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第二十九章 放下
漫长的香港会议终于结束了,虽然会议的结果基本达到了之前的预想,可是诸人的表现还是让杨锐产生了另一种的担忧。打天下容易,可治天下却难,尤其现在的中国还不得不看洋人的脸色,虽然不至于是洋人打个喷嚏,自己都要惊一惊的程度,但毕竟他们还是很能影响中国的政局的。
孙汶是洋人拨弄中国的棋子,可虞自勋以后就不会是吗?还章太炎、王季同,这些人反满是没有问题的,但当他们看到农民因为粮食统购统销吃亏、看到无数工人因为事故和操劳倒毙,他们到时候又会怎么想?这还是把他们当作是君子看待,大家争的还只是国家政策的方向,可要是他们以后变的有野心怎么办?以他们的资历,真有是那样,那……
6月23日,香港会议圆满结束,但杨锐却感觉这将是复兴会诸人最后一次大团结。建国之后要再想这样以国事为重,掏心掏肺的谈论,怕再也不可能了,这些曾经的战友,真能和自己一起呵护这个国家复兴的,一直能走到最后的,怕是没几个。
船过厦门之后便能看见台湾,天高海阔之下那座宝岛并不显眼,站在甲板上的杨锐不知道怎么想到于右任后世的那首诗: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相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杨锐从来不吟诗作赋,站在一边的陈广寿只听得奇怪。杨锐刚才也是想到恐怕没有人陪自己走到最后,忽然感动一种凄凉。如此才不自觉的念了出来。等回过神来见陈广寿奇怪,只好讪笑道:“以前听来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记起来了。”
于右任的国殇是落叶不能归根的哀叹。按说杨锐此时应是豪气干云,天下我有的情怀。怎么样看这诗都是不应景的。现在虽听杨锐解释,可陈广寿晚年还是在回忆录将此诗说成是杨锐所作,而之所以会作这种诗,他认为是先生是成功在即,怀念英年早逝的陈锡明、徐烈祖、吴宝地等人,特别是陈锡明几个的遗骨还在日本东京。
陈广寿点头,而后又道:“先生,你在这已经一个多钟头。外面风大,还是进船舱里吧。”
北上的邮船是特别从华侨航运公司征调的,为的就是杨锐和章太炎还有谢缵泰三人的安全,现在举义在即,领袖再出什么乱子,来一次什么刺杀事情就坏了,也正是这样,杨锐才能在甲板上四处活动,他现在的革赏据说又加了不少。
“嗯,回去吧!”杨锐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留神却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枚叔在干什么?”
“太炎先生在吟诗作赋,刚刚还买了几瓶酒,说要和你同罪。”陈广寿笑着道。知道举义在即。复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是欢喜的,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杨锐依然是眉头深皱。
“这个章疯子!”杨锐终于笑了起来,而后回了跨步进了舱室。
数日后,杨锐抵达沪上,不过此时总指挥部又换了一个地方,不再是之前的天主教堂,而是在一座叫做国思寺的寺庙,旁边就是法国人的坟场(今淮海公园)。若是记忆没错,这寺庙所在的地方就是后世的曙光医院。
穆湘瑶报道告道:“之前那里因为太多中国人进出。我怕日子久了要引起租界的的注意,就擅做主张换到这里来了。这里的屋子比教堂多些。离华界也近……”
现在总指挥部的保卫是由刘伯渊负责的,但是特科毕竟在沪上多年,各处的眼线包打听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在沪上,特科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还有二十四天!”杨锐并没有对更换指挥部地点发表看法,而是神情严肃的对着刘伯渊和穆湘瑶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要拿你们两个是问。”
“是!”刘伯渊和穆湘瑶立马立正道。他们很明白这二四天的重要性,真要是出了差错,那两人死不足惜。
杨锐交代完,穆湘瑶就出去了,而陈广寿此时请来的各部门负责人都已经到了。总政的范况、总参的贝寿同、徐敬熙,总后的朱履和、宣传部的王小霖,加上军情局刘伯渊、负责外交的谢缵泰,几个人把狭小的厢房挤满了。
最先向杨锐汇报的是总参的贝寿同,他先是介绍了敌情:“现在满清各地的兵力调动符合我们之前的预想,各处部队并没有太多变动。他们的兵力还是严州这边十二个镇,沂州两个镇一个混成协,京城附近除了禁卫军外有三个镇,最后就是通化附近两个镇。除了这些集结的兵力,其他地方的新军都是零散的,不足为惧。”
“而我方兵力,严州根据地上次大战并没有多少损失,而且还收编了第25、26镇的部分官兵,兵力有已经有近八万人,而南非第4军现在也在陆续归国中,现在到了的有八千人,都安排在陆行,伪装成工人,其余部队还有枪支都已经上船,枪支将在最后运抵,火炮则将从江南局里缴获,届时严州这边的总兵力将达到十二万,解决严州这边的新军并无困难;
沂州已经按照计划编练了两个师,足够拖住北洋第3第4两个镇,还有山东混成协这三万人了;京城这边,第2军所有人员都已经到达,门头沟煤矿两个师、蔚州一个师,再加上渗透到京城内的两千人,已经接近四万人。”
贝寿同说完兵力布置,正想细说的其他,杨锐却插言道:“南非第4军不说,第2军的军火运输计划如何了?没有枪,那一切都是泡影。”
“已经制定好了!”总后的朱履和立马站了起来,“所有的飞艇现在正在通化检修,以确保举义之时不出故障。总后就是……就是坠落,也要把军火送到第2军同志的手中!另有举义所需的子弹、手榴弹、迫击炮弹,门头沟那边这两年生产的量已经足够一个师用了。”
朱履和说的坚决。居然连坠落这个词都喊出来了,杨锐倒也没怪,京城那边虽然是要靠缴获获得枪支火炮。但是夜袭之前还是不能少于一个师的武装的。步枪一万两千支就是四十八吨,占整个吨位的一半。幸好子弹、手榴弹、迫击炮弹已经在矿区隐密生产,要不然一百吨的运输量还不够一个师所需。
“那就好!”杨锐点头,又问道。“是从通化起运还是从林西起运?”
“将从林西起运。那边距京城要比通化少四百公里。”朱履和道,“林西已经在山区森林里开辟了飞艇着陆场,所有军火将分数次运送到林西,举义时再从林西运送到门头沟。”
朱履和说的很不习惯,现在是总参在介绍情况,总后插上来发言并不是太好。而且整个运输计划极为严密,要全面介绍,那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
“好!季眉你接着介绍说吧。我老是担心军火运不上来。”杨锐说道。
朱履和坐下,贝寿同站起,他也明白军火运输的重要性,对此毫不意外。“具体的举义次序又做了最后调整,北京与其他各省同时发动,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北京、奉天、吉林、齐齐哈尔、太原、武昌、江宁、安庆、沪上、福州、西安、昆明、贵州十三地,都将在六月二十八日晚上发动并占领之。这天正好是光绪的寿辰,各省文武官员都要到省城皇殿行礼拜寿。我们正好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剩余的如热河、河南、甘肃、新疆、四川、拉萨、江西、湖南、广西、广东这十个省,因为一时间布置不到,只能是在其后数日内拿下;而河北、山东、浙江这三地。将在我们和满清主力决战之后才能夺取。现在最不稳定的还是山东河北的北洋第2、第3、第4、第27四个镇,以及山东混成协,这四镇一协我们难以渗透,而且他们这几年未经大战消耗,军队战斗力要比严州的新军强。他们会与我军做决战还好,不与我们决战,逃至天津租界,或者威海、青岛都是大患。
不过,如果这四镇一协。协同北洋第1镇,还有京城里逃散出去的禁卫军一起。反攻北京,那么第二军就比较危险了。即便是第3、第4两个镇,还有山东混成协被沂州的两个师拖着,可第2、第27,还有第1镇,再加上天津的巡警巡捕,以及京城的溃兵,也将近有五万人,如果各国在天津的军队,也和他们在一起,那么京城这边就比较难打。
一旦开战,在炮火上清军是占优势的,加上天津能用的火炮,清军估计能集结起两百门大炮。而第2军虽能缴获到满清禁卫军的那三十六门榴弹炮,但是此炮炮弹的数量还是太少,当时每门炮只买了五百发,多年训练下来,炮弹储备基本都在三百发以下,而且此炮移动不便,射程也只有七千多米,并没有比75野炮远多少。另外京城中其他可以搜罗的大炮,统计下来有八十九门。不过根据情报,其他火炮的炮弹存放时间很长,炮弹到底有多少能用,还不能确定。”
炮弹是否能使用是新问题,所以贝寿同简要介绍完情况后,又说了他的担忧,杨锐则问向刘伯渊,“京城的军火库里的炮弹到底如何?数量能确定吗?”
“京城各处的军火库我都派人做了探查,也拿到了账面上的数字,每门炮存弹皆在六百发以上,只是真实的数据是多少,怕是不数一遍无法确定;还有就是那些炮弹是不是能用,按照清军库存管理情况,真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这一次也是我们的人听清军的炮兵说训练时,不少炮弹都无法发火,我这才通知参谋部的。”刘伯渊见贝寿同说到炮弹,心中一阵委屈。他可是把所有数字都查清了,但谁料到满清库存管理的这么烂,弹药库里面的炮弹都有打不响的。
“能提前发现这个问题已经很好了!”杨锐并不责怪。“不过有炮无弹,真是一个大问题。啸山,后勤那边能不能抽调出一些炮弹支援第2军!”
问题又绕到后勤这边,朱履和道:“先生。这很难。关内步枪不够,第1军的步枪有一半抽调到了关内,所缺的数量光靠军工厂是无法补足的。其他的只能靠缴获补充。炮弹的情况也是这样,关内能用的炮弹都调到了关内。军队需要的炮弹只能是靠这个月军工厂的产量。还有缴获清军补足。”
这是一场弹药有限的战争,很多部队都是要靠缴获来满足作战所需,但是缴获的物资一旦不能用,那事情就严重了。
看得出来杨锐的担忧,朱履和道:“先生,迫击炮弹和手榴弹是充足的。另外机关枪的数量也将超过两百挺,加上缴获的,怕是可以超过三百挺机关枪。另外第二次补给完毕之后。飞艇部队可以加入作战。”
“六百公里的路程,来回加上装卸怎么也要三十个小时,这还是一点毛病也不能出。等卸完第二批物资再回来,应该是七十个小时之后了吧。也就是要整整三天之后你们才能再次抵达战场。当然,即便是第二次就留两艘飞艇在战场上空扔炸弹,高空之下怕用处也不大啊。”杨锐默算飞艇的配送时间,只感觉真要和满清那几个镇决战,飞艇不说赶不赶得到,便是赶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第1镇在锦州,第2镇在马厂、第27镇在保定。第1镇远一些怕没三天不能到,但保定和马厂两地离北京只有一百五十公里,并且都有铁路……
杨锐想着这几个镇的北洋军。再在看见诸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他们什么意思,笑道:“你们不会是要我同意炸掉关内外铁路还有京汉铁路吧?”
贝寿同、徐敬熙几个闻言顿时脸上一红,徐敬熙道:“先生,确实是这样的。七月正是河水暴涨之时,举义当晚派人炸掉两条铁路的沿线桥梁,可以延缓满清援军的抵达。”
“是这样的。即便是保定的第27镇、马厂的第2镇强行开进,加上各处的兵力到北京的也只有三万人。”贝寿同接着道。
“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加上集结的时间。抵达北京最少需要四天,而要等关外的第1镇则需要七八天。这就足够飞艇补给弹药了。”朱履和也道。
“军情局这边之前也做了炸掉沿线铁路的的计划,现在离举义还有二十多天。要布置的话时间是足够的。”最后发言的是刘伯渊,怕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你们啊!”杨锐忽然笑了起来。连接天津的关内外铁路,是辛丑条约条约第九条明文规定的要“各国…酌定数处留兵驻守,以保京师至海通道无断绝之处;倒是连接保定的京汉铁路北段,是满清自己花钱造的,不过这一点在坐的参谋似乎还不知道。
杨锐笑,旁边的谢缵泰则道:“京汉铁路卢沟桥到保定这一段是中国铁路,而辛丑条约只规定要保证北京到天津的交通通畅,但是并没有说要保证天津到山海关的交通要通畅。”
现在的中国,明明是自己的国家,但是做事情还要规避那些大大小小的条约,着实让人可气。可在这关键时刻,又不得不瞻前顾后,提防着洋人趁机发难。听完谢缵泰的解释后,贝寿同拍着脑袋道,“那事情就解决了,保留京津铁路即可,其他铁路都炸掉。这样马厂的第2镇看只有自己一个镇是不敢冒进的,等保定那边与他在天津汇合,怕是三四天之后了。”
贝寿同说完,杨锐就没有再去管炸铁路的时间了,军情局这边完全知道分寸,铁路最终是自己的,要炸还要修,不需要完全破坏,能拖延清军四五天即可。确定炸铁路的事情,又商议了几个问题,诸人都散去了,只留下刘伯渊在汇报这段时间各处的情况。
“杨度那边组织的请愿又失败了,前几天他还被满清关在牢里,保释之后又被强行遣送回乡,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雷奋几个议员;而前几天光绪宣布了内阁名单,一共十三人,满人占了七人,其中皇族占了四人,并且关键的位置都是满人占据。现在各大报纸都都称这是皇族内阁。”刘伯渊最先说的是北京的情况。
“是王小霖干的?”杨锐笑问道。
“是宣传部策划的。但是现在报纸都愤恨光绪剥夺国会权利,所以我们控制的小报一登载,各地的大报就马上转登这个词。先生。现在光绪的民意已经很低了。”刘伯渊道。
“很低就好!”杨锐接口道。“现在很多人都忘记自己是汉人,只把满清当主子供着。我们呢。不把他们的主子弄得身败名裂,他们怕是不会死心的。”想到光绪已经是死老虎了,杨锐转念问道:“袁世凯最近在干什么?”
“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安阳钓鱼。不过他的幕僚杨士琦不时会去天津的英国领事馆,还有前段时间我们的人发现张一麟居然出现在东京。”说到袁世凯,刘伯渊忽然想起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哦!他怎么会去东京?”杨锐很是惊讶,“难道是袁世凯是想……”
“如果袁世凯是想和同盟会合作,按照之前孙汶的所作所为,怕是不能的。”刘伯渊明白孙汶和袁世凯的恩怨。他那个谣言差一点就让袁世凯人头落地。“不过,很有可能他会和同盟会之间做什么交易。”
“张一麟什么时候在东京的。”杨锐细问道,“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就碰见了宋教仁,他估计是刚看完黄兴,正要上船回东京,他们会不会……”
“先生,这,时间上合不上。那张一麟到东京没多久就回沪上了。他和宋教仁若是有约,那一定会在东京等的。”刘伯渊在心里算着时间,否定了这个可能。“现在宋教仁已经秘密潜回了汉口租界。说是要成立中部同盟会,但是那边基本被我们控制住了,响应他的人寥寥。所以现在他只是在办报。”
“哦,中部同盟会?”杨锐记得中部同盟会去年就有人说要办了,现在终于办了起来,他笑道:“看来同盟会已经是分裂了。”
“确实是这样的。广州这一次举义失败,同盟会精锐大部分耗尽,华侨对他们也不再支持,现在孙文无处可去,又去了洪门找黄三德,还成立了一个洪门筹饷局专门筹饷”刘伯渊道。“另外洪门那边还有消息说。孙汶把广州失败的原因都归罪于我们和满清勾结。”
“什么!”杨锐闻言一愣,而后大笑起来。“他这是要找一个台阶下吧。以前举义失败老是说没饷,广州举义饷足够了。听说加拿大致公堂的房子都被他抵押给银行了,他要是再敢说因为缺饷而举义失败,那洪门的人可就要宰了他。哎,那个黄三德我看是被孙汶吃定了,真是甘为驱使啊。”
“先生,不必在意洪门。孙汶只是漫天开价而已,根本无法兑现。黄三德这人爱听好话,总想着革命成功可以做广东都督,而我们连洪门在国内立堂口都要依法注册,所以他才喜欢孙汶而不喜欢我们。”刘伯渊道。
黄三德只是复兴会在美国的一个跳板,现在的重点是在司徒美堂那边,杨锐说过黄三德之后便不想再提这个人了,而是沉默了一会看着刘伯渊的眼睛,慢慢的道:“渊士啊,跟我革命这么多年了,你相信我吗?”
屋子的气氛本是很轻松的,但是杨锐这一句话却让空气凝重起来,刘伯渊闻言涨红着脸站起,很是见坚定的道:“我…我怎么会不相信先生?!我……伯渊誓死效忠先生!”
“不!你不需要效忠我,”杨锐看到他的模样有高兴也有失望,“你要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我只希望你相信我,哪怕我会做了一些错事,但很多时候,这种错事是不得已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刘伯渊很是利落的答道,利落的让杨锐不知道是真是假。
“虞自勋那边……”一听是这个名字,刘伯渊头皮就是一麻,而后在听杨锐说道,“反正我感觉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在美国呆了六年了,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让你的人从现在开始全面调查他,调查他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等等。但是……他毕竟是会中的委员,这样做是违反会规的,所以你的人不能做的太明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调查一切,宁愿慢一点,不要着急!”
“明白!先生。”杨锐说完事情,刘伯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章 没写
终于还是要这般做,在刘伯渊出去之后,杨锐仰坐椅子里默默的想。这事情,不管会查出怎么个结果,对于诸人的团结都是不利的。可不如此,杨锐总是无法放心。几个人当中,也就是虞自勋最没有阅历、最为热血,他的革命热情燃烧到现在,表明上似乎和之前没有不同,但是从他对土改方案的赞同中,杨锐感觉到了一种异样,不过,他没有和章太炎一样当场发火,只是把疑问存在心里。
杨锐想着的虞自勋此时正在回纽约的邮轮上,按计划他也是要在举义之后马上回国的,但因为涉及到和美国政府交涉——国内大举义的时候,他应该出现在华盛顿,以革命军特使的身份,求见塔夫脱总统或者国务卿诺克斯,以求获得美国政府在这场短暂的战事里局外中立,甚至是站在复兴会这边。
邮轮不断向北,即便是坐了最快的船,有十二天的时间在美国活动,可虞自勋还是觉得时间不够。他在船舱里坐立不安,并不时大声朗诵着自己写的稿子——美国社会和中国不同,他们注重即席讲演和报捷舆论,虞自勋不得不把一些有关革命的语句,事先斟酌写好并熟读于胸,一旦有需要,那么他可以把这些精美的段落夹杂在他的发言里。
讲演稿终于有朗诵完的一天,就在他的热情要压抑不住的时候,邮船终于抵达了纽约。走过税关上了来接他的汽车,他便迫不及待的道:“马上去隆沃思先生家!”
“先生,容闳先生一直在等你。”来接他的刘鸿生道。“还有克拉克先生也在。”
“哦……”虞自勋沉吟着,他本想着直接去找爱丽丝.罗斯福的,好让其帮忙约见塔夫脱总统,可是现在听说容闳和克拉克先生都来了。他便道:“那就先回去吧。”
在杨锐初来美国的时候,他第一个找的人便是容闳,不过在两人的交谈中。容闳的一些想法让杨锐很警觉,对其只是有限信任。而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敬而远之,他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有着怎么样的主意。和杨锐的谨慎不同,虽然有着杨锐的告诫,但是经过庚子退款一事,因为满清驻美公使梁诚是容闳学生的关系,虞自勋和容闳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不断的交谈中,两人的诸多观点都取得一致。而随着这种双方关系的热切,容闳也介绍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给虞自勋认识,而克拉克先生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克拉克先生虽然并不在政府和商界出现,但他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他和容闳一样是耶鲁大学的校友,早年做过律师,但现在则退休了。他认识很多政界商界要员,而且,他的很多思想和政治观念都深深影响着虞自勋。在不泄露会内机密的情况下,虞自勋也会和他谈到中国革命。显然,克拉克先生也对中国的革命有诸多的看法,他认为这个有几千年帝制传统的国家。要想达到美国这样并不容易,真正要想实现民主,那不管选择帝制还是共和,一切权力都需要有制约,不然,一切又会重新走到老路上去。
虞自勋在汽车里想着克拉克先生的话,脸上很是自嘲的笑了起来,一切都不出乎克拉克先生所料,中国正在往老路上走。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个安慰,那就是即便杨锐权势极大。一旦做了两届丞相,那么还是得退位让贤。如果他一直想在这个位置不走。那么为了国家民族的将来,他将发动诸位委员要求杨锐下台,以此像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一般,塑造一个任期不超过两届的不成文惯例,让中国逐渐民主起来。
虞自勋心中有安慰,不过在他见到克拉克的时候,这种安慰却瞬间破碎了。克拉克先生听着他所说的国家政体,使劲的摇头道:“不!不!虞,这没有体现任何的民主,这比君主立宪制还更可怕。你知道吗,首相的任届是没有任何限制的,如果愿意,杨可以在这个位置一直到死亡”
“什么!”虞自勋和容闳都是大惊,“怎么可能会没有任届限制?任何国家的……”
虞自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克拉克打断了,他划了根火柴把快要熄灭的烟斗给点着,再解释道:“是的,虞,确实这样的,英国第一届首相,奥尔福特伯爵就当了二十一年的首相,另外还有小皮特的任期也将近有二十年。和美国总统不一样,首相的权力大的吓人,他可以不顾任何的意见,完全按照自己想法组建内阁、任命部长,他还有更有立法权——虽然这需要国会批准,但是他既然是首相,那么国会一定会支持他。最后,还有一个权力是美国总统做梦都没有的,那就是宣战权,首相可不需要经过国会批准对任何国家宣战。”
克拉克句句话都如重锤一般敲在虞自勋的心里,他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克拉克先生,首相的权力一定是会有限制的,对吧?”
“不,不是的,它只有非常少的限制。”克拉克先生摇着头,烟头里吐出一阵烟雾,“这就是美国坚持要三权分立的原因,英国真正独立的只有司法权,也就是执法权,立法权和行政全都在首相手上。能制约他的第一是国王,第二是国会。虞,你们实行的是没有皇帝的君主立宪制,所以第一个条件不成立,而第二个条件国会——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们的领袖杨……”克拉克说到此眼神不自觉的闪了闪,而后再道,“我相信杨的革命意志是可以操控国会的,所以……”
“事情果然是这样!”虞自勋心中一片悲凉,不过他这话只是说在心里。
“自勋,竟成就是太固执了。他也许在美国贫民屋里呆得太久了,所以对民主共和并无多大的好感,我们当初都看错了他。”容闳在一边插言说道。“不过,政体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以后还是有机会改变的。以我看,实行共和制是最好的,总统制的权力并不大。而且任届有限制。唉……我是老了,以后的事情都要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不。纯公,事情怕是没有机会了。”虞自勋摇着头道,满脸痛苦。
他这话让容闳听的很是不解。其实虞自勋只是介绍了以后中国的国体政体,并没有透露复兴会的举义计划,所以容闳不解,不过容闳一会就回过神来,站起来激动的道:“你是说,你是说。今年就会北伐?”
“不。不是北伐,但是比北伐更……”虞自勋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再往下说就是复兴会的机密,虽然之前他已经透露了不少东西,但那都不是关键的。
容闳听到虞自勋的回答更是激动,因为两人说的是英文,所以旁边的克拉克也是听见了,他吃惊的看了容闳一眼,而后追问道:“哦!上帝,难道说今年中国的革命就要成功?这不可能。你们的兵力并不比政府军占优。一旦开出山区,各种情况都会对你们很不利,甚至。你们的军队将无法开进到北京。”
“不,我们的军队并不比清军少多少!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罢了。”虞自勋答完,又对着容闳道:“纯公,难道中国就一定是要是强人统治吗?”
“不,千万这样想。独裁者有一半的原因在于人民希望有一个来拯救自己,强人一开始是严于律己的,但如果人民都信任他,独裁便出现了,民主的根本在于不信任何人。”容闳看着虞自勋的表情。完全明白国内举义在即,在回答的同时。脑子里又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孙汶现在就在纽约。是不是可以让他和虞自勋见见。
“自勋,也许还有一个办法。”心中犹豫之后的,容闳还是决定让虞自勋和孙汶见面。
“什么办法?”虞自勋马上问道。
“你可以见见孙逸仙。”容闳很是严肃的道。
“孙逸仙?”虞自勋说着这个人的名字,心中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他在美国的身份是华侨而不是复兴会委员,这个孙逸仙求见多次,但碍于会规他都只有拒绝。“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力量啊,更何况,他和日本纠缠甚深……”
虞自勋还没有说完就被容闳打断了,“自勋,如果逸仙的财力能像复兴会这样,那么中国早就革命成功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北伐,但是你们做事情真是太小心谨慎了。逸仙虽然莽撞,但是革命之志却很坚决,十次举事虽然失败,但现在又在各地筹饷准备再举,只要机会得当,他一定会成功的。
而你说的他和列强关系甚深,我看他这也是迫不得已,除了找列强支持革命,他还能找谁支持革命?这还不是被钱逼的啊!第一次见竟成的时候,我就说要把逸仙介绍给他,还跟他说要团结,可他……哎,这事情,不说也罢。自勋,中国真的要民主,那以后的政治舞台就不能只有复兴会一家,绝对的权力就是绝对的腐败。”
容闳的解释让虞自勋放下了最后的顾虑,他道:“好吧!那我就见见他,如果他能尽快赶到纽约的话。”
“不!他现在就在纽约,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与他会面,你们两会不能再那么闹下去了。”容闳说着话,马上和克拉克起身告辞,他现在急着去把孙汶带来。
容闳和克拉克出去,在外面伺候的刘鸿生忽然进了,他刚才在外面听到了虞自勋和容闳的谈话,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志,正因为此,他一进来便道:“先生,不能见啊,这可是违反会规啊。”
“违反就违反吧。”虞自勋负着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为了共和,我做什么都愿意!”
虞自勋的想法刘鸿生早知,但他是经过整肃运动的,还是坚持道:“先生,你不能这样做。整个复兴会只有团结才能有力量,而团结就是要紧密的团结在竟成先生身边……”
“团结?!”虞自勋回过身子看着他,大声叫道:“杨竟成现在除了没有皇帝的尊号,根本和皇帝没有差别。这就是团结?!皇帝被他去除,国会被他控制,他就是一个大独裁者!”
虞自勋的话语只让刘鸿生发愣。他虽然不知道怎么辩解,但是纪律这个词还是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荡,似乎也看出刘鸿生的犹豫。虞自勋再道:“复兴会员都有举报叛徒的义务,你发电报到沪上举报我吧!”
刘鸿生是读了邹容的《革命军》才加入复兴会的。虽然他不想离开父母,但是想到能振兴中国实业,他便毅然出国到大洋的另一边打天下。在美国多年,他感叹于这个国家的繁荣,可越是如此他便越哀叹满清的腐朽,现在,组织终于要举义推翻满清,可虞先生却要背叛复兴会。
刘鸿生脑子里反复的想着种种。终于,他咬着唇对着虞自勋鞠了一躬,道:“感谢虞先生的多年来的照顾,但……真是对不起!”说罢就要转身出去。
虞自勋一直把刘鸿生当亲信,现在想不到他也不站在自己一边,看他转身出门,连忙把他拉住,道:“鸿生!这么多年你都不相信我吗?为了国家为了革命,我们都可以牺牲,但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中国又走回从前的老路。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革命!鸿生!你忘记蔚丹是怎么说的了吗?我们要建一个中华共和国,这个共和国是一个自由独立之国。这个国家不能出现独裁者,我们不能让烈士的血白流,更不能让革命变成改朝换代。”
虞自勋说的“蔚丹”还有“自由独立之国”只让刘鸿生从纪律的牢笼里跳了出来,他看着一脸急切的虞自勋道:“可孙汶是复兴会的敌人!”
“孙汶杀了复兴会的人吗?没有!孙汶是汉人吗?他是!孙汶是革命者吗?他也是!”虞自勋自问自答道。“同盟会只是一个失败的复兴会,虽然他们没有成绩,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广州死的那几百人都是真真实实的,杭州举义的时候,同盟会还派人到杭州支持革命。他虽然说不上是同志,但他却可以说是同路!”
“可……”虞自勋说的句句在理。但刘鸿生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抗拒。
见他还没有完全转变立场,虞自勋快步到桌子边摸出一把枪。然后塞在刘鸿生手里,很是坚定的道:“我和孙汶见面的时候,你就站在我后面,如果我说的话让你觉得我在背叛复兴会,那你就一枪打死我!”
虞自勋以命相交终于让刘鸿生妥协了,不过他抓这手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半个多钟之后,外面的门铃再响,他这才急忙的手枪给收起来。此时进来的正是容闳和孙汶,而克拉克先生,已经回去了。
“逸仙,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复兴会的委员虞自勋先生,他是复兴会的元老,复兴会草创的时候他便已经入会,而后一直在外洋负责会内的产业,复兴会之所以不需要筹款,便是因为有这些遍布海外的产业。自勋,这就是同盟会总理,孙逸仙,想来你也是认识的。”容闳毕竟和复兴会的关系极为亲近,对虞自勋的身份很是了解,现在既然虞自勋同意见孙汶,也就把他的身份完全说了出来。
孙汶昨天是刚刚拜会过容闳的,除了述说广州举事的惨烈外,更希望能通过容闳的关系结交美国的权贵,以促使他们支持同盟会,不过基于复兴会的实力,现在大部分有意借中国革命牟利的银行家及政客,都在盯着复兴会。孙汶拜访之后便失望而归,可今日容闳却找了过来,说是带他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却想不到这人居然是复兴会的委员。
“自勋先生!真是久仰久仰!”与在洪门把广州起义的败因推在复兴会不同,孙汶在容闳这边的解释举义失败是因为钱饷不足,所以他半点也没有尴尬,冲上来就和虞自勋握手。
孙汶的照片虞自勋是见过的,但真人却是第一次接触,见他热情便和他握着手道:“逸仙先生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和钦一见,深感荣幸。”
容闳见虞自勋和孙汶相处融洽,拄着拐杖深深才吐了口气,他刚才走得的急,不觉得累,现在见两人友好相处,顿时觉得有些累了。“坐着说话吧。坐着说话吧。你们年轻人有体力,我老人家可是比不得了。”
阳历七月的天气,即便是坐着汽车去的,容闳还是漫天大汗。他话一说,虞自勋和孙汶便扶着他坐下,虞自勋亲自去倒了一杯茶,偷撇了一边的刘鸿生一眼道:“刚才有事走不开,要不然定要亲自去拜访逸仙先生的。”
“岂敢!岂敢!孙汶现在不名一文啊,只有住在华侨家里。自勋先生要是来,怕是连站都站不下。”孙汶脸色灰暗,摇着头道,虽然革命者的后事辅仁文社在善后,但是连夜逃出广州去到香港的革命党还有百余人,这些人身无分文都等着救,好不容易从洪门凑了一万港元寄去,但还是不够。
听闻孙汶现状窘迫,虞自勋心中只是一阵感叹,都是革命党,为什么就差异这么大呢?他倒没有想到复兴会有钱是杨锐规划的好,只想着复兴会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接济同盟会,想到此,他对着刘鸿生说道,“鸿生,我办公室桌子下的那个皮箱去帮我拿过来吧。”
刘鸿生站在一边本是尴尬,也没想虞自勋要干什么,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哪箱子。刘鸿生既走,虞自勋抽空则低声道:“逸仙先生,同盟会还有能力举行下一次举义吗?”
“啊!这……”想不到虞自勋一来就问这个,孙汶很是吃惊,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看了旁边的容闳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道:“选锋还有数百,枪支也还足够,就是没有钱饷。”
“那就好!”虞自勋闻言点头道,“要举义的话就应该这个月发动,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他说到此听到刘鸿生进来的声音,马上大声道:“其实复兴会追求的也是共和,只是在宣传上没有明说而已,我很希望逸仙先生能和我们一起驱逐鞑虏,创建共和。”
虞自勋话说完刘鸿生就进来了,他接过那个皮箱,当着众人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而后快速的装进一个空的信封,然后道:“这是和钦自己私房钱,和复兴会无关。逸仙先生,同盟会为了革命牺牲的烈士也是不少,这钱就当是给他们的安家费吧。”
整个上午孙汶都是浑浑噩噩的,直等出了天字号总部,回到容闳寓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容闳道:“纯公,这自勋先生是何意?”
“唉!还能是何意,复兴会已经被杨竟成控制了,为了革命成功后能一会独大,所以不但不和其他革命组织合作,还四处打压他们,自勋虽然身为委员,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他要你这个月发动举义,应该是复兴会这个月就会北伐,你看看他襄助了多少钱吧。”容闳道。
“好!”孙汶从怀里取出那个信封,打开之后眉头却拧了起来,旁边容闳见他如此,忙问:“怎么啦,有多少钱?”
“没写!”孙汶很是无奈。他支票用的少,不明白虞自勋是开玩笑还是有其他意思。
“我看看。”容闳接过那张支票,只看到上面的印章俱全,便笑道:“自勋的意思是你需要多少,那就填多少。”
“啊!”孙汶惊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捐款的。
“这是花旗银行的现金本票,数字如果太大自勋无法隐瞒。你就写十万美金吧,换成银元有二十万块。”容闳说完又是神色凝重,“还有,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啊。逸仙啊,我是老了,以后中国是不是能跳出历史,创建共和,就看你和自勋这些年轻人的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一章 立场
凭空得了二十万块洋元,孙汶很是欣喜,他想从怀里掏钢笔写上的时候,又停住了,真要再举事,时间又赶的这么急,去会党拉人,这钱怕还是不够的,这钱若是能翻上一倍,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把伸到怀里的手又抽了出来,假装着急的道:“纯公,钱先不着急,我看最要紧还是先联络国内,制定计划之后再把钱汇过去。”
孙汶说的在理,容闳点头道:“好吧!那你先出去打电报吧,我等你回来。”
孙汶前面刚走,容闳便也出了门往第五大道,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是去找虞自勋的。
“德怀特,看来这个月复兴军就会发动北伐。”克拉克的律师处,容闳刚一见面就如此说道。
“是吗?”克拉拉坐在椅子上叼着烟斗,毫无所动。“但是我们不能给他们什么帮助,甚至连教会也不能指望。我相信,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杨一定不会同意在学校里加上圣经这门课的。”
“是的,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情况,但是一个文明的中国符合美国的利益,复兴会对美国向来有好感。”看着不动声色的克拉克,融合好无办法。
“约翰,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能让杨的企业在美国挣钱,是我们最大的让步。按照远东的情报,复兴会的特使也和日本人做过交涉,只是他们的开价很高,要求得到两亿日元。杨其实在利用美国抵御日本,现在通化铁路的主要权益还是在复兴会手中,还有中国的那家钢铁厂,它的权益现在分别被清国政府和复兴会控制,我们根本不能介入,作为起义军。他实在太吝啬了!”克拉克言辞亲切的喊着容闳的教名,但是意思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德怀特,不管这些消息是真是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容闳犹自辩解道。“复兴会一旦北伐成功建立一个新的国家,那么她就会积极争取各国的支持。美国将是他们最大的争取对象,这个时候,杨竟成是不会吝啬的,而且如果在这个时候要求中国实行民主制度,那么美国在太平洋西岸将会有一个兄弟国家,这难道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看着容闳还是一如既往的推销中国概念,克拉克倒是大笑起来,“约翰。你说的很对,但亨利说太平洋在一百年之后容不下两个强国,当然,或许是三个,还有日本。”
克拉克一说亨利,容闳心中就是一暗,和他这个外围成员不一样,亨利.史汀生是标准的骷髅会成员,而且现在深得总统塔夫脱的信任,已经被任命为战争部长。“德怀特。亨利说的都是狗屎!根本就没有人相信,现在的世界帝国还是英国,美国最好的方式就是保住美洲。然后交好中国,最好是把中国变成一个和美国一样的民主国家,这样两个国家之间才有会长久的友谊,就如法国和美国一样。”
似乎容闳的话说服了克拉克,他把烟头放在桌子上,摊着手问道:“约翰,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再是骑士了,只是野蛮人。我并不能影响马各(塔夫脱)的政策。而且从八年前你报告杨的情况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关注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几年来大家对他的看法都很确定。他是一个固执且吝啬的民主主义者,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赞成民主的。哪怕他说他在美国生活了九年。”
“德怀特,还是联系亨利吧。”看着老朋友终于答应帮忙,容闳有些欣慰,“不管他们是不是会注重你的意见,但还是试一试吧。”
从纽约的电报发到华盛顿并不要多少时间,只不过电文很长,加上只是私人电报,等在军需大厦办公的战争部长亨利.刘易斯.史汀生看到这份长电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打开电文他立即被头几行内容吓了一跳,“乔治,革命马上就要在中国爆发了吗?”史汀生把电报扬在手里,问着自己的助理。
“哦?革命,中国?不!阁下,我们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乔治也是耶鲁大学的学生,他熟记着全世界的战争信息,全世界都不平静,而中国现在革命军正和政府军休战。
“哦?可是我有确切的情报说中国的革命军将在这个月进攻北方?”史汀生对克拉克的消息是完全信任的,复兴会领袖杨,八年前他就听说过,而且还在全世界都不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就看过他侧半身的照片,当然,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上面只有半张脸。
“但是……,阁下,我马上去咨询驻清公使嘉乐恒先生。”乔治见史汀生坚持信息是真的,只好转身出去发电报。
“不!乔治,马上帮我联系总统,我要求紧急召开关于中国革命的紧急会议!”史汀生起身道,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但是在迫不及待他也是在第二天上午才在白宫见到了总统塔夫脱、国务卿诺克斯,海军部长迈耶,另外一个则是国务院远东司的司长兰斯福德.米勒。
会议就在这五人之间召开,最先说话的是米勒,“总统先生,远东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叛乱或者革命的消息,在浙江的起义军正在和政府军休战。如果他们真的要打到北京,我想最少应该是明年或者更晚一些时候。”
米勒的发言让并不知情的海军部长迈耶频频点头,他说道:“如果真的是在明年或者更晚一些时候,那是最合适的,运河开通开通之后,我们在太平洋的实力将大幅度提升,将能更好的保护侨民和美国的商业利益不受侵犯。”
“兰斯福德,情报是确切的,这一点不需要怀疑。”塔夫脱看了史汀生一眼,然后说道。“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面对这一次的革命。是中立,还是挑选一个立场?”
“总统先生,我们在中国并没有太多的利益,而且根据1900年北京议定书,对中国的任何干涉都必须是集体行动。”诺克斯明白财团对国务院的压力。虽然很想站在某一边捞一杯羹,但是能力不及,只能作罢。“我们最多只能派出军舰。进入长江流域,以保护各地侨民的安全。另外。之前签订的贷款也不应该马上交付,在此时交付贷款是很不明智的。”
诺克斯的发言虽然说要中立,但是以清国政府现在的财务状况,断绝贷款就是支援革命者。塔夫脱很满意他的处理,只是他想到另一件事情,又问道:“那我们需要一个怎么样的中国?有人建议我说服革命者仿照美国,在中国实行民主制度,我们需要这样做吗?”
塔夫脱问完话。站在一边的史汀生便看着诺克斯,他虽然说一百年后中国将是美国在亚洲最重要的对手,但是现在强大的中国却是符合美国利益。
诺克斯不知道史汀生的所想,只是以国务卿的身份来阐述自己的看法:“总统先生,我们在中国并没有太大的利益,我认为还是应该坚持之前的门户开放政策,插手中国内政是很不明智的,这样将会引起欧洲各国的反对,我们应该保持绝对的局外中立,并做好和各国一切干涉的准备。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中国,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日俄因此得利。”
诺克斯最终还是希望美国奉行孤立主义政策,指出操作中国的政局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塔夫脱对此并不满意。那些财团的要人们对这个有四亿人口的大市场早就垂涎三尺,他不得不又问向远东司司长米勒,“兰斯福德,说说你对看法,我希望它能和菲兰德说的不一样。”
总统需要听和上司不一样的意见,米勒虽然犯难,但还是按照现有的情况推测道:“总统先生,一个统一而强大的中国才符合美国近几十年在远东的利益,只有这样国家才能压制越来越不友好的日本。以此为基准。我们应该主动帮助她强大,她不应该实行民主制度。最好的方式还是保留皇帝,而权利由精英们掌握。比如复兴会的杨。
但是,英国和日本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特别是现在日本是英国在远东最重要的盟国。袁之所以会下台,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英国纵容日本说服清国政府解雇了他。如果新的政府不能抵挡来自日本的挑战,或者他反而和日本结盟,那么我们对她的扶持将是极不明智的。如果中国能和美国站在一个立场敌对日本,并且能战胜它。那么田就有资格获得美国的友谊,反之,她将和清国政府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意见也是如此,总统先生。”不等塔夫脱问话,史汀生就主动说道:“现在欧洲的局势越来紧张,比如这个月再次发生的摩洛哥危机,就有消息称英国已经开始动员,准备和德国开战。现在,迫于形势,她在远东的权利正在逐步的让渡给日本,并准备让日本承担越来更多的义务,而在中国自由行事,就是英国支付给日本的报酬。
总统先生,我们决不能让日本接替英国成为远东新的霸权,真的要是发生中国被日本征服或者中日结盟,那将是美国的灾难,到时候吕宋不但会失去,夏威夷也会受到威胁。现在我们虽然局限于北京议定书,并不能单独行动,但是我们可以对复兴会表示一些善意。”
“善意?”诺克斯虽然知道史汀生说的很正确,但是听到他建议总统要对革命者表达善意,他还是阻止道,“总统先生,任何有违背北京议定书的做法都是极为危险的。美国的利益在美洲,虽然独立于亚欧大陆之外,但是英国完全可以在南美或者墨西哥给我们制造大麻烦。远东的局势确实像亨利说的那样,但是那里还不值得我们压上太多的赌注。
特别是我们还不知道新执政者的立场,以及新政府是不是能抵抗住日本军队——我看过有关革命者军队的报告,甚至还看过他们在日俄战场上歼灭日本军队的报告,但是一场战斗的胜利并不能说明他们可以抵抗日本军队,美国不能为注定的失败者买单。我相信,一旦中日开战,英国一定会站在日本这边。”
美洲和亚洲的取舍是决定美中关系的关键因素。史汀生站在发展的观点看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诺克斯保全既有利益的观点则更加正确,但史汀生还是不甘心:“总统先生。中国的大部分利益都可以舍弃,但是满洲绝不能丢失。现在两国的贸易增长完全由那里拉动。通化铁路及沿线也有诸多美国工厂。我们必须派出陆战队前往满洲,以保护那里的侨民,并震慑日本不能趁此机会获得更多的利益。”
总统办公室的讨论主要是在诺克斯和史汀生之间展开,远东司司长的米勒和海军部长迈耶并不完全支持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米勒因为是远东司司长,所以希望美国的势力在中国增长,但是他也清楚一但过深的卷入中国,那美国将会遭致英国的反对,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是模棱两可的;而迈耶则一直强调巴拿马运河。认为运河没有修通,那么美国将永远在太平洋处于弱势,即便是强行把舰队从大西洋调到太平洋,开战的结果也会是俄国舰队的命运。这么远的路程,不要说作战,即便是把舰队开到中国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办公室里不断的争辩,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最终的决议才确定下来,那就是局外中立,对于长江流域以及东北的安东地区,将以护侨的名义派出军舰和陆战队。至于革命军这边。可以通过某种关系保持一定的接触,但不能给予任何的承诺。
美国那边的反馈通过虞自勋传到了沪上,杨锐终于获得松了一口气。虽然要美国人并没有明言表示什么,但从虞自勋的电报、美国驻沪总领事威礼德的友好中,他还是能让感觉到一种潜在的支持,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而这个时候,摩洛哥第二次危机虽然比历史上晚了几天,但还是发生了,欧洲的消息是伦敦股市普通股大幅度下挫,军火股却一枝独秀的猛涨,这就是说。英国对此次危机是要更真格的了。美国潜在支撑,英法德麻烦缠身。唯有日本还是桂太郎执政,西园寺还没没有上台。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拖几个月下去,怕是满清都要请日军围剿了。
杨锐看完虞自勋的电报,心里很是满意,正高兴间刘伯渊却低声说道:“先生,美国那边…自勋先生……可能有些问题。”
“啊!”杨锐闻言心中一惊,高兴没有了踪影,起身走到外间对陈广寿道:“我现在有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而后再回到屋子里,道:“你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五天前有一笔大额汇款从纽约汇到了香港,收款人是胡展堂,汇款人写的是sun.yat-sen,这就是孙逸仙的英文写法。”刘伯渊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杨锐,一字一句的说着事情的原委:“汇款一共是十五万美元,因为钱走的是华侨银行,所以我们可以追查……在孙汶纽约汇款当日的前几个小时,天字号的一个密码账户里被人提走了十五万美元,所以……”
虞自勋早前也是爱国学校的老师,而且他还是复兴会的创立者之一,刘伯渊只是把两个事实说出来,并没有下任何结论。他说完本以为杨锐会大怒,却不想他抽着烟许久都没有说话,只等一根烟抽完,他才道:“同盟会那边有什么异动?还有,他除了给孙汶钱,还给了孙汶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为何会如此?”
“同盟会的黄兴这几日在香港大肆活动,看样子是想招揽旧部,再次在广州举义,而湖南的宋教仁也在不断的联系绅商和学生,估计也是想发动举义。不过我想他们时间上都来不及,再过两天,北京就会发动。”刘伯渊介绍着同盟会的情况,又硬着头皮说了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情:“从同盟会内部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个月将会发动举义,但是举义地点规模都不知道,黄兴在动员会上只是说复兴会将在这个月北伐,所以要大家趁乱举义。”
“嗯。我猜到了。”杨锐心里冰冷,但还是心平气和,“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先生……”刘伯渊看了杨锐一眼,不安的道:“我们在纽约的人昨天审查了刘鸿生,他说虞先生见孙汶之前,先见了容闳还有一个叫克拉克的洋人,虞先生和他们交谈之后很激动,说什么……说什么革命不能再是改朝换代,要建立真正的共和民主,不能辜负蔚丹之类,还说,还说先生以后会变成大独裁者……”
刘伯渊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都细不可闻。杨锐只长长的吐了口气,低沉着说道:“纽约那边马上解除虞自勋职务,再把他……”杨锐本想把他关起来,但想到现在和美国的沟通一直是他在做,只好转言道:“派人跟着他就行,等处理完外交上的事情带他马上回国。”
听到杨锐吩咐完,刘伯渊正想出门,可杨锐又把他叫住了,“那些在美国的留学生怎么样了?在外面那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留学生里面也是有组织的,这其实也是杨锐担心美国人会搞木马计。虞自勋只是一个人而已,但要是派出去的留学生都是如此,那中国又将掉入后世的泥潭——在乌托邦彻底破碎之后,诸多大学生开始出国去追求民主自由,就连那些公派的留学生,也都不愿再回国。现在留学生们要也是这般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那还谈什么国家建设,即便是有四亿人说复兴会好,而精英的那一百万人则投奔美国,那这个国家也永远没有希望。
“先生!留学生那边情况很好,不说我们派的,就是官派的也很用心学习,想着早日归国。”刘伯渊似乎知道杨锐的担心,只把话说的很圆满。
“教育会派的我们不说,但是官派的不会是这样吧,他们之所以想回来,怕是他们在国外呆不惯吧。”杨锐见他把情况说的这么好,瞬间就把他的圆满拆穿了。“你出去吧。虞自勋的事情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办,委员会那边我会通知他们。”
刘伯渊出去之后,杨锐屋子里待了一会便出去找了章太炎,举义越来越临近,诸人越来越紧张,陈广寿见杨锐居然要白天外出,本想阻拦,但听见杨锐的话语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知道这事情是不可违抗的,是好去安排车马。半个钟之后,他和杨锐一起上了马车,往东而去,现在白天,章太炎应该是国粹报馆旁边的寓所。
国思寺在法国坟场旁边,加上法租界本身并不繁华,是以幽静的很。只等车子行到宝昌路路上,外面的吵杂的人声顿时传了进来,听到外面的人声、闻到外面的各种味道,杨锐似乎终于回归平常人的知觉,他觉得自己浑身酸臭,肚子忽然也饿的紧。看到外面有卖烧鸭的,吃了半个多月素食的他顿时对着陈广寿喊道:“去。买几个烧鸭,都剁碎了打包带回去。”
陈广寿一听杨锐让去买烧鸭,很是不安:“先生,现在我们不便露脸啊,还有两天,等过了这两天再吃吧。”
想到确实只有两天了,杨锐咽下满嘴的口水,道:“好吧!就再吃两天素吧。”
烤鸭之事一过,杨锐又沉着脸不说话了,只等到了章太炎处,他才微微的笑了一下。章太炎虽然也是满清要犯,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办报鼓吹的,危险性根本没有其他人那么大,而这两年他基本上在研究国学,并没有发多少革命文章写出来,是以世人都有些遗忘了他。
闷在屋子里的章太炎大白天忽然看见杨锐来了,很是惊讶的道:“竟成,你怎么跑来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二章 巡警
杨锐没跟章太炎客气,踩着满地板摊开的古书,一屁股坐在章太炎的位子上,看见陈广寿把门关上,这才说道:“枚叔,虞自勋叛变了。”
“叛…叛变?”章太炎脑子里这时候准满了之乎者也,好一会才明白叛变是什么意思,大声道:“这怎么可能?!自勋他在怎么说也是委员。”
“也不是说叛变吧,他给了同盟会孙汶十五万美金,并叮嘱他们这个月就要马上举义。钱无所谓,但是举义时间被他泄露了。同盟会知道就是日本人知道,日本人知道就是英国人知道,英国人知道,那就……就等于除了美国、德国,各个列强都知道。我们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已经很难了。”杨锐推测着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推出来的结论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章太炎张口结舌,半天才道:“那北京那边怎么办?不会……”
“暂时看不出对北京那边有什么影响,我在香港开会的时候并没有细说举义的细节,而且虞自勋也没告诉孙汶举义我们举义的地点,”杨锐叹息则道,“不过这估计也是他侥幸不会被我们知道而已,他以为动了秘密账户的钱我就不知道。”
“秘密账户?”章太炎听说对北京没有影响,心顿时放了下来,不过想到虞自勋如此不顾革命大局,贸然泄露会中机密,脸上马上恼怒起来,喊道:“虞和钦该杀!”
“杀也要等平定国内之后再杀,特别是他之前一直在美国,和那边的政要都熟悉。”虞自勋早就认定是要出局的,只要举义能正常进行,杨锐并不恼恨他。随着国内改革一步步的深入,会越来越多‘有良知’‘有道德’的资深成员掉队。虞自勋也许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杨锐看着在屋子里暴走的章太炎,又道:“枚叔。我来不是为了虞自勋的事情,是还有别的事情找你说。”
章太炎只沉浸对虞自勋的愤恨中。他虽然不管实务,但历来对底下的兵士将帅很爱惜,所在几年前掌管会务的时候,给严州乱批条子乱花钱。现在策划的这次举义之所以能成功,在于发动的突然性,现在举义时间被满清和列强所知,这仗即便是能胜利,那也是要多死人的。这怎么不会让他感觉愤恨。
“竟成,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现在就要把他抓回来。我在香港的时候就说了,什么是民贼?虞和钦就是民贼!他和孙汶这么一说,我们多年的准备几乎要毁于一旦!该杀!!该杀!该杀!!”章太炎越说越生气,地板上的书不光被他踩着,更被他踢飞,要不是举义在即,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纽约给虞自勋几耳光。
看章太炎越说越疯,杨锐急忙把他按住,使劲摇晃了他几下。这才大声道:“枚叔,杀一个虞自勋是无用的,最重要的是要防止其他的虞自勋再出现!要是那几千上万留学生都变成虞自勋。那这国该怎么办?!”
杨锐一句留学生终于把章太炎从愤怒之中惊醒,“留学生怎么了?他们也……”
“留学生暂时没事,但不是说以后就会没事。”杨锐见他正常,也就放开了他,别过身子看着满屋子的古书,很是感叹的道:“枚叔,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文明在瓦解。文明上吸引不了国人,那他们自然会想着像美国那般民主自由。自勋就是中了这个毒,不顾现实以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可实际上却是害国害民。这种自以为高尚的人是杀不完的,以后还会有。最关的还是要拿出一套理论来,灌输到每个人心里。如此也可减少这种人。”
杨锐所言直指问题的根本,但章太炎的想法却和这不一样,他看着杨锐道:“竟成,你说的也正是我们的为难之处,彻底罢黜儒家,那么国内就会一盘散沙,而不罢黜儒家,那总有一些人会觉得外洋的东西好,想着法子想把中国变成外国那般模样,现在日本人就在这般做,他们不但文化要换,国体要换,就是人种也要换。
其实国学就是心学。我这几年博览群书,这外洋除了智学,心学上也就只有日耳曼能和中国媲美,但日耳曼人本身就勇武的很,故而他们的学说极为强硬霸道,很多地方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而心学之要,还在于心,至真至善至美,发乎本性,淳朴有瑕,这才是国学之本初,也是文明之本初,我们提倡的国粹,其实就是几千年来国人体悟生命之真、人性之善、世界之美的精华所在。譬如文字,不同于洋文,象形文字本就是国人独有思维的产物,几千年凝炼变成今日的模样,你真要拿它去治国,怕是不能的。”
杨锐跑到章太炎这里来是想找到理论武器抵御资产阶级民主化,谁曾想道他弄了半天没武器,国粹被他折腾成人生感悟了。这次是论到他对章太炎张口结舌了,“枚叔,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弄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人,就给我这么一句话?!”
杨锐这么说,章太炎却道:“竟成,心学本无用,只是一种内心的修为,这是灌输不来的,只能感悟。西洋的智学是有用的,比如格物、比如化学、比如你的管理,这些都是好用的。自勋之叛并不可怕,他之所以会叛,还是在于他爱国,心中对中国对黄种有舍身之念。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若是没有损失,让他拐过来即可。”
冷静下来的章太炎好整以暇,根本不把虞自勋之事放在心上。“再有,竟成,你难道就没有想想,梁卓如当年去了美国之后可是抛弃了民主共和,他在新大陆游记里说‘自由云、立宪云、共和云,如冬之葛,如夏之裘,其如于我不适何!’又说‘今日中国国民,只可以受专制。不可以享共和。’那时候你还在东北率军苦战,慈禧没死,光绪也没有出来。他这么一个早前鼓吹共和的人,怎么去了美国就改信专制了呢?
依我看。这关键在于梁卓如游历新大陆,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虽有钱,但因为还要筹款根本不敢乱花,唯有装穷,再则他接触华侨不少,华侨就在美人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困苦又饱受歧视。所以他才会改共和而信专制;可自勋呢,在美六年,和华侨少有接触,身居富人区,往来皆是富商权贵,更看到美国物力如此强大,只把这当成是共和之功,所以他改国学而信共和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我中国一日不富强,那舍国学而信共和者便会一日多过一日,还有孙汶那种以共和为敲门砖之辈。他们要的无非只是一杆革命旗子罢了,至于旗子上画的是什么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蛊惑人心就成。正所谓文以载道。所有的革命主义都是功利主义,所有的历史都只是当今之人对应当今的看法,这些只等时过境迁,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章太炎说的拗口,杨锐用了一句名言就把它概括了。他听着章太炎的解释,心里顿时放松下来,“枚叔,自勋除了外在环境的问题,怕和孑民也有关系。”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这话说的极好!”章太炎根本没有去听杨锐后面的话。急忙到桌前拿起笔把这话写下来来,一边写一边道:“竟成。你可以走了。”
“你!”章太炎逐客,不走那他不只是要泼茶。更是要泼墨的,杨锐只好起身。他同时还觉得自己又说漏嘴了,这个意大利大师克罗奇的著名命题,似乎是在一战后才被提出来的。现在自己一说,章太炎难怪要着迷了。
杨锐很快又缩在马车里回到国思寺,这边刘伯渊已经等急了。“先生,萤火虫传来消息,桂太郎内阁正在应对我们北伐。”
萤火虫只是间谍代号,多年以前王季同手上放出去的线,不是大事是不会启动的。举义在即,日本那边的耳目都已经下令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日本政府消息,不过这本是在举义发动后的事,谁料到现在就开始运作了。
“唉!”杨锐低声一叹,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情吗?”
“英国人再次警告我们,不得把战事推过杭州拱宸桥一线。”刘伯渊再道。
英国人是老调重弹了,现在欧洲吃紧,担心的还是日本。杨锐心中暗骂虞自勋一句,表面很是平静的问道,“日本人的态度定了吗?军队有没有拔营的迹象?”
“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各处的日军都没有调动,奉天的铁道守备队还有关东州的驻军也没有异动,估计现在还在商量对策,我就怕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先生,我们是不是能提前举义?”刘伯渊问道。
“不行!”杨锐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举义的范围规模太大,容不得我们提前。”
“先生,我是说北京和奉天这两地提前。”刘伯渊道,“日本人在朝鲜有两个师团,关东州一个师团,加上铁道守备队,三天之内能开到奉天的就有五万人。一旦他们到了东北,那时起就不好办了。”
“就算他们三天之内能开到,那也要等我们举义发动之后才能入境,或者开出铁路用地。不然日本这般做,哪怕英国人护着它,俄国和美国也是不会同意的。还有朝鲜那边,欠我们的银子也有十几万两了,中国现在革命,他们难道就不要献上千百条人命,帮我们拦一拦日本人?北京奉天提前,那其余各地就会脱节……”杨锐还是不同意,但他最后犹豫之下,还是让人把贝寿同和徐敬熙叫过来了。
举义在即,各处的计划早就安排下去了,参谋部现在只在闲等各地的消息,杨锐这边一叫,他们就马上过来了。
“举义如果提前的话,会有什么问题?”杨锐看着他们两人,直接问问题。
“不可能提前!先生。”贝寿同和徐敬熙居然是异口同声,而且也一起摇头。
“现在日本还有英国应该是知道我们将要在这个月举义,不过他们知道的只是我们将要北伐,不是北京。”杨锐见他们不同意,索性把事情的原委也说了出来。
贝寿同和徐敬熙大惊。“怎么会泄密?!”他们喊过之后又盯着刘伯渊,似乎泄密是他干的一般。这么多年的准备,要不是极力保密以求给满清利索的一击。并防止列强干涉,怕复兴会早就打到北京了。谁料到。事情到最后还是泄密了。
“泄密和渊士这边无关,你们先不要管是谁泄密的,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能不能提前发动?哪怕一天也好。”杨锐再次问道。
“先生,离起义只有两天了,即便下命令,各部队也无法调整。不管发生什么,还是按照计划走好。东北那边如果怕日俄干涉,那么可以让他们注意戒备。争取用最短时间结束战斗,老雷在东北坐镇,只要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他是一定能办做到最好。最后真要日本出兵干涉,那我们就只能联络美国和俄国,承诺革命并不会损害各国的既有利益,相信他们也不会看着日本一家在东北独大吧。”贝寿同道。
他这么说,徐敬熙却说了另外一个问题,“先生,如果日本要出兵。那么一定是事先获得了英国的许可,而英国人会许可,那一定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
“我们并没有侵害英国的利益。”杨锐看着徐敬熙。不解的道。
“不,先生,我说不是长江诸省,我说的是西藏。”徐敬熙道:“谢澄的第13师有进军西藏的计划,这一定会刺激到英国。最好的办法还是从驻藏清军中想办法,那些兵勇多是哥老会分子,而驻藏左参赞罗长裿则是稳定西藏局势的关键人物,只要能说服他,那西藏可定。”
“那就去办。反正西藏也要,东北也要。我不想到时候做什么选择题。”杨锐想到西藏心中就是一紧。那个麦克马洪线就是辛亥前后搞出来的名堂,他不想以后的历史上也有这个东西。
“明白了。”徐敬熙和贝寿同赶忙出去发报。而杨锐则再问向刘伯渊,“日本知道之后会告诉英国,那满清呢?满清会知道吗?”
“这……北京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现在所有人都在准备寿典,之前城内各处的还盘查的紧,但自从前几天我们的人被抓之后,王公大臣们就更加安心了。”刘伯渊道。
他说道着,杨锐立马瞪了他一眼,“这全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幸好没有死人!”
刘伯渊难得的笑:“我都交代过了他们,如果遇到抓捕,那就不要抵抗,巡警里面会有人来救他们。要是遭到拷打,那就把几个名字说出来。现在北京的巡警,应该是大乱了吧。”
刘伯渊说到巡警的时候,北京城九门提督衙门正堂里,毓朗瞄了审出来的供词一眼,便把它丢到了桌子上,然后看着面前跪着的巡警内城总厅厅丞章宗祥道:“都查清楚了?”
“回贝勒爷的话,现在都查清楚了。这王劲松是欠了赌债,不得不被革命党一步步的利用,可我大清自有天佑,贝勒爷断案如神,这才把革命党一网打尽。”章宗祥跪在地上说话,满清是汗,巡警内城总厅的主事居然被革命党收买了,不出意外他这个厅丞也是做到头了。以后会这么着,就看前几天送的银子是不是起作用了。
毓朗完全明白章宗祥的心思,抖了抖袖子,道:“从明儿开始便是皇上的寿典,万寿戏要唱三天,这三天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要是没出事儿,能保得寿典平平安安,那就你章宗祥的大功劳,这次的事不但不追究,还要升你的官。”
毓朗终于说出了期望中意思,章宗祥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忙磕头道:“下官一定彻底清查间隙,严查各处,防止革命党破坏寿典。”
“那就好。你出去办差吧。记得,要是出了差错,那就小心你的脑袋。”毓朗说道,挥挥手打发他出去了。
章宗祥记着毓朗的告诫,弓着身子退到门边,这才带着两个随从快着步子匆匆的出了院子。他越来越觉得在巡警部这个位子上如坐针毡,特别是现在革命党已经开始打京城的主意了,这一次抓了他们这么多人,那下次他们还会来更多人,他可是看见过前段时间广州举义的报纸照片的,那些革命党真是不怕死,一个个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他们根本就是个不顾性命的疯子。
“仲和,贝勒爷怎么说啊?”只看着章宗祥快走,跟着他的总厅俭事董玉麟连忙在他上轿之前问道。
“贝勒也说只要寿典三天无事,那么就不追究我们用人不明之错。”章宗祥无奈的说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荒谬,那王劲松在他来民政部之前就来了,用人明不明关他何事。
“啊!真是菩萨保护!菩萨保佑!”董玉麟连忙双掌合十,判若无人闭目祈祷起来,他虽是满人,但是不比章宗祥,毕竟人家是个进士。
“快走吧。这几日可是要让把车站、客栈都给看好了,这些地方一但发现有南方口音的,先带回去查问再说。”章宗祥吩咐着,然后径直钻到了轿子里,吩咐着轿夫往家里赶。
没有人能不花代价在大清朝廷里面拿到差事,章宗祥虽然是出国留学的早,赐了个进士出身,但是要想有一个差事,没关系还是弄不来的,现在他的这个差事,还是他妻子认了庆王奕劻的儿媳做干妈要来的。本以为抱住奕劻这颗大树是不倒的,但谁想到慈禧一死,奕劻和袁世凯马上倒台,总算他是出过洋,做事也踏实,加上肃亲王对日本素有好感,这才保住了差事,可肃亲王也没过多久就被撤了民政部尚书,弄他又心慌慌不知所安。
农历六月的天气北京已经是极热,轿夫抬着轿子很快就到了家门,他这边一落轿,刚进屋子里妻子陈彦安便跑了过来,问道:“老爷,回来了。”
外间不好谈事情,章宗祥只把妻子拖到离间,然后摸着汉道:“你赶紧收拾东西,买上去下午去天津的火车票,带着孩子今天就走。”
“啊!”陈彦安不明白状况,大声的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王劲松的案子不是查实了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还是被革了职?你这般……之前的银子不就白给了!”
看见女人还在心疼钱,章宗祥连忙捂住她的嘴,道:“小声点!我没被革职。”
“啊。没革职,你没革职怎么……”陈彦安话说到一半又被章宗祥被捂住了。
“你难道就不能小声点?”章宗祥道:“现在巡警总厅虽然破了这案子,但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复兴会能闹到今天这地步,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派出来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抓住,还一个人没反抗,都是束手就擒?还有这一次王劲松之事,虽然是证据确凿,但知道这么个结果,和他相熟没一个人相信他会做出这事情来,这里面一定是有阴谋。”
“你是说王劲松被仇家陷害了?”听到没被革职,陈彦安声音终于小了点,她是读过女学的,能认贝勒夫人做干娘,人情世故极为练达。
“是仇家还好,我就怕是革命党欲擒故纵啊!”章宗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所以我让你带着孩子先去天津避一避,等过了这几天再回来。”
陈彦安被丈夫说的吓了一跳,“你……真要是革命党欲擒故纵,那你,那你怎么办?”
“我不能走,更不能把这个告诉那些亲王贝勒,在这个时候扫了大家的兴致。我能做的只能是兵来将挡、谁来土淹,想办法不出事。等过了这三天,我再求大人给换一个差事,实在不行,那我们就回沪上,不要再做这官了,现在这形势,弄不好命都要搭进去。”章宗祥说道。(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四章 变色1
“哼!”章宗祥负着手站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杨以德气道:“杨梆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万寿节真要出了事,你也落不到好。”
“大人!”杨以德心中一慌,立马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大人,下官真的没有看到有那里不对啊。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快说。”章宗祥连忙问。
“就是天津那边来了不少人,都是没辫子的,还都买了后日一早到京城的火车票。这些人当中,听说不少是南方口音的。”杨以德见章宗祥逼问,连忙把事情说了出来。
“天津?后日?还是一起坐火车到京城来?”章宗祥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大人!他们有四五百人,都是沪上那边过来的,看模样都是沪上的学生,来京城说是来暑假来参观游玩的,但这些人真要是来游玩,为何不在明日皇上正寿的时候来,偏偏要后日万寿节最后一日来?这里面必定是有蹊跷的。”杨以德道,他虽是北京稽捕局的总办,但他本是从天津出来的,那边有什么事情他还是能马上知道。
“好!北京这边查不着,那就从天津开始查,这些人便极有可能是革命党。”章宗祥马上下令,他先在是草木皆兵了。
大人下令,杨以德立马应承,天津那些人虽然一时不在北京,但真要是来了,还是个问题。事情谈完,章宗祥又是小心的告诫一番,之后便把他打发走了。
杨以德走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关衙的时间,此时正是吃饭的光景。喧闹了一整天的北京城终于歇了一歇。他满怀心事的上了轿子,一到稽捕局就要了天津北段巡警局刘金标的电话,只是今天晚上看样子是要下雨。风刮的挺大,而这长途电话就怕刮风。一刮风,那就窜线杂音,一点儿也听不见。“喂喂喂…”要不通之后,杨以德只能是让着人写了一份电报,交由属下去赶忙发出去,然后等着天津那边回电,不过这电报一直是等到天黑都没有回过来,如此他也只能等明天再催促了。
夜幕暗下来的时候。门头沟东北五里外的板凳沟,雷以镇几个正看着外面的暴雨。根据更改后的计划,举义的军火将提前一日运抵,如此可以节省举义当晚接受军火的时间,但这么做被满清发现的概率就大增了。当时吴锡芬四处探查之后,只把飞艇的着陆场选在板凳沟,这里是燕山余脉,四周的除了几个寺庙,仅有几个村子。现在这些村子都被矿业公司花钱买下来了,变成了矿工居住区。寺庙那边也安插了人,稳稳的把这一带都控制住了。
只是,仅靠买下村庄是无法保密的。飞艇毕竟是飞在天上的,农历二十五六虽然月亮不圆,但是星星还是有的。真正要做到万无一失,只能是选择在雨天或者是阴天时着陆,而且离举义的日子越近越好。
吴锡芬的计划是,举义前五天内如果有合适的天气,那么飞艇提前运输一次,举义当晚再运输一次,因为一次就能运输两万四千支枪械。所以大部队不要再整理行装,只要在第二天在第二天再接受一批弹药即可。当晚十一点便可进攻;但如果举义前五天没有合适天气,那就只能是举义当晚运输一次。此时的枪械是不足的,加上还有要整理行装、分配弹药,要进攻四十多里外的禁卫军军营,那就不得不拂晓前,也就是四点半左右发动。
前者因为枪械足够,两个师的兵力,一个师分两路解决西苑和南苑的禁卫军,另一个师则突入京城,解决那些巡警和巡捕,抓捕光绪和王公大臣,这战将会很轻松;而后者因为只有一个师有武器,最多只能解决南苑的禁卫军第1镇,另外一个禁卫军镇只能等南苑战后缴获武器再打。
这样的情况下抓捕光绪,只能依靠城中的王孟恢所部了。可他的部队一样没有武器,也是要靠飞艇补给。和门头沟这边不同的是,他那边飞艇不是降落北京城外,而是直接降在北京城内的外城——现在的北京城空旷的很,外城有三分之二是荒地,内城靠近城墙的地方也没用住户。
所有人都希望是第一种方案,参谋部更想提前几个月把枪械运进来,只是越早运,暴露的几率就越大。此次举义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提前三五天运,即使暴露,此时各地部队都已经待命,真要突袭不成那还可以强攻;提前好几月,万一暴露,那计划将彻底失败,所以讨论下来,最后的结果还是在举义前五天之内运,一旦被发现,立马发动强攻。
夏天的雨虽然大,但下的时间一般都短,只等瓢泼的那一阵过去,雨点便小了起来。吴锡芬此时看了下表,默算这时间,然后道:“十一点了,应该是快到了吧。”
“是快到了。”雷以镇说完,屋子里的电报铃便响了,看着那电报机里吐出纸码上的长短点,通讯官没有解码便大声道:“军长,客人已经到了,应该就在我们上空。”
听着他说的这么肯定,雷以镇马上道:“那马上把所有指示灯打开,各着陆场协助飞艇着陆。注意雨天路滑,还有运火箭筒的那一艘,要特别小心。”
副官领命而去,电码这边也解码出来了,果然是已经到达。十多分钟后,所有着陆场的灯光全部打开,四处隐蔽着的人也都冒雨跑了出来,开始用压缩气瓶给缓冲带充气。着陆场一共有四个,但是分的很散,就是怕飞艇着陆的时候互相撞击,此时它们的发动机为了隐蔽只能是关闭,这些没有动力的飞艇,有四艘远远的飘着陆场外,而准备要着陆的四艘,为了不想撞,都高高低低的全部错开。
着陆场上的缓冲袋终于像小山一样的鼓了起来。负责指挥着陆的军官,拿着特制的强光手电对着半空中的飞艇了发信号。此时半空中的飞艇只是用蓄电池在驱动的风扇不断给副气囊充气,以求飞艇能缓慢下降。可之前雨大的时候,水滴打在飞艇上使得飞艇下降的厉害。为了不至于撞上山,主气囊已经完全充满,艇仓里的配重也丢了个精光,弄得现在雨小了浮力大大,几艘飞艇怎么也降不下来。
吴锡芬看着那庞然大物老悬在空中,不安道:“落不下来怎么办啊?”
雷以镇在通化是见过飞艇着陆的,回道:“两个办法,一是排出部分氢气。让飞艇的浮力变小,不过这非常危险,二是射绳枪,现在飞艇离地也就一百多米,他们的绳子下不来,那我们就把绳子打上去。”
雷以镇话刚说完,飞艇上就打出了排出氢气的信号,一看到这个灯光,着陆场下面的人都避散了,排气的过程中要是因为静电着了火。那整个飞艇就会像火把一样坠落。此时总后派来负者着陆的洪璜楠少将急忙跑过来,敬礼后道:“雷军长,现在暴雨初停。飞艇浮力太大,我们准备排气作业,请问是否准许?”
雷以镇心中微叹,又看了依然不见星星的天和天那边闪着的雷,道:“还是再等一等吧。我们宁愿不着陆也不要出事。”
雷以镇不准排气,洪璜楠只能敬礼之后把这个命令传了上去。其实他感觉是可以排气作业的,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基本都是这样处理,不过现在所有的指挥权都在雷以镇这边。雷以镇不同意,他也只好命令飞艇不得排气。
局势就这样僵持住了。西山之上,八艘无比巨大的飞艇悬停在漆黑的雨夜里。地面上全是翘首以盼的复兴军士兵,这是他们绝大多数人平生第一次看见飞艇,虽然看不清,但是越是漆黑就越是让他们心存畏惧,特别是从南非抽调而来第四军的士兵,更是情不自禁的跪地膜拜,他们认为这就是复兴会杨竟成的神通,或者更是汉人祖先亿万万的在天之灵。
雨不断的下,屋子里等着雨下大的诸人都很是焦躁,唯有雷以镇是坐在的,其他几人都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外面的闪电不断,洪璜楠少将终于忍不住了,他道:“雷军长,现在闪电越来越猛烈了,一旦雷打在西山这边,那飞艇还是要暴露的,我建议开始排气作业。”
“不行!”雷以镇还是坚持道:“宁愿回去也不要排气作业,现在在打雷,一旦排出的氢气被引燃着火,那么就麻烦了。”
“可这样只能执行另一个计划。”这一次说话是参谋长吴锡芬,他也是想飞艇早点降落的。
“不对,真要着火坠毁了,那连那个计划都无法执行,只能是强攻。”雷以镇说道。“我们在等一个小时,要是雨还是不下大,那么就通知飞艇返航!”
雷以镇说完诸将都不再说,他是复兴军第一战将,军校生之中威望最高,他说返航,那飞艇就只能返航。洪璜楠闻言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摸出一支烟点上,好让自己心中的热情冷却下来,轰隆隆的雷声中,屋子里烟雾缭绕。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绵连的雷声中忽然“咔嚓”一声,又是一个巨雷炸响,只把整个北京城都撼的摇晃不已。紫禁城养心殿的光绪此时忽然从梦中醒来,他还没有回想梦里的细节,这惊天的雷声就炸的他浑身颤抖,他大声的叫唤起来:“李谙达!李谙达!!”
“万岁爷!万岁爷!”李莲英知道光绪从小就怕雷,早在外面候着了。“万岁爷,奴才在这里,奴才在这里。”
听到李莲英的声音,屋子里的灯也是亮了,光绪心中稍安,只温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万岁爷,马上是丑时了,今儿的风雨太大了,雷也打得凶,但天一亮这雨可要停了。明儿是万岁爷正寿,一定是个好天气。”李莲英说着安慰的话,怕皇上又发怒。
光绪倒是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只道:“丑时了么?我睡前就是大雨,现在又是大雨,好像还下的更大了。”
“万岁爷,雨下的得再大。也还是要停的,明日便是正寿,大臣们和外国公使们都会来道贺的。还是早点歇息了吧。”李莲英看着坐在床上犹自发愣的皇帝,婉言劝慰道。
随着光绪的脾气越来越坏。李莲英是唯一一个敢劝慰皇上的太监。在慈禧死后,他本是想着回家请辞的,但临到最后光绪却是不准,最后只把他留自己身边伺候着。对于皇帝来说,熟悉的旧人当中,也就只有李莲英不碍眼了,和他在一起倒也能回忆起往日的时光。
“李谙达,你别走。就在外面候着。”光绪还是没有睡够,但又怕外面的雷雨,只好让李莲英就近候着,心里好多一些安慰。
“万岁爷,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哪也不去。”李莲英答道。
李莲英出去前只把房间里的灯关了,一个人立在外头,听着外面的雨声,这雨从丑时一直下到寅时才歇,临近天亮的时候。便彻底的停了。卯时的时候光绪就起了身,先到太庙是供奉列位先祖皇帝,然后再到太和殿受贺。这时候各国的公使、列位疆臣大臣都一一来贺,如此辰时过去,巳时的时候,各位赐坐听戏的大臣们就全到了宁寿宫的畅音阁,而光绪也不得休息,一会也来到畅音阁,赏过克食之后,戏台上就开始唱戏了。
虞辉祖这一天早早就起床了,朝贺之后再到畅音阁已经快十点。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幸好此时皇帝来了,赏了克食。这才压住了饿。克食吃着倒美味,只是这餐饭值近百两。内务府是要过银子的,说到底还是吃自己的,他这边边吃边自嘲,吃完便开始听戏了。
戏一直唱到正午时分,太监又传旨赐宴,他正要去偏殿就食的时候,谁料到来了一个太监,对着他说道:“虞老爷,万岁爷召你独对。”
“啊!”听说是光绪召见,正想着今日之后满清倾覆、汉种光复的虞辉祖很是吃了一惊。
太监见他如此,也不见怪,这个老爷一介商人而已,虽然有个头品顶戴双龙金牌,但那可是假的东西,比花钱买来的还假,笑着道,“虞老爷,走吧,不要让万岁爷等急了。”
虞辉祖傻愣愣的跟着太监去了,只见七转八转,来到一处宫殿,外面就看见光绪一身龙袍,就坐在书案后面,两边立了不少太监。之前一直念叨着反清复汉的他,见了这等皇家威仪心中却有些冒汗,太监已经进去报信了,一会便领着他进去。
虽然有着不情愿,虞辉祖还是跪地磕头道:“草民虞辉祖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辉祖参拜,光绪却没有马上搭话,而是好一会才道:“虞辉祖,你知道这次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跪着的虞辉祖只感觉到光绪言辞不善,漠然答道:“草民不知。”
见虞辉祖言焉平静,光绪倒是抬起头来,看了看跪在下首的他,笑道:“我听说你和复兴会杨竟成还有来往?”
“回万岁爷,只是有来,但却无往。”虞辉祖很是平静的答道。
“好一个有来无往。”光绪笑道:“杨竟成找你做什么,问你要军饷?你给的还不够吗?”
“回万岁爷,之前杨竟成把沪上产业卖给草民之后,他便不再问草民要钱了。”虞辉祖道,“现在复兴会海外华侨捐款极多,他怕是不会缺钱了。”
虞辉祖今天有点二,之前收过他钱的李莲英只站在一边干着急,不过光绪闻言却笑了,“那孙汶也是靠华侨捐款养活的,现在杨竟成也是在靠华侨养活,他们都说是爱国,可这到底爱的是谁的国,如今天下战火不断,民不聊生,这便是他们要的爱国?”
光绪言辞激烈,不过一会就缓了过来,“虞辉祖,你起来吧,朕找你来,就是要和你说说复兴会的杨竟成。”
光绪这便一让虞辉祖起来,旁边的太监便把椅子送上来了,这其实是光绪赐坐。虞辉祖倒不惊慌,毫不顾忌的只把整个椅子坐实了,让旁边的太监一阵不满。
“虞辉祖,你倒是有些胆识吗。”不知道为何,光绪今日脾气特别的好。
“草民不敢。”虞辉祖客套的答道,他只看见光绪要比之前见过的照片苍老多了。
“虞辉祖,朕问你,孙汶的同盟会要的是民主共和,可杨竟成他到底要什么,反清复明吗?”光绪问道,屡次剿匪不灭,他倒是有了别样的心思。
“回万岁爷,前明只是过往之事了,那杨竟成绝不是为了反清复明,复兴会现在之所以要推出个前明宗室,只是为了聚拢民心而已。以捐款为例,孙汶海外募捐,平常也就只有几万十几万两,这还要坑蒙拐骗,而前明宗室去募捐,当在几百万两之上,特别是南美秘鲁、智利,华侨全是早年的太平军后裔……”虞辉祖说到此,李莲英很是为他捏了把汗,这发匪都被他说成太平军了。
“……海外华侨有数百万之巨,每人出一两,那边有几百万两。每人出十两,那便由几千万两。唯有皇权能聚拢这些人的心,靠孙汶那样的民主共和是不行的。”虞辉祖倒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只把事情说的很细。
“既然他不想反清复明,那他想干什么?”光绪追问道。“现在列强欺压,他若真要爱国之心,那就要停战受抚。”
“回万岁爷。”虞辉祖道,“杨竟成到底要干什么,草民不知,但是要说受抚,前几年倒还有些可能,但现在却是不能了。如今我国内忧外患,但大小官员却玩忽职守、贪赃枉法,靠着这帮人是治不好国的。唯有全部推倒重来,再建体系,方能励精图治。”
虞辉祖说的越多,李莲英心就是越悬,而光绪还是没有对虞辉祖的不敬问罪,而是大笑道:“推倒重来……哈哈,励精图治……哈哈……难道杨竟成就不怕国家分裂吗?现在我大清是列强环伺,国内稍有动乱,那便要四分五裂。他不会真相信只要承认各国在华权利,各国就不会干涉吧?”
“正是怕列强干涉,杨竟成才引而未发。”虞辉祖看着笑着的光绪,心里也想笑,“但列强之间也是有矛盾的,现在欧洲局势动荡,只要那边一乱,怕杨竟成就要发动了。”
虞辉祖一说欧洲,光绪倒是愣住了,现在的他可不比从前,坐在皇位上越久,越对国内外局势就越是了解。这个月初德国法国又因为摩洛哥闹腾起来,德国还派出一艘军舰前往摩洛哥,军舰一派,欧洲局势骤然紧张,诸多报纸都在猜测欧洲马上就要大战。
想到欧洲大战时,严州、沂州的复兴军将大举北上,光绪顿时没有了问话的兴致,他看着面前的虞辉祖,脸色冷峻:“虞辉祖,有机会你告诉杨竟成,真要战,那他就是我中华之罪人。”
光绪只把话提升到中华的角度,虞辉祖倒也没有答话,在他眼中光绪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他何必去跟一个死人较劲呢。见过光绪之后的他心情舒畅的回到畅音阁偏殿,胃口忽然变的极好,先是美美的吃了一顿肉,而后再啃了几块冰镇的西瓜,这才回到畅音阁听戏。
夜幕降临的时候,畅春阁里虞辉祖的耳朵便不是在戏上了,只竖着耳朵听哪里有枪炮声,可是直等到戏散,整个北京城除了唱戏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神情失落的回到寓所,虞辉祖问向自己的管家道:“今日有没有什么消息?”
“老爷,没有消息。”福总管知道老爷在问什么,很肯定的答道。
“几点了?”虞辉祖再问。
“老爷,九点半了。”福总管道,“老爷,既然筹备了多年,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您还是安心的歇着吧,说不定一觉醒来,这天下就变了个颜色。”(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五章 变色2
也许这世间真的有鬼神!飞艇的煤气马达声中,指挥官潘世忠站在飞艇的吊舱里,看着外面的星光情不自禁在心里发出如此的感慨。
即便是学过新学,但他还是无法用常理去解释昨夜诡异的情景——就在飞艇因为无法着陆准备返航的时候,北京城东面忽然想起一个巨雷,那巨雷带着闪电,不光把半个天空照的通亮,更把整个世界都炸的摇晃不已。巨雷响过,大雨瓢泼而下,四艘准备返航的飞艇在雨点的打压下缓缓下降,稳稳当当的降落在了缓冲袋上,而当卸货完毕,雨点又忽然变小,不等副气囊排出空气,飞艇却如有神助的再次缓缓上升。
前面四艘飞艇如此,后面四艘飞艇也是如此,西山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控制着雨势,忽大忽小的雨让八艘飞艇只用三个半小时完成了平时要五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作业。世间有鬼神吗?潘世忠只把这个问题想了一天,只等第二日再次飞往北京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感慨这世间是有鬼神的。
“艇长,这鞑子皇帝可真是生的好时辰啊,你看到现在月亮都还不见踪影。”艇长在沉思的时候,旁边的副艇长似乎压抑不住兴奋,说了一句废话。
“农历二十六只是残月,按照之前的测算月出时间是在下半夜的两点五十分,月落则要在白天下午的两点五十分。现在是上半夜,当然看不见了。”潘世忠以为副手只是问问题,条件反射似的把月出月落时间背了出来,不过他一会就明白副手是没话找话,只问道:“现在到哪里了,过了西山没有?”
“艇长。下面便是西山。”副艇长答道,“马上是十点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要降落。现在通讯员正在联系外城里的突击队。”
依照参谋部的作战计划。飞艇中将有一艘是直接降落在北京外城城区内,大致的着陆位置是在天坛西面的法藏寺附近。这里离崇文门最近,部队接收武器之后将直接攻打崇文门。艇长和副艇长对着陆地是很清楚的,不但看过地图,还直接派到京城考察过地形,放过风筝。北京的外城区确实荒芜的很,大部分住房都靠着内城城墙,着陆点只是一片荒地。
参谋部认为飞艇在此降落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但是在飞艇指挥官潘世忠看来。这里着陆的难度是平地上的十倍。城市里不管如何都是有建筑的,只要有建筑,地面风在绕过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建筑之后,风向便不可确定。飞艇极为庞大,一旦有变向的地面风,那么飞艇的操作就会变的极不稳定。到时候一旦飞偏,就很有可能会撞到城墙或者着陆点外的房屋,最严重的是飞艇气囊破裂,并且在碰撞中产生火花,那着陆将是一场灾难。
在所有飞艇长都自告奋勇想拿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潘世忠的发言只把这个任务抢了过来,他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游龙号飞艇最老。里面有的铝材也是有问题的,即便是摔了,那损失也是最小的,二是他是飞行时间最长的指挥官,经验最为丰富,真的有意外发生,他也是在不利之下最能转危为安的人选。潘世忠虽然靠着这两个理由把任务拿到了手,但从心里对此是没有丝毫把握的。不过他心里的想法是:坠落就坠落吧,只要不爆炸就成。
听着副艇长说已经到西山。此地离北京只有四十公里。潘世忠说道,“加紧联系王孟恢的人。晚上虽然没有月亮,但星光却是亮的很。云层又稀薄,飞艇一旦着陆,说不定那些巡警就要围上来。”
其实不用艇长吩咐,飞艇上的通讯员的大功率电台不断用明语呼叫北京城内的王孟恢部,“猛虎…猛虎……,我是游龙,听到请回答!猛虎…猛虎……,我是游龙,听到请回答!”
飞艇上在天空上呼叫,手帕胡同王孟恢所部的通讯员则带着耳机,满天大汗的微调着频道,细听着空频发出的静电吱吱声,只想着从这电流声里面找出要的声音来,终于,一声细语稍闪即逝,但还是被通讯员听了出来,频道被定死在这个位置,随着频道的微调,里面的的呼叫声则越来越大,“猛虎…猛虎…,我是游龙,听到请回答……”
通讯员来不及喘气,急忙喊道,“游龙、游龙,我是猛虎,我是猛虎!”
“队长,已经联系上了!”站在一边的通讯科长,急忙对王孟恢说道。
“啊!好!快联系。时间就要到了,让他们马上降落!”一身巡警长制服的王孟恢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只拉着他说道。
“队长,已经再联系了。”通讯科长说道。诸人侧耳一听,里面的通讯员正在喊道:“……游龙,游龙,地面微风,地面微风,着陆指示灯已经全部打开,着陆指示灯已经全部打开,准许着陆!准许着陆!”
“好了!”王孟恢对着同样巡警制服的军官喊道:“现在按照计划前往法藏寺。遇到巡警最好用刀解决,千万不要开枪。”
王孟恢说不要开枪,外面却响起了一记枪声,众人心中一惊的时候,一队长齐小毛道:“是城外头在打枪,看来是外面的部队和外面的巡警接上火了。”
几万人的部队向京城推进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城外是顺天捕盗营的地盘,虽然屡遭裁撤,但还是有几千人的,它的西营管辖着西城墙外到卢沟桥这一段,在这一片设了几个巡视点,估计是前卫部队没有处理好巡警,让他们把枪给打响了。
“真是晦气!”王孟恢想着外面居然响了枪,不由低声骂了一句,不管现在也顾不得正面多了,他再道:“马上出发,遇到巡警格杀勿论!”说罢就带头出了屋子。
北京城里头的巡警在白日是不带枪的,一般只拿着根三尺长的黑警棍。巡警长也只有外城的可以佩剑;而在晚上巡夜的时候,巡警才能带枪,不过这些巡警一晚上都缩在守望所。其他的巡警也只在守望所的前后左右巡视,并不巡逻。王孟恢在京城几年。哪里有守望所很是清楚,现在车行就设在手帕胡同一带,这里就在法藏寺的北侧两里外,几百人摸着黑,很快就到了着陆点。
即便远隔这先农坛,但那边“砰砰砰砰…”的柴油发电机轰鸣声还是传了过来,驻守再此的宋立国见王孟恢也出来,赶忙过来报告:“队长。先农坛那些巡警都收拾了!”宋立国说的是内城巡警厅派来守卫发电机的那些人,晚上宋立国出面,请他们喝酒的时候,全部给绑上了,为的就是不碍事。
“干的好!石头。”王孟恢道,而后又望着天,寻找着即将降落的飞艇。
暗黑无月的天空里,即便有星星,要在天空找一艘飞艇还是有些难度。王孟恢眺望,其他诸人也是眺望。很快,宋立国便看到西面一个长长的影子,喝道:“看。在那边!”
诸人顺着他指的方位,很快看到几里外一个长长的影子缓慢的飘了过来,影子不但在飘近,更是在降落。等越过西面的城墙之后,它的高度只降到两百米以下,到了这个高度,飞艇一百三十多米长,十二米高的庞大身躯才得以显现。众人惊叹之中,飞艇越飞越近。越飞越低,早前被柴油发电机掩盖住的煤气发动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如同大雕落地一般。飞艇循着地面的灯光指示,从两百米的高空直飞向指定的降落地点。诸人吃惊的看着越来越庞大的飞艇。直到飞艇底部和小山般的缓冲袋撞上,“砰”的发出一声巨震之后,在场的所有人才从之前震惊中回过神来,飞艇飞艇,今日终于是见着了。
飞艇准确的落在了缓冲袋上,因为事先排出了不少氢气,所以在撞击之后飞艇没有再弹回到空中,而是在缓冲袋上使劲的摇晃了几下,便停止不动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地面上等着的士兵按照之前准备好的队形冲了过去,时间马上就是十一点,他们要在最快的速度把里面的枪械、军火抢出来,然后冲过崇文门、冲过天安门、冲过午门、冲过太和门,只把鞑子皇帝从床上揪出来。
百多米长的飞艇降落在天坛东侧的空地上,如此巨大的身形无可隐藏。在城头上值夜的巡警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东西缓缓降落,全都是傻愣着不知所措,只等巡警长回过神来,这才准备去打电话,报告东城这边有异物降世,可没等巡警长想好怎么汇报,其他几处的巡警却惊慌的开了枪,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唯有枪声才能帮着自己壮胆。
外城各处开始鸣枪示警,但他们的枪声不像刚才的枪声一样,响了一下就停了。这些枪声根部就是导火索,响过之后四处便都是枪声,南苑、西苑、西便门、阜城门、西直门,这几处不但有枪声,更有炮声,众人口呆目瞪的时候,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死命吹着哨子、敲着锣鼓,大声喊了起来,“革命党!是革命党!革命党攻城了!革命党攻城了!”顿时,整个北京像是炸开了锅!
城外的枪声直响在王孟恢的耳中,他带着的人是第一批领到枪械的,步枪、手枪、霰弹枪、迫击炮、火箭筒、手榴弹,这些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现在终于结结实实的抓住手里。有了枪械弹药,时间紧急之下,也就不等着后续部队,他一边吹着警哨,一边向崇文门跑去,要是路上遇见了巡警,他们便大声喊道:“革命党攻城了!革命党攻城了!”那些巡警不拦还好,真要是拦上了,那铁定一顿枪打过去。
两三百的队伍疾步向前,从天坛沿着崇文门大街,跑向崇文箭楼,这一段三里长的大街王孟恢平日里跑了无数次,不同的是以前是拉着人力车跑,现在是背着枪跑,以前跑一遍只要五分钟,现在快跑估计只有四分钟多些。
四分多钟虽短,但是这些时间依然能让驻守在崇文门箭楼上的清军做好准备。一顿咔咔刺耳的机括响后,箭楼上重达四千斤的千斤闸放了下来,电话不通的情况下,箭楼驻守的管带一边对着下面放枪一边用灯火向内城主楼发消息。
选择从崇文门攻打内城在王孟恢看来是突击队的最好选择。外城接内城的三个城门都是瓮城结构。中间正阳门的瓮城最大,宣武、崇文次之。即便是到了热兵器时代,瓮城这种结构还是能给守军带来极大的优势。但是,和正阳、宣武不同的是。崇文门的瓮城因为北京正阳门火车站的修建而被铁路洞穿,整个瓮城的东西两面是铁道门洞,从这里部队可以不要攀越城墙,就能直接进入到瓮城里面,只要击碎城楼下面的城门,那么紫禁城便近在咫尺了。
崇文门上的清军虽然把箭楼上的千斤闸放下,但知道瓮城已残的管带依然没有守住的把握,他只指挥着驻守箭楼的大部分兵勇退到城楼。只留下几十个人在箭楼,以及东西两侧铁路门洞的顶上,在管带的命令下,清军所有的枪口都对准横穿瓮城的两个铁路门洞,不出意外的话,乱匪一定是从这里进攻的。
但和清军想象的不一样,王孟恢并没有把突破点选在东西两面的铁路门洞,而是直接进攻崇文门箭楼。突击队士兵不和箭楼上的清军对射,只在整个部队落位之后,用马克沁机枪对箭楼上的清兵进行压制。以掩护摸到城门近处的火箭筒小队摸到箭楼近处。火箭筒虽然是新武器,但此这些射手都经过多次训练,枪炮声中。他们不慌不忙的装上火箭,接通电源,在稳稳的扣动扳机之后,火箭弹便瞬间点燃抛射出去,尾部的火焰顿时喷在射手的近处,幸好每一个发射筒上都装有挡板,一闪而逝的火焰只喷在挡板上。
一支火箭飞出,接着又是一支火箭飞出,四五次轰击过后。崇文门箭楼的城门轰然倒地,但这只是最外边的木门。里面还有一道千斤闸。外面的城门用火箭筒轰击,而门洞中部的千斤闸用炸药就能解决。王孟恢看着自己的兵在城门倒塌后冲了进去,而后又看见那些兵兔子般连蹦带跳的急跑出来,别人不知道这些兵为什么跑,但他完全明白那些炸药的威力。
他正想大笑间,城门洞里头忽然一记轰响,地面摇晃的同时,爆炸的气浪和火光只从城门洞里飞溅出来,把围在城门附近的士兵全部震倒,地面上的突击队大半震倒,城楼上的清军也是被震的跳了好几尺高,倒在地上一时间摸不着南北。
前路已开,王孟恢一吹冲锋哨,齐小毛的那一队人便突了进去,不过他们那些人不是冲到瓮城里面的,而是沿着瓮城的外围绕到东西两个铁路门洞,从这两个门洞对城楼进行压制射击,那就能保护己方的士兵登上箭楼,而只有登上箭楼,崇文门才能彻底的占领下来。
六挺马克沁机枪布置在已经占领的东南西三处门洞,迫击炮则不断的做隔绝射击,炮弹密集的落在瓮城的城墙上,以防止北面城楼的清军增援箭楼。想不到乱匪还有火炮的清军顿时吃了亏,之前布置在东西铁路门洞顶上的清兵一顿炮下来非死即伤。火炮隔绝、机枪压制下,一队士兵沿着箭楼里侧的马道冲上了城墙,此时箭楼里留守的少量清兵在吃了刚才那一记爆炸之后基本失去了战斗力,箭楼瞬间便被被突击队占领了。
“队长,冲上去了!”宋立国跑也似的跑到王孟恢这边报道。
“嗯!”王孟恢对进攻的进展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毕竟这是推演了好几年的东西,“城楼也要马上拿下来,要是晚了,光绪那可就要跑了!”
“是!队长。”宋立国又跳了回去。其实不等他跳回去,进攻城楼的战斗也已经开始,依然是迫击炮压制城楼背后的马道,以防后面的清兵增援,机枪则掩护火箭筒小组前进,只等到他们突进到三十米出处时,飞龙一般的火光再现,十多支火箭飞向城楼,只把那边的枪声全部给轰哑了,城墙上的火箭飞向城楼,城墙下的火箭则飞向城门,一顿猛烈的爆炸之后,最后一道城门打开,内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黑夜看不见破开的城门。但黑夜里却能听见打开城门的哨声,此时在王孟恢身后,所有的突击队员都到齐了。感觉到城楼上的枪声也逐渐依稀。王孟恢一挥手,突击队兵分两路。一路上城墙,准备从高处进城,一路走门洞,准备从低处进城。
看着部队突了进去,王孟恢对着身边的副官喊道,“都准备好了吗?”
“队长,准备好了!”副官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广播递了过来——崇文门内大街西侧两百米外就是使馆区,东边的这一段由德国、奥地利、法国三国负责防守。这一边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建有高墙、布置了机枪火炮,为了不使惊弓之鸟的洋人对突击队开枪,按照之前的计划,部队进城的同时是要对使馆区广播的。
“给我干啥?!”王孟恢是南非军校第一期,虽然懂德语,但他不想亲自拿着广播对洋人公使广播,只对着副官道:“给她!”
整个突击队王孟恢都叫得出名字,但是唯独一个人他是知道名字也不想叫的,这便是郑毓秀。此人只是个女子。在东京的时候加入复兴会,因为她曾经在天津女子教会学校念书,同时外语流利。是以安排到了复兴会天津分会。这次进攻北京要对使馆区广播,必须使用法语。复兴会在法国的留学生不少,但国内则一个也没有,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曾经在教会学校上过学的郑毓秀,她的法语是纯正的。不过郑毓秀只有二十岁,逃婚未嫁,能获此任务欣喜若狂,更对突击队的长官王孟恢暗生情愫,弄得王孟恢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女人。
郑毓秀没有听到王孟恢生硬的称呼。她在几个士兵的护送下,登上了城楼。枪声已经响了近半个小时。整个北京城早就惊醒了,使馆区此时更是灯火通明。各国的公使想联系外界,但发现电话线和电报线早被切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士兵赶上了城墙,而后集中坐在英国公使馆细听外面的枪炮声,猜测这到底是叛乱还是革命。
“先生们,这不可能是革命!”虽然在半夜被惊醒,但是英国公使朱尔典还是穿戴的极为整齐,没有一丝慌乱。“复兴会的军队还在长江以南,他们不可能会飞到这里。我想,也许是军队叛乱,或者是……”
朱尔典说到这里就不想说下去了,他忽然想动啊一个人,心中很怀疑是哪个人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如果这样真能成功的话,那简直干的太漂亮了。
“我想应该是叛乱。”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说道。因为美国的存在和国会的阻止,日本一直没有在东北获得想要的利益,他现在巴不得满清被推翻,中国全国大乱,只有这样东北那几条铁路的交涉才会有极大的进展。“我听说从去年开始,全国的士兵就只能发一半的薪水,清国军队只要没有军饷,那就要闹事。”
“不管是叛军也好,是革命也好。如果他们进攻使馆,那就是违反了国际公法。”美国署理公使卫理说道,即便美国的工业如此发达,美国的外交官在欧洲外交官面前还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胆怯,他其实并不在乎外面发生什么,关键是使馆不能被进攻。
几个公使都说着废话,更多的公使则沉默不语,还有不少人在祈祷上帝,庚子年清军和义和团对使馆区的进攻,只让经历过的人心有余悸。
诸人猜测间,忽然一道女声凭空响了起来,她说的是纯正的法语,“各位公使先生,外面正在发生一场内战,请使馆人员不要外出,以免误伤!各位公使先生,外面正在发生一场内战,请使馆人员不要外传,以免误伤!……”
女声很是清脆,哪怕是枪炮不断,公使馆里的诸人都听的极为真切。(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六章 变色3
在各国公使们看来,内战的含义实在是太过笼统了,更重要的是,广播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革命军进攻北京叫做内战,清国政府的叛军进攻北京也叫内战,这到底是哪种内战?正当大家越来越迷糊间,公使馆的职员突然进来把朱尔典叫了出去,侧面的屋子里,参赞麻穆勒对着朱尔典说道:“约翰,刚收到的电报,沪上已经被革命军占领了!武昌、南京正在激战,起义的部队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推测应该是复兴会。”
“啊!上帝。”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朱尔典终于不再文雅,“其他的城市呢?”
“约翰,其他城市都失去了联系。”麻穆勒道:“沪上、武汉的消息是由舰队的无线电发送到南京,再由南京发送过来的。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北京的战斗也应该是复兴会发动的。”离使馆区不远的东便门就有无线电站,南京的狮子山上也有无线电站,无法切断无法干扰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消息传到了京城。
“去把柏来乐叫过来!”朱尔典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他务必要了解北京城内的战斗情况,而柏来乐作为公使馆的武官,又四处探查过革命军和新军,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先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早就起床在墙楼上观察四处战况的柏来乐便过来了。
“佩雷拉,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朱尔典把雪茄点了起来,看着满脸兴奋的柏来乐问道。
“大概有几万人在进攻!”柏来乐第一句话就让朱尔典没有抽雪茄的心思,“除了这里,西面的城墙外叛军正在进攻,那边是阜城门和西直门,我相信西直门应该是被叛军拿下了。那边的战斗已经蔓延到城内,还有北京城外的颐和园和南面的军营,仔细的话也能听到这两处正发生着战斗。据我所知,那两个地方驻扎的是禁卫军。有好几万人……”
“佩雷拉,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说,在天亮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新的王朝?”朱尔典把手上的雪茄一丢,把柏来乐的话打断了。
“先生,北京城内清国政府并没有什么正规部队,即便是禁卫军也只是花架子。”柏来乐说道,“至于那些巡警和其他兵勇,他们能做的只是抓小偷。在几万名士兵的进攻之下,北京早晚要陷落的……哦,不,它现在已经陷落了!”
从柏来乐嘴里得出的消息糟糕的超出朱尔典的相信,他难以想象一夜功夫清国政府就这么覆灭了,新来的执政者——复兴会的杨竟成并不符合大不列颠的利益,这一点他在前几个月的报告上就向外交大臣格雷阐述过了。可是,即便他不喜欢。杨竟成的部队还是这么突然的来了,快的让人无法拒绝,真的要让他得逞吗?
“佩雷拉。在天津附近是不是有清国的军队?”朱尔典问道。
“是的,先生!在天津附近有两个镇,也就是两个步兵师,其中第二镇是在马厂,第二十七镇在保定,另外还有第一镇在山海关附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柏来乐说道。
“好了,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朱尔典说道。他伸手把仍在桌子上未灭的雪茄又捡了起来,深深的希了一口之后。去了自己的书房。
虽然知道天津附近的部队抽调至北京可以平叛,虽然知道杨竟成不是符合大英帝国利益的执政者。但是朱尔典依然没有权利擅自介入中国的内战,因为外交部从来就没有给过他这个权利。和上一任公使萨道义相比,朱尔典的权利是不完整的,他只有执行外交部训令以及汇报情况的权利,另外再就是保护侨民权利——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命令士兵开火。
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他能做的就是写出一份简报,把北京以及中国的情况告诉伦敦,然后等待伦敦的训令,另外一个就是马上通知天津的驻军前来北京,以保护公使馆的安全。朱尔典花了半个小时起草了电报,然后交由士兵护送电报到东便门发送。
而在这半个小时里,同样回到公使馆的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看着面前的青木宣纯,很是犹豫的摇头说道:“青木君,如今情况并不明朗,公使团也没有做出一致的决议,我们单独出兵,即使能救出清国皇帝,事后还是要被各国指责。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等待天亮或者等待公使团做出决定。”
“阁下!”青木宣纯再一次深深的鞠躬,“北京破城在即,如果现在不做出决定,到天亮后就没有机会了。”
“情况再危急,也要等所有公使达成一致意见才能行动。即使不和其他国家达成一致,也要和英国公使达成一致。青木君,你不要忘记了,这是外交!”伊集院彦吉看着面前的青木宣纯,再一次的告诫,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人的禀性,最后叮嘱道:“如果你有独自行动,那只等代表你个人,公使馆卫队人员不得外出。”
青木宣纯在北京势力不小,但并不是武力组织,现在他要找伊集院彦吉,就是想公使同意派出使馆卫队,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手上没有枪炮,一出去可是寸步难行的。
看到伊集院彦吉说的如此坚决,青木宣纯只能道:“那请阁下马上照会英国公使,说服他让所有公使采取一致行动,以救援清国光绪皇帝。”
“我会的!”伊集院彦吉看见青木让步,很是满意点点头,而后又在卫兵的护送下去了英国公使馆。此时听到外面广播心中大安的各国公使一致同意从天津调入军队,但是对后续的行动并不明确:德国公使雷克司和奥匈公使讷色恩建议公使团哌出卫队,以保护清国皇帝,可美国署理公使卫理、法国公使马士理以及俄国公使廓索维慈则对此表示反对,英国公使朱尔典对此也没有赞同的意思。
德奥两国之所以要保护清国皇帝,在于之前德国对清国发放了数笔上千万马克的军火贷款。一旦清国覆灭,复兴会之前又表示将不承认那些贷款,那么两国将损失惨重;而美国反对行动则是因为没有必要为一个皇帝而损害士兵的生命。法国也有同样的意思,但是法国人更希望的是看到德国人损失惨重。俄国虽然有干涉的意思,但在外交上只要涉及到了德国,其立场一向是站在法国盟友这边的。
大国公使分成两派,而小国公使则是两边观风,激进的公使站在德奥这边,温和的公使站在美法俄这边。伊集院彦吉一到,各位公使都看向他,照常理来说。日本应该站在盟友这边,但是因为满洲的利益,并且这又是日本最好的干涉机会,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是在坐的公使们很感兴趣的事情。
“先生们,我觉得我们应该排出卫队,救援清国皇帝。”看着满屋子的目光,伊集院彦吉并不出犹豫就说出了所想。“以清国人的野蛮,叛军在抓捕光绪皇帝之后一定会残忍的处死他,本着人道和道义的原则。公使团应该排出卫队,以保护清国皇帝,即使最后清国政府被推翻。我们也不应该让屠杀发生。”
“公使先生,即便我们大家都承认救援清国皇帝是人道并且富有道义,但是谁能保证我们一定能找到他呢?城外的起义军现在已经攻入了内城。而就在刚刚,崇文门的起义军已经占领公使区西侧的户部,也就是说,和那里同样远的天安门也应该被占领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已经冲进了紫禁城。想想吧,先生们。我们以什么理由进入紫禁城?一旦和起义军在那里发生交战,那么按照国际公法。受谴责一定是我们。”对着欧洲人美国人势弱,但是对上日本人。美国公使还是很有自信的,卫理的一番话不断的让各国公使点头。
“清国本来就受到各国的保护,一定清国覆灭,谁又能保证新的皇帝会保护各国在华利益?先生们,从今天开始中国将陷入无止境的混乱,而我们,有义务制止这种混乱。”伊集院彦吉见意见受阻,只能转换了一个说法。
“我们赞成伊集院公使先生提议,维持中国的稳定符合在坐所有国家的利益。”德国公使雷克司好不容易见有一个赞同自己的,连忙在美国公使再次插话进来表示支持。
雷克司说完,意大利公使斯弗尔扎也道:“先生们,我们绝不能让清国出现动乱,而保护清国皇帝陛下是友好国家的应尽义务,我同意公使团哌出卫队前往陛下宫殿,如果有人阻拦,那就是对各国宣战。”
局势似乎变的有利,伊集院彦吉不由看向朱尔典,公使团出不出兵,现在就看英国的态度了。朱尔典看着伊集院彦吉射过来的目光,心领神会的微笑。可正想说话的时候,他又被助理叫走了,好一会他才回到屋子里,看着各位公使一眼,有些失望的道:“先生们,按照无线电台发来的消息,沪上、南京、武昌,都已经被起义军占领,至于其他的城市,因为无线电的局限性,外面能得到消息就只有这些。先生们,英国并不赞同派出卫兵保护清国皇帝,但是,对此表示异议的国家可以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不过行动后果将有行动的国家各自承担,公使团不会对此负责。”
英国在各地情报站最多,无线电也最多,而南京狮子山和东便门无线电台都控制在它的手里,朱尔典也想着能把光绪皇帝保护下来,作为以后和新政权讨价还价的筹码,但是公使团毕竟是要商议的,越是商议,起义军都推进的越快,就在他想以公使团的名义出兵的时候,噩耗再次来临,武昌、南京已经被起义军占领,此两地虽不比沪上繁华,但却比沪上重要,特别是武昌,居于长江中游,一旦被起义军占领,联合南京和沪上,整个长江流域都将被控制。如果这里发生战乱,那么将是英国商人们的灾难。
“哦!上帝!”屋子里一片祈祷声,有的带着惊叹,有的则带着遗憾。伊集院彦吉见本想出兵的德奥意三国公使现在都没有出兵的想法,只好对诸人鞠躬告辞。等他回到公使馆的时候,武官井上一雄急忙过来报告:“阁下。青木君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出去了。”
“八嘎!”早知道青木会擅自行动的伊集院彦吉还是不顾礼仪的骂了一句,而后再急问道:“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阁下。青木君并没有说他要去哪里,不过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去了皇宫。”井上一雄猜测道,其实他也是想去的,但他要负责使馆的安危,无法走开。
“一个小队的人太少了,虽然清国人不敢阻拦我们,你再派两个小队去吧。”在井上一雄失望的时候。伊集院彦吉却忽然要增兵,“记住,找到光绪皇帝,尽量避免交战。”
“是!阁下!”井上一雄大喜道。
日本人再次派兵的时候,王孟恢的先头部队已经攻进了紫禁城,宫殿之内不好用炮,但是火箭筒却是好用的,天安门一破,几分钟后午门也应声而倒,再轰倒太和门。穿过太和殿保和殿,乾青门过去的内右门便是养心殿了。冲在最前面的齐小毛部,一路用霰弹枪、手榴弹、火箭筒扫荡沿路的八旗护军营和大内侍卫。这些人基本上不堪一击,人多手榴弹过去,人少就霰弹枪过去,真要是碰上那些爱打白刃战的大内侍卫,那就几支火箭筒射过去。
终于,在一个有铁狮子的院子,无比光亮的手电筒下,满汉文书写的“养心门”三字显现在前卫部队的面前,最前面的一个排长顿时惊呼。“这里就是养心殿!这里就是养心殿!”
排长还没有喊完,齐小毛射出的一支火箭就飞到养心殿门上。“砰”的一声朱红大门立马倒塌,门内侧埋伏的清兵一声惊呼。烟雾未散之际。又有几支火箭筒飞了进去,轰轰几响之后,士兵的手榴弹也扔过去,只等里面炸完,他们才端着刺刀、霰弹枪冲进烟雾。那些还在爆炸中发昏的清兵,立即被他们解决了不少,不过杀人不是他们的目的,抓人才是他们的任务。
理也没理这些溃兵,前面的士兵就冲入了养心殿。东暖阁西暖阁,还有后殿,都是士兵搜查的目标,不过在这里不能有什么动静就一手榴弹扔过去,光绪还是要抓活的,真是要死在手榴弹下,那就太可惜了。齐小毛也进入了养心殿正殿,手电筒之中只见大厅中间黄澄澄的宝座、御案还有上面那块“中正仁和”的方匾,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多少年了,老想着打进这里,今日终于是实现了。
齐小毛感叹,四处则是士兵的喊叫声,众人都是齐呼:“找到没有?找到没有?”但都没有一个答话的。终于,一声厉叫从后殿响了起来,“抓到皇帝了!抓到皇帝了!抓到皇帝了!”满殿的士兵心中都是心头狂跳,齐小毛也循着声音跑了过去,只见那边一个士兵正把一个身着黄袍的人按在地上,其余几个士兵则脸朝外的护着。
“刘大胆,你他娘的别按着!”齐小毛看着那个满脸兴奋的士兵喊道,“把他拉起来!”
“是!”刘大胆高叫道,一拽就把人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穿龙袍的皇帝一起身,就是畏畏缩缩的不敢见人,齐小毛顿时知道这是个假货,手上的刺刀伸了过去,喝道:“光绪在哪?!不说就扒了你的皮,挂起来风腊肉!”
长官一喝,其他几个回过神来的士兵,也跟着喝道:“快说,不说就把你砍成人棍,扔到猪圈里去吃屎!”
诸人的言语有多恶毒就说多恶毒,只是这假货浑身颤抖着,吓的说不话来,只等好几杆刺刀伸到面前,这才大叫起来,“我不是皇上!我不是皇上!”话语尖利,原来是个太监。
帮他拦住那些吓人的刺刀,齐小毛道:“你他娘的也是汉人,何必为鞑子皇帝求死,说,光绪逃那边去了?对了的话,以后还有赏赐,要是弄谎话哄骗我们,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对!就是这道理,要是哄骗我们,跑了鞑子皇帝。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齐小毛一说,旁边的士兵也喝道。他们倒不是怕光绪跑了,而是担心光绪被其他部队抓了。真要是那样,那大伙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太监听着他们齐喝。正颤抖间,又是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过这不再是东北腔,而是河间话:“别二愣子半憨了,知道就说出来,我们是革命党,今天过后,这天下就不姓爱新觉罗了。你要是立了功。以后宫里面还可以做个总管,想回家也可以回家做个富家翁,可要是不说,那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慌乱之间,忽闻乡音,太监终于颤抖的道:“皇帝让李总管带着跑了,往后面去了,往后面去了。”
“后面?哪后面?他们到底要去哪?总有个地方吧?”河间话再问道。
“西苑,李总管说是要去西苑。”太监的声音稍微正常了些。
“走了多久了?”这次是齐小毛问,西苑那边早就被占领了。光绪真要是过去,那很有可能被第2军的其他部队抓住。
“刚走,刚走!”太监转过头来。看着这个脸庞黝黑的反贼头头说道。
终于明白了去处,齐小毛道:“带着人快追,千万别给其他部队给抓了。”
光绪和昨天一样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他刚醒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以为是哪里在抓贼,不小心才放了枪,但是那枪声却连接不断,而且越来越密集,到最后。还有“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待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如此的夜里,他也无法判断出了什么问题。是叛变还是兵变还是政变?
不同性质的交火对他来说有不同的结果。叛变和兵变,都不是致命的,因为发动者最终还是要臣服于他,不然洋人那边无法交代,战争之后更无法善后,所以这样性质的动乱并不是光绪担心的。他真正忧虑的是政变,那些王公大臣们勾结外面的兵勇,妄图以改变皇帝来获取政权,政变对于洋人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奴才,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同时再多给一些好处,他们不会反对反而会赞成,而动乱后的局势也很好稳定,只要发一道圣旨解释,甚至不解释都没有问题,毕竟皇位只是满人的家内事,还轮不到汉人来插手。
光绪想着这些的时候,外间的李莲英却过来了,“万岁爷,毓朗贝勒,还有禁卫军统领舒清阿求见。”
“好!快宣,快宣!”光绪急道,不过他说完又反悔:“不,别让他们进殿,你让人问明白他外面到底怎么回事?是谁的人在放枪?”
毓朗是值日大臣,舒清阿是禁卫军的协统。不过两人官不小,但手上兵马却只有舒清阿的两个营,另外的部队全部在西苑或者去了西面抗敌。舒清阿的两个营因为驻防在紫禁城旁边的南海子,这里也是禁卫军的一个驻点,所以没有调动西城。
午夜时分忽然枪声炮声大作,舒清阿惊慌的很,连接城外军营的电话完全不同,黑灯瞎火之下,他只能是让部下戒备。直等到崇文门的这边被敌军攻下,冒死跑来的毓朗才带着他急报内廷,想护着光绪从地安门、东直门逃到城外去。
从各处的枪声来说,毓朗的判断是对的,现在敌军只在西面和南面进攻,东面以及北面是没有枪声的,但是崇文门这边除了几百人突击天安门之外,顺着崇文门大街,另外的几百人则一直向北突进,只把建国门、朝阳门、东直门都控制起来,而北面的德胜门、安定门、则由负责攻打西苑禁卫军的3师第5旅负责,在夜袭西苑禁卫军之后,他们将趁胜追到东面一些的广来营,这里是北苑,驻有几千人护军营。南苑、西苑、北苑全部占领,那整个京城的城防体系才最终瓦解。(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七章 变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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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对毓朗的疑心只把最宝贵的时间耽误了,直等到突击队轰开*的时候,他才汇合着毓朗和舒清阿所部,再带着八旗护军营和大内侍卫紧急撤离养心殿。走的时候毓朗还不忘施展调包计,找了个太监披了身龙袍,本想让太监往东面去的,谁料到那太监和几个侍卫没走多远就害怕的四散了,无人看护之下太监又转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为分界,南面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北面则是三宫六院,嫔妃都住在里头,是皇帝逍遥的地方。照常理逃跑的时候皇后嫔妃若是带不走,那也要处决,但光绪自从珍妃死后,对其他女人就没了兴趣,现在敌军紧追之下,他和毓朗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直接从永寿宫穿过体和殿、储秀宫,再过钦安殿顺贞门,往景山去了。
齐小毛在养心殿抓了假货,诸人愤怒之下直接追往景山,但是一入永寿宫就听的四处女人的惊叫声,早前一直没有见到的宫女皇妃终于在这里现身了,顾不得那些寻死寻活的女人,齐小毛带着人直杀到紫禁城最北端的顺贞门,按照地图,这边过神武门和筒子河,就是景山了。光绪已经逃向了景山,但是神武门以及筒子河对岸却留下了一个营的禁卫军,这些菜鸟虽然慌乱,但在协统舒清阿的指挥下,一顿密集的排枪过来,让冲在最前面的突击队吃了个小亏。
清军想死命狙击,可突击队之所以敢几百人突击紫禁城,自然是弹药充足,火力凶猛,根本就不放枪,突击队除了在淑芳斋、钦安殿的上头架设机关枪外。更多的火箭筒和迫击炮齐齐砸了过去,神武门上半个营的禁卫军被火箭筒一轰,枪声顿时一歇。而顺贞门到神武门这三十多米的距离,突击队一冲而至。只要冲过去了。突击队就没有不赢的,几分钟不到,神武门内的敌军已清除的哨子便吹了起来,现在对于突击来说,剩下的只是怎么打过筒子河,冲进景山了。不过景山不是那么好打的,它除了像紫禁城一样有着高高的围墙,更是双重结构。外墙的城门叫做北上门,内墙的城门叫做景山门,而随着光绪退入景山的大内侍卫、护军营、禁卫军一千多人都守在这里
光绪毓朗狼狈逃入景山,其实是想穿过景山从地安门出皇城,然后再从安定门到北苑,但还没出景山,地安门那边的包衣营就过来了,带队的是章宗祥还有几个满人千总,毓朗一见他就劈头喝道:“怎么不守在地安门?”
看了衣裳不整光绪一眼,一身烟尘的章宗祥忙得跪下道:“大人。西直门被叛军给占了,他们一路杀向皇城,咱们根本就挡不住啊!这才从地安门退到了这里。”
章宗祥一说西直门被敌军所占,再说地安门也没守住,光绪和毓朗神魂俱颤,毓朗大喝道:“地安门也被乱匪占了?”
“大…大人,地安门没…没守住……”章宗祥回道,但是他还没有说完,毓朗就骂道:“我杀了你这狗奴才!”说罢就一刀劈过去,只是他半夜狂奔,手上脱力。那刀没碰撞章宗祥就脱了手。
进攻西直门的是第3师陶大勇的旅,从西面进攻北京内城可比从外城进攻内城艰难多了。这边也是瓮城,而且左右两边还没有铁路门洞。虽然占了突袭的便宜。但是战事一打起来,地安门这边的巡警、巡捕都聚拢了过来,刚打下瓮城箭楼的陶大勇用了无数迫击炮弹,才击碎清兵的疯狂反扑。
清军比之前想象的勇猛,不过久经战阵的陶大勇完全明白清军为什么这么勇猛,这只是他们的第一反应罢了,真当他们明白进攻者的火力和兵力,并且领教过战争的惨烈,那么这些没见过血的样子兵,铁定是溃散的,没有人能比自己这帮从日俄鏖战中杀出来的部下更残忍、更铁血。
和陶大勇想的一样,在第一次反扑无果后,再次发动进攻的第6旅势如破竹的攻占了西直门城楼,更是一口气推进到了庆庆王府和果亲王府,那些见识过6旅火力的清军完全是溃散,地面上多是步枪和巡警巡捕的外套,内城全是满人,看来这些清军都躲到家里面去了。
清军如此的一战即溃,让原本准备好的破墙战术无用武之地,带着只有的遗憾,陶大勇除了派兵控制那些王府,更命令一个团的兵力直接攻占地安门,这里是皇城的最北端,若是城里的突击队没有抓住光绪,那他很有可能会从这里逃往城外。那边虽然有第5旅,但能在城里面抓住,那就最好在城里面抓住。
清军崩溃的太快,6旅一团还真的在光绪逃出皇城之前把他堵住了,不过他们并不确定光绪还在皇城中,只是顺着溃逃的包衣营追了过去,而后在景山北面的寿皇殿遇到了包衣营的拼死阻击,不过这种拼死阻击并没有让团长张富强明白里面有大鱼,他还是按照进攻的程序先把景山东西两边的侧门堵上,然后再对着守军广播:“里面的鞑子听着,我们复兴军第2军3师6旅一团长张富贵,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整个北京已经被我们占领!整个北京已经被我们占领!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不死!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不死!……里面的鞑子的听着,我是复兴军第2军3师6旅一团长张富贵,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听闻外面的是复兴军,毓朗和章宗祥顿时给跪了,光绪闻言脸上也是煞白,他本以为这只是叛乱或者兵变,可谁想到这却是场革命。
张富贵的声音极大,声音越过景山只传到淑芳斋的屋顶上的王孟恢耳朵里,他激动的差一点从瓦面上掉下去,光绪还没有抓住,却来了抢生意的。他大声命令道:“快!叫齐小毛赶紧的,别让陶大勇把咱们的功劳也抢了。”
王孟恢其实不下令。最前面的突击队员就开始进攻,折腾了大半夜,只捞到光绪一件龙袍。他真要被张富贵给抓了,那突击队以后就没脸见人了。震耳欲聋的广播声中。北上门一瞬间被二十多枚火箭弹击中,爆炸还未完的时候,突击队前队便冲了进去,霰弹枪的咔嚓声连绵不断,数不清的包衣和禁卫军士兵被轰的直飞;前队和清军混战的时候,后队又扛着火箭筒越过肉搏的两军,两百多人冲过御道,二十几个火箭筒射手对着景山门再次开火。火箭筒还在飞舞的时候,后队便不顾伤亡直接冲进景山门,这里的鞑子比外门多了一倍,近千名八旗护军、包衣营、禁卫军、大内侍卫都堵在这里,这其实不是景山内所有的清军兵力,北面的张富贵一广播,那边也吸引了一千多鞑子。
霰弹枪只有五发子弹,打完就是烧火棍,剩下的只能靠着一起冲上来的刺刀兵和腰里的左轮枪杀敌,而刺刀冲上去拒敌的时候。霰弹枪兵则连忙装弹。只等他们把弹舱塞满,又冲上去对着清兵就咔嚓咔嚓的轰击起来。一百五十多支霰弹枪,一分钟射出七百五十多发霰弹。更有八千多枚鹿弹在空气中横冲直撞,这一波弹雨扫过,刚才剩下的五六百清兵再次倒下一半,不过这毕竟是光绪最身边的亲卫,硝烟还没有散尽,那些提着朴刀的大内侍卫便呐喊着浑浑噩噩冲了上来,不过他们还没到跟前,就被刚上来的前队打飞了,北上门的鞑子兵已经被解决了。这两百多生力军只把剩下的清军全部解决。
景山门清兵的尸体堆满,突击队没有耽误。直接踩着高高低低尸体冲向景山里面,所有人知道。光绪就在前面。
景山南面突破,而这边枪炮声、喊杀声让北面寿皇殿外一团长张富贵听了正着,为了防止自己人打自己人,他知道里面有自己的突击队的,只是他以为突击队早把光绪给抓住了,可现在听到突击队还在进攻,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光绪还没有抓着。
脑子里推理出了这个结论,张富贵跳起来想下命令的时候发生舌头已经打结,只待摇着头甩了几甩舌头等它平整,他才大吼道:“进攻!进攻!抓光绪!抓光绪!”
张富贵部虽然没有王孟恢的突击队那么多猛火力,但好歹他是两千四百多人的团,火箭筒虽然不多,但是部队打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消耗多少,是以火箭筒轰击之后,一个营的步兵立马就把寿皇殿的清军给淹没了,而后在推进到殿内,其余近千名清兵也同样被击溃围歼。阻击的清军俱灭,两千多部队马上排成宽大的正面,由北到南搜索整个景山,光绪就在这里!
光绪却是在景山之内,南北都有革命军,而东西两侧又被革命军抢先一步堵死,他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此时毓朗正带着最后清兵攻打西侧门,而李莲英则背着早就走不动的光绪往西门疾行。不过光绪并不想走,他只喊道:“李谙达,放我下来!李谙达,放我下来!”
光绪边喊边打,李莲英只得停下,而光绪下来之后,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哧”的一声,把整个衣襟都撕了下来,而后咬破食指,把整个衣襟写满,然后道:“我大清立国之初,多有杀戮,现在灭国在即,关内满人有百万之巨,一旦无人保护,屠杀之下十不存一。现在杨竟成占领京城,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只要他能保得我百万满人性命。你告诉诸位王公大臣若有违此,定是我满族之罪人!”
光绪说完便把衣襟交给了李莲英,而李莲英则不敢接,怎么看都是光绪在交代后事,他只跪着磕头道:“万岁爷,你可要保重龙体啊!”
“呵呵!保重龙体?”光绪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珍妃即逝,我亦当死!但却被祖宗社稷给拖累了,今天杨竟成倒是让我解脱了,如此甚好!甚好!”
光绪连说两个“甚好”便没有了声音,李莲英再答话也不见光绪回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李莲英抖着手把风灯举到光绪的脸旁,果然看到光绪面目乌黑、嘴角淌血,早已经气绝了。李莲英顿时身魂俱碎,手一松风灯掉在了地上。打了半天的干嗝之后,他抱着光绪的未冷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李莲英一哭,旁边围着的侍卫顿时明白出了什么事。支持他们顽抗的信念也是一绝,手上的刀枪顿时都丢在了地上。
齐小毛就在在这个时间出现的。手电筒的光柱下,他看见一个太监抱着一个人尖利大哭,马上猜到了什么事,但正当他要检查尸体的时候,外围的士兵突然大声喝道:“什么人?!”接着便是拉枪栓的声音。
也是听到这边哭声的张富贵道:“妈拉个巴子的!老子第3师的,你们是突击队的?鞑子皇帝呢,抓着没有?”
见是友军,齐小毛这边顿时松懈下来。他很是遗憾的回道:“死了!差一步就活捉了!”
齐小毛这边一说“活捉”,地上抱着光绪尸首的李莲英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怒视着围着的革命军,大声叫道:“都是你们害死了万岁爷!都是你们害死了万岁爷!”说罢连扑带打的冲了过来。
所有部队都被告诫,宫中的太监都是汉人,而宫女地位高的全是满人,只有那些没身份才是汉人。看着太监朝自己冲来,齐小毛一脚把他踢倒,喝骂道:“你是汉人,鞑子皇帝死了有什么好哭的。你要高兴都来不及!”
齐小毛喝骂。倒在地上的李莲英则争辩道:“你把主子害死了!我要和你拼命!你把主子害死了!我要和你拼命!你……”
齐小毛正要再说,旁边走过来张富贵一脚就把地上的李莲英踢飞,然后很不屑的道:“和这些奴才有什么好理论的?他们只认识枪子和刀子!”
齐小毛早前是个没文化的。但是进了游击队被排长陈锡民一带,倒喜欢看书,他本想了解下清宫里的太监到底是怎么看革命和满汉之分的,却不想他们眼中没有革命,没有满汉,只有主子。他懊恼的摇着头,只把手枪关上保险,放进枪套,摸出烟给张富贵递了一支。双方点上之后才道:“张团长你倒挺快啊,我以为要在地安门才能和你们碰面呢。”
大战之后抽根烟是军人最好的享受。张富贵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香烟,好一会才舒服的道:“当然快了。鞑子兵不耐打呗。很多打着打着就丢了枪跑回家里藏起来,真他娘的孬种,倒是那些巡警给我们弄了不少麻烦。这些也都是贱种,自己又不是鞑子,为什么比鞑子还拼命?!”
“或许是职责所在吧!”齐小毛感叹道,给突击队带来最多麻烦的不是禁卫军、不是八旗护军营,而是那些拿着扑刀的大内侍卫,这些人也都不是满人。
“职责个屁!”张富贵是个直爽性子,,更是一点也不斯文,“拼死反抗的要是满人还算了,老张认他们是个汉子,可一个汉人拼死保护鞑子,再怎么精忠报主,老张都看不起,真是不要祖宗的东西,要不是碍于军令我全砍了他们!”
张富贵发着牢骚,齐小毛则没有再回,而是往东眺望着朝阳门、建国门、东直门,突击队虽然派人去了东面,但因为兵力少,只是控制了一些干道,城门是没有占领的,现在皇城内的战事结束,东面城墙都占领的话,那整个北京才算是完全占领了。
齐小毛看着北面的时候,王孟恢带着的人到了,他一看到这场面,倒也知道光绪已经死了,在确认死的人是光绪之后,他对着副官道:“给军长发报,救说我部占领紫禁城,光绪自裁于煤山东坡罪槐之下!”
黑夜之中,队长一口一个东坡,更确切的说光绪死于罪槐之下,明白这段历史的军官心中都想发笑,但是谁也没有更正,电报就这样发出去了。
紫禁城战事结束,张富贵烟抽完就带着后续士兵前往东面城墙,那边才是他的防区,他这边走了没多久,那烦人的大广播又响了起来。“里面的鞑子听着,我们复兴军第2军3师6旅一团长张富贵,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整个北京已经被我们占领!整个北京已经被我们占领!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不死!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不死!”
张富贵的广播比崇文门上郑毓秀的广播响多了,东郊民巷的洋人们也是懂中文的,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今天晚上的战斗是一场革命,而革命是由复兴会发起的。虽然如此,但没人明白这些复兴军是怎么在京城冒出来的,更没有人明白这复兴会到底是打什么算盘,中国是一个极为辽阔的国家,即便是占领北京,其他的城市也未必能占领。特别是在关外、直隶还有南方诸省,清国政府还有二十多万新式部队和三十万以上的旧时军队,这些部队如果能组织的好,即便复兴会占领了北京、沪上等几个重要城市,也还不能说获得了胜利。
外面枪声停歇的时候,朱尔典又缩在书房里,写着发往伦敦的电报,这也就是第三份了。不知道格雷爵士看到这些电报会做何感想,但朱尔典却感觉外界的局势在不断的变化,而且他还有预感,在天亮有线电报接通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消息从全国各地传来……
朱尔典想到此,鹅毛笔在白纸上唰唰的写道:“其实也就是说,随着清国局势的剧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各地的消息汇集,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决策或者更好的执行原有的训令。先生,这一定是一场预谋了很久的战争,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样一个不可猜测的人统治中国,只会让远东的局势更加混乱。要想保证大不列颠在中国,甚至整个远东的利益,那么他的权势一定要被打压……”
朱尔典又是快速的写完了电报,他在电报里再一次的建议格雷爵士一定不能让复兴会掌控中国政局,因为这是一个极为可怕、不可预测的组织。显然,朱尔典的盛赞在于他今天晚上的遭遇,虽然英国士兵也能攻下北京,但是要在三个小时内结束战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朱尔典在电报里的盛赞,身在沪上指挥部的杨锐一概不知,他现在只是面对着一副巨大的中国地图,只看着参谋们把占领的省会一一标注出来。他正在喝茶的时候,外面的徐敬熙跑也似的进来,大声道:“占领北京了!占领北京了!占领北京了!”
北京是计划的重中之重,那边毕竟是首都,清军几万人在那,杀也要杀好几个小时,还有则是那边有使馆区,一旦光绪逃进使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革命军并没有炮轰使馆的胆子,到最后,那光绪很有可能会变成后世的溥仪。
徐敬熙一说北京占领,指挥部的诸人都是欢呼起来,更有些人拼命鼓掌,杨锐也是笑着,不过他想的不只是北京,而是问道:“光绪抓住没有?”
“光绪自裁了。死在煤山东坡的罪槐之下!”徐敬熙按照电报上的内容复述,脸上微微有些遗憾,对光绪,杨锐的意思是养起来当宠物,想不到笼子都没有建好,宠物却死了。
不过对杨锐来说,光绪死了总比被洋人救了的好,他笑着点头道:“死了也好!其他的情况呢?”他再问。
“北京内城和外城全部控制,城外南苑、西苑,还有北苑的禁卫军都被击溃,并俘虏大部,只有小部,大约三千多清兵溃兵连夜退往通州一线,现在我军已经连夜追击了,大概在拂晓时能全歼这支溃兵。”徐敬熙道。
“那就好!”杨锐高兴的点了一支烟。这对他来说是第二个好消息,前一个好消息是沈阳被张榕部顺利占领。(未完待续)
戊卷 第三十八章 纷乱1
戊卷北京光复,加上之前的沪上、沈阳、吉林、武昌、江宁、安庆、西安、已经有六个省两个市,剩余的齐齐哈尔、太原、福州、昆明、贵州这五省之地,估计将在天亮之后拿下。
诸人正等着其余地方的消息,外面的参谋忽然说成都也拿下了,这原本不在计划之内的,但西藏那边以劝降为主,所以第13师的目标只是重庆和成都两地,师长谢澄本是成都人,虽然是临时制定的计划,但还是成功了。
看着参谋们再把四川也插了旗子,杨锐有些意气风发,今天晚上之后,没有拿下的重要之地就剩华北三省,两广之地了,另外,华东这边还有浙江和不稳固的南京。这几个地方除了直隶有些麻烦外,其他的地方并不难取。
“先生,昆明也拿下了。贵州也刚结束战斗。”又有消息传来,徐敬熙读着捷报,不过这一次他面有难色,补充道:“先生,昆明那边罗佩金和李根源想推蔡松坡为都督,他们说蔡锷保证自己一心一意支持革命,”
蔡锷在金华兵败之后,被梁启超打发去了昆明,那边的罗佩金和他是旧识,两人在广西的时候曾是同事,而蔡锷一向是以同情革命的面目出现,所以一到昆明就和云南革命党打的火热,只是火热到要推蔡锷为都督,这个实在是太过了一些。更新戊卷新军里的那些会员,只要是管带以上都不可信。这一点杨锐早就知道,这些士官学校一毕业就回国当官了。没有经过整肃,即便有思想教育工作。但身处满清这个大染缸中,这些也未必对他们有用。
“蔡锷的保证有用吗?”杨锐对蔡锷本有好感,但在这个时代,身处棋局之上,好感只会把人害死,“凭什么我们要相信他的保证?”
“这……”刘伯渊道,“先生,现在昆明的局势都掌握在罗佩金和李根源手里。我们不相信蔡锷,但是他们相信蔡锷。”
“他们相信就归他们相信,反正我是不信!”杨锐再道,“任命罗佩金为军政总长,李根源为民政总长,蔡锷先歇着吧。昆明举义,他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对于革命无功有罪之人,还当什么都督,简直是做梦!”更新戊卷占领各省省会是今天晚上的工作,运动新军,阵前起义则是另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天蒙蒙亮的时候,贝寿同前来报告,“严州西面的第8、第11两个镇已经起义了。第8镇镇统张彪被击毙,标统以上军官都被关押。第11镇镇统黎元洪还有标统以上军官一样被关押,北面的第7、第16镇也已经通知到位。一旦我们派兵北上,他们将在阵前倒戈,一起包围第12镇,如果不投降,可以歼灭第12镇……”
“不要歼灭,包围他们让他们投降即可。”杨锐打断道,北面是三个江苏镇,一个安徽镇,第12镇是在苏北编练的,而且还是由北洋系掌控,复兴会对其渗透的不深。
戊卷 第三十九章 纷乱2
在朱尔典拿着手帕擦汗水的时候,完全明白他深意的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便出声赞同道:“是的,朱尔典先生的担心正是我的担心。革命军正在抓捕皇室成员。我相信,哪怕是革命,皇室成员还是要受到优待的,皇帝陛下为这个国家做出的一切,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目共睹……”
伊集院彦吉还没有说完,法国公司马士理就嘲讽道:“这个国家之所以会这样,和皇帝陛下有莫大的关系。朱尔典先生,有些皇族成员如果是在法国,那早就上了断头台了!复兴会向来都喜欢先审判,再处决,我们可以质疑审判,但不能质疑处决。”
虽经多次反复,法国依然是共和国,既然是共和国,那么对于贵族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感。马士理的话语让朱尔典有些难堪,不过这种难堪立刻被俄国公使扩索维茨给打断了,“先生们,和一群野蛮人没有谈文明的必要,我们根本不必要为此煞费苦心。现在我们最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问问复兴会能给我们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俄国希望能把蒙古从这些野蛮人的手里解救出来,我希望大家对此不会反对。”
廓索维茨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不过,美国人听闻蒙古要被解救,连忙道:“先生们,按照北京议定书和门户开放原则,我们必要维护这个国家的领土完整,一旦这个国家的疆土割让出去,那么排外情绪将会再一次高涨。按照我所得到的消息……”卫理拿着国务院刚刚发来的训令。道:“复兴会在全国已经有三十多万军队,除了朱尔典先生说的沪上那部分,他们在全国各个省都有自己的军队。并且弹药充足……如果我们都割让一块领土的话,那么全国就会大乱。美国不希望看到一个混乱的中国,我相信大家也不希望。”
“我想大家都误会我的意思了,”廓索维茨解释道,“俄国对中国并没有领土要求,我们希望的是蒙古人能**组成一个自己的国家。”说道这里他再看了一眼伊集院彦吉,再解释道:“我要再次说明的是。这个新的国家并不包括内蒙古以及东蒙。”
“中国人应该是承认各国的既得利益和保护各国在各地侨民的安全。以前签订的条约他们必须全部承认,借款也同样如此。”德国公使雷克司强调道,“如果不承认借款。那么德国将不会承认复兴会为交战团体,更不会承认由他们组建的新的政府。”
看着德国人再一次强调着承认借款,马士理就大笑,他最喜欢看德国人掉到坑里:“公使先生。复兴会在去年就表示不会再承认那些和围剿战争有关的借款和条约。我想德国应该再一次组织远征,才能讨回那笔不该付出的钱,当然,如果德**队还能调得过来的话。”
“如果中国人不承认借款,那么德国将保留开战的权利!”雷克司被嘲笑之后大怒,握起的拳头重重的挥舞了一下。
看着会谈越来越偏离主题,在一边的朱尔典很是无可奈何。而在使馆区外,正阳门宗人府内等待和各国公使会面的谢缵泰心平气和。对于马上就要占领全国的复兴会。洋人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承认它为交战团体的,因为只要一承认。那么吴淞口的军火船就可以进港,整个长江下游将被复兴会牢牢控制,等那时候大事已定,他们接下来要面对就是承认新政府了。中国政权更替,这些比猴还精的洋人不会乘此良机捞上一笔,那就不是洋人。
“先生,我们应该答应他们吗?”雷以镇问道,占领北京之后,他的司令部就搬过来了。他问的是洋人会谈的那个前提条件。
“不!不能一开始才答应。按照国际法,只有承认我们是交战团体,我们才有对控制区内所有外侨生命财产负责任的义务。洋人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既不承认我们,又要我们担义务,这事情如果答应,以后再和他们谈判会更麻烦的。”北京涉及到洋人公使,所以现在谢缵泰是北京总负责人,他解释完洋人的图谋,心中还是忐忑,便追问着雷以镇:“以镇啊,现在除了日俄美三国,欧洲各国都不可能派兵到中国来的,而日俄美,美国和俄国我们正在谈判,只有日本竟成不想让步,所有一时间没有办法。你是从关外来的,如果日本派兵到沈阳,我们能拦得住吗?”
“只要不是日俄大战那样规模的战争,那么我们完全有把握拦住日本。”雷以镇很是自信的说道,“东北的部队虽然抽调了不少入关,但是那边练了八年兵,不是关内能比较的。”
“日俄大战的规模?”谢缵泰不放心的问道。
“嗯,就是说日本派出三十万左右军队,我们才会处于劣势。重安先生,听说日本人在日俄战争的时候欠了不少钱,日本人现在这么穷,不可能再派出这么多军队吧?”雷以镇道。
“不是不可能……”谢缵泰摇着头,雷以镇是军人,对于外交和政治并不了解,但他还是希望他以后考虑问题能全面些,“以镇啊,现在列国打战都是借债打战,有些借内债,有些借外债,没有那个国家是存钱打战。这借债打战,打输了是百姓还,打赢了是战败者还,所以开战不是自己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放债的问题。
日本当初是靠借债打战的,俄国当初也是靠借债打战,真要日本再开战,只要有人支持他,会给它放贷,那它就敢铤而走险,因为只要赢了,这债就不是它的债,而是我们的债了。你说,日本人会认为打不过我们吗?那些放贷的人会认为他们打不过我们吗?”
谢缵泰的说法只让雷以镇心中一寒,他下意识的点头道:“没有人会相信日本会打不过我们……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只要日本想开战,自然会有人借钱给他!!”
“正是如此!所以说日本没钱就不会开战的人根本就在痴人说梦。日本在俄国人身上拿不到赔款,在中国这边也会拿不到赔款吗?”谢缵泰道:“日本开战根本不会看自己有没有钱。关键是看中国能承受多少债务。如果我们只能还十亿两,那么日本就能借到十亿两,如果能还得起二十亿两,那么他们就能借到二十亿两。仔细说起来,这只是债务转嫁而已,不过以日本人的性子,它只希望少借债。但不是不借债。现在对日本最不利的是美国人被我们拉到东北来了,还有就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不过说他们没准备也不完全对。日本一向处心积虑的想再和俄国人开战,只是这几年日俄关系缓和,动员的速度要慢下来。”
“重安先生,那东北不就危险了吗?”雷以镇沉思的时候。政委范安急问道。之前占领北京的欣喜被日本开战这一瓢冷水浇的精光。
“这正是我们一定要抓住光绪的原因,一旦我们不是交战团体,只是国家的叛乱,那么在光绪或者现任政府的邀请下,日本就有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不过现在沈阳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光绪还有王公大臣大都在我们手里,日本人已经难以找到说服国内国会的借口了;再就是我们的人正在和美国和俄国谈判,只要他们会支持我们。那么这场战即便是打,也不会大打。”谢缵泰说着话。脑子却一直想着在虞自勋和陈去病,他们要是谈好了,那东北那边就无忧了。
衙门里的一时间无语的时候,门外面忽然有人喊报告,而后是一个弱弱的文人站在门口,大声的问道:“以镇!是你吗?”
雷以镇闻声猛然站起,快步过去,“孑民先生!孑民先生!!”他抓着蔡元培的手高兴大喊道,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哎!早年我怎么就没看出以镇你能有此大将之才呢?还是竟成有眼光啊!”蔡元培也反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一边摇晃一边高兴的说道。
雷以镇失态,屋子里的范安还有谢缵泰都站了起来,谢缵泰早前就和蔡元培认识了,他上前拱手道:“孑民先生,昔日杭州一别,真是别来无恙啊!”
谢缵泰说完,旁边一身军装的范安则敬礼道:“第2军政委范安,进过孑民先生!”
看着谢缵泰和范安过来见礼,蔡元培虽然认识谢缵泰,但还是把雷以镇的手放开,对两人回礼,而后感慨道:“了不起啊!了不起啊!以前一直在想,革命成功只要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今天就……今天就……”蔡元培说得激动,声音凝噎,忽然就落下泪来,“当初可都怪我太轻敌啊!!要不然……要不然……”
蔡元培一哭,雷以镇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而当时身处杭州的谢缵泰也是万般惆怅,只有范安有些尴尬的站立当场,不过他也机灵,忙着出去让人给蔡元培准备早饭。
蔡元培是从地安门巡警总厅的牢房里放出来的,昨天入睡的早,半夜时被枪炮声惊醒,大半个晚上他都在猜测这外面到底是北洋兵变还是洋人再次攻打京城,却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人打过来了。只等特别救援队打开牢门的,自报是复兴军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出到外面,看着街面上那熟悉的花花绿绿军装和复兴军军旗,他才明白真的是复兴军占领了北京,这真是做梦啊!
范安出去叫人准备早饭的时候,4师的师长张昌国跑了过来:“政委,狗日的把一个王公给弄到了公使馆了,怎么办?”
在张昌国嘴里,狗日的就是日本,范安闻言道:“不是把那些王公贝勒都看好了吗?你怎么现在跑了一个王公?”
“哎呀!底下的几个大头兵被他们给骗了!那肃亲王善耆居然找了个差不多长相的替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张昌国拍着大腿说道。他是少有上别人的当的。而且班排长都有一副扑克牌,五十四张牌就是五十四张通缉令,可在夜里。看人是难以仔细的。
“肃亲王善耆?这……这可是方块2啊!”范安这下也着急了,扑克牌的大小鬼是光绪和隆裕,接下来的四个2依次是载沣、载涛、载洵,再就是这个肃亲王善耆,可不想他却跑了。他急问,“你怎么知道他去了日本使馆?”
“是他府上的人说的,本来就有个叫川岛的日本浪人住在他府上。这掉包计就是那日本人想出来的。后来又来了一些使馆区的日本兵丁,他们直接把人护送走了。这些日本之前是想进紫禁城的,被我的人一顿枪炮给赶跑了。想不到他们还不死心,居然又跑到了肃亲王府,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些狗日的给毙了。”张昌国的4师7旅是负责内城南面、外城以及北京南郊的,在王蒙恢部突入紫禁城后。内城南面就被他的部队接管了。
“你要是毙了才出大事了呢。”范安急得跺脚。又道:“你马上回去吧,看好那些鞑子,别给他们再跑了。”说罢便回了宗人府。不过他一时心急,倒是走到了宗人府旁边的吏部——正阳门后(今**广场)两侧都是满清朝廷的府部,西侧由北到南的是銮仪卫、太常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东侧有两排官衙,一排是是宗人府、吏部、户部、吏部,还有一排官衙是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不过庚子之后,这最东侧一排衙门全被洋人划入了使馆区。变作了各国公使馆。
范安进了吏部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又退了出来转到隔壁的宗人府,此时蔡元培等人已经坐着叙话了,范安不好打扰,只把让他把谢缵泰叫了出来。
“重安先生,方块2跑了。”范安脑子还是有些乱,话说的不是很清楚。
“什么方块2?”谢缵泰不明所以。
“就是肃亲王善耆被日本人连夜接到了日本公使馆。他在王府了留了个替身大晚上士兵没有看清所有就让给他跑了。”范安一口气把话说完,只看着谢缵泰,“先生,现在怎么办?”
“肃亲王……”谢缵泰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早就料到不可能把满清权贵全部抓住,总会有一些逃到公使馆的,“醇亲王那边看住了吗?”
“醇亲王那边全部都看住了!”范安忙道,“所有人也都请查了,一个也没有逃掉。”
“醇亲王那边看死了,那事情就成了一大半。载沣几个都是光绪的弟弟,由他们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洋人对此也认。这肃亲王只是一个亲王,管的是正蓝旗,多尔衮的时候就被降入下五旗,他是没有办法在海外称帝的。现在日本人抢去了,那就抢去了吧,主要其他人不跑了就行。”谢缵泰道。
“重安先生,办法是有的,就是……”范安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他说的是狙击手,现在杨锐严令北京的大小事务都由谢缵泰负责,所有他在做这事之前,还是要看谢缵泰的意思。
“范安啊,我们打下了北京,那这里就不再是战场了,不能用战场上的那一套来应付这里的事情。满清好打,但是洋人难谈。要获得洋人对我们的承认,不比占领全中国更容易啊。现在各国对我们的态度**不明,真要是派枪手把善耆杀了,那日本人就会借机说复兴会是野蛮之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洋人找到不承认我们的借口。你先下去吧,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的。”谢缵泰道。
谢缵泰这边说完肃亲王不可能在海外称帝,范安心下稍安,他退下之后谢缵泰则起草着文件,把京城这边的事情向沪上的杨锐汇报,杨锐虽然给了他全权,但现在革命的总指挥部在沪上思国寺,只有把所有的消息都汇集过去,那边才能做出最全面的决策。
谢缵泰的电报很长,上面除了介绍情况,还有他对洋人他态度的猜测。谢缵泰认为,现在各国虽然没有接触,但是之前对他们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这次举义,从整个国家的角度来说,真正的有危险的地方是东北,最危险的国家是日本。而要遏制日本,那就要借助美俄,国内的工作着力点还是在国外。
收到谢缵泰电报的时候,杨锐和章太炎、王小霖,还有刚刚接过来的杨度、从绍兴请来的岑炽,正在讨论举义通电的细节。杨锐毕竟是没有读过圣贤书的,文章将由章太炎、杨度等人撰写。
杨锐的认为通电的内容应该有五条,一、废除满清国会,重新制定宪法并赋予国会全权,国会召开之前,全国政务由复兴会代管,之前的满清官员需协助复兴会管理政务、稳定地方;二、赦免所有依法依命围剿、镇压的复兴会及革命党的满清官员和士兵罪责,是否留任则看现在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和其自身的能力,绝不会因为他们曾镇压革命就有所歧视;三、等全国形势稳定,年底将举行科考,招募人才;四、承认并保护各国在华利益和侨民的安全;五,保证满人的生命以及合法财产的安全。
看着纸上的五条,章太炎问道,“竟成,你这是真赦免还是假赦免?”章太炎问的直率,一点也没有把旁边的杨度和岑炽当外人,岑炽闻言面无表情,而杨度却笑等着杨锐答话。
“赦免这些人是很难说出口的,我这份东西是涂改了好几次才定下来的。”杨锐熬了一夜,丝毫没有倦意,“真要把那些士兵还有官员都杀了,那全国就要大乱。打天下是要依靠仇恨,所以我们不择手段的煽动仇恨,但打下天下之后,仇恨就应该抛弃了,不然为了革命而革命,国家只会越革越乱,人心也会越革越散。不过这也不是说革命就成功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以前是满汉之争,现在是华洋之争,更是温饱之争,富裕之争,现在重新制定目标的时候,不把目标转移过来,国家还是不能复兴。”
“革命党起,革命党消!看来我和竟成想到一处去了。”章太炎着扇子道,而后又再看向杨锐的两个幕僚,特别是新来的岑炽,笑问道:“你们若有定国之策,现在可就要说出来,通电一发,全国皆知,现在一发,那以后就晚了。”杨度和章太炎熟悉,这几条本就是他草拟的,自然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这话主要是问岑炽的。
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岑炽笑道:“炽今刚来,诸多事情都还未知,通电上所言都是极为要紧之事,虽只有五条,但是面面俱到,已没有什么好加的了。不过,竟成还有诸位先生,还应该早日赶到京城的好,北京历来是国之重心,唯有我们在这个重心上,才能算是正溯啊!”
杨锐的这个幕僚章太炎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不透深浅。其实这人是程蔚南推荐的,岑春煊任广东巡抚的时候,他那时就见识了岑炽。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头子有一日杨锐问大清三屠的来由,杨锐自然说是民屠袁世凯、财屠张之洞,官屠岑春煊。老头子再问为何这三人能称屠,且扶摇直上并稳居官场?杨锐却不知了。
老爷子当下就说道,这在满清做官,除了家世,另外还要幕僚顶用,袁世凯本是枭雄,又极注意延揽人才,还精通军学,自然是成就最高;而张之洞虽是探花,但是能力一般,之所以有今日还是靠着他的幕僚赵凤昌出谋划策;最后这岑春煊根本就是一纨绔子弟,虽有家世,但现在能居总督之位靠的还是岑辄任先生。老爷子一通胡侃只把杨锐的心思撩拨起来了,几经延请还是把人给请来了,只是初来的岑炽并不多话,少有建言。
看到岑炽出策,杨锐笑道:“辄任先生说的极对,现在是要赶紧入京啊。”(未完待续。。)
戊卷 第四十章 纷乱3
“北京越早去就越好,可我们怎么去?”章太炎也是想去北京的,只是现在海上都是满清水师的舰艇,即便是像军火船那般挂外国人的旗帜,在满清水师的包围下也是无法登岸的。
“太炎先生,整个指挥部一共有四十五人。北京那边的飞艇正在把缴获的军火运送到各处,现在有四艘飞艇正往沪上来,明天一早就能到。等它们卸了军火,我们就可以坐飞艇往北京去,后日一早能到。”杨锐还没有答话,陈广寿倒是先把安排说了出来。
“不是说那飞艇不允许载人的吗?”其他几人都没见过飞艇,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章太炎虽没见过,但还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哦。美国回来的那两艘,装的不是氢气是氦气,没有失火的危险的。这两艘能装六十多人,可以把整个指挥部都搬过去……”说到氦气飞艇,只让杨锐一阵肉痛,这可是一艘顶三艘的价格。“去北京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大家还是把通电先定好吧,早些把通电发出去,早些把民心定下来。”
“先生,真是要重开科举吗?”王小霖问道,其余的他都没有意见,他只觉得这条有些不对,“满清折腾了好几年,最终弄了不少法子才把科举废了。现在我们一旦恢复科举,那新学堂的学生可就要全散了,到时候就没人学新学了。”
“此科举不是彼科举。”杨锐答道,他不知道怎么向众人解释公务员考试。只好道:“八股是不会再考,只靠关系银子当官也是不行的。对那些真有才学的人,最公平的选拔办法还是考试。我们现在是保住科举的形式不变,但是内容要变,新学旧学都要有,考试大纲也会不同,官员的薪资也会马上公布,省得大家以为当官就能发财……”
杨锐越说越多,越扯越长。最后自己都不想说了,只道:“要是重开科考这几个字碍眼,那就换一个说法吧。反正是考试取才的意思。”
杨锐说着的时候,外面一声报告,“先生,北京急电!”
一说北京急电。屋子里的讨论都停下来。只见陈广寿把电报接过,浏览之后正要转角给杨锐,杨锐却让他把电报说出来,他只好道:“北京那边公使团对于承认我们为交战团体还有不同意见,现在重安先生拒绝了公使团想派兵出使馆查看并守卫各处教堂和侨民的提议,他认为按照辛丑条款,各**队只有在使馆区以及京津铁路线上有军事权,其他地方不得派兵驻兵。现在的局面是。我们不同意各国派兵,那么各国就不同意和我们会面交谈。”
“洋人真的要派兵去各处巡视保卫?”杨锐问道。
“电报上是这样说的。早上英国公使馆的参赞麻穆勒亲自对重安先生说的,他要求派兵检查各处教堂和侨民住所,还要求派兵守卫这些地方。重安先生只同意他们派非武装人员查看,不同军队道北京其他地方驻守巡逻。”陈广寿道,“现在那边就因为这个僵持。”
“那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杨锐也明白洋人是不好说话的,但这样一直僵持并不是办法。
“重安先生已经请了一些外国记者查看北京各处的情况,不过他并不认为记者的报道会让各国妥协。他认为要想被各国承认,还在于我们占领了多少地方,只要各国公使发现我们占领了全国绝大部分地方,那么他们将不得不承认我们。另外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日本公使卫队趁夜里混乱的时候,把肃亲王善耆接到使馆。”
“什么!善耆跑了?”杨锐惊呼,而后又接着道:“他女儿……不对,他全家呢?”
“就跑了善耆一个还有两个随从,其他人都没跑。”陈广寿不明白杨锐怎么问起善耆的女儿来了,但还是把情况给说明了。
“只跑了善耆还好,就怕他全家一起跑了。”杨锐低语道,而后又对着诸人道,“大家说说吧,这洋人这样怎么办?”
问题其实是问杨度和岑炽的,杨度道:“重安先生有理有节,现在这样办就极好,只要我们拿下了全国大部分地方,那他们将不得不承认。”
杨度说完,岑炽则道:“洋务我是不精熟的,不过沪上有一人还希望竟成能去请教,他对洋务历来娴熟,问问他的意见,应该会对当下是有所补益的。”
“此人是谁,难度是伍廷芳?”杨度问道。
“不是伍秩庸先生,而是赵竹君先生。他就在公共租界南阳路的惜阴堂内,派人过去请也就是两盏茶的功夫。当今这局面,他或许能有良策。”岑炽道,“还有明日北上京城,也要着他才好,哪怕他不愿去,也要强请着他去。”
岑炽的说法只让坐在的诸人心中一惊,章太炎问道:“这……这不是强行绑人吗?”
“太炎先生,这是请人,不是绑人。”岑炽答道,“竹君先生胸中计策太多,庚子时东南互保便是他促成的。复兴会对于士绅,商绅是拉的,土绅是打的,可这商绅土绅本是一家,以后不管怎么土改,都会有反抗之声。现在把竹君先生请到北京去,一可为对付洋人出谋划策,二可以使士绅在定鼎的这几个月里没有高明的策士,等天下大定之后,士绅们再想弄什么名堂也就没有机会了。”
岑炽不愧是教唆岑春煊疯狂杀官而赚取民望的狠毒策士,简直和梁山伯军师吴用一个德性。杨锐听到他要强请赵凤昌倒是一笑,对着陈广寿道:“让恕斋的特科去请赵先生吧,就说我杨锐有请,他要是不来。再告诉他北京被我们占领,光绪也已经服毒自尽。”
赵凤昌一大清早就醒了,这是他的习惯。不过昨天半夜里江南局这边的枪声很是让他惊异,于是一早上就派着人去打听消息,不过去的人没到江南局就急忙跑回去了,报告的消息只让赵凤昌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真看清了!!江南局,县衙挂的是,挂的是复兴会的旗帜?”赵凤昌问道。
“是,父亲!全是复兴会的旗帜。姐姐已经过去帮忙了。”赵尊岳道,他早上自告奋勇带着家仆的出了门,本不想遵守父命只在租界内探查。但看到华界全是复兴会的旗帜,又连跑带跳的急忙回去报信。
没顾那个早被复兴会蛊惑的女儿,赵风昌捻着胡子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复兴会是要北伐了?!那可是要大战了!”
赵凤昌正想着如何才能避免战火。外面的门房跑了进来,道,“老爷,四先生来了。”
“哦,他倒来的挺快!”赵凤昌道,“快请他进来吧!”
张謇昨天晚上也是被江南局的枪声惊的一夜都没睡好,天不亮就谴人去电报局发电报给海门,但是下人却保电报发不出去。说电报局的人说是线路坏了。一说是线路坏了张謇就大惊,复兴会每次打战都会切断电报。现在沪上的电报不通,江苏那边也不通,怕是要开战了。等天亮一看,沪上已经被他们占领了,这才急来赵凤昌处问计。
“季直兄啊,这天下怕是要变天了。”看着两眼通红的张謇,赵凤昌不无感叹的道。复兴会能坐天下,他在几年前便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
“变天就变天,那也是清廷自己造得孽。若是光绪同意各省请愿团所请,怕复兴会也不敢这么早己北伐。”张謇也是参加过国会请愿团的,对清廷强行关闭国会很是气愤。
“季直,天下惊变,你就不怕复兴会真的实行土地国有之策?要是这样,你那农场怎么办?”赵凤昌问道。
“如今各省议会的成员全是士绅,这些人家中没有万顷也有千亩,杨竟成只要把土地都国有的,那还不全国大乱啊?那土地强行国有,便是横夺民财,如此行径,怕是天理不容吧。”张謇被赵凤昌问的楞了半响,他好一会才想起了时报上梁启超的文章,这才把那些话语说了出来。他办的大生纱厂为了有充足的原料,可是在南通一带广收田亩、改种美棉的,一旦土地国有再分给农民,那种植农场只会大乱不已。纺纱业拼的不是工艺,更多的时候拼的是花价,一旦花价上涨,那纱厂就等于破产。
张謇说完大义,又想着昔年那个见过的杨竟成,再道:“那杨竟成可是推求实业强国的,真要是土地国有,让大家没钱办实业,可是有违他的初衷啊。”
“季直兄,坐天下的人哪会讲什么大义天理啊!只要江山能坐稳,其他可是都不顾的。”赵凤昌道,“现在的杨竟成不是昔年那个杨竟成了。复兴会真要是北伐,不管打没打下京城,所费的钱粮都是天数,不把士绅的家产土地没收,一边给百姓刁买人心,一边充公款以作军费,他复兴会哪来的兵源粮草?为今之计,还在要议和啊。”
赵凤昌议和话音刚落,门房又是跑了进来,道:“老爷,外面…外面有几个复兴会的人,说是说是杨竟成邀请先生去法租界一叙。”
“杨竟成?!”赵凤昌和张謇都是大惊。张謇道:“可有听错,真是杨竟成?”
“四先生,他们说的真是杨竟成。”门房把手上的拜帖那了过来,红红的纸片上,真是‘杨锐’两个大字。张謇看罢,把拜帖递给赵凤昌,“是杨竟成的帖子。竹君,你去还是不去啊?”
7月22日天色大亮的时候,北到齐齐哈尔,南到香港,东到沪上,西到新疆,城市里全是报童呼喊的声音和各种留言,北京光复、光绪自尽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占领的城市贴满了安民告示,没有占领的城市,则多是改朝换代的谣传。有人说这是革命党造的假消息,有人却说消息是洋人记者发出来的,断断不会有假。
国内局势纷纷乱乱。而国外到处都是欢腾,南洋美洲等地,大清早鞭炮就全卖光了。各处的华人区和唐人街都啪啦啪啦的放起了鞭炮,早有准备的侨商银行办事员,开始四处布点,兜售开国债券,还没等他们把买债券可以赐爵赐宅的规定念完,带来的债券全部抢光了。最后能做的只是在本子上登记,约定由华商自己到银行缴纳债款。爵位不管。福州、广州、南京、北京的满城宅子,先买先得。
香港九龙筲箕湾,黄兴听了一上午的鞭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儿子黄一欧拿着外面的报纸号外大喊着狂跑进来,听到“满清灭亡”的他,一把抢过报纸,只见那号外上印着几个拳头大的黑字:京陷帝崩!!!
他没看下文。只是一把扯住黄一欧。“这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哪里来的报纸?”
黄一欧也没有细看,只是看见报童在卖,他们喊得就是这些个东西,现在见黄兴急问,忙道:是真的啊!京师昨天晚上激战一夜,禁卫军全军覆没,光绪逃到煤山罪槐之下服毒自尽,还有……”黄一欧一口气说不上来。喘了口气道:“还有京师内城的那些王公贝勒全部抓了,一个也没有拉下。父亲。满清已经亡了!!”
黄一欧每说一句,黄兴就好像被电了一把,只等他说道最后‘满清已经亡了!’,更是电的全身颤抖,他手上的报纸也没拿住,直落到了地上。激动已经顾不上旁人,只是背过身扶墙大哭起来。一脸欣喜的黄一欧看着痛哭的父亲不知所措,这时候继母徐宗汉走上前来,抚摸着黄兴的背道:“不哭,不哭。满清现在已经亡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徐宗汉安慰间,门外又跳出几个人来,领头的胡汉民大叫道:“克强!克强!十万火急!十万火急!我们应该马上进攻广州!马上进攻广州啊!”
胡汉民一叫,同着他的汪兆铭、朱执信、胡毅生、陈其美、黄明堂也都喊道。“克强,复兴会攻占北京,举国大乱,我们务必要抓住这次良机啊!”
满清虽覆,但战事未完。黄兴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才他只是太过激动不能自持而已。现在听众人说要马上进攻广州,当下抹了一把泪,带着哭音道:“不!广州要打单靠我们这几百人是不成的,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劝降。让张鸣岐还有李准向我们投降是最上策。”
听闻黄兴要张鸣岐和李准投降,朱执信急道:“克强,你不是想饶这两个狗官一命吧?!以前不说,几个月前他们可是捕杀了我们数百人啊!”
“执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要是杀了他们,那他们就投降复兴会了!”黄兴终于正常起来,“要想实现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快一些占领两广,再北伐湖南江西,一直打到南京武汉,这样我们才能有和复兴会一战之实力。对了,还有遁初那边的中部同盟会,最好能把武昌还有长沙都占了,这样也能和我们相互呼应。”
“克强!张鸣岐可饶,但李准绝不能饶。上一次我们几百人能杀进广州,这一次我们这几百人难道就不能杀入广州了吗?现在满清覆灭,城里面正人心惶惶,张鸣岐和李准也被我们的暗杀吓怕了。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进城,喊几句口号那些清兵就投降了。”汪兆铭浑身兴奋,现在的局势只让他有一种遥指江山的感觉。
“兆铭。”胡汉民看了他一眼,“克强说的是对的。现在广州城内的大小官儿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京城的消息,只要我们承诺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为了自保,他们是一定会降的。”
“是啊!兆铭,现在不是轻狂的时候,”胡毅生道,“还是听克强的好。”
“克强兄,我看这广州还是要打的。”看着几个广东人把事情想象的那么好,居然还喊几声就投降了,陈其美心中暗笑,“杨竟成既然敢在北京发动举义,那全国各地一定是有安排的,广州是大省,复兴会难度就不会有什么布置?”
陈其美来香港是因为在沪上等地被军情局还有特科追的无处可逃,不过这边都是胡汉民等人掌权说话。他和黄兴一样都是外人,少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英士,你是说复兴会在广州举义?”黄兴听了陈其美之言。立马思索起来。
“举义是下策,让张鸣岐还有李准投降才是上策。复兴会和张鸣岐等人是没有血债的,只要他们投诚,让他们官复原位都未尝不可。克强,这广州还是得打下来,现在光绪死了,咱们手上又有钱有枪。只要招些烂仔,并许诺他们可以在满城大抢三天,他们一定是愿意干的。占领了广州。就再图谋广西,宋遁初那边最好能拿下湖南。如此三省在手,以后要还有机会,再图江西、湖北。”陈其美道。
“英士说的对!”胡汉民道。虽然他一直对陈其美很忌讳。但他说的句句在理。“克强,现在我就去招募烂仔,枪械如果不够,那就去各处搜罗一些。宗汉这边可以先行进城,打探消息,一旦我们准备好,那就即刻攻城。”
“好!就这么办。”黄兴也定了决心,“宗汉马上就去广州。我这边马上起草电报发给遁初还有人凤兄,让他们马上在长沙还有武昌举事。到时候我们南北相呼应。即可练成一片。还有英士,你能回沪上江浙一带运动吗?”
黄兴一说江浙,陈其美就是摇头,道:“江浙是复兴会的大本营,近十万的复兴军堆在那,去了也是无用。”正当诸人以为他要推脱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不过,为了探查复兴会的动静,我还是要回去的,但举义却是不能的,大家就不要指望我了。”
“好!英士。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真是好汉子!”黄兴拍着陈其美的肩膀大赞道,语气之中说不出的豪迈。而后又再对众人说道,“我们就这么干,大家不要愣着了,马上做起来吧,我也要马上发电报给遁初。”
黄兴说发电报,一会就起草了电报发了出去,不过电报虽然发到了武昌,但却没有送到宋教仁手上,因为按照军情局的指示,有些线路是永远也不会通的,有些地址也永远不会送电报,宋教仁在汉口俄租界的住所正是不送电报的地址。
昨天晚上江对岸的武昌一声枪响,城内城外都是喊杀之声,汉阳、汉口这边的人们只是遥看,没人敢过去探查。宋教仁也被对面的喊杀声惊醒了,不过问过胡瑛知道这不是同盟会的举义,他当时就感觉这是复兴会干的。早上武昌城内硝烟散尽,还没有派人过江,望远镜里复兴会的会旗就在武昌城楼上迎风招展了。
中午时分,宋教仁看着报纸的号外,兴奋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对着谭人凤说道,“人凤兄,全国很多地方都已经被复兴会占了,就不知道长沙如何?”
“长沙我看也是凶多吉少。”谭人凤道,长沙那边他回去过,知道复兴会的实力。
“那我们怎么办?”宋教仁愁眉不展,“我们总不能看着杨竟成再建一个**的中国吧。”
“遁初啊,复兴会有钱有枪有军队,现在还占了这么大地方,同盟会有什么?同盟会不但什么也没有,还内斗不止。克强和哥老会等人还是有交情的,他要是能回来,大家也还会给点情面,可现在他就听孙汶的在两广不走,你说这命怎么革?”谭人凤抱怨道,想到大局无望胡子都要竖起来。
“人凤兄,我看要靠枪杆子革命怕是不能了。”宋教仁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国会上想办法。复兴会就是占了天下,也还是要立宪开国会的,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议会政治谭人凤也听宋教仁说过,不过他并不完全赞同:“遁初,你要是手上没枪,杨竟成还会把你放在眼里?”
“人凤兄,我没枪不要紧啊,袁世凯有枪就行了。北洋现在还有好几个镇,这些都是精兵,只要能说服袁世凯,让他和我们一起组建一个党参加国会竞选,那说不定还真能胜利。”宋教仁越说越兴奋,最后道:“我马上去安阳找袁世凯!”
戊卷 第四十一章 纷乱4
下午的时候,北京城终于在安民告示,以及复兴军的催促中恢复了次序,各色店铺都开了门,不过街道除了巡逻的士兵、反正投诚的巡警,只有少量低头疾步的行人。内城按照满清开国家法基本是满人居住,虽然他们很多人并不是像王公大臣一样被军队稽押禁足,可他们依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将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若不是内城九道城门都被军队把守死了,估计这三十多万满人会一逃而空。
内城严防死守,外城却是放开的,除了一些要紧的人家被勒令不得出门,平头老百姓只要不携带违禁品,完全是行动自由。政治部的各种把戏从早上开始就上演了,他们是想让百姓不害怕、不逃散,但既然住在外城,自然是没钱的主儿,只要新的占领者不杀人不放火,他们根本就不想、也根本没钱离开北京。
宗人府的指挥部内,雷以镇正在督促部队在北京城外挖设堑壕、补充弹药,情况并不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北洋第1、第2、新军第27、这三个镇是之前预估之敌,但是在承德附近,还有一支军队之前是被忽略的,那就是毅军。
这支军队历史悠久,将士基本是淮军老卒,庚子后有曾有四十个步兵营,两个炮营,三个骑营,03年的时候调了八个营到南京,并以此扩充为三十五个营的江防军,历史上张勋就是凭借这这支部队和江浙联军死战于南京,不过现在因为统领刘光才还没有因病辞官,张勋尚未接任,全国局势突变下,统领刘光才在犹豫观望,并没有过江占领南京。
江防军暂时稳住。但两万多人的毅军在姜贵题的急令下却往京城而来,毅军不可怕,但是北面两万多人势必会牵住己方最少一个旅。只有三个师六个旅的第2军,每一名士兵都极为宝贵。虽然现在还能看到部队在街面上巡逻。但在几天之后,能在街面上看到的估计只有那些反正投诚的巡警了。
“毅军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因为和公使团一直在僵持,谢缵泰是整个指挥部最闲的人,军队这边的会议他也旁听了。
“我们只切断了北京到密云的电报线,密云到承德的电报线则没有切断。应该是有清军连夜快马奔向了密云,然后密云又发电报到了承德。”参谋长徐大纯道。“我们还是大意了,只想着电报,没有想到驿站快马还是有用。”
“没什么大意不大意的。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就是没有快马,枪炮声也能传几十里。好在承德到这里两百多公里,就是急行军也得五天,加上休整,最少要六天才能作战,六天够我们准备的了。”雷以镇注重这支最远的毅军,但对他们的到来却并不在乎。“南满铁路是日本人的、关内外铁路现在也已经被洋人的部队接管,要想从东北调兵入关不但不可能,就是有可能也不能调。现在这局面就看政治部了。那边能发动多少巡警还有禁卫军的士兵反正,我们就能扩充多少部队。”
“禁卫军、巡捕、巡警、护军营等,我们俘虏的只有两万八千余人。其他的全部扒了衣服扔掉枪躲到了家里了。为了不闹得人心惶惶,那些逃跑的清军我们暂时还没有抓捕,目前只是在搜查武器。这两万八千余人,大部分是城外的禁卫军,城内只是俘虏了几千名护军营和少部分巡警,这些人里面有一半是满人,要想做政治工作还是比较难的。”范安介绍着俘虏的情况,他本以为六万多守军怎么样也能俘虏五万,谁知道六万守军只是账面数字。真正能拿枪的也就只有一半,而拿枪的这一半也是没胆的多。己方还没攻下城门,就全部跑回家了。
“俘虏不管满汉。只要是合格的士兵,都应该编入部队。”徐大纯说道。“减去死硬分子,最少能清出两万人吧?”
“没什么死硬分子,把军官剔除,士兵全部补充入部队得了。我们自己兵死死看住那些新来的,我就不信这些人能反了天!”3师师长李烈祖道。“那些满人不是有家在这吗?不肯卖力的,全部满门抄斩。还有件事情,北京除了到张家口的,其他几条路都被清军控制了,粮食我看要马上实行配给,一旦北京被围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围,就怕粮食不够。”
“这个我看不要担心!北京城里面大多是满人,王公贵族也有不少,围城的部队不敢断了京城的粮食,要饿死最先饿死的就是那几千名黄带子红带子什么的,再饿就先把四十万满人饿死。只要他们一死,省下来的一半口粮足够我们顶到严州的部队北上。”4师师长张昌国笑着道。“有这四十万满人在手,我看现在开始就可以让直隶总督志锐免费供粮,他断一天粮,那满人就饿一天。要是不顾及洋人,我们还可以让他送枪支弹药来,一杆枪换一个满人,每天给他一个定数,枪没送来,那就给他送一个满人的脑袋过去。四十万颗脑袋,最少能换四十万杆枪。还有守城,如果不讲究,这些满人是大有用处的……”
张昌国正要往下说,却被雷以镇挥手拦住了,按照以往的战争,有四十万满人在手,把他们全部串起来赶到堑壕外延,清军不要说开炮,怕是枪都不敢开。这样守城就是守十年也是万无一失的。不过雷以镇感觉自己是一个军人,不是屠夫,他只想和满清最后的部队好好战一场,打赢了,那就是天下大定;至于打输,会打输么?
临时的战前会议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第2军打下北京士气正旺,早上的时候,全国的情况也对士兵做了通报,看到全国大部分省份被己方占了,所有士兵都觉得自己定是开国功臣,满清哪怕来上个十万人也是不惧。
北京复兴军在商议。天津直隶总督衙门志锐等人也在商议。
昨天夜里志锐是被英国领事惊醒的,听闻北京发生叛乱,他开始以为是英国人在开玩笑。但看英国人说的很正经,加上各国的军营正在整队开拔。他才相信北京真是出了大事。急忙调兵救驾的他,发现天津联络各处的电报都是不通,而关内外铁路那边也报告天津到山海关铁路多处桥梁被炸,这不得不让他冷静下来。
天快亮的时候,英国人再一次派人过来修正之前的消息,说北京城已经被革命军占领,他们有好几万部队。听闻北京有好几万革命军,正准备组织巡警进京的志锐又停了下来。他要等离天津最近的第二镇统制马龙标过来天津协商,昨天半夜电报不通,他派了快马去报信。
马龙标年纪颇大,早上收到信报后就快马前往天津,一百二十里路的马新驿道虽然几经修缮,但是六个小时的奔波还是让马龙标筋疲力尽,待和志锐碰了面,马龙标急道:“督帅,京城怎么就兵变了?那几个镇的禁卫军……”
“锦门兄,京城不是兵变。京城是被革命党夜袭了。”志锐更正着之前的错误,关内的电报通畅之后他收到了不少消息,但是这些情况他不敢全部告诉马龙标。只能拣能说的说。“现在京城已经被革命党占了,皇上也是生死未卜……”
志锐说到光绪生死未卜眼泪就下来了,旁边的马龙标一点也坐不住,大声道:“督帅,第二镇明日便可到天津左近,要是火车能通,后日便可杀入京师,剿灭革命党,解救皇上还有诸位王爷。保我大清万年江山!”
“好啊!真是板荡见忠臣!”志锐看着马龙标要和革命党决一死战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定。北洋这几个镇都有袁世凯的影子,他就怕自己指挥不了这支军队。“锦门啊,现在京城被占,探查下来里面的革命军有两三万,你部后日只要攻占廊坊即可,等第1镇还有第27镇赶到,我军便可进京勤王了。”想到那炸断了的铁路,志锐叹道,“他们可要五六天才能到的。”
“什么!”马龙标一惊北京有几万革命党,再惊其他各部要五六天才能道,“督帅,这么等下去可就要夜长梦多,一旦严州沂州还有关外的革命党进逼北京,那局势可就要逆转啊!”
“锦门啊,天津到榆关的铁路被革命党炸断了,没有几天功夫怕是通不了车;保定到京城的铁路也被革命党炸坏了,这两条铁路一坏,第1镇和第27镇没有五六天怕是到不了这里,所以你部只可开到廊坊,到那里就不能再往前了。严州、沂州还有关外的革命党都不要担心,洋人已经知会过咱们,关外的革命军根本就不放他们进关,关内的要想北上,铁路也不给运兵,他们若是要强行运兵,现在车头车厢也都调到天津来了,革命党只会无车可用。这一次,洋人们都是站在我们一边啊。”志锐介绍着局势,生怕马龙标被革命党吓着了,最后只好把洋人抬了出来。
听闻洋人是站在大清这边,马龙标心中大定,在我大清皇帝是太阳,那洋人就是天。太阳没了不怕,只要天还在,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志锐把放下心的马龙标送下去歇息,自己却坐在房间里担忧起来,下午收到的消息,全国大部分地方都被革命党给占了,关外的热河蒙古消息未明,但已知的关内十八省,只剩下直隶、河南、山东、江西、湖南、广东、广西还在没有被革命党攻占,可就这几个省,也只有浙江、山东还有直隶是有重兵的,河南、江西、湖南、广东、广西这几个省,怕是明后天就要被革命党给占了。
但关内再怎么丢,都没有东北被革命党占领给志锐的震撼大。大清定鼎之初,本是给自己安排了一条后路的,是以东北一直禁止汉人垦殖、奉天也留着六部衙门,就是预备着一旦关内汉人叛乱,满人好退回关外,但两百多年的禁垦却惹来了日俄。日俄前几年大战后,为了保住龙兴之地,朝廷也加快了移民的步伐,可谁想到保来保去还是让革命党给占了。
“大人。日本领事小池张造求见。”志锐沉思间,外面有人忽然来报。
“小池张造?!”志锐有些惊讶,之前都是英国人来的。现在却换做日本人来,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快请!快请!”他连忙道。
日本驻天津领事小池张造是一个大陆主义者。深知日本的将来在于中国,现在中国鼎革之际,不乘此机会从中国咬下一块肉来,那真要对不住天照大神了。昨天半夜北京叛乱的消息一到,他就睡不着了,一心只想着满洲那边会怎么样,可满洲的消息一直到中午才由海军的无线电传送过来:情况已经到了最坏,奉天府城还有辽阳等地。昨天夜里就被张榕部给占了,而通化那边的复兴军,也在天亮前围歼了满蒙新军第6、第7两个镇,剩下的热河第5镇,黑龙江第8镇据说也在今天阵前起义了。现在整个满洲还属于清军系列的,就只有奉天巡防营中的左路冯麟阁部、前路张作霖部、后路吴俊升这三路巡防营了,这些兵加起来还没不到一个师团,能顶什么用。
满洲最好是自己上,但是没有借口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还是清国的军队先上。等他们鏖战把满洲闹的一团乱的时候,那才是大日本军以维护次序上场的时候,带着这样的念头。小池张造和北京的伊集院彦吉商量了一下午,这才擦着黑的来到直隶总督府。
小吃张造在做天津领事之前是在奉天做总领事的,而志锐前几年则是东三省总督,在东北的时候两人多有摩擦,但到了天津两人的关系便缓和了。多年的相识,两人也没有什么客套,还没等志锐问来意,小池张造便道:“总督大人,现在贵国局势不定。京城又被乱党占领,实在是需要大决断的英雄站出来力挽狂澜。小池向来认为大人是中国之英雄。愿意倾力相助大人挽回局势。”
日本人说“大决断”的时候,志锐心里只是一阵狂跳。不过他暗自镇定,待通事把话说完才站起来对小池张造一礼,道:“真是患难见真情,本督对阁下以及贵国皇帝深表谢意!只要这次能重新夺回京师、救回皇上,一定会派王公亲往贵国致谢。”
光绪早已经确认死亡,志锐不承认此事,小池张造也不好说破,但见他只想着夺回京城,便道:“总督大人,现在整个国家都发生了动乱,甚至连满洲也被复兴会占领了,现在大人要做的怕不光是要夺回京城,满州是皇族的生息之地、龙兴之地、这里也是要夺回的。现在大清的精锐士兵都在浙江严州,可听闻复兴会已经从海外调集了三四万人的部队从沪上南下,准备和严州的复兴军一起围剿严州的新军……不过幸好他们的军火船被海关阻拦了,那边的战事一时间还不会开始。”
小池张造毕竟有公使团的消息,对全国的局势知道的比志锐多的多,他刚才一说复兴会的海外部队三四万人准备和严州的革命军围剿严州新军,志锐便忍不住的站了起来,而后在听到军火船被海关拦截,这才又坐了下来。
看着志锐的心绪已经被自己调动,小池张造接着道,“大人,十几万的部队散布在严州周围,而北京这边却没有足够的士兵,现在真正能改变目前状况的办法还是要把严州的精锐士兵调到北京和满洲,只有把这两个地方巩固了,那么平定全国的叛乱才有希望。”
“调兵?!”志锐想着当下的局势,这确实是解决当下困境的唯一办法。“领事先生,严州的新军可是有十几万人啊,怎么才能调到北方?”
“大人,在严州西面和北面的部队撤到长江沿岸便可,而在严州南面和东面的部队,只要撤往海边即可。这样士兵就可以坐船北上在满洲上岸,筹备船只要五天时间,运到北方也要五天,也就是说十天之后,第一批部队就能抵达北方,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全部离开浙江。”小池拿出带着的地图,比划着撤军路线,看得出来,他是有备而来的。
“领事先生,十几万人,有这么多的船队吗?”志锐也知道海军依旧在自己手里,但是有船吗?
“敝国日清汽船有二十多艘汽船,一次可运输一个师团的部队北上,而英国的太古、怡和两家公司汽船更多,贵国的招商局汽船也不少,这些公司的商船全部集中起来,一次最少可以运五个师团的部队到北方。总督大人,只要有五个师团,您还担心北京和满州不能收复吗?”小池张造笑道,“现在各国并不承认复兴会是交战团体,借此机会,您应该马上雇佣长江以及沿海的各国商船队,这样才能改变当下的局势。”
小池张造的话字字千钧,志锐听后不断的在屋子里度着方步,他现在担心两个问题,一是现在各国没有局外中立,完全站在大清这一边,可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局外中立呢?再则是,调十几万兵到北方来,运费直隶是付得起的,但支撑这些部队作战的钱粮,怕以直隶一省是无法支应的,这钱粮去哪里筹借呢?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小池张造只是喝茶,静等志锐的决断。清国局势如此,日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复兴会统一中国。排除日俄战争的恩怨不说,单看复兴会的组织和决心就不能让其做大,日本强盛则中国衰弱,中国强盛而日本衰弱,这是大陆主义者的最坚持的信念。现在小池说要调兵到北方,但按照北京议定书,天津是不能上岸的,所有北调的部队最有可能登陆的地方是大连和锦州,大连也好,锦州也好,都是满洲,只要这些士兵到了满洲,那么在南满肃清复兴军就不是难事了,实在清军不行,日本也可以出兵。
“小池先生,各国什么时候会采取中立的态度?”志锐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总督大人,有些国家已经想严守中立了,有些国家只要复兴会适当让步,那就会选择中立,但还有些国家不管复兴会承诺什么,都不可能完全中立。”小池张造不能明说英日将反对复兴会到底,只好说着些虚语,“这也许这就像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吧,有些人即使不对自己友好,自己也很乐意和他做朋友;而有些人即使对自己再友好,可两人还是没有做朋友的缘分。总督大人您不应该考虑各国的态度,而是应该竭尽全力挽回当下的危局。”
小池的解释只让志锐一笑,东北、直隶为官五年,他是明白列强心思的,他们希望大清领土完整,也希望大清文明进步,可真要大清变成和他们一样,他们定会撕破友好面皮,把大清给打落下去。现在的大清是永远也赶不上日本的,可真要是让复兴会坐了江山,以他们在山沟里独挡几十万清军的能耐,说不定还真会追上日本,变成亚洲霸主。
他们和大清做朋友是因为大清永远只会是个三流国家。志锐对此心中苦笑,但是保大清还是保中国他早就在心中有了决断,他没有去戳破小池的假面,只是又问道:“小池先生,如果本督想从贵国贷款,贵国大概能提供多少钱款?”
“总督大人,那要看您能提供什么作为抵押?”小池笑的越发友善,这是他来之前就猜到的。
“抵押?”志锐思索道,他现在不能代表大清和日本人签约,他能做主的只有直隶一省,而这一省的官产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他看了旁边的师爷一眼,见他也是给糊涂模样,只好道:“小池先生,您看本督这边有什么好抵押的?南方的十几万兵丁真要运了过来,我们总不能让他们没钱没饷吧。”(未完待续)
戊卷 第四十二章 纷乱5
小池张造是哼着曲子回去的,今天晚上他已经把计划的第一步稳稳的办妥了,只是在他回到领事馆的时候,新来的情报让他的图谋碎了一地。
“阁下,新收到的情报,清国在严州的军队大部分都叛变了!”看着满脸高兴的领事,秘书高田不得不把这个消息汇报上来。
“纳尼?!”小池张造惊道,“为什么叛变?有多少军队叛变。”
闷着头又看了一眼滚瓜烂熟的电报,高田再道:“一半以上的军队都叛变了,目前我们能确定还效忠清国的军队只有满蒙第1、第2、新军第5、第10、第14,一共五个镇,还就是三万多名巡防队士兵。现在复兴会在严州的部队和在沪上的部队正向把他们围歼。”
“其他的新军呢?都投降了吗?”秘书说的这么仔细,但小池张造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他不认为这是真的。
“是的,阁下。新军中素来有革命党,他们叛变并不奇怪。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复兴会和英国人起了冲突。”高田说完坏消息,终于说了一个好消息。
“纳尼?”
“复兴会在沪上的部队要乘坐火车前往杭州,还有他们的辎重补给也要通过铁路运输,但是沪杭铁路是有英国人负责管理的,英国显然不喜欢复兴会使用这条铁路,所以双方就起了冲突!”高田补充道。
“有没有发生血案?”小池张造追问道。
“阁下,这个电报里没有说,但是中午的时候英国人已经排出陆战队接管了沪上火车站。南下杭州以及北上的南京的铁路都禁止复兴会使用,远东的舰队也已经派往在长江以及钱塘江口。”高田道,“公使团下午的时候也通过决议,为了防止战事扩大。滇越、沪杭、沪宁、京汉、京浦、正太、胶济、南北满、京奉,这些铁路都将拒载复兴会士兵;另外海关也禁止一切军事物资输入复兴会控制的口岸。他们还照会复兴会,要求他们立即停止战争、同时停止针对满族人的一切不人道行为。并建议马上按照上一次选举的结果召开第二届国会,所有的政治分歧都将在国会里讨论解决。明天的报纸将大幅登载公使团坚决支持国会的报道。”
“苟得么呦伊!板载!!”小池张造闻言一扫刚才的担忧,兴奋的挥动着手臂,他激动好一会才停了下来,又问道:“这份照会很好,复兴会怎么答复公使团的?”
“复兴会谢缵泰的回答很老练。”高田说道,“他认为公使团的照会是自相矛盾,一边拒绝承认复兴会为交战团体,一边又对复兴会指手画脚。还要复兴会接受国会的决议,他说:一个不被承认的团体没有义务承担任何责任,更不可能承认清国的国会。同时,他认为第二届国会有一半以上的议员都不是民选而是钦定的,现在清国已经灭亡,那些王公贝勒已经是复兴会的俘虏,全中国人都不会允许这些人成为国会议员。”
“哦!他是明白国际公法的,但是他不明白国际公法一般都是保护强国的利益,日本也是花费了很多代价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小池张造微微叹息道,“高田。现在公使团对复兴会的是怎么回应的?”
“阁下,公使团的回应北京使馆还没有通告我们。不过川岛君已经到了,他连夜从北京来。应该知道那边的情况。”高田道。
“那好!我马上要见他。”小池张造道。
“阁下,川岛君还带了一个非常的重要的人过来,就是清国的肃亲王。”高田再次说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哦!川岛君真是考虑长远的。不过……”小池张造道:“你去把川岛君请过来吧,我要和他谈谈。”
川岛浪速真不愧是个最出色的大陆浪人,昨天晚上枪炮声一响,他便告知善耆做好逃亡的准备,奈何善耆养尊处优惯了,只以为这枪炮最多是一场针对寿典的破坏而已,根本就不想出门。他只站在王府的高处四处张望城内的情况。等到看见南面的崇文门打下,这才慌慌张张的带着些细软准备逃命。他本想带着儿子福晋的,但是真要是那么多人都逃出去。一连串的轿子根本就到不了东郊民巷,所以被川岛浪速劝阻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逃到使馆区附近的时候,还是发现使馆区外有复兴会的哨岗——从崇文门进攻是有原因的,除了抓捕光绪、占领电报站之外,王蒙恢部更有屏蔽使馆区,防止王公大臣逃入其内的任务。正当川岛浪速要把善耆带往教堂暂避的时候,在紫禁城碰壁的青木宣纯却带着一个小队赶了过来,这才把善耆护送进了使馆区。
善耆虽然道了使馆区,但是复兴会马上会知道这个人跑了,为了不出意外,伊集院彦吉在温言抚慰善耆之后,第二天天黑的时候,又用外交马车把他送到了正阳门火车站,如此川岛和善耆才来到了天津。
川岛浪速进了小池张造厢房的时候,小池恭敬的站了起来,对着他深深鞠躬道:“川岛君真是幸苦了!”
川岛浪速见他如此,脸上眉飞色舞,大大咧咧的道,“小池君客气了!我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只等两人在榻榻米上坐下,他再道“小池君,京奉铁路被复兴会破坏了,但所以我希望你能安排一条船,马上送我和亲王阁下前往旅顺。”
“明白!我马上回安排的。”小池张造答道。作为文官,作为国际派,虽然他很不喜欢大陆浪人的自大和短视,但如今的形势下他还是要积极配合的,让高田去安排船只后,小池问道:“川岛君,北京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复兴会回绝了公使团的照会。”
“他们当然会回绝。”川岛浪速依然是大大咧咧,“复兴会占领了大半个支那,而且马上就要围歼清国仅剩的几个新军镇。让他们现在终战,并且把权力交给国会,那不是养虎为患、授人以柄吗?杨竟成不是马鹿。他一定不会答应这些条件的。”
川岛说了一堆废话,只让小池皱眉。他只好再问道:“那么公使团对此是怎么回应的?”
“公使团里,英国至始至终都将反对复兴会,在英国公使的影响下,法国和露国也对此保持一致,不过露国人是不会不甘心的——根据我探查到消息,就在前几天,蒙古人的秘密代表团已经动身前往圣彼得堡了,他们大概会在下个月到达。不出意料的话。露国将会支持外蒙古独立;德国因为复兴会不承认之前的军火贷款,所以对复兴会表示敌对,但其实只要复兴会稍微对他们表示出善意,德国皇帝就会转而支持他们;最后是米国,他们明显是支持复兴会的,可是米国人见到英国人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川岛浪速快速而厌烦的说着公使团的事情,但是这些这些东西不但长而且还很重要,所以他不得接着说下去:“英国人想支持其他人主政支那,朱尔典虽然没有说将支持谁。但我们猜测选定的人应该是袁世凯,他有声望,更有几个镇的军队。另外我听说英国外交大臣格雷将会亲自接见马上就要抵达英国的同盟会领袖孙汶,虽然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但这明显英国的第二个选择,还有法国人也将邀请孙汶前往法国,孙汶的理想终于要实现了,现在英法都支持他。小池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川岛浪速只是略说,但是公使团的情况和各国的态度都面面俱到,不过最后那一句‘时间不多了’很让小池张造不解。他笑问道:“川岛君,我们的什么时间不多了?你是说满洲吗?”
“是的!我说的正是满洲。”川岛浪速道:“我在北京听说阁下的调兵计划了。虽然很好,但是时间上来说。它太慢了!”看了微微错愕的小池张造一眼,川岛浪速接着道:“小池君你有没有发现,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支那的情况就翻天覆地了,如果再过二十四给小时,或者四十八个小时,我想除了直隶和山东,还有西藏、蒙古、新疆那些偏远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将全部被复兴会占领。
真正等到十天之后,严州的复兴军已经剿灭了南方的清国军队,而沂州的复兴军将占领济南,逼近直隶,一个月后,其实不要一个月,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所有的清国军队都将被覆灭。到那个时候,支那就是复兴会的支那了,没有军队,不管是袁世凯还是孙汶,在支那政坛上,只会是一个有名望的看客,根本就不能左右支那的局势。
小池君,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支持肃亲王建立一个满蒙帝国,在露国支持外蒙独立的时候,我们也支持南满和内蒙独立。杨竟成承认满蒙帝国那我们就支持他的政府,如果杨竟成对此不支持,那么我们就和以往对付清国一样,支持孙汶再次在南方举行革命。”
川岛浪速的意思小池张造终于是明白了,他有些不安的道:“川岛君,你是想帝国直接出兵满洲吗?但是这样米国和露国一定会反对的。”
“米国只是一个二流国家,只要有英国支持,他们不敢反对我们,他们最多只在暗中支持复兴会罢了;而露国,我们也同样支持他们,让外蒙和北满独立即可。小池君,按照我们和露国的协议,南满和内蒙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吧。”川岛浪速胸有成竹的道。“知道吗,小池君,一旦满蒙帝国成立,那这个国家的行政督导权将由我们控制,境内的铁路、矿山也将有由日本公司专有,另外,帝国还可以大规模向这里移民,这里将会是第二个朝鲜。”
见川岛浪速把一切想的如此完美,小池张造心中更是不安,他的调兵计划是干涉清国内政,但还是有一张脸皮的,可现在川岛的满蒙帝国方案连皮都不要,根本就是不顾吃相。真是马鹿!小池张造在心中暗骂道。他在川岛浪速得意之后,又问道:“伊集院阁下已经支持支持出兵了吗?”
“是的!小池君。”川岛笑道:“英国对此并没有明言反对,朱尔典公使应该是默认了。现在伊集院阁下已经把出兵的电报发到国内了。相信国内很快就会出兵到满洲。”
局势真的出乎小池张造的意料,真要是出兵。他刚才和志锐签的那些协议算是白签了,他紧急追问道:“可……可帝国以什么借口出兵?”
“借口?这……”川岛浪速本想说‘这还是需要什么接口’,但也觉得为了应付米国,还是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的,当下满不在乎的道:“小池君,放心吧!满洲的仁田原君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的。”
川岛浪速一说仁田原君,小池张造就是浑身一震。他知道此人就是南满铁道守备队的司令官,参加过甲午之战、北京拳乱还有日俄战争,是彻彻底底的大陆派,即使不给他命令,他也会趁此良机弄出些什么事情来的,看来出兵满洲已成定局了。
小池张造想着满洲铁道守备队司令官仁田原重行少将,而身在辽阳的仁田原重行此时正关切的问着自己的副官,“他们没有什么异常吧?”
“阁下,他们只会喝酒玩女人,还有就是打听消息。其他什么事情他们一概没有兴趣。”副官答道。
“好!这样的支那人才是最好的支那人。”仁田原重行笑道,“他们很快就会有用的。”
仁田原重行说话的时候,司令部侧面的日本酒肆里。不喝清酒喝二锅头的冯麟阁,看着愁眉不展的张作霖嘟囔道,“老疙瘩,别信张榕那小子那么多,又是什么义气,又是什么兄弟,都他娘的鬼话。咱们真要信了这小子,一出这日本司令部,他定会寻给借口把咱们俩给嘣了!俺和你不一样啊。绿林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伎俩没有见过。这张榕心黑手辣的很,总督载澍大人对他那么宽厚。还不是被他给做了。这张榕啊,信不得!”
“大哥,也是不信他啊。俺只是想这好端端的,那张榕闹什么革命啊?他就不怕朝廷把关内新军都调过来?俺看,这事情后面定是美国人在捣鬼。”张作霖浑身都是不安,在艺妓的歌舞声让他不安,身处日本司令部让他不安,如今东北的形势更让他不安。
“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想那么多干啥?”冯麟阁说着话还不忘在身边日本艺妓的身上摸一把,他还是没有品味够这日本娘们和自家娘们的不同,“俺断定,不需十日,朝廷一定是会派兵来的,到时候就是咱们兄弟俩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好!说的好。冯君不愧是满洲的英雄!”厢房的纸门忽然被人移开,守备队司令官仁田原重行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的鼓着掌,“冯桑,张桑,你们的朝廷已经准备派兵了,钦差大臣肃亲王善耆阁下,已经在天津坐大日本海军的军舰连夜赶往旅顺,他说到了辽阳之后,最要见的就是你们两位。”
“啊!”冯麟阁和张作霖听闻是肃亲王善耆亲来,还要他们亲自去会面,不由得的一声惊呼,他们可只是给巡防营统领,顶多是个千总,现在肃亲王居然要亲自召见自己,这…这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仁田司令,你可不会哄俺们吧?”冯麟阁和张作霖吃惊之后,只是不信,不过张作霖不好问题,只是看了冯麟阁一眼,示意这话由他来问。
“冯桑,你不但是满洲的英雄,也是大日本的英雄,我为什么要骗你?”仁田原重行一脸无辜的说道,“现在整个满洲的局势很是混乱,第6、第7两个镇都被叛军打散了,北满那边也发生了动乱,赤峰第5镇的吴禄贞在这个时候居然按兵不动。冯桑、张桑,局势虽然危急,可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一旦满洲平定,其他的不说,大日本一定会建议清国政府任命你们为一省之将军。”
昨天是光绪的正寿,全省的官员都要到奉天祝寿,张榕就是选择这个时候造反的。幸好祝寿也是要排队的,其他人不说,冯麟阁张作霖因为官小,安排在后面。加之两人胡子出身,警觉性高,张榕在里面一发动。他们就和吴俊才一起连夜逃出奉天,逃到了奉天停车场。这停车场因为是日本人的地方,张榕的人不敢进来,这才留住了性命。
一夜折腾,吴俊才已经被日本人护送到北面去了,好让他把后路巡防营的人拉进铁路附属地,而他们两个人的部队,也由亲信连夜通知,同样将撤向铁路附属地。外间形势如何他们只能猜测。但是现在听说整个东北都乱了,却也并没有大多惊讶。想想肃亲王都来了,那局势还能不严重么?局势越严重,那朝廷就会越加倚重自己,明白这点的冯麟阁和张作霖一点也没有慌张,反而有些兴奋,这奉天将军、吉林将军说不定真能当上。
“仁田司令,那俺们就承你吉言了,真要是当上了将军,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举荐之情!”冯麟阁大笑着。说不出的豪迈。冯麟阁说完,张作霖也道:“仁田司令,大恩不言谢。俺老张心里记着这救命恩情,改日定当回报!”
“好!冯桑张桑你们接着休息,还有你们的手下也要休息好,过两天我们就要大干一场。”仁田原重行笑道,而后又喝令艺妓和下官要小心伺候,这才退出了屋子。
日本人一切皆在掌握的时候,复兴会则专注于严州这边的收网。昨天夜里北京发动的时候,严州复兴军除了第8师调到了宣城方向,其余三个师以及新加入过来的两广部队都进逼到了杭州。其中第15师和暂编第1旅从金华沿着铁路北上,直接把第5、第10、第14三个镇逼往绍兴。而第6第7两个师,一个师越过拱墅租界。直逼杭州城,另一个则迂回攻占余杭,切断清兵北逃去路。
因为钱塘江被满清海军占据,而从富阳到杭州山路难行,第6、第7两师的一百余门野炮,累死百余头牲口、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从山区挪到了杭州城郊。不过等他们赶到杭州城郊的时候,杭州城内的清军已经撤出城市,和绍兴渡江北上的清军合并一处,五个镇加上巡防队,近十万人正在猛攻防守临平山一线,由第6师前锋部队驻守的阵地,准备攻破此处后顺着铁路线北逃。
清军因为是事出紧急,惊慌之下逃窜,虽有足够的兵力,但也只有满蒙新军两个镇顶用,刚度过钱塘江的另外三个镇因为要快速渡河,不但辎重大部丢失,就是队列也很是散乱,至于那些巡防队,更只能壮壮声势。
清军狼狈,但是复兴军情况也不太好,山区辎重火炮难以运输不说,就是兵力也不足够。清军分驻钱塘江两岸,复兴军也只能分成两部,沿钱塘江追击,虽然杭州这边是复兴军的主力,并且第6师一部当天夜里就攻占了余杭,但清军还是全部集结到了钱塘江西岸的杭州侧,而不是林文潜希望的东岸绍兴一侧。
清军可以在海军的掩护下从容过江,但是第15师却是没有办法过江的。现在的局面是杭州一侧的只有第6、第7师三万六千余人,而清兵兵力接近十万,虽然沪上这边的南非第1师领用了江南局的库存枪支,已经前来增援,但是英国人禁止复兴会使用铁路给行军带来极大的障碍。为了避免和英军发生正面冲突,部队沿着铁道,步行到松江才有了少量车皮,在7月22日晚上十二点之前,只有一个团的部队刚到了余杭,另外的部队大概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到齐。
三万八千人对九万五千人,即使第10镇、第14镇会阵前倒戈,但是满蒙新军的两个镇和第5镇,还是能够硬抗复兴军进攻的,另外海军保护着清军钱塘江这边的侧翼,那些摆渡用的渡口更可以进行小部分的补给,这几乎让清军立于不败之地。(未完待续)
戊卷 第四十三章 提起
“清军安排了众多扫雷木筏,还有几道水雷封锁线,钱塘江上游释放水雷对清军舰艇影响不大。现在第15师正在迂回至富阳我军控制的江岸渡江,但是这样等于多绕了一百公里路程,等他们赶到战场,怕是在三天之后了。”沪上,思国寺总指挥部内,参谋部正在介绍着杭州的敌情,但是杨锐此时却心不在焉。
对于现在的复兴会而言,没有什么比外交更为重要了,洋人公使团的不支持足够让任何一个想统一中国的人心灰意冷。在中国,金融被洋人控制、铁路被洋人控制、军火同样被洋人控制、还有诸多的对手也被他们所控制,若是这些都还不够,那他们还会亲下战场。欧洲是敌对的,俄国是虚弱的,但日本却是亢奋的。从日本传来的消息,日本内阁上午就开会商议如何应对中国革命,而山县有朋已经出了他的院子亲往霞关。
山县有朋是日本陆军之父,是现在的首相桂太郎的老师,杨锐之前预估西园寺将在年中接任桂太郎的位子,但是这半年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桂太郎内阁有支撑不下去的迹象。况且西园寺的老师伊藤博文被朝鲜人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没有明治元老伊藤博文撑腰,即便是西园寺成为了内阁,也制约不了山县有朋这个元老。
“杭州这边的情况介绍先放一放。”杨锐对着正在解说的贝寿同说道:“还是说说东北吧,还有直隶那边的情况也介绍一下。”
正说的兴致勃勃的贝寿同明显一愣,而后也明白杨锐的担忧,马上让人更换了墙上的地图,再介绍道:“现在东北四省都被我们占领,唯一有烦的就是热河。吴禄贞的满蒙第5镇,部队里面有不少是满人和蒙古人,还有一些上层军官对革命也有所忌讳。所以这支部队现在只停留赤峰,并不能威胁姜贵题的后方。
其他三省都已经控制住了。吉林和黑龙江那边没有任何阻力,当地的俄国人对我们替代满清管理这两省都表示欢迎;而奉天,因为全省大小官员基本被一网打尽,各州县的接管工作大概后天就可以全部完成,奉天城内的各国领事,张榕也在今天一早就发了照会,表示绝对保护外国人在东北的人身安全和权益,并承认之前的一切条约和借款。不过。除了美国德国人支持外,英日两国并没有回复。
……昨天晚上奉天巡防营的冯麟阁、张作霖还有吴俊升三人在奉天城内举义的时候逃出了奉天城,今天上午开始,三人辖下的部队陆续退入了南满铁路附属地,日本铁道守备队拒绝交出这些人,并警告我们禁止在铁路附属地内发生战斗……”
贝寿同把下午介绍过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杨锐再次打断道:“那边的俘虏反正工作做的怎么样?”
“可以有一万五千人编入第1军,黑龙江那边的第8镇剔除些满人,也有一万人出头。整个东北,第1军、张榕的巡防营。还有用缴获枪支武装起来的农兵,可以一战部队有七万人,这里没有算吴禄贞的第5镇。其实东北关键是枪支不够。还有就是弹药也不是非常充足,如果枪支足够,武装十五万人并无问题。”贝寿同说道。
“大家说说,如果日本人出兵的话,他们会选在哪里?”杨锐问道,这给问题他想了许久。
“以目前的形势看,最有可能的是奉天……”贝寿同看了几个参谋一眼,而后再说道:“还有就是北京!”
杨锐有些意外,问道:“好!你们说说吧。日本人出兵北京的理由。”
“东北因为南满铁路,日本从旅顺到四平都通畅无阻。并且它在东北的利益极大,所以之前我们一直判断日本人将会适时出兵东北;而北京。其实同样是这样的情况,辛丑条约规定从天津到北京的铁路都由各国派兵保护,日本如果要出兵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部队派到北京东郊民巷和天津日租界。
北京的日本公使馆最多只能驻扎一千人的部队,但是天津租界能驻扎一到两个师团,而且津京铁路是通的。现在公使团提出要由各国军队驻扎北京各处,保护侨民和教堂,其真正的用意在于控制整个北京,一旦各国,其实也就是日本增兵在两万以上,并驻扎在各处,那整个北京实际控制权将在在洋人手里。重安先生早上否决公使团的要求,也是基于这一点。
辛丑条约里并没有限制各国驻扎使馆区、天津以及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的军队数量,这就给了日本人借口,即使他们派出十万部队,我们也不能说他们违反了条约约定,而天津的军队可以畅通无阻的运往北京,也就是说哪怕他们不开战,也能牵住住我们一个师左右的部队;如果他们找到开战的借口,那么情况只会更糟。其中最关键的是我们没有开战主动权,等日本人做好一切准备要进攻的时候,那一切都已经晚了。
北京是全国的重心,如果指挥部明日转移到北京,那就更是全国的重心了。一旦北京被日军占领,那么对我们将是巨大的打击。现在北京在短时间之内整编出来的部队不会超过六万,这六万部队里面还有一万五千是刚刚反正过来的巡警和满清禁卫军,而山东、南方的军队因为铁路阻隔,并不能在日本增兵之前抵达北京。”
贝寿同说完参谋部判断日本出兵北京的理由,又道:“北京是我们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本着安全考虑,参谋部还是希望先生缓一步移帐北京。”
“不。北京一定要去!”杨锐坚持道,“这是政治,哪怕危险也是要去的。守住北京,不单是守住了复兴会在国内的主导权,同时也守住了中国的既有权益。我们不会因为北京被洋人占领而出让更多的利益。
英国人不喜欢我们,但他们无兵可派。他们的做法不出意外的是日本人唱黑脸开战,他们则唱白脸调停。这是洋人惯用的伎俩了,我们要是顶不住。那就要对各国让出权益,而一旦让出权益。复兴会自身的合法性就成了问题。现在各处的报纸都还没有纳入我们的管理体系,真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各地的报纸就会铺天盖地申讨复兴会卖国,所以,北京不但要去,还一定要守住!”
杨锐理由让贝寿同无言以对,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要新政府被各国承认。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办法,只是杨锐性格如此,不喜欢掺和,喜欢采用最直接、最有效,但往往也是代价最大的办法实现目标。
贝寿同沉默,而徐敬熙则道:“先生,如果我们不去北京,还是立足于沪上,那么日本未必会有占领北京的打算,所有……”
“哎!你们啊。”看着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杨锐只好叹气,“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得到就要付出,有些选择看上去是最笨的。付出也是最大的,但却是最有效、从长远来看也是代价最低的。知道为什么你们不能领兵吗?就是因为你们太聪明,有智力没有魄力不会是一个好将军。现在不去北京是安全,但是去了北京且守住了北京,那么接下来的局面便是我们主导了。想想吧,唯一能干涉的日本都被我们制止了,那洋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我们统一这个国家?
大家要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和满清战争未必会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但我们和洋人的战争。一定会获得全国四亿人的支持!或许开始会失利,但是只要把战争长期化、扩大化。凭借这么大的国土和人口,我们将最终获得胜利。这其实就像赌博,斯斯文文的和洋人赌钱,我们是每赌必输,但真要是不顾一切和洋人赌命,他们就要怕了。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满清战败,洋人都要让他们签条约赔款的原因,因为洋人只愿意打斯文的战争,不想战争变成一个无法摆脱的泥潭。日本真要把事情闹大,那我们就把事情闹的更大,等到战事一起,贸易一断,全国的洋人都朝不保夕,那么他们自然会对日本施压……”
看着杨锐似乎是要再一次的发动义和团,徐敬熙惊道:“先生,要是这样,那我们将会被各国谴责,到时候……”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英日既然是同盟,那么日本的决定就是英国的决定,日本的责任就是英国的责任。我只认这一点,不认其余。真要是开战,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把中国变成另一个严州而已,我们欠着英国两亿两千多万两债务,这还不包括汇丰银行等英资银行在国内的放贷,每年更是给英国及其殖民地带来一亿七千万两的贸易顺差,还有他们在中国的投资,只算房地产都超过七千五百万两……”杨锐说着英国在华的各项数据,而后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满屋子停下来的参谋,沉声喝问道:“难度我们连布尔人都不如吗?”
“不是。不是。不是!……”参谋们不约而同的回答。进入总参的人全是南非军校出来的,布尔人能以五十万人口抵抗二十多万英军只让所有人汗颜。
“不是就好!”杨锐看着诸人,“你们忙吧。现在我们要关注的重点是东北和北京,还有砚孙的第9师和第10师,让他们快一些,把北洋这两个镇往北京赶也好,歼灭也好,总之他们要在二十天之内赶到北京。”
“是!”贝寿同几个敬着礼。战略方向杨锐已经确定,那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这么调动一切资源去达到这个占领目标。
杨锐看见参谋们忙碌起来,则会去了自己的屋子,不过他的办公室里人都在站着,思国寺的屋子并不隔音,刚才他在总参那边的讲话这边早就听见了,杨度见他进来急道:“竟成,不要鲁莽啊?事情总会有圆转的机会的。”
见他终于不叫自己‘竟成先生’,而是‘竟成’,杨锐笑道:“终于改口了啊!”
杨锐笑,杨度却更是着急,他道:“竟成。你不会真要跟英国人也开战吧?!”
“日本人开战,那么我们就把英国捎带上,德国人、美国人、甚至俄国人都会高兴的。他们最多也就是封锁沿海了。不说没兵力,就是有兵力。他们敢上岸吗?英国在远东的军力一真在衰退,这也是他们要和日本结盟的原因,他们想借日本教训我们,那我就索性一杆子捅到底,把桌子都掀翻得了。奉天被日本占了就占了,依托蒙古和吉林,我们一样可以反攻骚扰,他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残缺的省。他们要是十年不退兵。那我们就打十年,五十年不退兵,那就打五十年,一百年不退兵,那就打一百年……”杨锐看着他笑道,但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可……可奉天打烂了,北京也会打烂,整个沿海都会打烂,到最后……”杨度只感觉杨锐是走火入魔了,他以前还没有发现这个人还有这样的脾气。
“就是要烂!”杨锐看着他道:“比强我们比不过他们。但是比烂他们一定是比不过我们!我们现在就要让英日两国看到,强行干涉革命,最后的结果只会让所有人都没饭吃。明白这一点,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杨锐这根本就是耍流氓,杨度气道:“你这是无赖、流氓的做法!”
“哈哈……”杨锐忍不住大笑起来,后世美国就是用‘无赖国家’‘流氓国家’称呼朝鲜,想不到这个词现在就被杨度说了出来,他笑完再笑,直到最后才道:“皙子啊,你家里是有薄产的,也读过书。脑子里规条多,可现在的中国处于破产的边缘。他有赖的条件,真要是以后有钱了。那想要无赖也无赖不起来。你放心吧,英国人是最务实的,只要我们能切实的表现出无赖模样,他们一定会制止日本的。”
“可要是英国制止日本,但日本不听怎么办?”杨度追问道。
“真要是那样,那就和日本打到底了。”杨锐答道。
杨锐一副强硬的模样让人安心又让人害怕,杨度认为一旦强硬,那么中国遭受的损失将倍于英日,而岑炽认为开战损失的是国家,受益的复兴会,没什么大不了,章太炎则不关心损失多少,只要日本人强犯,复兴会就必须还以颜色,要不然这个新国家和满清毫无分别。
当着众人面前强硬,但是回到屋子里,杨锐却是忧愁的。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他就感觉到了那个位子的煎熬,他倒是明白光绪死前所说‘甚好、甚好’的原因了:千疮百孔的国家、近在咫尺的洋兵、几十年也还不完的洋债……
“真他娘的坑爹!”想到此,他自言自语的骂道。
“你又在骂谁啊?”见男人又在嘟囔,寒仙凤站在一边笑问道。
她笑颜如花,杨锐却依然不悦,不过他不好说骂谁,满清要是不坑爹,也不会轮到自己上位,他只好道:“没什么。”而后再道:“北京现在很危险,你就留在沪上吧,等那边局势平定了,你再过去。”
一听说自己要留在沪上,寒仙凤的笑容便收敛了,她委屈道:“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再说我不去,谁伺候你?”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杨锐无法对她解释太多,“你什么时候去我自有分寸,那边也不要谁伺候,我就住在军营里。”
杨锐执意如此,寒仙凤只能低头。和与程莐的关系不同,面对寒仙凤杨锐更多时候是要求而不是商量,寒仙凤毕竟不是没有上过新学的女人,面对自己的男人,三从四德的烙印还很深,对杨锐的要求从不反抗。
见到自己的女人不高兴,杨锐只把她拉了过来,道:“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北京就娶你过门。”
*
从北京来的四艘飞艇是在7月23日天不亮就抵达了沪上,天亮后飞艇卸军火的时候,按照临时布置,杨锐、章太炎等人第一次在沪上衙门亮相。这是一场新闻发布会,昨天夜里临时被通知的几家中外报馆都派来了记者,闪耀不断的镁光灯之后,参谋部的一个参谋向各位记者介绍了复兴军最新的推进情况,不过这些都不是记者们关注,只等负责解说的参谋介绍完,他们便齐齐举手问另外的问题。
“请问竟成先生,清朝光绪皇帝是复兴会士兵击毙的还是自尽的,我们听说……”
“请问竟成先生,复兴会之前宣传土地国有,是不是要把地主的土地予以没收,然后……”
“请问竟成先生,对待北京的满族人,复兴会会怎么处置他们?有谣传,复兴会将要把他们全部流放到新疆……”
……
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只听得杨锐脑子犯晕,之所以要举行记者招待会,他是想向英日表示一个态度,不过记者们问的都不是正题。终于,泰晤士报记者濮兰德的问题断断续续的被杨锐听道,他点了他的名,衙门里顿时静了下来。
“米斯特杨,昨天北京公使团照会复兴会北京的负责人谢,希望复兴会能停止战争,同时立刻召开国会,建议把大家所有的分歧都放到国会上解决,但是这个建议被谢拒绝了。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濮兰德道。
“濮兰德先生,”杨锐说的是汉语,“首先,我代表复兴会感谢你在八年前对我们的无私帮助,对于你的问题,我想从侧面来回答你吧。
复兴会成立于1903年,她之所以壮大,在于得到了一批失去德国国籍的、德国人的帮助,复兴会的军校建立在非洲,所有的军官,包括我,都是从这个军官学校毕业的。我们所受的教育和经历,让我们没有妥协、权衡的精神,毕竟都是军人,习惯像布尔人一样,用枪来解决问题。这很不好,但是这是在短时间内难以克制的习惯,也幸好有这样的习惯,我们在严州的部队才能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北京公使团的建议是良好的、善意的、人道的,但是我们无法接受!对于全国各地还剩下的那些残余清军、那些贼心不死的满人,我们在只有几千人的时候都没有妥协,为什么现在有三十万部队的时候还要妥协呢?
国会是要开的,但不是满清之前弄的那一套,我们将制定新的宪法,召开新的国会,但是再此之前,所有隶属于前朝的军队都要放下武器。我们很担心他们仍旧忘不了以前的主子,担心他们借着一些阴谋,颠覆这个新的国家,这是复兴会绝不容许的!如果他们真要找来了外来势力,那么三十万复兴军、几千万复兴会会员,将会像布尔人那样战斗!”
杨锐的发言明显是有所指的,濮兰德不悦的道:“杨先生,据我所知,布尔人最后是失败的,您现在说要想布尔人那样,是不是说复兴会最后也会失败?”
“训练复兴军的那些德国军官,曾经训练过布尔人,布尔人的精神就是复兴军的精神,这是复兴军从创立以来就一直强调的。濮兰德先生,如果这让你感到不适,我只有在这里向你诚恳的道歉了。我的初衷是要表达我、还有所有的复兴会员,脑子里没有妥协精神,对于残余的清军不会纵容,他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歼灭,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杨锐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言辞谨慎,“至于你说复兴会将和布尔人一样会失败,这虽然是题外话,但我不得不申明的是,中国和德瓦士不一样,我们有四万万人口,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如果有敌军入侵,复兴会不可能像满清签什么停战赔款条约,只会和当初在严州一样,把战争打到底!或者更确切的说,没有两千五百万敌军入侵,求和这个词,永远不会被提起。”(未完待续)
戊卷 第四十四章 火车
杨锐的话颠三倒四,一会说要打战争打到底,一会又说要求和,只把所有人都弄得糊涂。不过他的话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有人心知肚明的。
“杨竟成在沪上的谈话五次提到了布尔人,两千五百万军队是我们当年派往南非军队的一百倍。显然,他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北京英国公使馆内,参赞麻穆勒对着朱尔典说道。“爵士,我很担心他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是的,威廉。这正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用枪获得政权的人对外的态度一向是强硬的,可惜我们正好没有时间来教训他。”朱尔典很是遗憾的说道,钢丝已经上去了,那就看在上面能走多远。“杨竟成不但提到了布尔人,还提到了德国人,他坦言他的军队军官都是德国人训练出来的,不过他加了一个说法,那就是失去德国国籍的德国人。他这段话不仅仅是要向我们暗示,估计也有向德国人暗示的目的,只是他说的很圆滑,说明那些人是失去德国国籍的德国人。mi5的人真是太愚蠢了,八年时间都没有发现在莫桑比克的洛伦索马贵斯,有一所华人军校和一支三万八千人的华人军队!”
“不,爵士。这不能怪mi5,那是葡萄牙人的地方,他们去年也刚刚革命,变成了一个共和国。贪婪昏庸的官僚从不会去认真检查一个白人农场的。”麻穆勒说着南非的情况,但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个,“爵士,如果杨竟成失去理智,那他会做什么?再来一次拳乱吗?”
“他会干什么?”朱尔典笑道:“他不是告诉了我们吗,他要再来一次布尔战争。复兴会将像布尔人那样战斗,这就是他要告诉我们的。威廉,杭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据说还有十万人的部队……”
“哦。杭州的情况糟透了,那支军队的指挥官是一个满族人。他无法接受接受北京被占领、皇帝陛下已经死亡的现状。加上一些错误的决定,现在这支军队是一盘散沙,已经被复兴会的两个师拦在杭州城外靠近钱塘江的一处地方。按照杭州领事塞菲勒先生的估计,如果没有海军的支持,不需要三天,它就会崩溃。”麻穆勒道。“现在真正能起作用的,应该是直隶附近的三个镇,还有山东的那两个镇。这些才是……”
“那袁呢?”朱尔典打断道,“为什么我们还没有联系上他?”
“爵士,京汉线上电报线都被破坏了,也许,也许复兴会的人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昨天下午汉口的领事团已经派人坐火车前往安阳了,两天之后他将抵达天津,只会比杨竟成晚一天。”
听到袁世凯马上要出现,朱尔典的心情好了不少,他道:“那么在他到天津之前,我们务必要维持住现在的局势。保住袁的军队就是保住他的政治资本。天津的直隶总督是一个满族人,他的存在并不符合现在的情况,袁应该取代他。……威廉。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我想我等一下将向格雷爵士写信,向他汇报远东局势的最新变化,钢丝绳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麻穆勒看见朱尔典有些疲倦,出去之前最后说道,“先生,杨竟成的意思我认为还应该再次判断,所以,明天他到北京之后。我希望让莫里循再次对他进行专访,这样才能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好吧!你去安排。”看着麻穆勒想寻根究底。朱尔典并没有阻止。作为中国局势的最大影响者之一,朱尔典完全明白杨那段话的意思。只是他有些难以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疯狂,真的要和大不列颠开战吗?
真要是开战,那么北京将再一次被英日联军占领,沿海沿江的绝大多数地方也同样如此,中国会损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业和商业,整个国家一片混乱,陷入真正的分裂。这个代价是巨大的,不过,中国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联军也只会得到一片焦土,并且,没人会出来承担赔款,之前的贸易马上也会降到冰点,到时候这个国家唯一能值钱的就是人口……
朱尔典在书房里想着战争的后果,即便是有着绅士的修养,他还是对杨锐的妄言感到厌恶,如果他年轻二十岁的话,他一定也会和杨锐一样疯狂——既然这个国家要毁灭,那么大不列颠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西班牙人在南美干的事情在中国一样可以重复。
只是,他不是英国的国王,无权做这样的决策;同时,一旦中国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会给远东殖民体系带来灾难。复兴会已经可以生产步枪、火炮,还有各种各样的弹药,他们更有一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队和军官团,加上中国的四亿人口以及悠久且强烈的排外传统,这几者的结合将导致整个远东的殖民地都会产生叛乱。
“该死!他就是一个无赖!”在细细想过复兴会掀桌子的后果之后,朱尔典不由自主的骂出和杨度一样的词语,同样,拥有英国小店主精神的他和杨度一样,对无赖没有丝毫办法。
东郊民巷西北角英国公使馆的朱尔典骂杨锐无赖的时候,东南角的德国公使馆却对杨锐一阵赞叹。“杨就是一个武士!”雷克司喝了一口酒之后,对着参赞司艮德说道,“皇帝陛下被一群小人给欺骗了,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抛弃复兴会而选择清国政府,不过上帝实在太眷顾德意志了,现在复兴会和英国人交恶,远东将会变成另一个南非。”
“伯爵阁下,杨真的会和英国翻脸吗?他的军队很多,但却分散在各地,一旦日本人派出军队,北京很快就要沦陷的。”司艮德看着自己兴奋的上司,把一句不该说的话吞了下去,他记得当初决定要不要和复兴会交恶的时候,伯爵的报告时赞成的。
“会的!会的!”雷克司涨红着脸。“他们能在严州和清国政府军交战五年,那么同样可以和英国佬还有日本人交战五年甚至更久。英国佬有大麻烦了,我相信!帝国应该马上调整策略。力主让复兴会主导中国,而不是之前在集会上所赞成的袁世凯。对了。我们控制的铁路应该马上让复兴会使用,帮助他们快速平定局势……”
雷克司昨天还在谴责复兴会不承认德国贷款,可现在却换了一种说法,只让参赞司艮德感到一阵变扭,看着他不舒服的样子,雷克司说道:“哈瑞,这就是外交,你要习惯。我马上要向皇帝陛下汇报远东局势的最新的变化。帝国和清国政府的债务,那不是关键,我们可以和复兴会协商解决,只要他们能和英国人开战。对了,你找一个人明天去见杨,我们要和他建立直接的联系!”
*
飞艇在一千多米的空中航行,封闭的吊舱里,透过玻璃窗,杨锐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丑陋的大地上,有着连绵的田野和不时出现的村落。这是江苏,中国最富裕的省份,一年有三千五百两的赋税。
“居然没看到什么树!”杨锐感叹。这是他第一次在空中俯视这个国家。情况让他很不习惯。
“先生,这里大多是田地,自然很少树了。”陈广寿也是第一次坐飞艇,不过他在意的不是树,而是整个地面的风景。“不过大家都是烧柴火的,再多的树也耐不住砍啊。”
“要种树!”杨锐不忍再看下面光秃秃的荒山,转头说道。他本以为一百年前的中国会有更好的绿化,可现实却告诉他这是错的,二十世纪初全国的森林覆盖率只有百分之八。远不如一百年后,这其实也是水灾旱灾频发的根源。
“国土资源部有考察好人选了吗?特别是林业方面的。”杨锐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复兴会内部的人事用的是现代人力资源那一套东西,另外再加上了政委制。现在要组建中央政府,杨锐依然要推行这一套制度,本来预定是王季同执掌吏部,但他想去留学,所有现在的工作都交由陈广寿负责。
政务方面十二个部,有两个部门是最特殊的,一是礼部,在学部从中分出来之后,它就成了后世的文化部,一切不利于传统文化、有悖于复兴会统制的思想都要被控制;另外一个则是土部,包括矿业、水利、林业、土壤等分支。这两个部一个管的是虚体,一个管的是实体,都是民族繁衍之根本。在杨锐的计划里,前者将交给章太炎那帮国粹党,而后者,矿业人才留学生里不少,水利人才也有不少,就是林业人才难找,留学生似乎少有人学这个专业。
“先生,留学生里面倒是有几个人学的是林科,已经毕业回国的有一个叫程鸿书的,湖北汉川人,06年进入日本东京帝大林科,09年毕业,现在在山西大学任教;还有一个叫韩安的,安徽巢县人,07年赴美,获康奈尔大学和密歇根大学的理学学士和林学硕士学位;另外再就是一些还没有毕业的留学生,比如凌道扬、金邦正……”陈广寿毕竟是做秘书的,手上虽然没有资料,但还是记得不少这方面人才。
“现在出去的留学生都太年轻了,即使通过了领导能力测试,心性都还是不成熟。而矿业那边虽然有几个人,但是矿业和土部要做d事情并不沾边,他们只是探矿挖矿的,做部长并不合适。广寿,难度就没有年纪大一些的人吗?”无聊间,杨锐倒想着国土资源部的人选。
“这……先生,有一个年纪大的,就是不好用。”陈广寿有些犯难的道。“是一个传教士,叫做裴义理,金陵大学堂教授,隶属美国美北长老会,加拿大人,出生却在英国的爱尔兰。他虽然没有林学学位,但却和张四先生创办了中国义农会,现在在到处劝人种树,还建议官府把明节改为植树节。可先生,土部下设矿业司,如果让一个外国人做了部长,了解我国矿业分布,那就有碍国家安全了。”
杨锐不明白后世的植树节就是这个裴义理弄出来的,只听说他有美国和英国双重身份。如果把这个人任命为土部的部长,那所带来的政治效应是难以估量的,至于矿业分布。资料保密就好,他忙问道:“这个人多大了。沟通能力,领导能如何?”
“最少五十多岁。”陈广寿答道,“既然是传教士,那么沟通能力一定不差的,而他和张四先生创办中国义农会,领导能力应该也很好。”
“那就重点考察这个人。”杨锐确定道,而后有开玩笑的道:“要是那帮传教士不传教改种树多好,到时候全部给他们发奖状。”
杨锐说的有些异想天开。但是若是能解决矿业资料保密问题,这个人做了土部尚书也并无大碍,陈广寿把杨锐的吩咐记在下,正想问程鸿书和韩安这两个人怎么安排的时候,军情局刘伯渊急匆匆的从吊舱后部的通讯站跑过来,“先生,肃亲王善耆在旅顺露脸了!”
肃亲王会被列为方块2,那自然有他的能耐,谢缵泰不紧张这个人跑了,但杨锐却对这个满清贤王有些忌讳。这并不只是他女儿川岛芳子,而是善耆本身是一个极为开明的满人,一个开明的王爷却执着的要复辟。加上他和日本人的良好关系,能力是不可小视的。不过现在有利的就是善耆没有变卖家产,日本最多帮他一时,等过了这阵子,没钱给的话黑龙会那般人还是要走人的。不过,他这么快就到了旅顺,真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杨锐脑子里只把事情想了一遍,才问道:“看清楚了吗,真是善耆?他怎么过去的?”
“看清楚了。确实是善耆。”刘伯渊道:“至于他怎么这么快到了旅顺,猜想应该是日本海军派了舰艇。天津到旅顺也就只有三百多公里海路,十多节的驱逐舰一夜功夫就能到。看来日本人真是要铤而走险了!”
“善耆道了旅顺……确实是表明日本要在东北闹事。不过日本国内的消息如何?昨日日本内阁的商议。今天该有什么动静了吧?”杨锐问道。
“东京那边暂时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我想应该是在晚上才会有结果。但按照情况分析,日本出兵是一定的,只是规模还无法确定。”刘伯渊道,“先生,对这个善耆,我们是不是要?”刘伯渊做了一个割喉的东西,示意暗杀这个人。军情局狙击手不少,但是少有暗杀,除了处决叛徒还有盗墓贼,现在为止,只杀了礼亲王世铎一人,真正太闲了。
“不行!”杨锐想也没想就否决了,“如今我们和满清客主换位,以前是他们在明处,现在是我们在明处,真要是暗杀,吃亏的一定是我们。再说,我们一暗杀,以后只要有人死于非命,那民众就会以为是我们干的,得不偿失。
还是想办法查清这善耆到东北要干什么吧……日本人想要出兵开战,总是要有借口的……庚子时,孙汶的惠州举义,还有前几年的潮州举义,都有攻击抢窃厦门日本银行的计划。你让东北那边注意一下,防止日本人用自残的方式来挑起事端。即便我们无法阻止,但也要探查出事情是谁干的,以后也好有个说辞。”
“还有,让张榕照会在奉天的各国领事,委婉告诉他们日本人将有挑起事端。”杨锐说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杨锐在飞艇上担心日本人自残的时候,冯麟阁和张作霖骑着马,跟着一面仿造的复兴会军旗,带着一些亲信和日本人沿着铁路,从辽阳赶往苏家屯,那里,将有他们两人要完成的神圣任务。
今天中午的时候,两人在辽阳见到肃亲王善耆,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王爷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和蔼可亲,言谈间居然还问了两人的家事,可谓是关怀备至。除了关怀,给出的官位也不小,王爷说东北胡子多,不是读书人能管好的,真要想东北大治,还是得武人来管。这话一说,只让冯麟阁和张作霖的心差一点跳了出来。
早前这东北就是将军管的,而不是什么总督巡防,那时候奉天将军最大,而后是吉林将军,黑龙江将军。王爷现在直言要武人来管东北,那就是说这以后怕是要改回由将军主事。真要是那样,他们两人那可就是一省之长了,想想当初只有个保险队,管的也只是几个庄子几个山头,现在居然能把一个省变成自己的地盘,这得要多少保险队啊?
趁着两人犯晕的时候,王爷又授了锦囊妙计,那就是在苏家屯闹出一点事情来,最好能死几个日本人或者洋人,到时候洋人一出兵干涉,这东北就回来了。
冯麟阁哈张作霖浑浑噩噩的出了辽阳城,冯麟阁越想越高兴,而张作霖却越想越不对,他总觉得这王爷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很怪异。他看了队伍里那些巡防队打扮的日本兵一眼,策马跑到冯麟阁旁边,低着嗓子道:“大哥,日本人不会有诈吧?”
“嘿!老疙瘩,日本子能有什么诈?你不是喝多了脑子就犯晕了吧?”冯麟阁自日俄战始,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日本人混,远不是张作霖这种墙头草可比,这其实也是他获得宝星勋章的原因,现在张作霖居然怀疑日本人,这着实难以让他接受。
“大哥,东北复兴会闹事,关内复兴会就不会闹事啦?”张作霖反问道:“现在这两天咱们都听日本人说外面怎么了外面怎么了,外面真怎么了,咱们可一点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咋了?”冯麟阁反问道:“现在洋人站在朝廷这边,复兴会能反天不成?现在东北大乱,朝廷出兵,洋人也出兵,等灭了张榕这个乱党,剩下那些从逆的能不要请降吗?老疙瘩,咱们这是运气好啊,等平了乱,那就是一省将军了!”
看着冯麟阁还在做官迷梦,张作霖只有败退。俗话说北人南相者贵,他向来都是谨慎,从来不乱押宝,这一次逃到辽阳,其实也是那天晚上被吓的,而后就是由日本在安排一切,前天晚上到现在,他只觉得迷迷糊糊的很不安心。
“大哥,小鼻子不让咱们出去。”张作霖败退之后,张作相策马靠了过来,刚才他是想离开铁路线去沿路的村落打探消息,但被随队的日本人让赶了回来。
“怎么,他们干嘛不让你们出去?”张作霖问道。“他们管的也太宽些吧。”
“他们说现在是秘密行动,不允许出去。”张作相无奈的道。“还说想要花姑娘,等干完活儿自然就会有。娘的!”
“妈拉个巴子的!”张作霖怒骂道,不过日本人说的在理,他实在是不好发作。“回去队里面吧,待会放机灵点,真要是鬼子要坑我们,就灭了他娘的!”
张作霖和张作相嘀嘀咕咕,跟在后面的田贺少佐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也没有上来劝阻,这帮支那人,只是这次行动的道具而已,真正的行动还是要靠自己的人来做。见张作霖几个不说话了,他问向身边的另一个军官,“高山君,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
被他问的高山少佐看看地图,再四周的环境——这里靠近苏家屯,路基两边的青纱帐之间,两道铁路贯通南北,马上就要天黑了,村庄里都是狗叫声。“田贺君,就在这里吧!”高山少佐说道,说罢就把马勒住了。
“好!”田贺少佐说道,随即示意诸人停下。
看着日本人拿着铁镐溜到了铁路上开挖,张作霖问道,“娘的,小鼻子要干啥?”
“不知道。”几个兄弟也看不懂日本人,只能是摇头。等那些日本人挖开铁路下面的路基,从一个包里拿出一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时,张景惠不由想到一个东西来,急道:“雨…雨…亭,小鼻子是在埋炸药,他们这是……这是……这是要炸火车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