管了,国旗要是大家喜欢,可以用黄龙旗,可那国号还是要按照原来的,不要再加什么帝国上去,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了!”
“是!我一定安排好,把民主立宪国体写进去。”杨度闻言打松了口气,这个‘象征’一词算是他和杨锐之间最后的平衡了。“另外,另外,还有几件小事。”
“你说吧。”杨锐虽然答应了‘皇帝是大中华国家之象征’一语写进宪法,但他心里却还在在想着怎么破坏它。
“一是丞相一词大家觉得不好,认为还是改为总理为好;还有就是这国歌……”杨度习惯性的抹汗,“诸君抬爱,大多数议员选的居然是我和沈叔揆作的那首黄河,这歌……哎,也不知道大家怎么选的,可这歌词不好啊。”
“歌不错!”黄河一曲杨锐是听歌的,还算不错,而且黄河是中华之根,他属于全然不赞同河殇的那类人,“词有什么问题?”
“这词是在04年写的,那时候俄国违约不退兵,我看过报纸极为愤慨,当时就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便找了纸笔,把这词一挥而就。”杨度道,“因为是激愤所书。所以词里面有‘饮马乌梁海,策马乌拉山,誓不战胜终不还’之语,这歌真要是做了国歌,那定会引起俄国抗议的。”
“哦,是这个道理。”杨锐说道,“还备选的是什么?”
“备选的是尚书里头的卿云歌。”杨度答道。
“那个不行。太软了,一点劲气都没有。”杨锐摇头道:“咦,这个乌梁海还有乌拉山不都是在中国吗?俄国抗议什么?现在外蒙古大定。他们难不成要为了这歌打一架?”
“竟成,这乌拉山不是蒙古的乌拉山,意思是乌拉尔山,当时为了押韵。我就只取了乌拉山三字。”杨度感觉有些不妙。“哎,现在我倒是想把这歌词改一改,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
“不要改了,正式国会的时候再过一遍,大家真要选,那我就一定用。俄国占我们的地最多,那一年他们确实是违约不想退兵。俄毛子能出兵,我们唱唱歌都不行啊?没这样的道理!”杨锐道。“还有丞相改总理也行。我没意见,只要职权不变则可。”
说的几件事情杨锐都答应了。杨度便欣喜的告辞。他这边一走,杨锐也让新来的秘书李子龙安排马车,为了“皇帝是国家的象征”那句话,他要亲自进宫安排布置一番。
两个多月的时间,给潭州朱家带来的变化不异于翻天覆地,早前虽说是富,但从来没有贵啊,现在家里居然出了一个皇帝,只让人欢喜担心的心胆皆颤。这北京要是朱家起兵打下的,那做个皇帝王爷什么的心安理得。可这天下都是复兴会打下的,复兴会和朱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诸人就认识人贩子蔡元培,现在复兴会倡议下,自己却忽然成了皇族,子孙以后还要做皇帝,这是什么事吗?但真要不答应复兴会,这大富贵可就没了,能做王爷王后变成了村叟野嫂,嫩成为世子公主都变成粗汉丫头,这实在是太亏了。
带着犹豫和不舍,在人贩子蔡元培的邀请下,朱宽肅的父亲、伯祖父来到了京城,其实他是想朱昌琳全家北上的,但朱昌琳朱大掌柜稳重的很,和复兴会生意没有谈成之前,赌注是断断不押上的,他怕复兴会提出苛刻条件,到时候家中几十口人都在京城那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杨锐在某一天专门面见过朱昌琳,双方是开诚布公的长谈了一次,复兴会要的是一个牌坊,当然,为了竖这个牌坊,每年可以给四十万两银子作为赡养费,紫禁城、以及其他地方的行宫可以提供给朱家居住,但宫殿还有各处摆设的古玩字画是属于国家的。
再有就是紫禁城的管理属于内务府,考虑到只给了四十万两,所以紫禁城等地的维护费用将由国库支付,太监和宫女也算是公务员。不过这几千名公务员都在裁撤分流中,太监里面有认字且老实的,全部发完都察院,全国一千多个县,每个县一个督察院,就让这些没地去的太监去那里当官,这相当于后世的信访办主任。
杨锐想着信访办的时候,在紫禁城外换乘的轿子已经到了养心殿,殿名是明朝取的,是以现在只把殿门口满汉双文书写的牌子换了,前殿雍正手书的‘中正仁和’的匾也给去了,其他的摆设和以前并无两样。
“先生……”早已得到杨锐进宫消息的紫禁城总管盛书动在轿子便喊道,他是杨锐名正言顺安插在朱宽肅身边的自己人,
“朱老先生在吗?我有事要和他谈一谈。”杨锐问道。抬轿子的轿夫功夫好,轿子很是平稳,但是他还是不习惯这东西。
“在,正在祥宁宫写字呢。”盛书动答道,“一家子都在。……
“那就好。”杨锐说道,他说着就往养心殿内走去,朱宽肅住进来之前他来养心殿参观过的,那把御椅也坐了坐,只觉得不舒服。
杨锐这边刚进前殿,朱宽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杨爱卿免礼。”
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可杨锐却是个不守规矩的,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只要杨锐前来。朱宽肅都要早早的叫一声免礼。杨锐只感觉他这一次叫的太早了,因为他人人还没有进殿,他心中只是笑。此时朱宽肅又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吧。”
朱宽肅把太监宫女遣散的时候,在祥宁宫写字的朱昌琳和朱访绪也到了前殿,杨锐对他们拱手后笑问道,“朱老先生、朱先生这几日住的可习惯?”
杨锐拱手为礼,朱昌琳和朱访绪都赶紧回礼,请杨锐坐下后。朱访绪道,“都习惯,都习惯。竟成先生公务繁重。要有什么事,让他人传个消息便可。”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杨锐客气着,“就是临时国会今日有议员发出动议,说要在宪法上加一条。明文规定皇帝是国家的象征。当然,国体还是民主立宪国,其他的事情也是不变。我今日来,就是把这个消息带过来,再和老先生商议一下该怎么办。”
杨锐说是商议,但是他之前的态度诸人是知道的,朱访绪说道,“国家肇造。议员多是带着老习惯、老思想,他们若是提。我们不答应便是了。”
侄子说完,朱昌琳也道,“竟成,我老了,朱家几百年后能再进这紫禁城,能再祭祀祖宗太庙,是托了你的富,是托了革命的富。我也明白你之前说的意思,国家衰弱至此,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了。老朽一生为商,虽不曾经国救世,但当初钱财得来太易,所以做善事向来不惜工本。现在神州大定,百废待举,我们朱家要做什么,你尽管说便是,只要能做得到,能帮得上这个国,就是拆了这把老骨头,老朽也愿意。”
朱昌琳言辞恳切,说的杨锐倒是有些脸红,他看了一身黄袍,也在侧耳倾听的朱宽肅一眼,道:“只要国体是民主国体,皇帝不皇帝复兴会并不在意。不过,记得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做皇帝之前可是做了几十年王的,我看国会真要是通过了这条,那登基之时还请务必推脱一二,比如,借口百姓衣食不足,延缓登基……”杨锐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了,这办法也是他临时想到的,还不完整,“不过,延缓也是有时限的,就这样吧,诏书除了说延缓登基之外,再许一个四十年的时间,到时再让国会投票表决,若是那时候国民还是希望如此,那就登基为皇吧。”
朱昌琳和朱访绪两人本以为杨锐会坚持之前的观点,却不想他现在也松口,四十年之后虽久,可现在朱宽肅才十五岁,四十年后才五十五岁,在紫禁城养尊处优,不可能活不到那个年龄,便是朱访绪现在也才三十多岁,怕也是能看到那一天。
“竟成,这……这样做对国家有利吗?”。朱昌琳知道杨锐说的是真话,但还是复问了一句。
“现在大家都还是老思想,可四十年后大家还是坚持要有一个皇帝,那我们实在没理由阻拦了。”杨锐说道,“其实我对明朝极有好感,若不是时代变了,这个皇帝做了也无妨,可国民要开心智,那就不得不在借用皇权的同时又要限制皇权;再则有些革命党一心想要扫除帝制,真要出了皇帝,他们又会到处扔炸弹了,现在国家初定,我们还是缓一步来吧。……
杨锐话和朱昌琳一样说的恳切,朱家祖孙几个对视之下,对此倒也赞同,朱昌琳最后道,“竟成,那就是按这般做吧。老朽来京城之时,湖广等地水灾,这百姓……哎,苦呀!现在在这紫禁城,吃穿用度都是……惭愧啊惭愧!”
“老先生不必担忧,现在东北战已经打完,那边的粮食正运往湖广赈灾,以后啊,各地的常平仓都会重新建起来,民政部也会设立赈灾司;另外水利修缮,植树造林,这些也都会做起来,你老就放心吧。这国啊,总是会越来越好的!”杨锐说道。
朱昌琳见杨锐说的那么好,只是点头,正待杨锐要走的时候,朱访绪道,“这,竟成先生,肅儿小时候是定了一门亲事,要娶一位姓张的女子为妻,之前肅儿说夭折了,可现在他又活过来了,这婚事……”
朱访绪是担心杨锐控制儿子的婚姻,不过杨锐只担心朱家搞政变,娶谁倒不担心,况且以前定的亲事那一定是小户人家的子女,定是没有什么权势,当下道:“婚事什么的,不在复兴会管辖之内,你们放心去办。皇帝虽然暂时不做,但大婚还是要办热闹的,一切就按规矩来吧。”
戊卷 第五十五章 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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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锐出紫禁城的时候,他只觉得朱宽肃的事情就这么算完了。—].四十年之后他已经七十五岁了,真要是出了个皇帝那也无所谓。想到此,背后那一片巍峨绵连的宫殿对他来说不再是一种压力,皇帝和国家、皇权和复兴会的之间是的关系算是由此确定了。
杨锐是一阵事情办妥的轻松,但当这一条‘皇帝是大中华国之象征,然大中华国之主权属于全体国民,皇帝关于国事的一切行为,必须由内阁建议和承认,由内阁负其责任’,第二日公之于众的时候,却引起了两种人的不快。
一种是康有为、劳乃宣等老旧人物了,为了维护儒家的传承,皇帝在他们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可现在宪法第一条却说国家主权不属于皇帝而属于万民,只让他们不快,不过,碍于前朝旧臣的身份,他们也就只有在报纸上发发牢骚而已;另外一种人就是孙汶之类的共和党了,宪法上如此一段话只让他们半喜半恼,主权在民他们是喜欢看到的,但主权在民之上却有一个皇帝象征,又让他们无法理解这是何道理。因为在京势力极小,这类人也同样只在报纸上发发牢骚,并不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而北京公使团,其他国家没有太多的反应,唯有日本和法国一贬一赞,日本人控制的京报大放厥词,说复兴会只为一会之私,操控皇帝陛下,简直是大逆不道;而法国人的中法新报。则赞扬复兴会在历史和未来、传统和现代中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切合点,这将是帝制国家转向民主国家的最好模板,即皇帝是精神的。民主是现实的。
京报是汉字报,而中法新报是法语报,看不懂法文的黄兴在这一日见到杨锐的时候,第一的问题就问既然民主了,为何还要保留皇帝?
在杨锐心目中,黄兴显然是个蠢蛋,一心一意跟着孙汶那么多年。又一心一意的在两广发动那么多次举义,期间从不总结少有思考,这些都是蠢蛋的具体表现。所以他根本没有解释,只把问题推到了临时国会:这都是议员们干的好事,他也不想如此云云。
杨锐说的确实是真话,可黄兴怎么都觉得他说的是假话。会面在此差一点就中断。幸好杨度在一边打圆场。谈话又转圆了过来。不过之后所说的就没什么意思了,宋教仁已经开始改组同盟会,拉拢黄兴在杨锐看来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
黄兴走后,觉得万事大定的杨锐,开始做的事情就是搭建新政府,这其中,有总理府下属的十一个部的官长要任命,军队那边海军的事情要解决。再由就是廷尉府那边,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三个部门的官长也要任命。最后还有特科转变成的国安局、国税局官长要任命,全国二十五个省及地区官长也要任命。
如此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四十多个一级部门的官长要考察遴选,这四十多人是国家的骨干,政府的栋梁,每一个人都是要反复考核细究的。杨锐主导全局,真正负责政府部门人员遴选的是陈广寿。总理府下十二个部,其他的十一个部杨锐都交出去,唯有吏部他是保留自己管理的,用的人不是军校生、不是管理培训生、不是农会成员,全是半工半读生。
这些人最早的一批就是当年味精工厂那些向他磕头求收留的童工,在以后的八年里,天字号越办越大,童工越招越多,这里面的佼佼者,全都被悉心培养,他们的去处不光是军队,更多的人去了人力资源部。这些人在忠诚上没有问题,可人情世故却还经历的少,虽然专业,要想真正的要独当一面,还要些时日。
“先生,财政部现在确定是含章先生,他为主,计祖昌为副,再有就是国家银行行长,将有张行建负责,谢韬甫为副,不过马上就要币改了,谢韬甫的父亲毕竟是沪上钱业会馆的总董,币改期间还是让他在国外的好。”陈广寿一开头就介绍户部的任命,这是所有部中最为重要的,国家能这么快就安定,关键是因为复兴会有钱。
“这计祖昌也算是熬出头了,”杨锐拿着一大叠简历,看着的正是计祖昌,“当年他应聘味精厂会计的时候,不会想到会有今日吧。”
杨锐忽然感叹计祖昌,陈广寿并不答话,一会杨锐又道,“财政部就这么任命吧,都是复兴会的老人,这个班子本身就在运作的,现在只是放大而已。不过币改是财政部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事情做起来外资银行一定会全力阻止,甚至会让公使抗议,毕竟,一旦废两改元,他们不但不能输入鹰洋,也不能输入生银,损失大啊;钱业公会也会反抗,各种银元、银两的兑换权都在他们手上,一旦废两改元,他们不能收手续费不说,操纵各种银钱的兑换汇率也不能,我们是断人财路,这仇也大……沪上那边斧头帮的斧头要磨一磨了。”
币改最终的战场就在沪上租界,杨锐说斧头要磨一磨只让陈广寿会心一笑。他见杨锐看完几人的简历,而后道,“礼部那边定的是太炎先生,王小霖则为副,这个搭配是早前定好的;工部就是华封先生,这也是定好的;民政部则是张荫阁(张承樾),他主要将负责全国的巡警,沂州的李光仪将为副;商部,则是杜秋帆(亚泉)先生和张四先生;外交现在是重安先生在负责,另外原有的外交人员当中,考察下来有两人最为优秀,一为陆征祥,现在是俄国公使,再就是施肇基,他之前是外务部左丞,本是将担任美国公使的。”
陈广寿说道陆征祥和施肇基的时候,杨锐正好翻到他们的简历。一个是沪上人,广方言学堂毕业,跟着外交名臣但在庚子被杀的许景澄。一步步走上来的;另一个是苏州人,沪上圣约翰毕业,康奈尔大学的博士,难怪会外派到美国做公使,不过这都不是杨锐想要的人。
“张仪到现在还没有物色好?”杨锐把厚厚的简历放一边,摸出根烟点着。
“在国内的各国领事以及使馆人员,都调查了一边。并没有我们需要的人,”陈广寿知道杨锐要找什么人,可是这人在中国却是没有。“不过,军情局那边倒是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英国人,。另外一个是德军上校。,他曾经在日本呆过不少日子。两人都是地理学家,认为地理情势会决定国家情势,豪斯霍弗尔的文章较为少见,但麦金德却在04年发表了一篇论文,叫做历史的地理枢纽,”陈广寿说道这里从文件里面拿出那篇论文,道。“和马汉的海权论不同,麦金德在论文里提出陆权和心脏地带理论。他认为在欧亚大陆中心是世界的心脏,谁控制了这里就能控制全世界。”
陈广寿的介绍让准备看论文的杨锐有些失神,他记得后世好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那就是谁控制了世界岛,那谁就控制了世界。不会是这种学说从这时起就开始流行吧?在他的印象中,地理决定论未必正确,但多数人讨论德国为何在两次大战的失利,都会说道德国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悲剧了,而讨论到美国之所以称霸世界,那不可遗漏的都会提到美国的地理位置太优越了,甚至提到秦始皇统一天下,那也会论及秦国的地理位置。
文化、资源、地理都是国家发展的长远决定性因素,可资源可以外购,文化可以改良,但是地理位置除了开疆扩土不能改变的。后世的中国锁在岛链之中,就是因为台湾不再手中,这一世,可不能在这么悲催了。
没去想那德国人,杨锐直接问道,“麦金德此人如何?如果我们邀请他来中国,他会来吗?”
陈广寿对这些东西都是不懂,但见杨锐失神后就想邀请此人,便道,“先生,这个军情局还没有评定,他们现在只是把麦金德的简要资料发了过来,再有就是这篇论文,他对中国的印象到底如何,还未可知。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他的论文在英国并不被大家认可,还有他已经五十五岁,早前在牛津大学基督学院上学,是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会员。”
“那就让军情局马上跟进,把这个麦金德政治倾向,对中国的印象之类调查清楚,但是不要惹人注意。”杨锐确定要把这个麦金德弄到中国来,地缘政治还是要紧的,中国将来到底要和谁结盟,要和谁翻脸,都要参考地缘政治。
陈广寿把事情记下,而后开始介绍其他部的人选,“农业部那边,陶焕卿是有意向的,但是如果他要任农业部长,那国税局那边就要另选他人了。”
陈广寿感觉杨锐对秋瑾、陶成章、徐锡麟似乎有些特别,秋瑾一个女流,对革命没有太多贡献,但却要求安排到部委,陶成章已经记过,却依然安排在要紧的位置上,这有些让他不解,不过这不解也只在心里,杨锐吩咐下来的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有这样的特点。
“他要去农业部,那就让他去吧。”杨锐想到陶成章就想到他住过煤仓,“他以前不是说,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天下人吃饱饭吗,那就让他去农业部好了。再说这人能吃苦,风餐露宿的受得了,换做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先生,如果陶焕卿为正,那么副手当选陈振先了,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农艺学博士,专业当是不差,而且年龄也近四十,为人稳重,前几年在奉天农事场做监督,也有实践经验。”陈广寿见杨锐同意陶成章所请,只好把一个博士推了上来,这样也好有个互补。
“贪污吗?”杨锐看着这个人的简历,第一个问题就是问这个。“实践如何?”
“满清的官多少都有一些,但是不重。不过说不清是因为没机会拿,还是因为不想拿。”陈广寿道,“实践倒只有在奉天农事场的监督的阅历。我们和农事场的人谈过了,他们说此人不属于坐轿子在一边看的那种,在满清的官员里面,算是务实的了。”
“那就先定下来吧,这些人都不是复兴会的,也没打过交道。找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要跟他们讲清楚,任免是有试用期的。试用期里面不合格,那就是无条件开革,不让到时候大家情面上都过不去。”杨锐补充道。
“先生。我明白。”陈广寿点头,他接着介绍下面的,“医部那边有些麻烦,现在国内有中医也有西医。先生之前提的那个前年在东北消灭鼠疫的伍连德。是西医,如果他是医部部长,那说不定中西医之争又要出来了,而且这个伍连德还是给华侨,说话又是英文,若他提出废除中医,那引起的争议将会更大。”
“嗯,这倒是一个事情。”杨锐道。他知道中医已经落后时代了。只是它依然有可取的东西。“既然让伍连德做了医部部长,那就再找一个人负责中医。资源划分上西医多,中医少,还有那些游方郎中要好好的整治整治,不要医死人不偿命。”
“明白了,先生。”陈广寿记下,“运输部,有两个人选,一是陈宜禧先生,再是盛宣怀。综合考虑下来,将以陈先生为正,盛宣怀为副。”
“不行!”杨锐打断道,“陈老先生只会修铁路,运部管的是全国物流,铁路、航运、公路、空中运输、邮政、电报都是运部的管辖范围,盛宣怀虽然是个商人,贪也贪,但做生意的头脑是不错的。还是取他为正,不过部门的规章制度,分权监督要完善,不要几年下来,运部变成了盛家帮。”
“可先生,上回铁厂之事还有各省的铁路抵押借款,已经把盛宣怀的名声弄得很不好,这样任命,只会……”能力上盛宣怀算是满清官僚中最好的,这点陈广寿知道,可是这人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什么是名声?盛宣怀抵押铁路借款并无不对,给那些王八蛋士绅修一百年,那几条干线铁路也修不好。现在他名声臭,那是因为盛宣怀断了士绅们的财路,而各地的报纸又全是士绅控制,自然名名声不好。”杨锐看盛宣怀还是很顺眼的,觉得他做的事情要比其他人靠谱些。“铁厂那件事,他虽然是有私心,可谁没有死心,铁厂控制在满清手里,还不如控制在盛宣怀手里。你不要管其他了,如果没有更好的人选,就定盛宣怀。”
杨锐坚持不顾名声启用盛宣怀,陈广寿只有先记下,这时候杨锐再道,“他这边要上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全国的邮政权给我收回来。历来的条约都没有说要把中国的邮政权让出去。盛宣怀和洋人的关系好,这件事情非他莫属。”
见杨锐用盛宣怀的原因居然是这个,陈广寿心中暗笑,只把这页翻过,再说道。“学部主要是中国教育会的那些人了,按照之商定的,孑民先生为部长,蒋竹庄(维乔)先生为副。国土部的部长还未定,但是各司的人选都已经确定,邝荣光负责矿务,武同举负责水利,美国人裴义理负责林业。”
“邝荣光是新宁人?”杨锐翻看着简历,“还是留美幼童?”
“是的。他已经五十多了,美国拉法叶学院地矿专业,不过因为清廷中途召回留学生,所以没有毕业,但他是国内第一批地矿工程师,几十年的经验还是独具优势的。另外还一个叫吴仰曾的,也是留洋幼童,哥伦比亚大学矿冶学院就读,后面也是未毕业就回国了。两人中,似乎邝荣光经验更为丰富,成绩也较多。”陈广寿道。
“矿产极为重要,一旦消息泄露,现在的情况下,洋人若是占了去,我们可是夺不回来的。”杨锐强调道,“矿业司我在乎的不是学历经验,而是操守。你和渊士那边再调查调查吧,如果此人可信,选择他也没有问题。再是国土部的部长,我记得以前说过,可以让裴义理来做,怎么你现在给我来一个人员未定?”
“先生,这裴义理调查过了,可以胜任这个职位,但他是洋人,而且还是传教士,考虑到这两重身份,我就担心到时候任命他引起的争论会比盛宣怀还大。”陈广寿道。
“洋人怎么了,传教士又怎么了?”杨锐不在乎的道,“我要的就是他美国长老会的身份,开国这十几年,我们是要和美国亲近的,而长老会是美国影响力最大的教会,找他来做一个冷衙门的部长,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洋教,现在不是清理的时候,这事情以后再说吧。其他要是没有顾虑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明白!”陈广寿记下,然后开始介绍廷尉府,他道:“按照之前的调查,司法这边比较合适也就是只有两个人,一是沈家本,再是伍廷芳,清廷最后几年的司法改革都是他们在主导,特别是沈家本,重新修订了刑律、民律等,声望极高。不过现在的问题就是司法本有两派,一派就是礼教派,再就是沈家本这边的法制派。这两派人之前早有争斗,现在要是任命了沈家本,那引起的争端也不小。”
陈广寿边说边看,他知道杨锐定是会选择沈家本的,在他开口前赶紧道:“先生,这段时间学生和不少人交谈过,也看了不少人的报告。欧美法系是以法治国,中华法系其实也是以法治国,只不过因为注重伦常,法律条文上增加了十恶八议,这和我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样。”
杨锐也是首次听说儒家也是依法治国的,笑道,“你不是被劳乃宣那些法理派给绕晕了吧?”
“不是被劳乃宣,是被辜汤生(鸿铭),他的一些见解学生听来还是有些道理的。”陈广寿也是笑道,“如果选择法理派的话,那沈家本最为合适,伍廷芳旧习过多。”
“嗯,沈家本我同意。”杨锐点头,“但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呢,人选怎么定?我之前涉设计这个国家的时候,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法官没想到,现在这情况,就怕合格的法官不够了。”
杨锐说道他设计这个国家的时候,只让陈广寿一阵敬仰,多年以前就谋划到了今天,不得不让人感叹。“先生,清廷前几年办了几次司法考试,我统计过了,通过司法考试的人有一千三百多人,有五百人是新学毕业的,如果我们加紧培训一批法官,人才的缺口不会那么大。”
“不行!”杨锐道,“法官不是紧急培训就能赔出来的,还是先让各县的县委找人代审吧,即便是有错案冤案也就是几年的事情。法官要是没有培养好,坏的可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现在的人手分配到州府以上够吗?”
“府以上?”陈广寿默想到,“怕是不够,不可能一个府一个法官,现在只能满足道以上。”
“好,那就道以上吧。道以下乱就乱几年。”杨锐道。“那人选呢?沈家本为廷尉,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这三个部门谁当头?”
“刑部选择的人是许世英,他虽然没有受过司法教育,但是其在业界评价却很高,不但是能吏,还是司法专才。督察院这边的人选还没有确定,要过两天才能遴选出来,但按照上次的意思,这个部门将是我们控制。现在我就担心大理寺的官不是我们的人,真要是这些人不听我们的,到时候……”陈广寿担心道,宪法上明文规定司法,法律的解释权也在大理寺,真要是那些法官吃里扒外,那也是件麻烦事。
“按照宪法,大理寺最高官是由内阁提名,最后被朱宽肃任命。”杨锐笑着说大理寺的事情,“不站在我们这边的法官,我们不提名好了,另外不是有每十年一考察的制度吗,不听我们的官,十年之后就让他下台。”(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六章 规制
司法的事情在杨锐看来完全是小事一桩,他不需要在具体的审判上扭曲法律,法律在制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倾向复兴会立场,只要法官正常审判,将不会出什么乱子。至于元勋犯罪要紧急捞人,那要么是犯事的人运气不好,要么就是活该!
见杨锐很轻松的就把最高大法官的事情放一边,陈广寿不再多言,把考察过后的大法官备选名单拿了过来,杨锐接过看后摇头。这里面基本上是一些八零后,学历多是日本东京帝大法科学士,但年龄实在是太过年轻了,想想三十岁甚至是三十岁不到的人成为最高大法官,这是一件多么异常的事情。复兴会的成员大多年轻,而这个国家的新型人才也是年轻的,这么多年轻人身居高位,真是让人担忧。
“还是要多一些老人吧,哪怕是礼教派,只要行为方正便可,但切记不要让这些人占人数上的优势。”杨锐吩咐道,他这样做等于把法治、礼教之争又延续了。
杨锐无奈,但陈广寿却高兴见到这样的结果,司法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军队这边的倒是有两个麻烦事情,一是直隶那四个镇、南京第9镇、满蒙新军第5镇,一共六个新军镇的整编,二是海军的整顿。
第9镇和第5镇比较好处理,主要将官的待遇保持不变,更换部队主官便是,而直隶的那四个镇因为和袁世凯有协议,这几个镇营以上的军官都将保持不变,但队(连)及以下的军官则不在此列,政委也将植入。高级军官杨锐不在乎,只有能控制住士兵,那军队的控制权将在复兴会手里。唯有海军的整顿最为棘手。复兴会没有一个懂海军的,而杨锐因为温树德以及军情局的报告,对海军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对海军到最后一刻才选择立场也是恼怒,按照他的意思。那就是海军全部解散,然后从头再开始,但实际上真这么做了,那海军可真要从零开始了。
“先生,海军那边萨镇冰和沈寿堃都脱离了舰队,寄身于沪上租界,另外巡洋舰队的统领程璧光,因为参加英王乔治五世的加冕去了英国。加冕之后军舰又去了阿姆斯特朗船厂检修,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国。另外,根据军情局的消息,程璧光也是广东香山人,其和孙汶是同乡,并多有接触。”陈广寿介绍着海军诸将的情况,“海军发电归顺之后,现在舰船都在象山港。”
“这就是说,萨镇冰还有沈寿堃都是心向满清的了?”杨锐本以为萨镇冰会亲来见他,由他全面介绍下海军的情况。不想此人却脱离了舰队。
“海军能够重建,和光绪的支持分不开的。”陈广寿道,“所以舰队很多人都心向清廷。特别是萨镇冰等人更是如此。不过程璧光对清廷并无好感,海圻号巡洋舰上的士官生和士兵,在访英途中就剪了辫子。”
“在确定他和孙汶关系之前,这个人不能重用。”杨锐道。“现在这海军,呵呵,一个提督两个统领都不在,群丑无首啊。”
“先生,我想主要是我们对他们并无任何许诺,而且萨、沈两人感恩清廷。程璧光则属意孙汶。或许他们都有待价而沽的意思,海军众管带绝大部分都是闽人。他们大概是想我们重新把萨、沈两位请回来,不过萨沈两位要回来。那势必要给他们更多的支持和信任……”陈广寿似乎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一辈的人都是这样,讲究情面,先生不亲自去请,甚至几次去请,怕他们是不会出山的。”
“呵呵!这样最好,不要我来发遣散费了。”杨锐也明白萨沈等人在干什么,这不就是下野吗,下野之后要重新出山,那可是要三顾茅庐的。“我其实就是想把整个海军……不光是舰队,那些海军学校也都重新整一下,不然这海军还是老样子。海军我们不懂,但我们懂人力资源,你记下了,若是程璧光也是这个调调,那也不要去请,爱干不干,离了谁地球不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先生……”陈广寿把事情说这么细,只想提醒杨锐是复兴会‘怠慢’了海军,所以萨沈二人如此,却不想杨锐一说起海军脾气就不好。
“广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杨锐犹自坚持,“他们是海军将领,海军不同于陆军,技术性兵种必须有职业操守。为了自己看上去有名声,就把舰队凉在一边,在海军和个人脸面之间,他们已经选择了个人脸面——较真的说,我们已经联系了他们,参谋部多次给他们发电,只是我没有以个人名义给他们发电,给他们承诺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索性成全他们好了,就让他们几个给满清守忠。
还有满清其他人,要是也拿腔拿调的,那也一概不用。现在这国家就是个老字号,我就是新掌柜,每一个伙计都要去请、去好言相慰,那我不累死啊!最关键的是,一旦人家是我们请来的,以后不合格要开革怎么说?那些保密守则、财产公开、行为监督、忠诚考核,这些东西他们还要不要遵守?一旦不遵守,那整个官场又是和和气气、体体面面,和以前有何差别?
真以为他们是盘菜啊,不愿意干的全部滚蛋!军情局那边,还有海外情报各处,把招子放亮一点,全球范围挑选海军将领,我就不信会找不到一个合格的海军提督!”
杨锐有些发飙,陈广寿只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只等他最后说要在全球范围内找海军提督,顿时吓了一跳,就是以前李鸿章的时候,也只是请了一个顾问,最后因为撤旗事件走了,日本海军初创的时候,也是请的是顾问,可现在杨锐居然要请提督。
“先生,这……”陈广寿想不到什么词了。“这……不妥当吧,真要是洋人当了提督,那整个海军都是要听洋人指挥了。”
“怎么叫听洋人指挥。你当参谋部、后勤部、政治部是假的啊?即使提督权限极大,那也有时间限制。我们就招聘一个真正懂行的洋人来做提督,十年时间就把海军当猪养着,反正这十年不要他们打仗。”杨锐不在乎的道。他根本就不怕海军那帮人不干,甚至还希望他们不干,这样他可以很轻松的把海军主导权拿过来。
“可先生,一旦如此,那舆论上可就要……”陈广寿不敢想象找个洋人做海军提督,将会引起则怎么样的舆论风潮。这绝对会引起比传教士做国土部部长更大的争论,若是有心人以爱国为题,那说不定会引起动乱。
“我只要合格的人才!”杨锐坚定的道,“二十年时间为期,二十年内都可以聘用洋人做提督,只要海军整个面貌能焕然一新,人才培养能跟得上各国水平,能做到这一点那就行了。你去找人吧,把最合适的,而不是最优秀的人才找过来。要钱给钱,要权给权,只要他能做到我们要的。对了。还有就是造船要跟上去,不要二十年之后人合格了,船不合格,那也是白搭。海军先评估现状,早一点拿出评估报告,然后做一个发展规划,再就是岗位分析,得出我们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达到这样的目标……我就不唠叨了,人力资源的课程你学习了几年。就按这个流程来。海军将领也好,社会舆论也好。你就不要管了!”
杨锐说得坚决,陈广寿虽然记下倒有些恍惚。他敢断定,真要是这事情传出去,怕全中国都要疯了,崇洋媚外、民族气节之说定会言辞涛涛,中国的海军,洋人的总司令,这算是什么事啊!
陈广寿心不在焉的,只到杨锐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他看了工作笔记,知道各部的事情基本介绍完了,各省的巡抚人员还在最终考察,要过几天才能最终确定。翻到最后一页,想起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当下道:“先生,现在政府官员的品级、待遇、还有官服都定下下来,您要是有空,我也一并说了吧。”
“好,你说吧!”杨锐说道,品级待遇什么的他不在乎,他想看看新官服。
陈广寿没有带新官服来,两个月的时间官服只是定了模样,再就是做了十几套杨锐受命总理一职时用的官服,而其他官员的官服没有半年以上时间是做不好的。
“品级还是参照以前的,不过有两个增加,一是国会议员,皙子那边认为国会议员代表万民,级别还是要拔高的,所以,”陈广寿停顿了一下道,“他认为这六百议员的地位只在皇帝之下,不能在万官之下,也就是说,他们的等级将是一品。”
“嗯。我没意见。”杨锐说道,“这些人的地位是要提高,要让他们有主人翁精神。”
陈广寿不明白什么叫主人翁精神,但杨锐历来名词很多,他接着道,“再就是乡镇干部,也是要有品级才好——先生,按照查证之后的数据,乡镇干部的数量只有原来的七成左右,很多县十万人以下的县,不需要那么多干部,再有就是十万人以下的县,巡警和税警数量也可以相应的减少,核算下来,全国官吏总数将在三十万以内,加上巡警、税警、教师,人数在一百万之内。”
“嗯。这个不重要,当时的数字是粗估的,具体的等全国的数据上来之后我们再调整吧。”杨锐早就明白数据的不准确,“不过官吏、警察的人数减少,老师的名额就可以往上提了,只是这也要学部那边拿出方案来。”
杨锐忽然想到各部门的发展都是要互相协调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十年之后的二战,虽然现在他不明白到时候是个什么形势,中国又是要和谁结盟朝哪进攻,但现在全国的总计划还是要做出来的。
在他微微走神的时候,陈广寿接着道,“县令最低一级是七品,那乡长镇长就定在八品,再往下还有从八品、正九品、从九品三级,这主要是乡镇里面的干部了。待遇按照之前的商议,没有品级的办事员三两每月,一年十三个月薪资。从九品为四两,九品五两,从八品七两。八品九两,从七品十二两。七品县令十六两……”
陈广寿说的详细,杨锐听的却不是那么在意,他知道最高的就是正一品九十九两,不过,这还要扣税,再减去养老金,怕拿到手只有八十多两;而且他还知道,这个薪资亮出去。也是要引起舆论轰动的,这基本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路数,对官吏极为抠门,再配上督察院,估计那些有心当官的人,或正在当官的人怕到最后又不少要弃官而去。不过杨锐都不在乎这些,薪酬都是严格测算过的,足够官员养家。
另外就他而言,治国是没经验的,他现在是按照管理公司的理念来管理官员。就事论事,不讲人情,能干就干。不敢滚蛋,没那么多虚言委婉;而他自己,也只认为自己是一个后世的ceo,这是他的理想之一,后世还没有实现的东西,居然在这个时空实现了。
陈广寿把待遇什么的说完,正想听杨锐的意见,不想杨锐却道,“官员手册编写好了?还有培训课程如何了?”
“手册已经编写好了。”陈广寿见杨锐问起。这才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汇报,“官员培训课程还没有完全编排好。不过岗位说明书大部分写好了!”
“那手册马上送过来吧,各级的岗位说明书我也要一份。”杨锐说道。“培训课程要加快,临时政府一旦组建,各地的培训班就要开课。广寿,你知道吏部的重要性吗?”
“我明白!先生。”说了半天的陈广寿有些累了,但杨锐一提吏部的重要性,他的背脊马上竖立起来,“吏部分析整个政府的工作需要,制定适合的人力资源规划,分析每一个岗位需求,制定相应的岗位说明书,根据长期规划和具体岗位要求,选择合理的薪酬,招聘并培养合适的人员,以及对每一个官员进行绩效考评,与之同时,吏部还要塑造愿景并使各级官员乐于从事本职工作。”
陈广寿倒不是在被书,杨锐给他安排这个任务开始,他就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这其中,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阅历的问题,再有就是整个官场的习气和社会风气的问题,一个蝇营狗苟的官场,一个人情往来的社会,真要是按照杨锐的要求做,其实是很难的。
“政府效率高不高,官员合格不合格,官场风气清廉不清廉,大家是不是乐于为国奉献,除了各部门领导的原因,吏部的责任占了七成以上。这就像做饭,要有合格的原料,合适的家伙,配上合格的厨师,才能做出好饭菜。原料调料是吏部选的,炉子、铁锅也按吏部的意思买,最后就是厨师、除了复兴会的老人,招降的满清官员,其他也由吏部选聘,最后国安、督察、还有吏部,三个部门监督,要还是有昏官、贪官、卖国官,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杨锐严肃道。“你毕竟才接手,可以犯错,但不能犯同样的错。”
杨锐少有如此严肃沉重的讲话,说的陈广寿坐不住站了起来,“先生,我就怕我做不好!”
“只要去做,你就一定能做好!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这是我多年的观察,还有测试的结果。”杨锐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一个公司也好,一个国家也好,人是最重要的,这是国家强盛的前提。好的官员,就会有好的政府,就会有好的社会风气,最后也会有好的教育、好的学生;而坏的政府,自然是坏的官员——哪怕那些狗官表示自己很仁慈,很有道德,但没有完成本职工作,那就是坏的官员,现在很多官认为只要自己恪守伦常,再表现出爱国、仁义,那就是好官,那简直是狗屁!
招聘一大堆假仁假义、毫无作为的官员,最后只会出现坏的、不作为的政府,养成极坏的社会风气,这样将没有好的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不多不说,即便是毕业,也只是一个官迷,人生为何,当官为何,他们从不去想,他们要的只是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好的开始会有好的结果,而好的结果又会有另一个好的开始,开头好,那么一切都会好;同样,坏的开始就会有一个坏的结果,坏的结果则会导致另一个更坏的开始。我们接手的是一个坏政府,所以要扭转它,几乎要与整个官场、整个社会作对,压力很大、事情难办,满清改个新官制就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我们要改变整个官场的习气,重新塑造一个好的政府,那将比改官制难百倍,你!要顶住。”
杨锐的一番话只说的陈广寿热血沸腾,还让他忘记有官服一事没有讲完,只等回到办公处,喝了几大杯冷茶他才冷静下来,他把杨锐最后的那番话抄写一遍之后放好,这才想起新官服一事。他没有再去杨锐那边,因为按照日常工作的杨锐,即使他去了也见不着,便只好让人把官员手册、岗位说明书,还有一套做好的正一品官服,给杨锐那边送了过去。完成这事情的他,再次审视吏部工作的缺失和不足,他发誓,终其一生,也要塑造一个好的政府。
陈广寿发誓的时候,杨锐正在见徐华封,工部就是工业部,矿山、工厂都是它的管理内容。不过徐华封找杨锐谈,不是那五十多个工业项目,而是尺寸,工业的尺寸,这是工部开展工作要确定的第一件事情。
“现在全国工业的规制很乱,早前进口英美的设备,用的是英制,而我们的军工厂、化工厂、还有汉阳铁厂,用的都是法制。要发展工业,最先要做的是把规制确定下来,这样以后买设备也好有个依据。”徐华封和蔼道,他似乎年轻了十岁,有一种年轻人的干劲。
见徐华封最先谈的居然是标准,这是杨锐也没有想到的东西,他感慨道:“华封先生,这个提议好得很,看来你下面人才不少啊!”
“那是当然!”徐华封忍不住眯眼笑道,“早前我还担心那五十四个项目完不成,这一个月多月来我这里报道的学生……”徐华封实在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句,抚着胡子道,“竟成,不怕说大话,就是项目翻一番,变成一百零八个,我也不担心人不够了!”
收获总是喜悦的,徐华封喜意传到了杨锐身上,他也笑着道,“华封先生,这些人你可不要全拿走的,学部还要四百人呢……”
听闻四百人要走,徐华封大骇,“竟成,你不是说笑吧!这这,也就一千出头,你怎么能拿走四百人,他们要这些人作甚么?”
“学部要开建一些技工学校,还有就是大学,每个省都要有一个大学,最少四个技工学校,这些人都是要去那里当老师的,留学生太贵了!”杨锐直摇头,“我们高级人才缺,中初级人才也缺,工部要发展,你难道不要留种子吗?”
“这倒也是!”徐华封听明用途,心倒是放下来了,其实他刚才没有听清是谁要,只听说要拿走四百人,“学部那边的计划做出来了?”
“还在做。”杨锐说道,“但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不过我看,山西那边要是有可能,让那些参与项目的留学生也带一些学生、徒弟好了,这样也能多培养出一些人来。”
“也好!”徐华封早就习惯杨锐那种把男人当牲口使的习惯,同意之后再道:“咱们还是说规制吧,现在全国的工厂调查下来,我认为还是选择英制好。毕竟我们立国之初是要和美国亲近,自然在美国买的设备也多……”
“华封先生,我看还是选米制吧。”杨锐否定道,“美国人只会买一些机器给我,但真正绝密的东西,他们是绝不会给我们的。”(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七章 乌纱帽
规制是工业的标准,而统一的标准是整个工业良性发展的前提,这点杨锐是早知的,不过之前一直盯在五十六个项目上,他还没有想起这茬。他没想起,徐华封也没有想起,倒是现在那些留学生回来后,针对国内工业的现状,他们提了不少切实的改革意见,统一规制就是其中之一。
“竟成,可现在大部分工厂用的都是英制啊,改成法制,将有更多的工艺、成品、工人、甚至是机器本身要做改动,这可要有一大笔钱下去啊。”徐华封道,“再说,美国人秘密的东西不卖给我们,德法也未必会给啊。”
“华封先生,现在全国有多少工厂?”杨锐问道,他记得国家现在的工厂是极少的。
“注册的有三百一十五家,全国共有一万三千一百二十八家。”徐华封道,他说完神色就是黯淡,叹息道,“实在是一穷二白啊,这么大的国,这么少的厂。”
国家的工厂实在是太少,三百一十五家注册工厂里面,天字号或和天字号有关系的就占了一百多家,而全国一万三千多家工厂,那是连稍微大一点的豆腐作坊也算上了[注:数字来自申报1923年2月《五十年来中国之工业》,根据情节推断工厂数字略有增加;],这些工厂中,有机械,或有锅炉(甚至是水车)的,不到五百家,对比日本的三万多家工厂(其中八千多家有锅炉),实在是惭愧。
全国工厂的统计数字杨锐早就有,不过他只看注册工厂数,当时见是三位数,便一扫而过,只在今天才知道确切的工厂数。他没有叹息。接着问道,“除去那些生丝、棉纺、面粉、火柴、陶瓷……反正就是和规制没有影响的工厂,军工、机械、造船。这一类的工厂有多少?”
“不到三十家。”徐华封明白杨锐的意思,但他认为杨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竟成,这些工厂主要是前清办的制造局厂,再有就是我们办的那些工厂,数量是少,但却是却是国家工业的顶梁柱,这其中用英制有十八家,法制有十一家,相差七家不算多。可关键那些老的技术员、老技工,他们可都是习惯英制的啊。”
“相差七家并不多,至于那些工人工程师,那就花时间培训吧。”杨锐说道,“华封先生,请你相信我,就以后的国际形势来说,改法制对于工业的益处要比改英制好。国家百废待兴,现在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长远。”
杨锐一提到国际形势,徐华封就妥协了,他知道干工业杨锐不如自己。但是要说到判断国际形势,在列强之中左右逢源,杨锐甩他八条街不止,他当下道:“竟成,你现在可是掌舵,大家都听你的,我回去就把方案改了,以后国家就用法制。”
“那就好。规制很重要,早点确定好早点发展工业。”杨锐点头道。“不过我们不能只定规制,各厂的零件、工艺、各类标准都要做到统一一致。要做到汉阳的枪机沪上也能用,沪上的螺丝汉阳也能装。干脆。工部设立一个标准委员会吧,把一切的标准都写成文件,然后推而广之。”
一个度量单位的讨论被杨锐上升到标准委员会,徐华封有点干愣眼,他站起来抚着胡子在屋子里度了几步,而后才道,“你说的这个是不是就像东北的大豆分等级啊,一个分选站分出来的豆子和其他分选站分出来的豆子都是一样的?”
见徐华封这么理解标准委员会,杨锐笑道,“华封先生,这是也不是。其实这个标准委员会,就是要全国的工厂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变成一个工厂。或者这样说吧,现在拖拉机只能在通化造,我们要做到的是,当需要拖拉机产量要扩大的时候,全国其他工厂能很容易就生产拖拉机零件,然后这些零件全部拉到一个地方,拖拉机能很快的组装起来。这不但需要生产同样产品的各厂,规制一致,工艺、各种标准也必须一致,甚至连不同产品的零件也必须通用,要不然全国各地零件拉到一个地方,要么尺寸不对,要么质量不符、要么成本太高,反正是组装不了拖拉机的”
“啊!”徐华封惊道,“竟成,你……这怎么能做到?!”
看见自己把徐华封吓倒了,杨锐不好意思的怕了拍脑袋,想着怎么和徐华封解释这个东西。其实,社会科学的发展比如是和自然科学的发展相辅相成的,杨锐大学的学的是管理,一百年后的管理科学,和现在的管理技术有着天差地别。当科学管理之父费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还在苦读杨锐八年前出版的管理学概论英译本时,当福特还是试验调整流水生产线时,太先进的管理科技只会把人吓着。
这个年代,和大规模生产相匹配的社会科学理论才冒出新芽,杨锐就迫不及待的把大规模生产的后续,柔性生产提了上来,这不是用拔苗助长能形容的,这只能说是拔土助长。大规模生产时代,因为是卖方市场,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多少,竞争特别是产品差异化竞争极为有限,有的,也是只政治竞争、成本竞争。在这种情况下,一条生产线只能生产一种产品,同类产品的生产线只能生产同类,但规格不同的产品,杨锐却想让同类产品的生产线能生产同一种规格的产品,并且更夸张的是,他还要求不同产品的生产线能生产相同规格的产品。这就等于不但要求每一只鸡下的蛋都一样,还要求鸭、鹅、甚至不会下蛋的猪,都能生出一样的蛋来,这难怪会让徐华封如此惊异!
徐华封惊异,但杨锐却是劲头十足。在他所学过的知识里,管理的发展也如历史一样,是螺旋式上升的,在福特的流水线出现之前,生产是家庭作坊式的。一堆人围着一个机器,而流水线出现之后,则变成很多机器围着人转。生产效率由此提升,但是在近百年之后。家庭作坊式的生产再次出现,其中以日本佳能的细胞式生产最为典型,流水线被废弃,人围着机器的模式再次回归。是不是可以结合细胞式生产,让中国工业生产走一条独特之路,从而通过产量差异化提高竞争力?这正是杨锐对于工业的思考。
要做到这一点,那就必须部分实现柔性生产,而要实现柔性生产。那就必须推广成组技术,而要推广成组技术,那么针对零件的分类编码系统就要实现,零件的标准化规格就要制定。这种美军在二战时才开始运用的东西,中国现在开始推广并不算早并且很有必要。
杨锐花了好长好长的话语才让徐华封明白什么叫做大规模生产、什么叫做柔性生产、什么叫做成组技术、什么叫做分类编码系统、什么叫做零件标准化,徐华封听完他的话语,叹息道,“竟成,你的老师……太……,他一定是个天才!”
徐华封的表扬只让杨锐脸红。他尴尬道,“华封先生,这……我还没有说完呢。”
“啊!还没有说完啊?”他惊异。“我都明白了啊!”
“不是,华封先生。”杨锐手里拿着秘书送过来的文件,不好意思道,“这边还有一个事情工业部在做标准规划的时候要注意。”他把手上的图片打开,指着上面的东西道,“这个箱子叫做集装箱,以后也是要推广的,所以工业产品的包装尺寸、船只的货仓尺寸、火车的车厢尺寸,还有码头的兴建都要提前考虑进去。当然。码头是运输部的事情,工业部只负责产品的包装尺寸、船仓车厢的尺寸就好了。”
“集装箱?”徐华封不解。“这个箱子多大,难度是用来装货物的不成?”
“正是用来装货物的。这样可以减少人工搬运,加快物流速度,节省资金周转。箱子大概……这里有数据的,主要是两种箱子,一种五吨箱,一种十吨箱。高和宽都为两百四十三厘米,只是长度不同,五吨的长为一百九十六厘米,十吨的长则是四百厘米,以后若要有二十吨的,那长度将增为六百零五厘米。”杨锐的数据照抄出口水果时货柜的数据,在他看来,既然后世用这个尺寸,总是有些道理的。
“那箱子用什么做?”徐华封问道,他忽然感觉这事情应该是运部管的,“箱子要是能装十吨货,那码头的起重机能吊的起来吗?还有下了火车、轮船,那接来来怎么拉到工厂?是用拖拉机拖到工厂吗,现在拖拉机的马力够吗?还有公路,我们没几条像样的马路啊,还有箱子运过去之后怎么拉回来,这……”
徐华封提了一大堆问题,杨锐道,“起重机十吨完全没有问题,便是二十吨都能吊的起来;轮船到港、火车到站,剩下的就是货车的事情了,以现在拖拉机的马力托运十吨的柜子没有问题,主要是速度慢些,一小时只能走十几公里;公路我们可以选择性的修一修,把工厂集中在工业园就好了,就行沪上那边一样;而箱子运输的问题,这不是单个公司做这些事情,而是整个国家来做这个事情,各个车站、码头的集装箱将统一调配,我们到时候可以建立一个调配中心,合理分配各地的运力和集装箱。工业部这边,在制定各项标准时,要把柜子的尺寸考虑进去,这样十年之后再推广集装箱的时候,那就不会造成运力浪费了。”
“我明白了!”徐华封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工厂包装出来东西,不但能装进去,而且还要不多不少刚刚装满,而且这个箱子放在船仓、车厢里,刚刚好能放得下,这就是你说的不浪费运力?”
“对,就是这个意思。”杨锐道,“真要推广集装箱运输,那要十几年功夫不止,毕竟现在的轮船货仓的尺寸千奇百怪,货仓低矮些的,集装箱估计连进都进不去。要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淘汰那些旧船,但旧船没了,新船的尺寸也要合格才行,还有产品的包装尺寸从现在开始就要和集装箱尺寸合拍。不然运输效率将会减低。”
“我明白了!”徐华封再次道,他今天似乎已经说了十几个我明白了。
“再就是这事情最好能暂时保密,等真正推广集装箱的时候再公布吧。我们要走在别人的前面。”杨锐最后小心叮嘱道,他的计划是二战前三十年代完全实现集装箱运输。但以后是不是真的从三十年代开始做,谁知道呢。
徐华封再一次说‘我明白了’,不过他好奇道,“竟成,这集装箱到底用什么做的?”
“一般是用钢做的。”杨锐答道,“其实用木头也行,只是木头的承重不好,而且做出来的箱子比用钢的重。”
“用……钢做?”徐华封错愕。“用钢能做的出来吗?”
“能!”杨锐点头,从这叠文件中取出一张相片,或者不能说是相片,只是对相片的临摹,“这是我在美国的时候,看见美国人用来装柑橘的箱子,这便是用钢做的。”
徐华封拿着图片端详片刻点头,“还是美国人有钱啊,运橘子都用铁箱子装。”
杨锐被他说的一汗,而后连忙岔开。“华封先生,全国注册的三百多家工厂……不,这样太少了。还是把那些有锅炉或者有机器的工厂主也请到北京来吧。这些人能开工厂不容易,我们理应嘉奖,要封爵的就应该封爵,培训也不能省,再就是公私合营也要开始启动,不然让这些人自己发展实在是太慢了。”
公私合营的计划徐华封是看过的,他道:“要是大家不愿意合营怎么办?竟成,你是知道的,有些人巴不得能和官面的大人有牵连。但有些人则怕一旦公家股份进来,那工厂说不定就不是自己的了。”
“我还担心他们会把公家的股份贪墨了呢。”杨锐哑然失笑。“真要是出了这样的情况,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好。万一秉公执法被人误传成是官夺民财,那世面上又要乱了。”
“难道贷款不行吗?若是贷款的话,那这些工厂主或许就安心了。”徐华封道,他不明白杨锐为何非要搞公私合营,“我们平白无故的给这些人送钱,只会让他们心中惶惶不安啊。”
“我也想贷款啊,可这些人能贷多少款?”杨锐苦笑,“老才三百多人,除去那些实际上并没有经营能力的,怕能符合公私合营要求的连两百都没有,只有通过公私合营改造,这些人管的工厂才能快速做大。军事上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商场也是如此,要找一个合格的企业家……大掌柜,也是极难的。”
“可咱们不是有商学院吗?还有那个掌柜培养计划,”徐华封不明白杨锐的考虑,“各行各业我们也建了样板工厂,只要人不笨,进学校学两年,工厂呆一年,出来个个做掌柜。”
掌柜计划是从东北就开始实行的工业计划,当时主要是为了推广榨油厂,现在东北七十多家榨油厂的掌柜都是这样培训出来的,如今国家要振兴工业,徐华封是想把这个计划扩大,让它涉及所有行业。
“华封先生,老板可是逼出来的。”杨锐惆怅道,“管理者可以培养,但是大掌柜培养不了,毕竟学校学的只是技能,但适合经商的性格是养不成的,很多东西小时候就决定了;而且这些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单在于他们敢打敢拼,还在于他们有好运气。很多时候,技能是最不重要的,合适经商的性格和习惯稍微重要一点,但运气却是最要紧的。这些人里面有宝啊,贷款的话不能充分发挥他们的能耐,而公私合营,把他们的公司在几年内扩大十倍乃至百倍,这些人能力才能得到完全发挥。”
“你这可是让他们发财啊。”徐华封道。“你就不怕工厂扩那么大,他们管不了?”
“这就是商学院毕业生的用处了。”杨锐道,“学校出来的毕业生虽说不能掌舵,但是做个水手长、轮机长,那是一定能做好的。有这些人在,那公司扩的再大,也可以完全控制,而且这些大掌柜也是要培训的,他们有运气有天赋,再给他们培训完整的技能。外加一大堆合格的水手长、轮机长之类,这船出洋就不怕了。这些人发财,国家也受益。毕竟国家有股份在里头,同时还能收税。这样做。也是算是几全齐美,我们总不能宁与洋人,不给家人吧?”
“好吧,竟成,我明白了。”徐华封道,“成立一个标准委员会,召集全国的工厂主来京开会培训,推行公私合营。这几件大事我回去就办!你这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要交代的多呢。”杨锐笑道,“可一时想不起来啊。反正是千头万绪,我就只能抓主干了,剩下的事情只能是劳烦华封先生了。”
“怎敢说劳烦,”徐华封笑道,“我是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啊。不过工业这边很缺钱啊,美国那边有消息能贷到多少钱吗?”
“美国那边还没有消息。”杨锐道,被徐华封一打岔,他忽然想说但一时却是忘记了,只等徐华封走后。他才想起来实验室的事情没有说。
八年前在沪上成立的实验室,现在规模已经变得极大,王季同那边交过来的数据。现在全世界复兴会下属实验室已经有两千多人,这还不包括外聘的洋人,若是加上洋人将要超过三千人。工厂主要嘉奖封爵,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也是要嘉奖封爵的,为了应对大规模封封,礼部那边除了在明朝原有的公、侯、伯三个爵位上增加了男爵、子爵,又另外增加了士,这就可以分封更多的于国有功者。只是,这些爵位的特权是极小的。更多也就是个名声。
“下面还要见谁?”杨锐想完实验室和爵位,问向自己的新秘书李子龙。
“总理。已经下班了,不要见谁了。各处来的电报也没有紧急的,可以明日一早再看。”李子龙道,“不过吏部那边送来几套官服,还有一封文件,说是要您亲看的。”
“哦。”杨锐想到了陈广寿那边的官服和岗位说明书,“那文件就先放着吧,官服呢?”
“刚才您和华封先生谈话的时候,官服正好被二夫人看见了,现在已经被二夫人领进内宅了……”李子龙道,虽然寒仙凤还没有过门,但宅子了对她称呼却已经是二夫人了。
“那你也下班吧。”杨锐说道,说完就出了屋子,去了内宅。
皇帝找的是前明宗室,那自然官服也有明朝影子,杨锐进内宅见到官服的时候,寒仙凤和程莐正在看,她们之间倒是相处的挺融洽,全然不像宫廷剧里那种斗来斗去的模样。看见她们一个比划着官服,一个戴了官帽,杨锐远远的便咳嗽了一声,两人见他来,忙的叫一声竟成。不过程莐叫了之后便说要看孩子回房去了,只留下寒仙凤拿着官服的站在那里。
“不错!有些好看。”杨锐看着寒仙凤道,“咦,怎么会怎么多,不就是一套吗,怎么还有女式的帽子,难道是送错了?”
杨锐奇怪一套衣服变成好几套衣服,寒仙凤则解释道,“一品的官服有朝服、公服、祭服、公服,帽子是姐姐的,命妇不单是有帽子,衣服也是有好几套的。”她边说却边摸索着衣服,看得出她对这些衣服很是羡慕,但再羡慕她也只是妾,衣服是没份的。
杨锐不明白女人的心思,看过红红的官服,又拿起一顶乌纱帽,弹了一弹两边的噗头,道,“这不会是照抄宋朝的官服来的吧,这帽子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噗头?”而后又拿起一根腰带,发现居然是玉做的,于是感叹道,“这一个人的官服要花多少钱?怕是没几百两下不了台吧。”
寒仙凤心中哀伤,但面对杨锐还是笑的,她拿起拿顶乌纱帽道,“这叫帽翅,说是皇上怕廷议的大臣们交头接耳,这才用细铁条装了上去,一旦谁的帽翅断了或者弯了,那就要打板子的。”
“哦,原来是这样。”杨锐终于明白宋朝的官员的帽子为什么会这么长的角了。他端详帽子片刻,再看了看衣服,道,“衣服挺好看的,就是帽子不好,要改!要改!”(未完待续)
戊卷 第五十八章 户部
当杨锐在家里无比轻松摆弄乌纱帽的时候,工业部官署里,几十个留学生正在聆听徐华封的有关工业标准的讲话,当他说到‘猪也能下鸡蛋’的奇论时,官衙里顿时有很多人笑了起来。````其他人觉得匪夷所思,但专攻机械的王季绪、李复几等十多个留洋博士却觉得脑子忽然开了窍,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被灌了进来,以致徐华封后面的话语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去。
直等到会散了,他们依然不走,诸人走光之后,王季绪领头,追问着徐华封道:“华封先生,这成组技术到底是指什么?”
王季绪是王季同的弟弟,剑桥大学工科博士,虽然比李复几晚获得博士学位,但因为王季同的关系,工科这些留学生都以他为首。徐华封其实为人很是和蔼,即便不是王季绪,他也会耐心解答,他看着王季同等人笑道,“你们坐,你们坐,这个成组技术就是把零件标准化、规范化,按照竟成的说法,生产有两种类型,一是流程型的,比如炼钢、化工,二是装配型的,比如拖拉机、汽车、轮船,甚至是枪支军火,都是属于这个类型。
竟成的比方‘猪也能下蛋’,并不完全恰当,但意思也不是完全不对。汽车是零件装配成的,轮船也是,只要零件相同,那么汽车厂也能生产造船零件,只要零件的工艺、材质、标准是一样的,这就是竟成说的‘猪也能下蛋’的意思。”
“华封先生。我们都明白这个意思,可是这怎么做啊?”造船毕业的陈石英问道,船台的利用率是船厂效率的关键。若是汽车厂也能生产轮船配件,那么船厂的生产效率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竟成只跟我说,要把各种零件按照不同材质、形状、加工工艺编码,成为零件族,但具体怎么做,他倒没有细说。”徐华封不无遗憾的道,现在杨锐见谁的时间都有限。短短的几个小时,给他科普柔性生产概念已经格外有效率了,剩余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时间说。
徐华封实事求是说自己不知道。只让这十几个工科生心悬的高高的,一干人离了官衙回到宿舍,饭也不吃,只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实现这个所谓的成组技术。但几十年之后的管理科技凭空是无法想象出细节的。是以一夜下来毫无所得。官员想不透上司的主意,以后在想就是,但几个博士想不透学术上的问题,只会登门求教。于是王季绪领头,求着徐华封带着他们几个人来郑亲王府见竟成先生,徐华封见此也乐于相帮,当日中午便带着着诸人来了。
“竟成,这就是小徐的弟弟。见芦,英国剑桥大学工学博士;这是李泽民。德国波恩大学理学博士;这是刘庆云,柏林工业大学工学博士;这是张继业,柏林业大学工学博士;这是朱启烈,莱比锡大学工学博士;这是杨恩洪,莱比锡大学理学博士……”十几个工科、理科博士花了不少时间介绍,徐华封却是越说越上瘾,到最后连没有来的那几个学士也介绍了一下。
“竟成,你昨日跟我说的东西,我回去一宣布,他们这些人都睡不着了,今日求着我带他们来,想再听听你所说的成组技术,所以啊,我就只有挑吃饭的时候来了,”他说完又看向和杨锐一起吃饭的虞辉祖谢缵泰,笑道,“不耽误你们谈事吧?”
徐华封少有如此说话,虞辉祖笑道,“工业部的事情最大,我们这些人筹钱可就是为了工业部的,华封先生你带这么多进士来,我们能不靠边吗?”
博士、硕士、学士,这三种西洋的学位按照礼部的规定,在新朝的级别对应进士、举人、秀才,不过也不是拿到学位就有功名,礼部会对学位获得者进行考核,通过者才能有功名。这种新举人和新进士和以前的举人进士一样,是有俸禄的,工业部的新进士、新举人最多,户部、外交部见此是要退让的。
杨锐看到这一圈博士就激动的很,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同济大学堂毕业外派出去的,八年时间,终于是成才了,他和蔼道,“既然含章兄、重安兄没有意见,那我们的会议就推迟半个小时,不过,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先吃饭,先吃饭。”他招呼完,又想到一个事情,叫过秘书道,“你记一下,我要在近期和归国的留学生召开一次座谈会,会议的主题就是如此建设新中国,把这件事情安排在临时政府成立的后几天,不要太晚。”
“明白了。总理!”李子龙看着难得笑意盈盈的杨锐,郑重的点头。
成组技术在没有数控机床计算器的时代,只能部分实现柔性制造,而实现的方法在于对零部件进行分类,分类到最后就是编码。杨锐生产管理的大部头上有专门章节说到成组技术,是以他对于博士们问题对答如流,在解答完所有问题的之后,他还让秘书调出这部分文件,授权让他们阅读,如此才把博士们打发完了。
工业部的事情玩了,可等他回头和虞辉祖、谢缵泰等人商议财政问题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他不无歉意的道,“真是一不小心就说多了,让财神爷久等了,罪过,罪过。”
虞辉祖和谢缵泰一笑,道,“竟成你就别抱歉了,我和重安都谈完了。你就放心吧,户部定不会拖后退,钱这方面绝无问题。”
虞辉祖如此自信,杨锐笑道,“那你就说说吧,财政这边能弄到多少钱?”
“户部的钱主要是税收、债券、借款、还有就是没收满人及贪官的家产,不算借款的情况下,减去暂时拿不出钱的外国债券四千三百万两和外资银行存款一千三百万两。今年的收益在四亿五千万两左右,可要是洋人以不承认我们为名,拒付关税。那就只有四亿一千万了。这里面,一亿五千万是开国债券,另外两亿两千万是税收,剩下四千万是没收所得。”虞辉祖汇报着这几个数字,其实他还没有算东北三千万军费,这再一减,那就只有三亿八千万两了。
“因为只是半年。同时军队和官员数量不多,今年政府运作需要一亿五千万两左右,减去军费开支。今年能有两亿两左右的结余;今年有债券和没收,但明年就只靠税收了,若是各地农会组建顺利,各种专卖制度也进展顺利。那明年税收可以超过四亿两。财政结余可以有一亿七千万以上;明年四亿税收,后年就应该达到五亿两,结余应该超过两亿。也就是说,在14年之前,能投入到实业的资金将在五亿七千万两以上。
之前在香港开会的时候,估计投入实业的数字是加上借款最多不超过六亿两,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因为没有算开国债券。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偏差。这只是近三年的结余,若是加上14年三亿结余。这四年时间能投入实业的钱将超过八亿七千万两。”八亿多两明显是个大数目,虞辉祖说的很是激动。
他激动杨锐却没有激动,不借外债,这十年光靠自己能筹集八亿多两,减去对日作战的军费五亿两,那只有三亿多两投入实业,这和当初的预想是一样的,而要想达到五亿的投资规模,就要对外借贷一亿五千万两左右,只是公使团对复兴会很有意见,四国银行团怕是除了美国,其他三国是不会借款。
真的有必要花五亿两和日本打一战吗?杨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一转念就确定务必要和日本打一战。这不光是复兴会的统治问题,民族工业的生存空间问题,最重要的这是给美国人的投名状。不和日本人翻脸,美国人不高兴,美国人不高兴,即使一战时中国能生产足够的商品,也未必可以从一开始就源源不断的卖给英法等国,历史上日本能挣那么多钱,与英日同盟以及日本协约国的身份有很大的关系,不能通过美国做转口贸易,即使有投资诸多实业,那也将收益了了,挣二十亿不要想,十亿都困难。
这个时代商业环境还不如后世,杨锐定下心思之后如此感悟。政治,或者更确切的说,战争是商业贸易的前提,便如后世十块钱资本要有五块钱用于营销一样,这个时代十块钱资本要有五块钱用于政治或者战争,要不然,另外五块钱的实业投资将毫无收益。
“含章兄,外国借款接洽的如何?能接到两亿吗?”杨锐问道,这是大事,他一直都记着。
“已经洽谈过了,排除四国银行团,还有三个借款来源,两亿两照说是没有问题的。”虞辉祖自信满满的说道,“一是有美国的洛克菲勒,和我们是老关系了,他乐意对我们借款,借款的金额可以达到两亿美元,方式是在美国金融市场发行债券,年息五厘,九七折卖出债券,九五折交付,十年期,担保是全国财政,附带的条件还在商议,主要他想要一定年限或范围的石油专卖权和石油探矿权;
二是俄国道胜和比利时银行的俄比财团,他们的借贷数额较小,只有一千万英镑,年息五厘,九七折交付,抵押是全国财政和京张铁路。俄国人是想我们向他借款以修筑张家口竖穿蒙古连接乌兰乌德的张乌铁路,还有横穿西域的兰西铁路,这两条铁路加起来三千五百公里,大概要一亿五千万两才能修成,现在外蒙俄国没有拿到,就想着借款修这两条铁路,这就是这一千万英镑借款的附件条件。
三是德国那边,德华银行传信说,只要我们能和德奥结盟,德国将会免除之前的军火贷款,还能低息贷款三亿马克给我们,并给予全力的外交支持。我看这个是最不稳妥的,德国还是太小气了,三亿马克只有一千两千万两,军费都不够。”
“德国现在造军舰也造的没钱了。”杨锐对德国的贷款也是不看好,“但为了给英法施压。也可以和他们谈一谈。按照以前说的,对付美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击日本,对付英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近德奥。但这个亲近一定要注意分寸,真要是把英法惹恼了,以后就麻烦了。”
“现在我们就是这个原则,”谢缵泰说道,“德国给满清的那几笔贷款,除去用掉的那些军火,剩余的部分我们可以适当的承认。只有和德国之间的障碍也就解开了。”
“可以承认多少?”杨锐也觉得军火贷款承认不承认不是大问题,关键是复兴会不要下不了台。
“七成,剩余的军火贷款未用部分在两千万马克左右。总的贷款有三千五百万,另外还有五百万马克被人侵吞了。这笔钱已经追了回来,但因为存在德华银行,取不出来。”虞辉祖道。
“那就承认它!”杨锐道。“但是前提是要求德国承认新政府。这个德国能同意吗?”
“如果不私下许诺站在德奥立场,估计德国人不会答应。”谢缵泰道。
“那就要求德国人把之前中断的计划继续下去。”杨锐说道,他还对于潜艇念念不忘,“另外潜艇和飞艇我们还要购买一些,这点他们总不能不同意吧。”
“这个难度不大。”谢缵泰道,“现在满清没了,德国人除了交好我们,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竟成。我有个感觉,那就是德皇一向重视和中国建立良好关系。庚子的时候,他说黄祸论,还对前来中国作战的士兵发表了一通声色俱厉的讲演,但当满清派载沣去德国谢罪的时候,德皇却给予特别的礼仪,并没有让载沣难堪;德中美结盟不说,就是在我们大举义的前夕,德国皇太子还准备前来中国访问。如此总总,只能说德皇基于特别的考虑,一直对中国情有独钟。”
“有道是远交近攻,德国和我们就是处于这样的情况,”前几天麦金德的陆权说把杨锐的一些记忆唤醒,他对于外交想法和以前开始不同了,“但美国是说英语的,英美存在天然的同盟基础,所以我们和德国永远都不可能结盟。”
听到杨锐居然下了这样的断语,谢缵泰道,“那我们能和谁结盟?”
“现在最好是和美国结盟,但太平洋虽然广袤,却也太小了,别看如今日美相争,可几十年之后,就是中美相争了。到时候的情况就会和现在完全相反,美国不再是拉我们打压日本,而是拉日本打压我们。”杨锐说着他想法,他其实是参照后世的情况说的。
“要是这样……”谢缵泰思索道,“那和日本的关系处理起来就很要讲究了。”
“确实如此。”杨锐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符合理性但却有悖于感情,“要么我们实力强大,把日本灭了,成立一个亲中的政府,让他们变成我们的傀儡,但这基本不可能。我们没有那么强的海军,即使是有,美俄也不会坐视不理,美国远还好说,但俄国太近,一旦他们出兵威胁,我们就打不成;”
“那竟成的意思莫不是要和日本结盟?”谢缵泰问道。
谢缵泰一言中的,但杨锐却不想承认,说道,“也未必要结盟,只要我们支持他们南下扩张就好了,菲律宾给他们,夏威夷支持他们去打……即便是要结盟,那也是以中国为主的结盟;要不然中日合邦也行,康有为早前不是提过吗,到时候按人头算选票,中国稳赢。”
杨锐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笑,虞辉祖和谢缵泰顿时是乐了,两人笑毕,虞辉祖道,“外交的事情你还是另找时间和重安商议吧。户部这边还有个大问题还没解决,那就是国税局到底谁是总办,现在底下各县已经在准备筹建国税局了,这个总办的人员总是要早些确定吧。”
“吏部那边提了好几个人,陶焕卿想去农业部,我看还是交给王蒙恢吧。”杨锐道。
“那王蒙恢……他不就是打进紫禁城,逼死光绪的那个吗?”虞辉祖一听名字就想到王蒙恢生平得意事,这也算是全国皆知了。“他愿意来玛?”
“嗯。就是他。”杨锐笑,国税就是要煞星坐镇才好,“他是军人,国税局也是有税警部队,一个调令就能把他调来,含章兄,你不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过来。”
“我放心!我放心!”虞辉祖心中高兴,户部要的就是凶神恶煞的打手,王蒙恢最凶,正合他意,“见就不要了,但最好是他那边早些当值。”
杨锐的安排只让户部满意了,但当第二日杨锐把他找来的时候,煞星却不愿意。他要的是在战场上厮杀,而不是带着刀枪吓唬老百姓收钱,他一番话只把杨锐给气着了,到最后只能让王蒙恢的政委吴锡芬来负责,国税之事这才算定了下来。
在阳历十月一日前,杨锐基本和总理府的各部的部长都谈了一遍,各部的工作计划也简要的提点过了,其实真要费心事的主要是吏部、户部、外务部、工部、运部、农部、学部和礼部,在他会见各部部长时,美国人裴义理和运部的盛宣怀最为吃惊。
前者只是一介传教士,虽然在中国有些影响力,但被任命为一部之长,还是极让惊诧的,和杨锐会面之前裴义理以为杨锐是上帝的信徒,但在明白杨锐什么也不信之后,他只是遗憾的直呼上帝了;
而盛宣怀,因为铁厂及铁路国有案,他年初的就被革职在家,家产也没收个精光。上个月得到杨锐的邀请,想着以前和复兴会也有交道,他也就半信半疑的来了,见杨锐居然想任命他为运部尚书,谈话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抖的厉害。不过聆听到最后见杨锐说道收回邮政权时,他才微微的稳住了心绪。杨锐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他之前就是商约大臣,洋人那些条约十有**都和他些牵连,现在复兴会要他干得其实还是老一套,那就是和洋人谈判,拟定新约、收回权益。
商部的张謇是另外一个部级的非复兴会人士,他本不想和新政府掺和在一起,但在赵凤昌的劝说下,他也不得不答应杨锐的要求,不过他即使答应也是只是个挂名的,商部的事情还是杜亚泉在独自负责。唯有沪上的虞洽卿也想在新政府里捞一个职位,但看到官员的各种规条之后,也是不干了,有钟观光、虞辉祖、虞自勋这些人在,他即便是在沪上,也相当于半个商业部长,何必到北京去吃沙子呢。
学部的蔡元培以及礼部的章太炎也和杨锐商谈良久,学部主要是教育普及的问题,蔡元培计划做的极大,妄想着一步普及到初中,而杨锐的建议先普及初小,也就是三年义务教育,即便是如此,也有一千万学生。
以教育会的数据,不包吃饭穿衣,每人每年也要三两,三年就是近一亿两;高小初中以十取一计,一百万学生四年短学制,也要一千两百万两;而高中或者中专,十取二有二十万学生,这些人的教育成本可不是三两能搞定了,每人每年最少十两,两年下来也就是四百万两;而大学每年招生十万,四年,二十两每年,就需要八百万两,最后是留学生,一千五百两一个,每年外派两千人,那就是三百万两。
这些预算统计起来,再加上其他花销,加起来要达到一亿三千万两。以立国的经济情况,每年能给学部的预算极为有限,前面五年的教育预算平均每年为三千万两。以此反推,留学生外派两千人,三百万两;大学生五万,四百万两;高中和中专二十万,四百万两,高小初中招生五十万,六百万两;剩余一千三百万两,加上教育会每年原有的六百万两,只有一千九百万两可以用于小学教育。
戊卷 第五十九章 典礼
在如何使用这一千九百万两教育费上,杨锐和蔡元培存在根本性的分歧,蔡元培的意思是自办,即一千九百万两用于办小学,如此可以培养两百一十多万小学生,而杨锐的意思是外包,按照户口本登记信息,对通过毕业考试的学生发放初小毕业证,而学生就读的学校,凭借之前登基的学籍资料、学生毕业证到县衙领取教育费补贴。
如此市场化,教师福利可以不管,二十多万县级教师可以裁撤八成,为他们支付的近一千万行政费用可以用于教育,同时因为教师培养、校舍、文具、校服、甚至是学制的节省,每名学生的教育成本可以降低到七两左右,这样毕业生的数量可以翻一倍,达到四百万每年。这四百万只是合格毕业的,要是再算上那些没有通过毕业考试的,小学生人数估计要接近五百万。
照实而论,杨锐的方案受到后世教育产业化的影响,不过他的方向是反的,他只想把小学教育产业化,而中学以上是义务化,这样做除了可以近可能多的增加小学生,还可以把私塾的旧老师利用起来(当然,他们必须增加数学教育),另外就是学校将实现小型化,每年毕业十五名学生,夫妻档、父子档小学就能收入一百两,这在农村显然是很划算的。
市场化的好处显而易见,但是劣处在蔡元培看来有二,一是因为涉及回报,笨一些的学生将会没有学校就读,若是家庭也不宽裕,那么将永远失去受教育的机会,这不公平;二是同样因为涉及回报,师生间的关系将变成单纯的金钱关系。这明显有悖于师道。
除了在初小教育市场化上两人存在分歧之外,对于现行教材蔡元培也有意见,认为书中的古文太多。从小学到大学,国语课本全是古文。不过这点就和杨锐扯不上边了,学部还有其他部,在思想文化上都要受礼部的制约,课本、报纸、书籍,包括正在建设的广播网,都会被礼部监控,章太炎和王小霖显然成了文化沙皇。
在临时政府成立前的这一段时间,国家方方面面的信息越来越多的汇集到杨锐手中。信息越是全面、了解越是深入,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以致到八月初九这一天,他依然如此。
“你看你,眉头皱这么紧,待会怎么见人啊?”寒仙凤正在帮杨锐整理着官袍,她一边帮束腰带,一边埋怨,“待会可要有很多洋记者的。”
“嗯。”杨锐对寒仙凤的话语置若罔闻,此时他心中。因为革命的成功和对日本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已经化为乌有,现在的他只想着真要治理好这个国家,他估计要短十年命。
“听到了吗?我的大总理。”寒仙凤帮他束好腰带。而后见四下没人,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角。
“嗯。”杨锐再次应付式的呼应,而后便出门去了。他今天将坐轿子参加就职典礼——临时总理的就职仪式定在承天门(天安门)下的天街。
从大木仓胡同出来,拐到西长安街,再从西长安街行到正阳门北面棋盘街,进大明门,穿过千步廊,这便到了承天门下的天街了。整个路程有七里,轿夫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杨锐抬到大明门外。在这里,他将下轿。剩下的路就要他自己走了。
北京的秋日天高云淡,修葺一新的大明门异常古朴。杨锐下轿子的时候。早等候在大明门外的照相机便闪亮了,只是记者们被周围士兵的拦住了,他们的话语他并没有听清。他这边下轿子,另一个轿子却也到了,一身孝服的沈家本出现,镁光灯频频闪现之下,远处记者们的话语更是大声,特别是那些外国记者,他们很难明白沈家本为何如此穿戴。
沈家本身着孝服出场杨锐是早已知道的,或者说这是他许可的。忠臣不事二主,沈家本答应出任新朝的廷尉一职,但在免除他对朱宽肅行礼(跪拜礼早已废除)的同时,他还有诸多要求,即,只接受国会任命、只对国会负责、不穿新朝的官服、要穿清朝的官服等等,这些条件杨锐大部分都答应,唯独对穿清朝的官服一事坚决不同意,商议的最后是大家各退一步,沈家本不穿清朝的官服,但也不穿新朝的官服,在就职这一日,他将穿孝服出场。
在他人不同意孝服出现在就职典礼上时,杨锐却是同意了。复兴会要管理这个国家,不任命满清的官员是不可能的,而在伦常之下,他们出来做官又有顾虑,幸好还有国会任命这个方式,可以让他们回避道德的指责。
“沈大人。”一身明式红色官袍的杨锐勉强微笑,对着沈家本拱拱手。
“总理大人。”一身麻衣的沈家本回礼道,这是他第一次面见杨锐。
“请。”杨锐客气道。
“总理大人先请。”沈家本也是客气。
两人程序搬的客套完,杨锐昂首阔步的走在沈家本前面,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穿过千步廊,走向承天门下。
天街上所有人都已经在等着了,复兴会的委员、临时国会的议员、复兴军的将军、洋人公使馆的观礼代表,他们只看见一灰一红、一老一少的两人稳步行来,顿时鼓起了掌,掌声哗哗中,金水河[注]南岸华表一侧的军乐队,演奏起了临时国会初定的国歌黄河。
杨锐走向天街的时候,紫禁城内盛书动正捧着诏书出了奉天殿(太和殿),把诏书交给早在殿外面等候的章太炎,章太炎行礼完毕,又把诏书捧出午门,捧上承天门。这个时候杨锐刚好到金水河,章太炎走到城楼之上,看到底下行礼的诸人,清了请嗓子,打开圣旨大声读道:
“奉天承运岷王,制曰:昔我皇祖黄帝。肇造中夏,奄有九有。唐虞继世,三王奋迹。文化彬彬,独步宇内。煌煌史册,逾四千年;然西风东渐,国势日衰,几经战乱,生灵涂炭,为免蹈覆辙,重振华夏,孤特命召开国会。公决国是,以求万民一体,呼吸共通。今国会议定,任命杨锐为大中华国临时总理,组织政府,管理国务,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望士庶人等谨记国种之危,各明爱国之义。尊崇次序,革新图强于兮。”
章太炎声情并茂的读完,圣旨就系在龙头杆上。由太监从城楼上放下来。杨锐接过这五彩圣旨的时候,周围的掌声响的比刚才更加热烈;杨锐事毕,旁边临时国会的议长杨度当众宣读临时国会对沈家本的任命,同时对他颁发国会的任免书。
又一阵亮的晃眼的镁光灯之后,杨锐开始他的就职演说:“很多年以前,我梦想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这么一天,我又觉得很悲伤。革命的成功是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浇灌出来的,这其中有复兴会的。有同盟会的,有其他革命组织的。更有清军的、无辜百姓的,千万人的牺牲铸造了这个国家。而当这个国家今天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只觉它异常沉重。
四千多年文明,四万万人的国度,不能自身改良而需要通过革命来革新,这是所有人的悲哀!可革命成功了就能扭转国运吗?即使是再乐观,我也要说,若是没有甚于革命十倍甚至百倍的牺牲,那么国运依然不可逆转。在以前,我们有明显的敌人,但现在,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是不是能战胜自己?是不是能奉献自己?这是复兴民族的重中之重!
老师多教一个学生、农民多收一斗粮食、工人多做一件货物、商人多成一笔买卖、法官多张一点正义、士绅多行一件善事,兵将多杀一个敌寇,千千万万人做的事虽小,但千千万万小事汇集起来就是大事,这就是战胜自己、奉献自己的具体所在,也是复兴民族的希望所在。
我们几千年来都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而支撑这个伟大民族的是我们勤劳的民众,还有那永远骄傲不屈的文明。可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吃不饱饭,我知道,很多人没有衣穿,我还知道,有一半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更加知道,我们的文明已经僵化,很多人不再为它骄傲,他们辱骂它、抛弃它,甚至销毁它。
可我相信,一切终究会改变。以后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吃饱、每一个人都能穿暖,每一个人都能年逾花甲、安享晚年,而我们的文明,终将在我们手中和这个国家一样复兴,所有人都将明白它,爱惜它、信奉它,让薪火相传了四千多年的文化传承永远……”
杨锐爽朗的声音不单在天街上回荡,还通过城内的广播响彻整个京城,甚至,有线电话连接的天津,大功率无线电台连接的奉天、沪上、南京、武昌、广州等地,也有他悲切希望的声音。因为早知这个革命领袖是不说文言文的,听众中有诸多是人力车夫、码头苦力、店铺伙计,当广播里说到‘每一个都能吃饱饭,每一个人都能穿暖,每一个人都能年逾花甲、安享晚年’,只让所有人眼睛都湿润了。若不是为了生计,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他们就是为这个出来闯的。
而在杨锐讲演传达远方的时候,东郊民巷的朱尔典听着杨锐说我们的文明,忍不住使劲的摇头,他早就知道,这个强硬的无赖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现在听他的就职演说,他愈发明白这个人的危险超过他预想的十倍,可伦敦却因为历史思维的惯性和欧洲紧张的局势,依然认为统一的中国才符合大不列颠的利益,这样的结果,只会让远东的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
朱尔典摇头,和黄兴同处一间茶馆的孙汶恨不得把那广播关了,特别是他听到‘我们的文明……他们辱骂它、抛弃它……’,就更有这种冲动,杨锐和他就像是一对仇家,任凭秋瑾、章士钊等人的劝说,两人的矛盾还是不可调和。
孙汶不喜欢听的那段袁世凯却是很是喜欢,他是一个旧派人物,新学的学生他见的多,用的多,可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文凭。去过哪些国家,有过什么见识,总让他感觉这些人太急功近利、反复无常。完全没有那些老人用起来舒心,杨锐也是一个保守者。这点很合他的意。
农历八月初九的就职讲演随着电波传向全国,杨锐讲的亲切并富有感染力,而沈家本说的文雅但却有些枯燥,这正如他们当日的衣服,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昏暗如灰,他们讲演的内容,还有两人站在一起的照片。很快就通过报纸传遍了全国各地。
就职典礼次日,杨锐公布了临时内阁及各部官长名单,传教士和盛宣怀的任命正如之前预料的那样,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盛宣怀这个贪墨国有资产、出卖国家权益的罪臣,既然还是运部尚书,这让士绅们大声痛斥,很多人断言,杨竟成内阁也将是个卖国内阁。
骂归骂,当日公布的另外一些东西则让士绅们骂过两句之后就没空骂了。这其实是临时政府抛出来的各种征求意见稿,其中有吏部关于通过考试任免官员的征求意见稿、有学部的初小教育彻底市场化的征求意见稿、有户部币值改革的征求意见稿、有农部土地改革和土地国有的征求意见稿、有商部切实奖励工商的征求意见稿、有民部合理赈灾的征求意见稿、有医部建立社会医疗体系的征求意见搞、有土部关于植树造林的征求意见稿、保护矿产资源征求意见稿……
十二个部门,都在报纸上刊登了多项征求意见稿。如此多的信息只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两个多月没听到声音的杨竟成,一上任就抛出这么多东西,诸人读报读到半夜才把上头的信息读完。而在读完这些信息的第二日,报纸上又开始刊登各种法规的草案:大中华国宪法草案、大中华国选举法草案、大中华国立法法草案、大中华国皇室保护法草案、大中华国内阁组织法草案、大中华国国家安全法草案、大中华国国防法草案、大中华国反国家分裂法草案、大中华国国旗法草案、大中华国国籍法草案、大中华国戒严法草案、大中华国戒毒法草案……
每一日报纸上都有政府的新东西,中国人看的眼花缭乱,外国人看的也是糊里糊涂,在和杨竟成政府谈判的日本外务大臣内田康哉拿着厚厚的报纸,对着伊集院彦吉说道。“支那确实开始不一样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竟成是强硬的民族主义者。他现在和米国人走的很近,和露国关系很早就很密切。有他在,帝国在满州的利益将会受到很大的损害。”伊集院彦吉说道,他和朱尔典一样,越来越明白杨竟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纵使此人如此低调。
“伊集院君,你不能光看满洲利益,满洲重要,但是关内的市场也重要。”内田康哉说道,和复兴会的谈判一开始就艰难,日本要求中国释放战俘之后再谈,而中国则要日本撤军再谈,若是英美不想双方再战,怕谈判一开始就崩了。
“阁下,一旦杨竟成根基稳固,那么不但关内,就是满洲,帝国也将会失去,可满洲是无数帝国军人玉碎换来的。”伊集院彦吉大喊道。
“满洲的战争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参谋部二处的情报告诉我,满州有二十多万训练有素、并不逊色于帝国士兵的复兴军,美国人正通过安东港和通化铁路,源源不断把军火输入满洲。即使是盟友,现在也奉劝我们停战,不然我们在外交上将陷入孤立?伊集院君,复兴会并没有不承认我们在满洲的既得利益啊。”内田康哉道。
“不可能呢,这一定是那些胆小鬼编造的,杨竟成在满洲要有二十多万军队,为什么不用来进攻北京?”伊集院彦吉反驳道。
看着伊集院彦吉激动的连,内田康哉很是平静的道,“消息是确切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或许是杨竟成知道我们会在革命的时候出兵满州,这些士兵是专门防备我们的。”
“不可能!绝对不肯能!”伊集院彦吉使劲摇头道,“我不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那为什么满州会有这么多复兴军?革命为什么恰恰发生在欧洲再次发生争执的时候?复兴会为什么能那么快就控制全国?”内田康哉反问道,“连续起来看,杨竟成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能未卜先知。北京虽然被他占领,但是北京的兵力一直不够。可他宁愿北京的兵力不够,也不愿调动满洲的军队,他就是在防备我们出兵满洲。”
内田话说完伊集院彦吉就没再问了。事情确实非常诡异,复兴会在满洲留下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其目的绝不是只占领满洲。伊集院彦吉不说话,旁边的宗方小太郎则道:“诸君,和复兴会的战争确实应该停止了,即使我们战胜了,帝国在满洲的利益也不能扩大多少,但这样的话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日支关系,将毁于一旦。”
甲午之后在日本的运作下中国非但没有仇日,还迅速的亲日。特别是前几年,诸多留学生前往日本留学,中日友好、同文同种喊的比天还响。这样的情况在日俄战争时达到了顶峰,诸多中国人、包括中国军队都在暗中相助日本战胜俄国。可在日俄战后,因为日军的占领政策对当地搜刮甚于俄军,中国仇日的言论开始抬头,特别是这次满洲事变,全中国人都开始愤恨日本,即使复兴会不在长江搅事,由沪上总商会发起的抵制日货狂潮。也让日本损失惨重。
“宗方君,你素来对支那了解,现在杨竟成内阁成立。你对他们怎么看?这一次谈判支那的最终底线是什么?”内田康哉问道。
“阁下,杨竟成政府比清国政府危险十倍。”宗方小太郎断言,“清国政府毕竟是异族,法统不正,一旦对外战争失败,那么其对国家的统治力就会下降,政府随时可能被汉族推翻,这是它的死穴,甲午的时候我们能势如破竹。清国军队并不以死相拼,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此。
而杨竟成政府不是。他有双重法统,一是复兴会本身推翻了满族。再是前明朱元璋驱除蒙元。这样的结果就是,法统不正的满清一打战就要求和赔款,因为他们怕国家打烂之后失去统治;杨竟成则相反,战争越打民众就越团结在政府周围,军队数量就越多,这才是我们输掉战争的最终原因。阁下,这就是民心,即使流尽全日本的血,也不能战胜中国!”
宗方小太郎素有支那通之名,他这样判断,只让伊集院彦吉很是不满,但想到这几个月以来复兴会作为,还有各地民众的反应,本想提气反驳的他又只好塌了下去。
杨锐不知道宗方小太郎给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他只知道不想成为张某某第二,即便是复兴军死光,他兵败自杀,战争也要继续下去。现在日本来和谈,复兴会第一个前提就是要新来的日军全部撤出中国,不过日本的条件也很苛刻,一上来就要复兴会道歉,双方都是强硬的很,要不是英美调停,怕是第一轮谈判就要黄了。
耐着性子听完日本的要求,杨锐发现他要求不出所料,一是道歉,二是赔偿军费,三是赔偿南满铁路损失,四是同意安奉铁路扩轨,并获得本溪煤矿铁矿等,最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是日本还要求中国必须君主立宪。
杨锐听完日本人的条件,忍着怒火的时候,谢缵泰也把中国这边的条件抛了出去,一是道歉,二是赔偿军费,三是赔偿奉天城因为战争损失的财产,四是彻底调查南满铁路爆炸案。这些条件倒有和日本人争锋相对的意思,也让参加和谈的日本代表极为愤怒,不过和中国看美国人面子一样,日本也看英国人面子,没有当时退场,但在第一次谈判之后,双方的下一轮谈判就遥遥无期了。(未完待续)
ps:注:金水河在承天门(天安门)外,河上共有垮桥7座,称外金水桥,桥南北各有华表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