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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贰零肆柒     清末英雄txt下载     清末英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 摊牌3

    宋小五倒下之前看到的灯火不是司令部,而是连夜赶往战场的陆梦雄部。个把月的功夫,新编营的这些二流子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子弹中了没死能长时间歇着,还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要是死了那就能永远的歇着了,家里头还有人照顾;而团长的鞭子,抽了之后一点也没得歇,不但饿饭,并且后面的鞭子还没完没了。子弹和鞭子的较量中,鞭子完胜而子弹完败,于是,这些二流子一个个都变成了合格的士兵。

    “团长,是司令部的传令兵!”枪声吸引了新编营的士兵,马上就有人上前去看究竟,不过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开枪的传令兵已经没气了。

    “他为什么开枪?”陆梦雄问。

    “不知道,他已经断气了。不过,他手上抓了这个……”副官把宋小五手上抓的带血的布递了过来。

    陆梦雄打开纠成一团的布,马灯下这歪歪扭扭的字很是难认,一看就知道是没文化的大老粗写的。“风是日人”。日人,日人应该是日本人,可风是谁呢?他实在是想不透这风是什么意思,军队里没有人叫风啊。

    “他从那边过来的?”陆梦雄猜不透谜语,又问道。

    “好像是从南面过来的,他的身上中了枪,跑过的地方有血。”副官说到这心里猛的一缩,中了枪不包扎就跑,他娘的够狠!真不知道这个兵留着血跑了多远。

    “南面?!”陆梦雄忽然感觉全身一寒,出大事了!他倒吸了口凉气,立马从坐骑上跳了下来,对传令兵道,“马上,马上命令各连原地设防,阻击一切南来之敌。”而后他又抓住副官,“再派人急速赶往司令部,就说……就说南面的阵地被敌人突破。快!骑我的马去!”

    副官见陆梦雄如此疯狂一脸诧异,仿佛感觉这是在做梦。陆梦雄见他发愣,一脚抽了过去,大吼道:“快去司令部!愣着干什么,麻辣隔壁的!”

    副官骑着马没跑多远,陆梦雄又朝着他喊道:“回来,回来!”说罢朝马前面打了一枪。副官此时还是浑浑噩噩,但是被枪声吓了一跳,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陆梦雄这回倒没有什么之前的急切,而是异常冷静的说道,“张宗昌身边的女人是日本人。司令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日本人。她们两姐妹都是日本人!你让司令把她抓起来。不要坏了大事。”说罢又把手中的血书递给副官,“司令要是不信,你就给他看这个,就说这是张宗昌写的。他已经被小金凤杀了,二师已经叛变!”

    越来越多的话语刺激着副官的神经,他已经完全的失去思考能力,这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在一起喝酒的弟兄怎么一夜功夫就投了日本人呢。他哆嗦的接过陆梦雄手上的血书,使劲的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打马往司令部奔去。

    其实,陆梦雄的担心完全是多余,杨锐完全相信小银凤就是日本人。此时他正被她用一把手枪指着,这把枪还冒着烟,刚把两个冲进来的卫兵打死在地。

    杨锐微笑着忽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穿越本是个游戏。面前的枪一开,那么他就会从迷梦中醒来,然后重回后世的上海弄堂,继续为卖掉在冬天吃进的一千多吨江西橙子而四处奔走,也许还能赚一点吧,他如此的想。

    “你笑什么,不怕我杀了你吗?”本想杀人立威的小银凤却没想到杨锐居然很高兴的笑了,一点也没有惊慌,反而像是要回家一般的平静。

    “你是日本人吧?”杨锐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问题。

    “对,我就是日本人,没想到吧。”小银凤一改昔日的柔婉,变做一只高举着尾巴的母蝎子。

    “没有什么没想到的,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杀我。”杨锐站着忽然感觉累了,他说着话,走向书桌,然后坐了下来。

    小银凤没有阻止他的举起,她握枪的手又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更没有气急败坏。“哼!不是不杀你,是还没有到时候。”

    “杀人还要看时辰吗?想杀就杀好了。”杨锐无聊的点了支烟,点火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了,他停了下来,说道:“对了。你姐姐小金凤也是日本人吧。呵呵,真想不到,一个在黑龙江做了几年胡子的女人居然是日本人。”

    “有太多你想不到的事了,知道吗,一会你的司令部就要被包围了。”说到这小银凤高兴了起来,“然后整个奉天都要被包围了,这次战争你们就要输了。”

    小银凤透露了不少信息,很多事情在杨锐的脑海里勾画了出来,“你们不杀我估计是要问我旅顺的事情吧。呵呵,还真……”不过他看向小银凤那种甚为熟悉的笑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其实啊,你们这次赢了也得不到什么,俄国有两百多万军队,这次之所以输,是因为欧洲的军队还没有过来。对了,他们的波罗的海舰队就快到了,一旦海战你们输了,呵呵,那你们的天皇就等着吃俄国海军的炮弹吧。”

    杨锐的话戳到了小银凤的痛处,她的脸扭曲了起来,然后高声道:“大日本不会输的,东乡大将会把露西亚人送到海底,就像蒙古人那样。”

    “蒙古人那是宋朝人故意使坏,造船没有造结实;这次你们大本营里面就有内奸,你们的所有计划俄军人早就知道了,这次……呵呵,日本要悲剧了。”杨锐忽然很想逗逗这个婊子,想看看她失望的模样。

    “内奸是谁?说,内奸是谁?”小银凤激动起来,她逼近到杨锐身前几米的时候又赶紧后退,床上的纠缠让她很明白这个男人的力量,只要自己离他近一些,那么凭借着手中的枪是无法对付他的。

    杨锐正想引诱她近到身前,然后拼着受伤也要把她结果了,可是这个女人太警觉,让他的企图完全落空。“内奸……是谁是不能告诉你的,再说就是告诉你了。你能活着出这个营吗?”

    “出不出的去不要你劳心,”小银凤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捆绳子丢了过来,“套进去,……快点,套进去,不套我就开枪了!”

    对着她的枪,杨锐只好拿起身前的绳套,像穿套头衫一般的套了进去,他这边一套,小银凤手上的绳子猛的一拉。所有的绳索都绷紧了。然后她拿这绳子围着椅子转了几圈。把杨锐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杨锐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紧紧的被绑身侧,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他妈的。你倒是好手段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带我出去。”

    杨锐的话说完,小银凤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带你出去啊,张宗昌已经投靠我们了,咯咯,我们在这儿那也不去,很快日军就会打进来的,到时候,咯咯……”

    小银凤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激战的枪声,杨锐听过心直往下沉,真要是按照这娘们的说法,那二师一投降,南面阵地一放开那整个部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全军覆没?!真的要死在日本人手里?!自己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杨锐脑中千百种念头不断的交织碰撞着,额头汗也都流了出来,滴在身前的桌子上。

    小银凤把杨锐绑紧,再听到外面的枪声,知道这几个月的辛苦马上就要收获,心中越发高兴起来,她看着杨锐脸上神色不断变幻,笑着道:“大帅,你就别想了,放宽心,我们日本人是很爱惜人才的,只要大帅能真心投靠,帮着把那个内奸找出来,我们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她不待回话就把准备好的棉布塞到杨锐的嘴里,然后把刚才打完的弹壳从手枪退了出来,重新装弹。手枪摆弄停当,她又把行军床移到了营帐门口拦着,再将帐内的其他马灯全灭了,只留下一盏放在了门口的行军床上,如此一番折腾之后营帐里顿时暗了下来。

    看着小银凤熟练的摆弄着手枪,又见她只留下一盏微亮的马灯而自己却躲进了阴暗里,杨锐终于感觉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她不只是普通的色情间谍,而应该是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全能特工。居然这种事情也给我遇到了,杨锐心里只叫晦气,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帐外的学生了,他们不但要抵挡日本人的偷袭,还好想办法把他这个革命领袖从敌人之手中解救出来。

    小银凤在营帐里布置的时候,帐外头徐烈祖、陈广寿、雷以镇几个正对着营帐想办法,甚至连那个武技高手小叶子都来了,一圈子卫兵之中,徐烈祖的办法是死命突进去,他喊道,“为先生死的时候到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雷以镇给拉下来了,“这样鲁莽是要出事情的!”

    “那婊子就只有一把左轮手枪,六发子弹总有打完的时候……”

    “放屁,离那么近,一发子弹就会杀了先生!”旁边贝寿同吼道,关键时刻文雅的他也粗俗了。

    “那怎么办?!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先生死!”听闻小银凤是日本间谍,徐烈祖此时心智大乱,他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那天晚上虽然让女兵搜了她的身,但是却没有拦住她入营。

    “现在不是谁死谁活的问题,现在要的是快点把先生救出来,不然我们三个团永远要困死在这里。”雷以镇是众多学生中最能服众的,事情一出他就和雷奥商量,他负责救先生,雷奥负责对日作战,同时封锁消息,司令被抓的事情禁止外传。

    “工兵营的来了吗?”贝寿同来了不到几分钟,但是心中焦急的他问了无数遍工兵营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个副官拉着一个工兵连长过来了。

    不待对方喘气,贝寿同劈头就问,“司令的帐篷时你负责搭的?”

    工兵连长很是莫名,但是见一圈子大大小小的军官都看着自己,他紧张的点点头,“是,是我们连负责搭的。怎么……”

    “是按照俄毛子的标准,还是我们自己的标准做的?”贝寿同没有解释怎么回事,他没有时间解释!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工兵连长持重了起来,他想了一下才道:“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标准搭的。不过因为我们自己的羊皮帐篷制皮的时候没有处理好,这种帐篷搭好住里面会有一种腥臭味,我怕先生不喜欢,就在这种帐篷内部又搭了一个俄国人的白布帐篷……”

    “就是说这个帐篷其实是两层的,里面那个帐篷是白棉布的?”贝寿同问道了关键处,恨不得把这个连长的脑袋扒开看个究竟。

    感受着贝寿同狼一般吃人的眼神,连长有点呆滞的点点头,“是,是,是两层的。”

    “能不能拆了外面那层羊皮帐子?”贝寿同又问

    “啊?!”

    “我问你。能不能拆掉外面那层羊皮帐篷。但是又不被里面的人发觉?”贝寿同抓住他的领口。又问了一次。

    “能,能,我,我试试。我试试……”连长有些明白贝寿同的意思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拆掉外面的帐篷。

    “好的。别吵了!听我说!”工兵连长出了汗,贝寿同头上也是汗水滴答直下,不过其他人都还是在争吵怎么救人,加上外面阵地的枪炮声,整个场面乱哄哄的。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里面只有贝寿同一个说话,“狙击手到了没有?”

    “到了,早到…到了。”

    “叫过来。”贝寿同进入了状态。自发的下达命令了。

    “我的计划是这样,营帐是两层的,先让人把外面的那层羊皮帐去掉,只剩下里面一层棉布帐篷,这种棉布虽然厚但却透光。里面是有灯光的,要是只剩下里面一层棉布帐篷,那么在里面有灯的情况下,人的影子会被映射在帐篷上,那我们就可以让狙击手干掉她。”贝寿同后世不愧是干建筑的,救人都想到了拆房子以及光和影。

    “那要是那女人不是站着的,我们看不到影子怎么样办?”

    “那我们就把所有的帐篷拆掉,然后让狙击手一枪暴头解决她!”贝寿同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只能如此。

    计划就是这样,雷以镇、徐烈祖、陈广寿几个相视一眼,都点下了头。

    羊皮帐篷是靠着木头架子挂起来的,它和里面的棉布并不相连,帐篷和帐篷之间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塞一些干草在里面以起到保温的作用,要是没有干草,那就只能像热水瓶一样凭借两层之间的空气保暖了。在贝寿同的指挥下,几个身手矫健的工兵口中咬着刀子,分别爬上了木头架子的各边。工兵已经就位,贝寿同又望向狙击手,这次狙击手没有什么好隐蔽的,他们都伏在帐子几十米外,就等一出现影子然后一枪把目标狙杀。为了不使狙击手过多形成误伤,贝寿同只选了两个人,一个是成绩最好的向小平,另外一个则是白茹。

    一切都准备就绪,贝寿同又看向雷以镇,在雷以镇轻轻的点头之后,他的手使劲一挥,木头架子上的工兵的刀便把栓着羊皮的绳索都割断了,四边的羊皮“霍、霍、霍……”的落下之后,里面白色的棉布帐露了出来,但是帐篷里的灯光并没有反射出女人的身影,只有一个短发的影子静坐在一张桌子前,丝毫不动。

    四面羊皮帐落下的时候,小银凤心中猛的一跳,她之前只提防着门口有人打进来,可是她却忘记了,这里是帐篷不是屋子,原先以为牢靠的四面墙未必像土墙那般坚固,寒风吹的帐篷不断的抖动,她很是不安起来,面色一寒,叫道:“外面的人听着,座山雕在我手上,谁要是敢再拆帐子,我就一枪毙了他。”说罢,她朝着外面开了两枪以作示警。

    听到小银凤的喊声和枪声,贝寿同制止了工兵要拆棉布帐篷的举动。计划本来是周详的,但是结果却和预料的不一样,敌人只把一盏灯放在营帐门口,而自己却藏在了黑暗里。

    在诸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徐烈祖跳了起来,“我去!我去把她引出来!”说罢一个冲锋,头也不回的冲向几十米外的帐篷。

    徐烈祖的暴走让所有人都很恐慌,生怕他把事情弄巧成拙,只是他人一跑其他人怎么也没拦住,在众人“不要!”“别过去!”“快回来!”的喊声中,徐烈祖没入了营帐,然后紧接着就是“啪…”“啪……”两记清脆的枪声,一个不甚高大的影子在帐篷里摇晃几下然后不甘的倒下了。

    徐列祖倒在了杨锐的身前,死不瞑目!看着这个对自己无比忠诚的学生就这样的结束了生命,杨锐心中顿时间充满了愤怒,他憋着劲把口里的烂棉布吐了出来,骂道:“啊!啊!艹你妈!艹你妈!”他边骂边挣扎的想站起来,可是绳索不但把他绑的结实,更把他和椅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他还没有起来,便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倒上了徐烈祖的血泊中。感受着这犹自滚烫的热血,杨锐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悔恨!而这时,他听见一记枪声,然后紧接着又是一记猛烈的爆炸,他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

第一百零二章 天亮1

    帐篷内的爆炸声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待大家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杨锐已经从营帐里出来了。刚才手榴弹炸出的弹片没有损伤他分毫,只把椅背上的绳子给炸烂了。他身上半边是血,身上还缠着一些绳索,却横抱着徐烈祖的尸体向众人走来,外面的人看着杨锐一步步过来,一时间都愣住了。

    “烈祖死了,你先看好他。”杨锐把徐烈祖的尸体轻轻的给了他的同乡陈广寿,放下之后决然道:“其余人各回岗位,我们要打退日本人!”

    杨锐往参谋部快步而去,边走边把身上的绳索扯掉,旁边雷以镇道:“先……,你……伤……”

    杨锐见他对自己说话,但却一点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直到雷以他再三重复的时候才道:“我听不见!”

    然后又道:“战况如何?”

    雷以镇被杨锐一句听不见吓了一跳,但见杨锐神色自若,猜测他应该只是被爆炸镇聋了耳朵,缓一下便好,心倒是放了下来,又见杨锐问战况,便大声道:“先生,现在……制住了,南面……放了进来,……发现了,陆梦雄……,堵了一下,敌人……后方区……。”

    杨锐听闻敌人已经到了后方区眉头不由的一皱。和俄军凭借一条堑壕打战不同,复兴军的工事不是单线的而是立体的,防守也不是僵硬的而是弹性的,它不像俄国人那样一直将敌人拒之于堑壕之外,而是善于把敌人放进来,然后通过预定战场的火力点将冲进“嘴”里的敌人吃掉。在这样的原则之下,防御阵地分为警戒区、战斗区和后方区三个部分,自从开战以来,二师防守的都不是重点地区。它只是被安排在警戒区和战斗区结合部的第一道堑壕里,而第一道堑壕后面两千米左右的战斗区以及后方区则一直是在一师的控制之下。如果是正常的对阵,二师弃防警戒区之后。那么进来的敌人将在战斗区被各处隐蔽的暗堡、火力点射出的交叉火力消灭,可是因为袭击的突然性。一师只是稳固了第二道战线而放弃了一道堑壕与二道堑壕之间的暗堡、火力点,使得无法对突入的敌人进行有效的杀伤。

    遵照突发事件的防守预案,一师打得艰苦但是并不痛苦,而进攻他们的日军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进攻南面阵地的第七师团第十三旅团还好一些,因为突袭,这边的阵地和制高点日本人占了不少。凭借人数优势基本能和对面的独立军打了个平手,但是进攻北面第一师团饭田俊助中将在一开战就被对面的火力吓了一跳:夜袭的第一旅团三千多名士兵安全的通过障碍区之后,就被一阵突入而来“唆、唆、唆、唆……”的火炮给炸翻了,轰隆不断的爆炸声里。没有人知道在那几分钟里落下了多少炮弹,但是大家只知道这一轮炮打完,夜袭部队就差不多没有了。

    看着自己的士兵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第一旅团的司令官松本务本少将抓着参谋二部派来的联络官的衣领,拼命吼叫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这就是你们的情报?!你们是帝国的罪人!!”

    参谋二部的联络官也没用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诡异。己方的士兵似乎是送上去被敌人消灭一样,他垂着头站在一侧,不敢再有什么言语。

    第一师团的进攻受挫使得北面的进攻停了一会之后才重新开始,但夜袭变成强攻却使得日军毫无进展,北面一时间僵持。倒是南面的枪声很剧烈,第七师团师团长大迫尚敏中将看着几里外的黑暗很是恼火,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在独立军最后一道防线外,巴不得能更进一步击穿敌营,可是对面的清国人却是无比的顽强,特别是黑暗里的那些时不时换着位置开火的机枪,更让进攻部队很是忌讳,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小股敌人给围在一角,然后在机枪、迫击炮的狂轰滥炸下集体玉碎。

    “阁下,敌军的机枪数量出乎我们的想象,而且士兵作战意志很顽强,我们是不是等天亮,炮击之后再进攻?”师团参谋长吉田平太郎中佐如此建议到,他不断的在计算己方的伤亡,他很清楚,消灭独立军只是合围奉天的其中一步,要是在这一步中伤亡太大,那么后续的作战就难以维持了。

    “不!不能停止进攻,反而要加强攻势,只有让敌军无法休整无法喘息,天亮后的进攻才能顺利!不打垮就不能打烂!”大迫尚敏中将毕竟是沙场出身,两军对阵,他在乎的是彼此的气势而不是军校出来参谋们的数据。

    “哈伊!”中将的命令参谋长无法违抗,他只好转身传令去了。

    杨锐赶到司令部的时候,参谋部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们欣喜的看着站在门口身上犹自带血的司令,便是雷奥也从椅子上利索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仅存的左手抓着杨锐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灿烂的笑了起来。

    杨锐抓住他手臂,感受着众人关心的目光,心头不由的一热,他大声说道,“看什么看,干活!把日本人打出去!”众人闻言顿时一惊,不过一会脸上都笑了起来,房间里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代之的是一种必胜的信心。

    “……陆梦雄部伤亡很大,建议马上撤下来,一团一营顶上去……”

    “……炮团那边飞雷炮已经就位,可以开始轰击南面的日军了,马上开始……”

    “什么……什么,大声点,对……是,这个点很重要!对,马上夺回来!一定要夺回来…”

    “……到了吗,喂,过了线吗,多少人过了线,几十人还是几百人?”

    “……四团已经出发了,现在风沙很大,让他迂回到日第一师团后方。然后伺机进攻……”

    “……”

    参谋部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让杨锐的心安稳了下来,刚才被小银凤绑着的时候他只想着自己的部队有没有乱,在日军的突袭中会损失了多少人。至于自己是不是能活来下他倒没有想太多。在经历过抚顺那一次危险之后,空闲之余他就写了一份上百页的遗书。以防万一自己死了,或者再次穿越回去了,这个时空所计划的革命还能继续,历史将不会按照以前那样的发展。不过现在,在获知一切都正常之后,他又是一阵后怕,狙击手的子弹要是打偏了。或者那颗从小银凤怀里掉出来的手榴弹离自己近一点,那么,是的,那么自己真就要回去卖水果了。

    “报告。文官屯出来的部队已经出了文官屯,准备迂回到了第一师团的侧后方,潘承锷来电说什么时候进攻第一师团?”参谋将最新的战报汇报过来。

    杨锐从乱想中回过神来,看了大家一眼,问道。“南面怎么样了,战斗区的制高点、暗堡等有没有夺回?如果只是把战线稳定在第二道堑壕,一旦我们抽调部队进攻第一师团,南面的防线很有可能在日军的大规模决死冲锋之下崩溃。”

    “一团三个营已经顶在南面了,只是在战斗区完全被日军占领了。要反攻的话制高点反而会被他们利用,夺回来代价极大,收获和付出不成比例。”参谋没有说话,这次是雷奥解释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团防守一个旅只要工事和火力完备没有问题,但是要一个团去进攻一个旅,特别是双方战线长度一样的情况下,那难度和伤亡是难以承受的。

    杨锐想到战斗区里的那些布置,也是很头疼,之前是准备让小鬼子喝一壶的,谁知道攻守互易,自己布置的却被用在自己头上,真是……思考半响,杨锐眼中凶狠毕现,抓着的铅笔也“啪”的一声断成两截,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就让火龙部队上!”

    “火龙部队?!”在坐的参谋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想贝寿同这些老资格的确完全明白,“可是……可是这个不是只能在最后危急……”说到这贝寿同不说话了,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候了——南北两面的日军都还没有全力压上,如果在天亮前没有击碎日本人意志,天亮之后日军在炮兵支援下全军突击,凭借己方三个团是难以抗衡的,甚至,他们不需要击穿己方防线,只要把独立军压缩到一个狭小的区域,然后不断炮击就行了。只有主动、快速的把敌人在天亮前击退击垮,一师才能获得喘息之机。到时候,被骑兵护送出去找增援的马德利多夫上校也许会拉来援兵,由此整个战局才会好转。

    火龙部队其实只是一支保命部队,编制只有三个排一百二十人,远小于复兴军两百二十人的连级编制,指挥官是王世徵,一期工兵出身,是工兵头头林松坚的同乡。开战以后这支队伍就编在军直属部队里无所事事,虽然王世徵知道只要自己出动了,那情况就是极为危急了,但是身为军人只观战不参战,这是多么憋屈的事情啊,在屡次迟滞不成之后,他自喻自己是个打酱油的,在战场上游游荡荡仿佛一个鬼魂。

    不过在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司令部的命令让放下电话的王世徵不由的全身一紧,双手把帽子、领章、腰带全部理了一遍,在确定自己仪表没有问题之后,他战意昂扬的出到操场,对着空地上的帐篷喊道:“全体集合!”

    一百二十人站成了一个标准的方阵,看着那些全身裹着石棉布静立不动的士兵,王世徵没有像其他部队一般做什么动员,而是对着全体士兵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完全知道自己部队作战的危险性,但他又希望部队能出现在战场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看着这些也许能回来的也许回不来的士兵,他说不出什么劝慰、鼓励的话语,只有深深的一躬。

    “全体准备出发,班排长留下听候安排!”他说罢就把队伍给解散了。

    留下的几个班排长则看着任务图,由王世徵安排具体任务:“现在南面日本人已经进攻到了我们的后方区,他们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冲进司令部了。司令命令我们支援一团,一号到四号车按照之前的演习进入战场,要注意的是,战斗区因为不断的炮击地上应该会很不平整,推进的过程中注意颠簸。有弹坑尽量避开;五号到八号车跟在前车后面,不要开火,一定要注意防炮避弹!”说到这王世徵环视身边的军官一眼。大家见他目光一扫,心中都是一紧。以前演习发生的事故大家记忆犹新,真要是被敌人打中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好了,任务安排完毕,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没问题…没有问题!……”训练了那么久,每次看到前线抬下来的伤员诸人都有一种愧疚,同样是军人。怎么能老是缩在后面呢,要死就死个痛快吧!

    “好!出发!”王世徵叫道。

    天终于快亮了,第七师团野战炮兵联队长鹤见数马中佐兴致勃勃的站在一处高地上,望向北面还在激烈交火的地方。很有一副指点江山的兴致,和步兵部队的磨磨唧唧相比,他相信只要自己联队的二十四门大炮一开火,那么对面的清国马贼就要溃退,南北夹击的两个师团将会彻底荡平这股讨厌的敌人。至于他们的那种射程短的惊人、火力密的吓人的小炮,中佐阁下是不屑一顾的。他甚至认为,如果不是师团长勒令他夜间不许盲射,同时大本营给炮兵配属的炮弹实在是太少,他早就已经帮助步兵冲进敌人司令部了。

    “马鹿!”想到配属的炮弹中佐就不由的再次大声的咒骂大本营一次。他感觉作为日本炮兵是无比悲惨的,火炮射速最低、射程最近不说,便是炮弹也少的可怜,刚登陆辽东的时候每门炮只有可怜的五十发,沙河会战的时候提高到一百发,这次决战好歹给了两百二十发,但是连续十几天的作战炮弹已经剩的不多了,减去为最后卫彻底包围露西亚军的四十发,能用在这次的歼灭战力只有十七发,也许十发就够了,中佐又看了下北面那一团黑暗,心中感觉为几千已经入口的敌军而浪费炮弹很不值得。

    “阁下,参谋长阁下问何时能开始炮击?”一个通信兵刚接到师团参谋部的电话,跑出指挥所过来询问。

    “嗯……”鹤见数马中佐又看了下自己的怀表,说道:“现在是四点四十五分,五点钟十五分钟可以炮击,五点二十二分结束炮击。”中佐说出了准确的炮击时间,按照计算,今天的日出时间是在五点十八分,提前几分钟那么天色将是大亮,观察员视线将无阻碍。另外他决定只对这个待歼之敌每门炮只发射十发炮弹,二十四门炮就是两百四十发炮弹,这两百四十发炮弹落在一千多米的战线还是能取到很大的作用的。

    见中佐阁下确定了时间,通信兵立马回指挥所回话去了。进攻时间在炮兵联队这边是五点十五分,到了前线步兵那边就成为五点二十五分,在上级军官的命令下,五点钟一到,整条战线的士兵都停了火,这边一停火,对面的独立军也停了火,战场上忽然的寂静使得所有人都很不习惯,天亮前那种浓重的漆黑更有种说不出的凶险,空气里只有硝烟和鲜血的味道,但在这种味道里,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决战马上就要到来,更多的鲜血和生命将泼洒在这片肥沃的黑土里。

    寂静的黑夜里,第七师团下属第十四旅团开始进入前线阵地,半个小时的炮击之后,这个养精蓄锐但却只有四千三百人的不满编旅团将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白刃冲锋,所有的日本军官都相信,凭借对面两千多苦战已久的清国人,和两军间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是无法抵抗住这次冲锋的,冲进去就是胜利,这是他们的一致想法。

    珈蓝少尉在黑夜里看不见自己的小队,但是他能感觉到他们就围在自己的身边,

    “山本?”

    “嗨!”

    “铃木?”

    “嗨!”

    “荒井?”

    “嗨!”

    三个伍长都在,珈蓝心里踏实了些,黑夜就怕掉队。“对面是清国人的阵地,我们等下只要跑过去就好了,帝国就要把露西亚人包围在奉天,露西亚人就要投降了,我们将获得最后的胜利。”连日的作战使得士兵极度疲劳,珈蓝少尉不得不在临战前给这些并不合格的后备兵打气。“进攻之前炮兵将会使劲炮击对面的阵地,那些清国人听到炮声就会撤退,他们一向来就害怕大炮,所以,天亮之后,我们只要轻松的跑过去好了。”

    长长的一席话说完,但是少尉却没有听见士兵们的任何回应,他不由的严厉起来,“谁要是敢后退,或者不使劲往前冲锋,那就不是天皇的臣民,而是帝国的罪人,听到了吗?!”

    “哈伊!…哈伊!……”士兵们闷声闷气的回应道。

    “八嘎,真是马鹿!大声一点!”

    “哈伊!”这一次的效果要比之前好多了,珈蓝少尉心中不由的满意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天亮2

    临近黎明但天色却奇怪的昏暗,整个三台子都笼罩在一片寂静的暮色里,响了半夜的枪声停了,吹了一夜的风也是停了,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在等待着什么。

    “马上就要天亮了!”杨锐站在司令部外面的掩体里,看着外面即将褪去的暮色说道。

    “马上就要天亮了!”大迫尚敏中将感觉到即将来临的黎明,也是如此说道。

    一团防守的堑壕里,李二虎正在对王世徵介绍前面的情况,“庄子外面也有些房子,但是被炮兵给轰塌了,那里小鬼子刚多,之前俺的人突过去一回,但那边残梁断瓦下面全是小鬼子,你们得要小心,还有就是……”李二虎根本不知道王世徵是什么部队,他还是按照一般的步兵进攻模式来给王世徵建议。

    “李营长,你只要诉我那边路好走就行了,只要我们的车能过得去,子弹什么的都不怕,就是炮弹要注意些。”马上就要进攻了,王世徵不得打算他的介绍。

    “不怕子弹?”李二虎有些愣了,但马灯下看王世徵一脸平和似乎有点信了,便道:“只要不走这段、这段就行,这边不像东面的山地,平坦的很,”李二虎对着战区地图,指了几个地方,“还有就是刚才飞雷炮轰了一会,估计地上坑坑洼洼比较难走。”

    王世徵把他说的那几个地方再次点了一边,对着左右说道:“这几个地方要避开。”

    他这边吩咐着,但李二虎还没有说完,“不过要是冲到第一道堑壕,这可是有三四里路呵,出庄子三里有一片树林子,虽然早先清理射界的时候。树都被砍了,但还是留下了树墩子,你的车怕是不好过。”

    “在什么地方,林子有多大?树墩子有多高?树和树之间的间隙有多大?”

    “林子两三百米大吧,树墩子有的高有点低。俺给你找个熟悉的人来……”见王世徵这么关心这树林子,李二虎便要叫人去把原先驻守在那块的人走来。

    “不要了,马上要天亮了。还有,等下你的人记得要离我四十米外!”王世徵摇摇头,又对李二虎叮嘱道。任何的进攻都是无法完全准备充分的,很多事情只能见机行事了。

    “现在是五点整。五分钟之后开始进攻,大家各自回去吧,记得不要停留,一直往前。”时间差不多了,面对着几个车长。王世徵最后交代一句,然后向车长们敬礼。诸人一听说五分钟之后进攻。神色都是一紧。也立马回礼,之后便离开了。

    诸人走后,王世徵也把身上的棉衣给脱了,然后裹上副官准备好了得石棉布,刚到这里找他的徐敬熙一见他也裹石棉布,便冲了上来。“莪孙,你怎么也要上战场,你这可是违反作战条例。”火龙部队的作战条例是参谋部特别制订,徐敬熙本来就是参谋部的参谋。对上面的内容清楚的很。

    王世徵没有搭理他,一边裹石棉布一边道,“我必须去,不然我的兵会害怕!”

    “你!”

    “是的,惺初。看到那东西是个人都会害怕,我得去!”王世徵穿戴好了一身,又把自己的帽子、领章、腰带理了理,坚持说道,然后他走到一号车旁边,又对着里面的人吩咐道,“把我的旗子竖起来,高一点,让其车能看见。”

    之后他便坐在了车里,然后问向其他士兵,“检查了吗?”

    “都检查了,一切正常!”

    “好,那就开始吧!”王世徵说道,“前进!”

    暮色即将散去的当口,从一师的阵地上忽然驶出一种白色的怪车,这种车两辆一组,前后跟随,每组相隔几百米,车子的周边都是用白色的布包裹着,其中一辆上面插了一杠火红的旗子,没风的早晨旗子没有飘扬,让人看不清旗子上面写了什么。车子驶出阵地不久,便有日军对准他们开枪,但是似乎子弹无法穿透车厢,无论中了多少枪怪车都还是缓慢却执着的往前开进。

    “八嘎,那是清国人的什么东西,大号的棺材吗?”上等兵松井太郎看着远处驶来的东西很是不可思议,这东西的形状其实就像个棺材,只不过它比棺材短一些。

    “别担心,一会炮兵就要开炮的,不管它是什么都会被炸成一团碎片。”听到了士兵的议论,古贺中尉在一边安慰道,马上就要进攻了,他不想士气被清国人的怪车影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与五浊恶事,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治理,调刚强众生,知苦乐法……”车中的王世徵闭着眼睛,他念述着经文,对子弹打在车体铁板上“铛”、“铛”的声音充耳不闻,车里的另外几个士兵也如出发之前那样的平静,虽然他们已经驶出阵地有一百米了。

    怪车继续前进,越来越多的日军士兵被他吸引,他们搞不懂为什么敌军会把这种车子开出来,更无法理解它是怎么行走的,同时大家都对车顶上的那个对着天的管子很诧异,很多人猜测那是清国人的火炮?正在这时候,一小队日军终于上前了,他们举着那种人形靶一般的防弹铁盾牌,想靠近之后用手工炸弹把怪车炸毁了,只不过他们还没有上前,就被子弹打死在地,这时,大家才看见,在车子的后方还有敌人的步兵。

    射击的枪声使得整个战线的日军都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而在前一个小队失败之后,又有两个小队迎了上去——日军指挥官虽然不知道这个不断逼进的车子是做什么的,但是军人的直觉让他们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威胁。

    “距离敌阵还有多远?”无比平静的王世徵问向观察员,随着车后步兵和敌人越来越激烈的交火,他感觉就快要到了。

    “一百米以内了,长官。十米之后就能进入射程”前面的观察手说道,他对着百叶窗似的观察口瞭望着前方。虽然不断的有子弹打在观察口上,但是上面窗格与窗格之间的间隙太小,子弹命中之后都弹了出去。

    “嗯。”王世徵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估摸着距离快到了,他的眼镜睁了开来,不缓不急的说道:“开火吧!”

    古贺中尉看着己方的士兵完全无法阻止车子的前进,他端着步枪准备把车子上的那面低垂的旗子打掉,以振奋己方的士气,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瞄准。就见一条火龙从车子上飞出,张牙舞爪的直向己方阵地扑来,看到那铺面而来的汹涌火焰,中尉直觉得全身发冷。

    承受二十五个标准大气压的火龙腾空近百米,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热的轨迹。然后落在了他相邻的一段阵地上,火龙一落地。便火舌四溅。落点十几米内的士兵都点着了,他们猛的窜出阵地,满身是火的四处翻滚,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在他们的翻滚中,那些身上没着火的士兵也给点着了。更多的人惨叫起来,整段阵地都成了一片火海,火海里的人起先还是喊叫挣扎,可一会就没有了生息。在烈火的灼烧中变成一段焦炭。火焰是凶猛的,但是喷出火焰的人似乎并不满意只有一段阵地被毁灭,在火龙着地的瞬间,操作手又转动着喷火管,让灭绝的火焰横扫整片阵地,古贺中尉只觉得眼前一红,霎那间便被火焰吞没。

    朦胧的晨光中,四辆会喷火怪车吐出的火龙异常明亮,它点着了日军六七百米的阵地,火光浓烟冲天而起,第十四旅团的士兵这时候都从掩体里站了起来,惊惧的看着不远处吞噬着一切的火焰,在其他士兵的惨叫中,他们瑟瑟发抖。枪炮是可怕的,但那只是一瞬,可是如果被火龙吞没,在烈火中挣扎却使得所有人恐惧,所有的士兵都下意识的往后撤步,试图远离那辆仿佛来自地狱的怪车,而此时,喷火车的机枪射击孔也已经打开,马克沁机枪每分钟六百发子弹编成的火镰收割着惊慌失措日军的生命,整条战线的日军开始崩溃。

    在前线士兵崩溃的当口,炮兵指挥所里面的鹤见数马中佐接到了师团长电话,里面师团长什么也没有细说,劈头就喊道:“马上开炮!马上开炮!马上开炮!”

    等师团长说完,鹤见数马中佐强调道:“现在光线很暗,我们难以看清……”

    中佐话还没有说完,师团长就吼叫着把他的话打断,“马上开炮!马上开炮!马上开炮!”

    无法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的中佐碍于师团长长的命令,只得向传令兵道:“马上开炮!”

    一发炮弹落在了王世徵的后头,猛烈的炸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因为已经推进到了敌人之前的突袭阵地,所有的炮弹都落在喷火车的后头。

    “日军开炮了,放烟雾弹。电话记得和后方保持畅通。”王世徵一脸沉静,不管外面焚烧人体的味道有多臭,惨叫有多凄厉,他都不为所动,既不呕吐也不恐慌,他只是在小声默念着经文。作为士兵,杀人是正常的,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如此的厮杀,特别是如此惨忍的厮杀让人的心灵需要籍慰。

    在天空渐渐明亮的时候,一团团白烟把喷火车包围了起来,白烟中不断的喷出罪恶的火焰。白烟不断的前行,机枪不断的扫射,日军不断的撤退。在喷火车的后面,李二虎的营跟着白烟一步步往前,接收着日军退出的阵地,没有抵抗,没有厮杀,但是全营的士兵全部都无比的紧张,冷汗布满了全身,不断有人在行进中呕吐。

    李二虎冲上日本人的堑壕,正要跨过的时候,烧了许久的堑壕中忽然窜出了一个浑身带火的人,火人带着火四处打滚,不断烈声呼喊哀叫着,挣扎中他看见李二虎几个人,又从地上爬起,似乎想让人帮他灭火,突入而来的火人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李二虎拔出手枪可扣扳机怎么都抠不动。就在火人冲到他身前几米的时候,后面卫兵的枪响了,枪声中火人颓然倒地,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渐渐的没了生息。

    李二虎看着还在燃烧的人体,把手枪一扔,摸了一把冷汗,骂道:“娘的,吓死俺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前进的团团白烟中。一声爆炸之后又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光,附近几十米都被炸出的火油点着了,李二虎心中一稟,猜测应该是喷火车被日军的炮弹打中,他不由的想到之前在防炮洞里那几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军官。想起那个手上拿着佛珠的年轻军官对他说的“你的人离我四十米外!”的话语,顿时收回阵地的喜悦却被一种悲凉所代替。该死的小鬼子!该死的洋毛子!为什么要来俺们这里来呢?为什么就要打仗呢?日本就不好嘛。都在上面过了几千年了。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李二虎在夜校里知道了整个天下其实是一个大球,球上面有很多国,日本就在中国东面的一个岛上,虽然先生说那岛上时不时就有地龙作怪,所以岛上的人就不断的想着要到中国来,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举家搬迁的举动。家里再破也是家啊,又不是活不下去,为什么要换地方呢。

    看着白烟中爆出的火焰,雷奥默默的放下望远镜。摇着头说道:“杨,很有效,但很残忍!”

    “是!很残忍。”杨锐点点头,火龙部队的组建很费周折,指挥官空了好久,即便是最后找了一个最凶神恶煞的胡子,他也没有坚持多久就来参谋部讨饶了,他说这不是人干的活。也是,他再凶也是人,杀人对于士兵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此残忍的杀人作为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百般无奈之下,最后是信佛的王世徵主动来了,由此部队的人员才稳定下来。

    “日本人知道这种东西之后,会仿制吗?”不知道怎么的,雷奥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也许吧。不过它的意思并不大。”随着科技的发展,单兵武器越来越先进,木头铁皮制成的喷火车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二战的喷火坦克也少有用武之地,和一般的火炮相比,火焰的射程太近了,倒是单兵喷火器在一战的时候开始普及。不知道日本人能不能转换思维把喷火车的概念转移到喷火人身上,如果那样的话……

    杨锐想了一下就没有去这个问题了,喷火车是用来保命的,既然要保命就只能如此,相对于改变历史而言,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比如现在,除了击退第七师团收回第一道战线之外,最重要就是怎么样在四团的配合下击溃第一师团,从而使一师能从南北夹击的不利局面中喘过气来。

    “四团的情况怎么样了?”

    旁边的参谋看了一下表,说道,“已经到时间了,四团的炮兵马上就要开始炮击。”

    “二、三两团呢?”

    “都已经进入了突击阵地,就等四团扰乱敌人后方然后进攻。”

    “前线部队减员厉害,让陈广寿带警卫连去吧。”

    参谋们一时间都愣住了,“司令,现在三个团都在阵地上,警卫连走了司令部就没人了。”

    “没人就没人,司令部就留参谋长就好了,我也要上前线,你们也去。”

    “啊,先生,这样绝对不行,太危险了,你的安全最重要!”身边的几个参谋立马叫道,杨锐刚从死亡里挣扎出来,所有人都不敢让他以身犯险。

    “没有什么危险的,我今天的运气很好,那日本女人的炸弹也都没有炸死我。”说道这杨锐自嘲起来,他其实很想上战场杀几个日本人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恨,但看到诸人关切的目光,他的念头又动摇起来,已经有一个学生为救他而死了,从此,他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已经属于大家的了。在以前,部队虽有牺牲,但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在和敌人交战,打战哪有不死人的啊。可今天晚上,徐烈祖倒在他身前的那一瞬间开始,之前的自欺欺人便灰飞烟灭,他忽然感觉自己被无数因他而死的亡魂所包围着,它们在天空中看着他、期待着他,要他兑现之前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他对他们亲口所承诺的东西,这一刻开始,他感觉到心灵无比沉重!

    “好吧,那我就和参谋长在司令部,其他人都去前线吧。四团顶用的只有两个营,他们只能捣乱,而我们,炮弹已经不多了,士兵减员严重而且疲劳,不趁着这时候把敌人的进攻意志打碎,等他们卷土重来那……”杨锐最终改变自己的念头,他知道,曾经以后自己不能为所欲为了。

    “是的,先生!”参谋们高兴的叫了起来。

    “注意安全!呆在前指就好了,你们不要再有损失,”杨锐看着他们因上战场而兴奋的脸,不得不告诫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天亮3

    四团长潘承锷折腾了一夜,没睡两个小时。昨夜八点的时候,他带着七、八两个团九点就到了文官屯,这地方是复兴军第一次的落脚地,工事都很完备,直接入住便行了。在他安排好警戒摸上床睡了没多久,就被电报吵醒了,日军大规模来袭的情况顿时让他睡意全无,他马上发布命令集合部队,准备带着部队连夜出营,绕道日军后面夜袭一把,正当他整队出营的时候,司令部又来了一个电报:“二师叛变!”

    这封电报让潘承锷倒抽一口凉气,再三让译电员确认之后,才相信这是真的。事实如此那么只能面对,他立马给四团各营下命令戒备,同时命令机枪组和迫击炮连包围七、八团,做好内战的准备,一切安排停当,他这才下令请七、八团的军官来指挥部议事,只不过电话打过去半天都没来人,潘承锷立即感觉不妙,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枪声,他突然一惊,问道:“哪里打枪?哪里打枪?”

    帐外的副官跑了过来,说道:“不是我们这边,是三台子那边和日军交火了。”

    听闻是三台子那边,潘承锷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是三台子那边的枪声,放心的同时他又担心主力部队的安危,想到这,他便道:“七团和八团的人怎么还不来?通知了吗?”

    “通知了,他们那帮子人和我们不一样,再等一会他们就来应该。”副官解释到,他对而二师的作风很是清楚,以前司令部想整顿,但是碍于俄军的干涉以及战时忙碌一直都没有干成。

    又等了几分钟,七团团长董大虎同着几个华人、俄人军官来到指挥部,正当要问八团的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枪声,这次的枪声很近,一听就是在军营里,弄得潘承锷的心猛地一镇,手已经摸在了枪套上,董大虎几个也是一惊,却是把把头往向屋外。

    潘承锷看董大虎的神色不像是作伪,又想道外面自己都已经安排了,于是摸在枪上的手便放了下来,不过他他还是要试他一试。“董团长,大部队那边出事了,张师长让我们投靠日本人。”

    “啊!投…日本人?!”董大虎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眼角还挂着眼屎,他半夜被人叫起来心里已经很是不爽。但醒来听到枪声也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不情不愿的穿起衣服。同着几个早已等着的几个营长、俄毛子往指挥部而来。本以为是要半夜出营打小鬼子,谁知道居然要投小鬼子。

    “咋就投小鬼子呢,俺们不是一直打小鬼子的吗?”董大虎一点也没有明白潘承锷的意思。

    他不明白就好了,潘承锷本来紧张的心一松,朝门口的副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帐外的霰弹枪手解除一级戒备。然后他笑了起来,说道:“我说笑的。不过,董团长有所不知啊,五团、六团那边已经投了日本人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董大虎彻底糊涂了。之前这潘团长还说是开玩笑,现在却说五、六团已经投了日本人,这是演哪出啊。

    “董团长别管怎么回事了,现在大部队那边日本人夜袭,等下我们是要去帮忙的,不过能现在敌友难辨,待会还是要委屈董兄了。”潘承锷说完,外面忽然闯进来几个霰弹枪手,齐齐的把董大虎这帮人围了起来。

    “艾,兄弟,这…这怎么回事啊?!”一会要投日本人,一会要打日本人,一会又被猎枪对着,董大虎几个有点精神错乱,旁边的几个俄军军官也站起来嚷着什么。

    潘承锷没管那么多,只说道:“董团长,各位兄弟,现在可是敌我难辨,五、六团已经跑日本人那边了,七、八团谁好谁坏我也分不清,只能委屈大家了。不过等天亮之后,那就真相大白了,到时候若是误会了诸位,那我就像诸位赔罪。”潘承锷说完,便对士兵说道,“都绑了,带走。”

    听闻没有性命之忧,董大虎几个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在这了。性命既然无忧,那么面子总是要讨的,几个胡子异口同声的骂了起来,“姓潘的,你他娘敢绑俺,老子死也给你拼了……”

    潘承锷听得心里很是烦躁,不过一会这些假装凶悍的胡子都带了下去,这时候,八团那边也来消息了,潘承俄看着进来的一营长林文潜说道:“八团怎么样了?”

    林文潜浙江瑞安人,跟潘承锷都是南洋公学特班的学生,因为激动参加了革命,但是到了军校却不敢打枪,接着又大病一场,几近丧命,后来被杨锐和军医一起救了回来,病好之后性情大变,一改之前文弱的模样。

    “嗯,一顿炮下去就好了。那帮王八蛋,还拿着俄毛子当宝贝,我才不管那些俄毛子的死活呢,死了都活该。”八团的团长被日本人收买了,本想着半夜闹事,但却因为临时抽调到文官屯坏了计划,现在听到三台子那边交火,便想在这边起事,谁知道内部还是商量的时候就被林文潜给围上了,他们本想拿俄毛子当人质,可林文潜一向不买洋人的帐,他可是少数反对投靠日、俄的学生之一,命令炮兵一个急促射就把营帐里的叛乱分子给结果了。

    潘承俄看着林文潜满不在乎的样子很是好笑,“你啊,性子还是那么急,不过也好干掉就干掉了,省得麻烦,等二营把七团整顿了,我们就出发。”

    “八团不带?”

    “八团不能带,万一下面的军官有意见,战场上来个回马枪,那么我们就惨了,现在一切都要力保万无一失。七团董大虎没有问题,下面估计也没用问题,这团可以去,不过要让他们先进攻。”潘承锷处事滴水不漏,早就想好了计划。

    四点十五分,留下半个营驻防据点并看守八团之外。四团抽掉出的两个整营和七团便出了文官屯,他们的目标是从北面进攻三台子的第一师团,文官屯虽在三台子正东偏北,从这里出发绕到日军后面要走十五六里,可时间却不到一个小时,于是全军都是急行军。对于急行军四团自不用说,七团跑的也不慢,这帮农民从投军到现在已经快一年,吃喝不愁养的很是壮实,跑步自然不在话下。

    四点五十五分。潘承锷部终于绕到了日军第一师团后方的四台子北侧,只待命令一到便从鬼子的后面打过去了。趁着进攻前的空隙,部队进行重新编队,四团的一个兵带八团的二个兵,如此三人一组。百组一列,两列相隔五十米。十三列加上前面三列专门由四团士兵组成的突击列。一共是十六列四千八百人,为了压制摧毁日军的重火力点,机枪迫击炮也编在其中,整个突击部队宽近一公里,纵深八百米。这其实是二战苏联的人浪战术,集中数倍、十数倍的力量迅猛冲击敌方防守阵地。无尽无尽的波浪冲锋将彻底摧毁其抵抗意志,不要说现在的日军,就是有诸多机枪的德军也对此毫无办法。

    潘承锷站在帐外,望向东方。早晨怪异的昏暗即刻间散了去,代之而来的是无比灿烂的朝霞,云层很低,却被朝阳染得鲜红如血,鲜红的云彩铺满了整个天空,红的无比凶邪诡异。

    “天象有异,朝霞如血,此为凶兆啊!”潘承锷低语道,声音细的自己都难以听到。

    “团长,大部队那边二、三团进入了突击阵地,司令部命令我们即可开始作战。”副官一收到电报,便急急的从帐内过来汇报。

    “八团那边编队编的怎么样了,还需要多久?”不是每一个兵都能成为三人组的组长,很多士兵冲锋可以、打枪也准,可算数、带人却不太会,有些甚至说话都很不利索,潘承锷本以能快速能很快编组完,就像去年打抚顺煤矿的时候给矿工编队一样,可实际的情况却并不如此,作战和单纯的行军完全不同,涉及的东西多很多,而且苏军的战术基本都不讲究突然性,老毛子大纵深就是完全的以硬吃硬,根本不什么隐蔽。

    “团长,还要些时间吧,咱们的士兵还是要多读的书的好。”军中的副官文书基本都是江浙一带会内中坚分子,他们没有上过军校,但是大多读过书,平时教士兵识字认理,战时为军中文书副官。

    “十分钟!我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一定要整好队,哪个部队磨蹭我就撤谁的职。”时间就是胜利,天色大亮,潘承锷无法预知日军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一旦发现,虽然己方还是能攻入日军阵地,并一杀到底一直冲到三台子,但己方的伤亡将会大增。在潘承锷看来,不管四团、八团那些兵都是中国人,他想在达到作战目的同时尽量减少伤亡,再说这些兵技能虽然不牢,但都听话,而且上过战场,胆子也练大了,只要日后训练跟上,也是一等一的好兵。

    副官匆匆而去,但没有过一会营外头却有骑兵疾奔而来,他没管指挥部外面士兵的阻扰勒马下地,而是一冲而入,周围的士兵立马举枪把他围住。在周围士兵举枪相向的时候,马上的人举手喊道:“自己人!自己人!”转眼他又看见旁边站着的潘承锷,又道:“潘团长,俺是柳大春啊,骑兵营的,是项营长的人。”

    柳大春?项骧的人?潘承锷似乎记了起来,示意左右把枪撤了,又问道:“什么事情这般急?”

    “五台子那边来了一股小鬼子,人很多。”

    “什么?!”

    “多…人数有多少?”三台子的北面是四台子,而四台子的北面是五台子。

    “最少有一个旅团。”

    “艹!”

    “传令兵……传令兵……”潘承锷惊惧之下,迅速恢复了平静,这样凭空多出的一个旅团,使得四团的出其不意的突击已无可能,当今之计是抽调要建立阻击阵地,然后快速对日第一师团展开突击。

    潘承锷决策下的快,但是日军的行动更快,传令兵还没有出营的时候,北面就传来的枪声。布置在外面的警戒部队已经和敌前锋交火,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潘承锷感觉突袭第一师团的可能性没有了,一旦主力向南进攻,那么日军将追着屁股打过来。

    “之前的命令作废,现令最南面的三列突击队从南面迂回到北面,其余十三列后队变前队,往北进攻。”潘承咬着牙,不得不下了一个这样的命令,“还有。发电给司令部,告诉我部更改作战计划的原委,夹击日第一师团只能等到击溃来敌之后了。”

    从五台子过来的是不是一个旅团,而是第九师团,之前它只是大拐弯桥处苦战。但随着俄军下令收缩战线,该处俄军也后撤。儿玉源太郎认为俄军已经全线动摇。即令第三军全军往奉天北面攻击,包抄俄军后路。如此命令之下,第一、第七师团攻击三台子的独立军,进而想占领文官屯、榆林堡两地,控制俄军往北突围的主干道,而第九师团则攻击更北面一些的虎石台火车站。即有占领的意思,又有牵制该处俄军,使之不能南下救援独立军的意思。本来第九师团这边和第一、七师团不相干,不过之前的夜袭。第一师团上当受骗损失较大,于是第三军参谋部即令最北端的第九师团抽调大部分部队往南支援第一师团,以期尽快围歼独立军残部,而剩余小部仍然牵制虎石台俄军,就这样阴差阳错,打乱了四团对第一师团的突击。

    骤然的短兵相接使得敌我两军都是很惊慌,负责警戒的三营一连的士兵看到五台子冒出来的大股日军,一边鸣枪示警,一边抢占有利地形以阻击日军前进,奉天周边都是平地,少有高山,一连只好抢占了一处乱坟堆,依着大大小小的坟墓阻击日军。在一连就地阻敌的同时,第九师团的前锋部队也被忽然出现的敌军吓了一跳,在日军的概念中,独立军被围在三台子,而该处其他的敌军则在虎石台火车站和东清铁路东侧,四团贸然的出现在四台子和五台子之间让师团的参谋们很是惊异。

    “这是什么部队?”师团参谋井野口春清少佐问向前来汇报敌情的第七联队军官,参谋部很不明白那里冒出来的日军。

    “不知道,但看样子不是露西亚军,是清国人?”

    “清国人?”

    “是,是清国人没错。人数大概有五千多人。”四团所部就在庄子外围,平原之上毫无遮挡,人数被远处的日军看得一清二楚。

    “五千人?嗦嘎……”

    “应该是独立军残部,半夜从东面迂回到第一师团后方,估计是准备突击第一师团。”没有情报的支持下,日军参谋只有脑补了,虽然不完全对,但战略意图却猜对了。敌军的意图已明,那要做就是破坏它。原则既定,第九师团全体动员起来,准备打垮眼前之敌。

    在第九师团全线压上的时候,四团艰难的组队和转向也已经完成,两支突然相遇的部队将在平原之上打一场以攻对攻的战斗,是胜是负,就看谁更悍勇了。

    跟着一师那边派来的组长,七团的大头兵董小二满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排成这样紧密的阵型,这和之前大鼻子教的不一样,但一会班长的训话就让他明了了,待会冲的时候他们全都要散开,他和另一个八团的兵将分散跑在前后两个组长之间,四个人就是一个小菱形阵,他只要盯着前面的组长就行了,前面组长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明了归明了,不过班长最后的一句话让他一惊,班长最后说:“谁要是不冲,或是敢往后退,那么后面组长的刺刀可就要上来了。”这话说的董小二全身一冷,转头看向身后组长白晃晃的刺刀有种说不出寒意。

    听着前面的炮声,军号中整个方阵开始急步前进,过掉一段起起伏伏的坟地,整个方阵在前面突击列的带动下快速的跑了起来,不断的有人中弹倒下,不断有人被炮弹炸的血肉横飞,董小二什么都不顾,只是按照之前班长说的那样跟着前面的组长,散开往前猛跑,他担心一旦自己停下来那么后面组长的刺刀就要刺过来了,他不想死,特别是不想被刺刀刺死。

    四团的战阵突向北面的日军,而日军也端着刺刀哇哇喊叫着往四团冲来,不过相对于十六列排阵的四团,他们的队列毕竟较为宽大,所以厚度相对单薄。在饱受着机枪、霰弹枪、手榴弹的轰击后,再遇上四团似乎无穷无尽的人浪冲击,方阵正面的日军完全被四团吞噬。

    绕过两军交锋的刺刀阵,董小二一直跟在前面组长十几米后,冲向一个庄子,在“砰…砰…砰……”的机枪声,前面的组长趴下他也趴下,前面的组长爬行他也爬行,随着几声炮响,对面不断射击的机枪了了账,前面的组长爬起来呐喊着冲向庄子,他也迷糊的从地上爬起身来,然后大张着嘴,呐喊着往庄子冲去,浑然没有察觉身后的刺刀已经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天亮4

    “冲进去了!”身边的副官拿着望远镜看到最前面的部队已经攻进了庄子,无比的兴奋。

    潘承锷也看到了自己的士兵突破日军的外围,冲进了五台子,但他的神情不是兴奋,而是凝重,攻入庄子是好,但是庄子里面太绕,就怕部队被庄内之敌纠缠,不能全力追击敌军,使得敌军主力北撤,到时候即便己方占领五台子,但日军主力犹在,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要是让日军这么一直的吊在自己的身后,那么南面的第一师团就没法打了。潘承锷担心是担心,但是部队在进攻中已经无法即时调整,也就只能靠前线的连排级指挥员了。

    冲在方阵的前方,一营长林文潜一直很注意控制己方的队形和节奏,不过在他带着前面三列突击队和日军的刺刀队绞在一起的时候,局面就有点失控了,后面几列的部队已经绕过白刃战战场冲向庄子,激烈的刺刀交锋中,林文潜远远的看着己方的炮兵干掉庄子外的日军机枪,之后部队就一窝蜂的冲进庄子。这时候,他就感觉队形完全乱了,他敢断定,随着八团的这些大头兵进了庄子一阵乱冲,己方最多能肃清庄子里的日军,但是要再次队列整齐的冲出庄子,继续追击溃逃的日军主力已经没有可能。

    “真他妈的一群蠢蛋!”林文潜感觉和这帮蠢货在一起打战真是憋闷,一场可以全歼,最少是大部分全歼日军的战斗因为这些蠢货搞得只能吃掉少数敌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林文潜满腔怒火,刺刀伸伸缩缩,趁着身边卫兵掩护的当口。一个突刺就把对面的日军刺中,刺刀如中败革在血肉里穿行,然后在碰到骨头的时候刀势一顿,林文潜拔刀再刺,这次才完全把日军刺穿,他心中的怒火方才小了一些。

    董小二冲进庄子的时候,前面的组长就已经不见了,他止不住势子,还是直线的往前冲,跑了几步。看见一个退走的小鼻子就端着刺刀“啊呀呀”的扎过去,那小鼻子只想逃跑,刺刀举起来硬抗一记后又转身逃走,不过这小鼻子也算是运气不佳,转身没跑多远就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一个踉跄狗吃屎跌出几米远。跑了一里多的生死之路,董小二狂躁的很。一枪没有刺中已经不爽。现在见小鼻子跌倒,立马冲了过去,一刀扎在小鼻子的背上,地上的小鼻子疼的哇哇直叫,更是使劲挣扎,慌忙间董小二又是一刀下去。如此一刀扎过又是一刀,然后一直扎个不停,最后他也搞不清自己扎了几刀,只待后面的己方士兵冲上来他才停了下来。低头细看小鼻子早已经死透了。

    看到自己居然杀了一个小鼻子,董小二没有半点喜意反而更加害怕,回头再看早先在后面端着刺刀指着自己的组长已经不见,心放了下来,不过他端着枪四处张望那也不敢去,躲在一处直到听到了部队的集合号,他才从一处院墙下冒了出来,跑向集合点。

    潘承锷随着指挥部进了五台子,此时已经是六点二十八分,这一战打了一个多小时,庄子内的围歼用了不少时间,特别是己方的队列在庄子里全混乱了,八团的那些兵都绕在庄子里面那也不出去,而四团的士兵虽然有向前追击的意识,但无奈人数太少,待他们冲出庄子的时候,外面的日军已经在道义镇重新排开了阵势,那边是原第一师团的驻地,工事都很完备,己方士兵经过半夜的折腾和适才的力战,要想再冲杀一次已经不太可能。

    “哎!”潘承锷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这边打第九师团没打着,却被拖在了五台子,“部队的伤亡怎么样?”

    “还在统计,”副官说道,“伤亡应该不大,硬战基本是之前的冲锋和白刃战,庄子里战斗不激烈。不过士兵都很疲劳,真要想打四台子估计还是休息一下,最少要吃了早饭。”

    “嗯,”潘承锷点点头,四点多钟出营,急行军之后又是一番力战,士兵体力消耗极大,不补偿能量估计后面要跑不动了。“让炊事班开始早饭吧。司令部那边有来电吗?”

    “没有回电。”副官说道。

    副官说话时候 ,外面一营长林文潜走了进来,他一脸忧虑,“砚孙,情况不妙啊!”

    “怎么了?你那边伤亡很重吗?”潘承锷知道他的一营编在战阵的最前面,加上和日军打了一场白刃战,损失较大,所以如此问道。

    “不是我的营,而是八团的那些蠢货,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很多人走都走不动,摊在地上起不来,我看今天要再来一次冲锋怕是难了。”林文潜进了庄子之后就四处转悠了一圈,八团的士兵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冲锋,冲的时候还好,肾上腺素让人无所畏忌,但是当刺激过之后,想着之前的那种凶险,这帮没见过真场面的大头兵却都是摊在地上,怎么叫都起不来,还有那些第一次杀人的,居然连枪都拿不稳,更有不少连枪都丢了。

    “有这么严重吗?以前我们的兵打完战也没有拿枪拿不动啊。”潘承锷深思起来,以前复兴军的战士似乎战后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也没有这样的夸张啊。

    “你就别提以前了,以前我们最多也就是一战,一战打下来也就是一天两天,现在大战可是十三四天了,这些士兵每天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中,刚才那样冲一次已经把剩下的胆气都用光了。现在那些人……”林文潜之前就很胆小,到了军校打枪都不敢,作为一个原来胆小的人很能明白新兵的心思。

    “我出去看看,”潘承锷知道新兵初战问题极多,正要出去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出去一看却是骑兵营的项骧到了,看着项骧纠着的眉毛,潘承锷心中一紧。这帮骑兵竟是带来坏消息,这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事情,他的心又是挂了起来。

    “谓臣,你怎么来了?”潘承锷对项骧打着招呼,不敢直接问敌情,生怕又冒出一股日军来。

    “砚台,我是来给你报信的,你这边还有多少人能战的?”项骧下了马,直接冲上来问他部队的情况。

    “又有日军要来?”潘承锷问道。

    项骧点点头,“你刚才打退的是第九师团。这支部队在旅顺的时候损失很大,补充了很多新兵,战斗力很差,现在南面又有日军过来,大概有一个旅团。这这股敌人不知道要去哪,有可能去虎石台。也有可能来这里。他妈的。俄毛子都去那了?!日军都现在全部绕到北面了,第二军也到了奉天西面,真他妈的搞不懂库罗帕特金是怎么指挥的。”

    听到又有日军来,潘承锷顿时没了生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现在俄军很多都还在南面,西面本来第二集团军就弱。上次还调走了一个军,再说这些俄国将军又担小,草木皆兵的,之前在彰驿站的还把自己的骑兵师当成了日本人骑兵师。不然四方台也不会主动弃守。这帮子王八蛋不输真是没有天理。”

    潘承锷越说越恨,想到上次四方台的时候就来气,撤退的时候,集团军司令卡乌里巴尔斯大将居然命令独立军断后,奶奶的,幸好是情报失误,真要是让独立军断后那可就惨了。

    “咱们救出大部队还是突围走吧,别去管俄毛子的死活,这帮王八蛋死了活该,现在还要我们帮他们守后路,凭什么啊?!我早说谁也别投的好,见着谁打谁,一样能锻炼队伍。”林文潜听到四处皆敌,反而兴奋起来,再次重申他独立的观点。

    “别说胡话了,先生在下一盘大棋。”听林文潜老调重弹,潘承锷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然后又道,“发报给司令部,就说我们这边短时间内无法确定配合作战时间,一旦解决当面之敌,将会马上发起进攻。另外再通知部队,工事也要开挖,谁知道要在这里守多久。”

    战局的不断变化,使得之前的谋划完全落空,俄军一时间上不来,日军却趁着俄军后撤混乱之际跃进攻击,第三军三个师团都已经到了奉天背面,后备第一旅团也在一早就匆匆赶来凑热闹,第九师团大部和后备第一旅团把潘承锷拖在五台子,第一师团、第七师团则把一师围在三台子,整个阵势像一个双层汉堡,独立军被夹在中间,极为难受。

    四团在向北攻击第九师团的同时,往南面进攻的一团情况也不秒。喷火车虽然杀伤威慑力强,但是每次喷射最少需要五十公升油料,喷射二十次则需要一千公升,车辆无折损的情况下,八辆车最多可以喷射一百六十次,可因为日军炮兵的覆盖式射击,八辆车损失了两辆,真正只能喷一百二十次,这一百二十次听起来不少,但这对于宽三四里,纵深也是三四里的战场来说就有点杯水车薪了,而且在喷射的时候由于需要烟雾保护的原因,只能靠后面的观察员遥控指挥,命中率不高。烟雾有风吹散还好,可这是个没风的早上,烟雾久久不散,使得喷火车冲出七八百米之后就只能盲射了,而因为实在看不清,车上的机枪也搬了下去。

    王世徵困坐车里,零星的子弹打在车身上当当作响,他虽然脸上平静但心里却很是焦急,“后面还是说看不清么?”

    “是的,长官!”身边的喷射手见他又问忙把电话递过来,里面的声音还是在说话,“……喂…喂,一号车,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看不清啊,烟雾太大了!烟雾太大了!喂…喂…,一号车,一号车……”

    “我是王世徵,我命令所有观察员绕到喷火车前方!我命令所有观察员绕到喷火车前方!”既然后面因为有烟雾看不清前面,那么就直接让人冲到前方没有烟雾的地方,这样就不会盲射了。虽然这样观察员极为危险,但现在车上的油料越来越少,王世徵不得不得如此命令。王世徵在命令后方观察员绕前的同时,也命令各车原地等待,观察员从后面冲到前面很快,但是拖了几百米的电话线要收起来再往前拉不是一时半会能摆弄的好的。

    清国人的恶魔车似乎不走了。退到一里外的十四旅团士兵在后面军官的砍杀之下终于收住了脚跟,现在都壮着胆子齐齐的望向远处隐藏着恶魔的烟雾,一旦发现烟雾没有往前推进,部队的士气又似乎提了一些起来,有些士兵甚至都欢呼起来。

    “阁下,清国人的喷火车虽然厉害,但还是有办法可以克制的。”说话的是第七师团的参谋竹上常三郎大尉,他是参谋里面官阶最低的也最年轻的,不过年轻总有年轻的优势,在师团长准备硬拼的同时。他想到对付喷火车的办法。

    “噢,你有什么办法?”师团长认真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尉,目光有期待也有怀疑。

    “清国人现在为了不被我们的炮击所以释放了烟雾,但是这些烟雾却因为没有风消散不去,如果我军能派人潜入烟雾之中。这样就可以在近距离上用炸弹炸毁喷火车了。烟雾其实是双刃剑,炮兵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们。”在师团长的注视下。竹上大尉说的很是纠结。但是这个意思一说就明,只不过此前大家都被火龙吓坏了,逃跑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细想敌人的破绽。

    大迫尚敏中将听完他的建议,好一会才说道:“呦西!”然后又对旁边的副官说道:“马上把藤斋太郎找过来。”

    竹上大尉见师团长找藤斋少将,又大胆的说道:“阁下,我愿意带领士兵伏击清国人喷火车!”

    “你?”

    “是的。请阁下支持!”竹上常三郎说完深深的鞠躬。

    “呦西,你去找藤斋吧。”大迫尚敏看着他如此认真,最后这样说道。

    日军在迅速的集结,他们已经知道喷火车只有六十米到八十米的杀伤距离。于是只是远远的在一百米外,不远不近。绕前的观察员一冲出烟雾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日军就吓了一跳,马上把这个信息告诉了王世徵,而王世徵也无良策。

    “还能喷多少次?”他问向喷射手,两个机枪手已经出去了,车里面只剩下他和喷射手。

    “还有五次,不超过六次。”火力部队是特别组成的,车长都是复兴会员,喷射手也是专门从上海抽调过来的学生,头脑都很不错。“长官,而且气压现在也很小了,估计最远的距离只有四十米左右,不会超过五十米。”

    油料喷射的动力来自气罐的压缩氮气,气罐因为密封的关系承受的压力有限,二十五个大气压能使得油料喷到八十多米,但是随着喷射的增多气压开始下降,于是喷射的距离也开始下降。

    “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王世徵笑了起来。

    “好消息?”喷射手有点错愕,“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我们右边的五号车估计还有一半的油料,再有就是我们已经收回了一千多米的阵地,只要再向前,就能到第一道堑……”

    喷射手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了一声爆炸,紧接不远处又是两声爆炸,爆炸声中王世徵和喷射手都听到了油灌破裂哐啷倒地的声音。

    “是五号车?!是炮弹?”

    “不是炮弹!炮弹爆炸的声音不是这样,应该是……应该是小鬼子乘着烟雾摸了进来。”王世徵很快就猜到了答案,“把烟雾停了,我们加快速度冲上去。”

    王世徵命令一下,放烟口立刻关闭,车子也加快了速度往前行进,在他们全力往前的时候,远处又传来日本人的叽叽哇哇喊叫声,然后又是几声猛烈的爆炸,王世谦听到这些不断爆炸,不断的计算剩余的车次,己方还能剩几辆车,两辆吗?

    李二虎听着前面的爆炸声也是心焦,直觉告诉他前面似乎是出了些什么事情,但整个战场都是烟雾缭绕,他完全无法看清前面几十米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他的部下在一个劲的清理原来那些暗堡、堑壕里烧焦的尸体,这些地方将是阻击消灭日本人的重要据点,自己人是要爬进去的,不清理干净没人敢进去。

    “老赵,你带着几十个人摸上去看看,俺总感觉前面小鬼子有问题。”隔着层层的烟雾,李二虎完全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不断的爆炸声还是让他警觉起来,看到一个排长在身边,他便吩咐着让他被派人上去看看。

    “是,营长!”老赵也是个胡子,他只觉得营长、连长、团长喊起来都没有大当家的威武,不过,不过对于做不了大当家的人,能有个啥“长”叫叫也是有点过瘾的。按照营长的命令,他也带着自己的排往烟雾中摸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天亮5

    王世徵冲出烟雾的时候,刚好看见本以为毁了的五号车被一个日军步兵扔过来的炸弹给打中了,那一团冒着烟的东西砸在车子的前头,刚碰上没炸,落了地之后却炸了,炸药腾起的火焰把车子抬了一米多高,车子没有落下来就已经在半空中粉碎着火,油罐里的油料也被爆炸溅的到处都是,因为离的太近,车里面撤出来的机枪组被火油溅了一身,哇哇啊啊的叫了起来,不过只喊了一会就彻底没有了声音。

    王世徵只被五号车的吸引了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了正前方,他看见了不远处小鬼子戴着蓝帽子上的那圈黄边,密密麻麻的离的很近。“居然跑这么近?前面十一点到两点方向,开火!”他对着身边的喷射手说道。

    他喊了一句却发现上面的喷火管根本没有动静,回过头一看,却见喷射手脸色煞白满头是汗,他本想拍他一下,但却止住了,柔声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害怕什么用也没用。”也许是道理说的太深,劝解无效他又道,“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快开火吧。”

    这次的话喷射手完全听懂了,他将喷射管调准方向,双手再猛的一开气阀油阀,只感觉气罐呼的一震,“嚯”的一声就有一条火龙往前方窜过去,火龙一现,伏在前面洼地里的日军立马起身往后方逃去,车旁边早已准备好了的机枪便“砰、砰、砰……”的开起火来。逃跑的日军不断的被机枪击倒,但那些一时间没有跑的日军却相安无事——火龙冲出了喷火管,飞了没多少路就颓然落地。

    “气压太低了!”王世徵看着落地的火龙,感觉只喷了三十米不到。

    “气压已经最大……”喷射手说道。

    他这话没有说完,不远处就有日军站起身想扔炸药过来。只是刚站起来还没有扔就被机枪扫射到了,炸弹直接掉在地上爆炸,几个日军被炸的飞了起来,这边才炸,机枪组那边却被另一处的日军炸弹炸飞了,马克沁飞到半空,再落下已经变成了麻花。除了机枪被轰上了天,喷火车附近的那些步兵,也被四周冒出来的日军步兵压制在地上无法起身。

    “我们被围上了!这是日本人的伏击圈。”王世徵终于感觉到了不妙,虽然以前在训练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但是真是的面对仍然让他内心巨震。他话一说完,便感觉一阵轰响,身子忽的一轻,无数的火光在身边飞舞……

    “他娘的!快上!”老赵带着自己的排冲出烟雾,便看见己方的喷火车被炸的匪了起来。车子没爆,只是被炸成了好几块。里面的骡子也倒毙在地。看到车子那边似乎还有活人。老赵赶忙催促自己的人赶紧杀上去。

    珈蓝少尉看着被炸成几块的喷火车脸上一阵抽搐,他的小队在喷火车一开始扫射时就被烧死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吓得魂飞胆丧,不顾一切的往后方窜逃,直到在临近第一道堑壕的时候,才被之前换下阵地的十三旅团一阵砍杀。算是止住了溃势。乱纷纷的局面下珈蓝少尉也跟着大家逃了,等到被十三旅团阻拦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恨自己的小队玉碎了大半,更恨自己这样一个武士却被喷火车吓得返身逃命。珈蓝少尉对喷火车有一种说不出的仇恨。

    看到炸烂的喷火车里还有敌军士兵,珈蓝少尉制止了身边士兵开枪的举动,他要亲自过去,把清国人的头砍下来。

    喷火车被炸弹击中爆炸的时候,王世徵在一瞬间死了,一片炸飞的金属片插入了他的后脑,死亡对他来说无比平静一片祥和,而喷射手却侥幸没有受伤,不过他的左腿被压缩气罐死死的压住了,看这越来越近的小鬼子,他不由的大叫的挣扎起来,可是任何的挣扎似乎都是无用的,车身压着气罐,气罐压着他,最后他惊恐的看到一个小鬼子立在了身侧,更是惊恐的看着小鬼子的指挥刀举了起来,他抬着手正要做无谓阻拦的时候,几记枪声响起,身侧的鬼子高举的指挥刀掉了下来,身子再摇晃了几下,整个人也扑倒在地。

    是自己人上了来,喷射手心中想到,他大声叫了起来:“救我!救我!就我!”

    老赵的人不用几枪就把围着喷火车旁的小鬼子干掉了,他一使眼色,便有两个兵冲向喷火车,要把压着的那人救出来,

    “快点!他娘的快点!”喷火车被炸的时候,对面几十米外的日军便又冒了出来,看着无数的人影朝自己突来,老赵一边开着枪,一边连忙催促自己的人快点把那人从车下面弄出来。

    连拉带拽,喷射手好不如容易弄了出来,只是刚把这小家伙拖出来,他一翻身就扑向了那些残骸,流血的手抓住车身使劲的往上抬起,大声喊道:“快!长官还在下面,长官还在下面!快抬起来……”

    就要被无数小鬼子围上的当口,老赵还往前冲了一下跑到五号车那边,看见那那机枪没坏他便立马抱了起来,五十多斤的马克沁在他怀里轻如无物,急急的退到喷火车这边,见喷射手还是使命的抬车子就人,他放下机枪一把将喷射手拉开,朝里面扫了一眼说道,“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快,撤!撤!”

    老赵呼喊着,手下的一个班拽着喷射手立即往后跑,到了三十米后立即停住,转身蹲在地上不断往前射击以掩护其他的士兵撤退,看着身边的兵越来越少,老赵拔出两个手榴弹,拔掉引信之后扔在喷火车到在地上的油料灌下,然后抱着机枪带着最后的几个兵往后猛跑。在他刚跑进烟雾区的时候,身边“轰”的一声,一片火油四溅起来,离车十几米的小鬼子点着了一片。

    老赵一点儿也没欣赏到他的两颗手榴弹炸出的火花,他紧了烟雾区之后,便一直喊道:“自己人。自己人。……鬼子上来了!鬼子上来了!”

    “先生,惺初说火龙部队都……”贝寿同没有去北面前线而是留在司令部里,他刚放下前线的电话便对杨锐回报。

    “哦…莪孙呢?他退回来了吗”杨锐并不吃惊于火龙部队的失败,他只是关心这些人是不是活着,特别是指挥官王世徵有没有回来,在他的概念里,王世徵以后完全可以成为中国的古德里安。

    “惺初没有说,现在只救回三个人。”贝寿同知道杨锐对王世徵的看重,话说的无比轻柔。

    “哎……”杨锐的眼睛闭了起来,战争不是凭借一两件新式武器就可以扭转局面的。喷火车虽然简陋,但他仍以为可以用一次,可谁想到掩护自己的烟雾反到成了对方的帮凶,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杨锐还在沉思,旁边贝寿同又道。“先生,惺初还说现在只收回一千米左右的阵地。并不能完全掌握战斗区的局面。加上现在烟雾未散视界受阻,日军的突袭难以遏制,他希望司令部能调援兵增援一团。”

    形势刚有些好转又马上直落。四团那边刚刚来电说敌情有变,但杨锐还是打算就是凭二、三两个团也要给日本人来一下,可是这边下令还没有两分钟,南面就要顶不住了。他不由的看向雷奥。战争很多时候是决策问题,之前潘承锷危急之下只能先解决后顾之忧,然后才能向南夹击第一师团,而现在他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可也是做出潘承锷那样的决策吗?

    “杨,我建议北面的进攻暂时停止,抽掉兵力稳住南线,要不然我们击碎第一师团的时候,这里估计也被第七师团占领了,要知道一团两千人是没有办法抵挡敌军近万人的。到时候我们将被赶出这些阵地而被日军包围在平原上。”雷奥做了和潘承锷一样的选择,他的考虑点不是胜负问题,而是工事问题。确实,如果三台子全面被第七师团占领,那么打退了第一师团也是得不偿失的,庄子外即使可以开挖工事也无法和原工事相比。

    “如果俄军的援兵迟迟未到,那么我们驻守的再久也没用意义。”杨锐说道。有更好的工事可以支撑的更久,但是支撑的更久的意义在于俄军援兵来救,如果俄军迟迟未到,那么支撑是毫无意义的。

    “可我们驻守的是俄军后撤的必由之路,如果这里丢失,那么文官屯和榆林堡也要丢失,虎石台火车站将被这几个师团包围,到时候整个铁路将完全被日军切断,整个奉天等于被合围。库罗帕特金这个胆小鬼一定不敢让日军占领这些地方,他会派出援军的。”雷奥考虑的与其说是工事问题,不如说是救援问题,因为这是唯一的退路,他断定俄军一定来救。

    “那好吧,给前线去电,让他们停下来。然后抽调二团去南面支援一团。”时间紧迫,杨锐当机立断,马上下了命令。

    在己方轰隆隆的炮声中,二团三营营长黄大钧接到了前指停止进攻的电话,己方的炮兵已经在轰击日军的阵地了,士兵也已经摆开,他立马派人紧急跑向前线各连,命令他们停住进攻。士兵就要冲锋的时候,传令兵却带来了停止进攻的命令,这不由的让部队的士气一泄,但士气再泄也没有办法,一团这边局势已经很艰难,等二团的人到了南面的时候,一团的阵地已经丢了一些。

    “情况很不好么?”方彦忱问道。

    “很不好,部队折腾了一夜,疲劳的很,小鬼子可是两个旅团轮着来,一个旅团攻的时候,两个联队也是轮着来。真他妈的憋屈!”徐敬熙满脸尘土,眼睛里全是血丝,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估计这几个小时没有少说话。

    “那你的人先下濑,我的人上去守着。”看着徐敬熙的狼狈样,方彦忱基本能猜到前线一团的士兵是怎么个样子。

    徐敬熙点点头,司令部要再不派援兵,自己这边可要是撑不住了,在方彦忱提出换防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谢。只问道。“北面什么情况?”

    “四团那边放鸽子了,砚孙说五台子那边又来了敌人,所以南北夹击夹不成了。现在你这边危急,我们这边本来想往北打也停了。惺初,我问你,莪孙是不是真的没了……”

    又是一个问王世徵的,徐敬熙目光暗了下濑,“嗯。没了。”他看着方彦忱不信的样子,又说道:“李二虎那边救出来一个和他同车的兵,那兵说莪孙没死。可救这个兵的排长说救人的时候莪孙已经死了,一块铁片插在他后脑上……”

    方彦忱低着头叹了口气,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真不知道这一战下来,当初的同学还能剩下多少人。“该死的小日本!艹他妈的!”他骂了起来。然后没管徐敬熙便跑了出去。

    随着二团的调动,战局仍然处于不利之中。南面的第七师团似乎要把早上溃退的怨气发泄出来一般。不计伤亡的在猛烈进攻一团的阵地,而北面的第一师团,本在刚才己方炮击的时候收缩了阵地,但后来见独立军只打炮而不进攻,也回过神来了,反而开始炮击三团的阵地。似乎过一会也要大举来攻。第七师团还有八千多人,第一师团估计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一万五六围着打六七千,占尽了人数优势。除了步兵被压制。野炮炮兵也被日军炮兵压着打,虽然俄制野炮的射程和射速使得独立军有很大的优势,但是现在被困在狭小的区域内,加上独立军炮兵人员素质、作战经验本来就是薄弱,十八门俄制野炮一点优势也体现不出来,在连续炸了几门炮之后,程志瞂只好下令炮兵转移,说是转移,但地方太小却没什么地方可转。

    时间在一瞬间变的好慢,要不是怀表的秒钟还是行走,杨锐还真要以为这表坏了,“外面还没有消息吗?”日军两个师团进攻这南北两面,东西方向却没有进攻,只是派了少数士兵牵制着,日本似乎不但不怕独立军逃跑,反而还是希望独立军逃跑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少数人还是能摸出去的。

    “没有消息!”贝寿同摇摇头,他也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和日军交火之后,感觉带情况不妙独立军就让一个排的士兵带着马德里多夫和几个俄军军官从东面跑了出去,去了这么久,照道理也应该回信了。

    马德利多夫上校在士兵的护卫下冲出了三台子后,便朝北往虎石台车站而去,那边就有俄军的一支部队,所以上校舍远求近没有往南直下奉天,他到达虎石台后,驻守部队的指挥官被他忽悠的同意派兵增援,但为了不被日本人伏击,指挥官要求天亮之后再派出部队,马德利多夫上校没有反对,只不过马上要天亮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枪声,前面来报说有一支日军忽然出现在火车站西南,这其实就是日第九师团一部。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本要增援的部队立刻解散防守各处,救援就此失败。

    虎石台车站求援没戏,沿着铁路直通奉天的电话线又被日军切断,马德利多夫又只好问此地指挥官要了半个连的部队往南朝奉天而去。此时俄军总司令部虽然已经不在浑河南岸的下河望屯,已经往北迁至奉天停车场(今沈阳站),但从虎石台过去也有近五十里路,想到过去的时间、军队集结的时间,开到三台子的时间,马德利多夫上校就不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相信即使一切顺利,等他带着部队前来救援的时候也已经在中午左右了,独立军能坚持到中午吗?他无法预测,也许部队完整的时候可以,但现在……上校想到这不由自主的摇摇头,他使劲鞭打着胯下的马,快速的往南而去。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日军不顾伤亡的进攻使得守军的压力越来越大,北面第一师团还好,交错的机枪阵地和短程炮阵可以有力的将冲进战斗区的日军消灭,唯一厌烦的则是日军的野战炮兵,虽然三十一年式野炮性能极差,但经过多次大战之后的日军炮兵技术及作战经验无比精湛,不断的有炮弹准确的砸向那些重火力点,在这样准确的炮击中,工事里的机枪手和迫击炮手都吓得够呛,一听见炮弹即将落地的呼啸声便扑倒在一侧,直到炮弹炸开才从灰土里钻出来,对着蜂拥而来的日军继续射击。

    北面的情况让人放心,毕竟工事是完整的,而南面虽然在拂晓的时候夺回了一部分战斗区的工事,但还是有近一半的区域在日军手里,加上战斗区聚而不散的烟雾,使得敌我双方的战斗力都打了很大的折扣。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军充分发挥了人多的优势,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日军轮番上阵,不断的试探战线的薄弱点,二团长方彦忱不断记录者日军的进攻次数,在他接管阵地之前,一团已经打退了两次日军的白刃冲锋,而他接管阵地之后的这近两个小时里,他又打退三次日军的冲锋。以每次都是日军一个大队的兵力算,日军十二个大队可以轮着向自己进攻十二次,自己能抵挡多少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天亮6

    阵地上士兵奋勇杀敌,前线军官不断的计算输赢,而杨锐则只有在庄子里面的半地下室司令部里来回的度步。每走一会他就会停一下,然后在枪炮声中侧耳听隔壁通讯房里面是不是有电话铃声,很久都没有电话来了,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要不是顾及着面子,他还想过去看看,问问参谋们那电话有没有断线。

    杨锐是表面平和内心焦躁的,参谋们则或是拿着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或是盯着地图量过来量过去,整个屋子里似乎只有雷奥一人心无所虑,他当着杨锐的面把藏在桌子下面的二锅头拿了出来,一仰头就是一大口。

    他喝过不算还把酒瓶子递给杨锐,根本不顾军中规制,看着他那张因烈酒入腹涨红的脸,刚刚发誓此生不再喝酒的杨锐,不由的笑了一下,想到死都要死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喝酒,于是便接过也灌了一大口,六十五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胃里,仿佛像是吞了一口硫酸,把整个食道都强横的冲刷了一遍,接着便是一团火从腹中生气,沿着脊椎直冲脑门,让他全身的神经剧烈的一颤,似乎所有的迷糊和焦虑都去除了。真是太爽了!一口之后杨锐又接着灌了两口,方才把酒还回去。满屋子的参谋都看着司令和参谋长公然违反军规,但却没有一个阻止。

    酒喝的正好,杨锐舒畅的连外头一阵枪声都没注意听,只有门口一直站着的陈广寿感觉不对,跑出去喊道:“哪里打枪?哪里打枪?”未几,隔壁通讯室电话一阵猛响,接过电话的通信兵立马前来汇报,说道:“庄子西面被日军突进来了!”

    他此言一出,屋子内的参谋们都站了起来,杨锐有酒壮胆却满不在乎:“早就该来了,狗日的打战从来就喜欢进攻侧翼,攻了北面这么久。我还以为他忘记这招了呢。”

    领导不在乎,下属却要在仔细,贝寿同连忙问道:“日军来了多少人呢,现在在什么位置?”

    “人数不明,电话上说日军已经绕过西面障碍区,忽然出现在第一道堑壕后面,守在那里的一个连正在和敌人肉搏。”接到消息的通信兵满头是汗,他很清楚现在的形势极其危急。

    日军进攻侧面是在意料之中,但却绕过了障碍区却在意料之外,因为庄子西面有大片树林。时间有限。射界一时间不好清理。因此那边阵地的纵深不足,第一道堑壕后面六百米就是第二道堑壕,而第二道堑壕则已经在庄子外围,纵深这样浅的情况下。全军大部分的铁丝网都集中在西面,以增强防守力度,谁料到,这些铁丝网阵居然绕过了。

    “怎么会绕过?”参谋中有人问道。

    “自然是有人带路,铁丝网有限,布置的有厚有薄,只要熟悉路径,悄悄的剪断一处,那么突破后插入第一道堑壕之后也不是没有可能。”杨锐微微摇头。之前说张宗昌叛变他还有点难以接受,可现在种种证明,那个王八羔子确实是真的叛变了。

    “可我们还有警戒地雷啊?!”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可靠的,就是有警戒地雷守军才大意了!”杨锐说完,看着从外面回来的陈广寿道:“去给我找杆枪。如果第二道堑壕突破了,那就警卫连压上去。”

    “先生,你不能上去,我们还有……”

    “我们还有什么?就这些人了,三个团都抽不出来,守庄子的工兵营残了一小半,不是警卫连上去谁上去。”杨锐边说边把军服上的肩章却取下来,然后换了一顶复兴军的军帽便出了司令部,他这边要走,余人都是拦着,贝寿同几个更在他身边说着前线危险。

    杨锐见他们阻止,笑道:“我只是去第二道堑壕,又不是上战场。留在这里和在第二道堑壕有什么差别,那边一破,那整个防线就瓦解了,死在那和死在这有什么差别?”

    贝寿同见杨锐说的认真便道:“那我们都去。”

    “呵呵,你们都去那万一有其他事情怎么办?特别是野炮连那边,虽然打不过日军炮兵,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救一两次急的。你可要给程志瞂说清楚了,炮可以毁但是人不能死,这些人都要给我好好的,要不然野炮以后还是打不过日军。”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觉得该说都已经说完了,杨锐咽了下嗓子,闭着嘴毅然的出来指挥部,朝庄子西面而去。

    从整体上看一师的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北面第一师团进攻不猛,但是谢澄的三团所有人都被牵制在战壕上,而一直残破的南面,随着第七师团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决死冲锋,方彦忱的二团已经极度疲劳,手榴弹基本用光,机枪枪管也打的通红,在十多分钟前日军更大规模的进攻中,是靠着休整了三个多小时的一团急忙上阵一通白刃战,才最终把攻进来的鬼子给赶了出去。

    而趁着南北两面被牵制,日军一直筹划的侧翼攻击开始执行,带队军官除了第十三旅团下属第二十六联队长吉田新作中佐之后外,便是之前出谋划策干掉喷火车的竹上常三郎少佐了——师团长为了表彰他的战功,已经向满洲军司令部去电并提议晋升他为少佐。从大尉升得少佐对于其他人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但是对于陆大十四期(1900)毕业的竹上常三郎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同期的同学都已经是少佐了,更有些似乎已经到了中佐,看着自己仍然在佐官之外,竹上常三郎不得不要比别人拼命些。在解决清国人的喷火车之后,他又出主意对独立军残部采取侧攻,方向就选在三台子的西面,至于那边的地形,自然有人会告知的。

    怀里兜着厚厚一叠日军军票,马三宝笑的脸上开花,他是个实在人,哪管什么张统领还是其他什么头领的被关,投大鼻子还是小鼻子,只要有人给钱,给很多钱。什么活他都敢干。当日军翻译亮出大堆大堆的军票,看着上面印的人像和洋数码,他立马就知道这是洋人的钱,看着这堆洋钱,听着通事美好的承诺,他心中一热便自告奋勇的出来了,七转八转后,他带着日军找到了西面阵地最薄弱的地方:一小段流水沟,小心的取出土堆下面那些埋着的触发式报警地雷,铁丝网就可以开剪了。旁边的吉田中佐看着他取出地雷不由的对他举起了大拇指。“呦西!你滴。良心大大滴好!”

    听到小鼻子大官夸奖,马三宝大嘴一裂,哭一般的笑起来,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得懂中国话。咋咋呼呼的叫道:“这段还是俺们挖的呢,俺当时就看着一师那些短毛反贼放这玩意,他们当时还说要大人们好受的,嘿嘿……”马三宝说到着,斜眼撇了另一个想他抢生意的带路党一下,一副很是自得的样子。“俺说了吧,这一段还是俺熟。”

    竹上常三郎少佐虽然能听得懂中文,但是完全没有去管这个清国马贼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些可以用草纸一般军用手票收买的人没有什么好值得尊敬的,在士兵剪铁丝网的时候,他一边看着马三宝和另一个带路党画出来的地图,一边琢磨着从这里到敌军司令部还有多远,可是图上实在是太不清楚。他招手让另一个带路党过来,这是一个年龄不到十七岁的少年,看着他的样子竹上少佐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当年也是这么的瘦弱。

    “这里滴,到司令部滴多远?”竹上常三郎指着马三宝画出的司令部,对着少年问道。

    仔细的看了看地图,少年想了一下歪着头道,“不是太远,这里过去一里多路就是庄子了,司令部那地方俺知道,不是在这儿,是在这儿。”少年的手从庄子的中央移到北面。

    “这里滴,不是这里滴?”少佐只感觉这两个带路党说的很矛盾,他一时间不知道信谁。

    “是这里啊。俺去过的,里面还有教人识字的书办,”少年回忆道,手指重重的点在庄子的北面,仿佛不断的在强调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样。

    “哦这里啊……司令部书办,教你们识字?”少佐似乎有点相信了。

    不过他还没有说完,那边的马三宝就快速的窜了过来,“大人,他尽在瞎说,司令部就在庄子的中间,里面还挖了工事,俺亲眼看过的,他这是在哄您啊。”

    虽然同是一个排的,马三宝从开始就对半路加入的少年很是不满,这种不满不单是多一个人跟自己分钱,更在于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师的人,特别是前段时间上了几节一师文书教的课之后,更是做梦都想去一师。他瞪着眼睛凑上去对少年说道:“小兔崽子,你瞎说什么啊,俺现在把话给你撂在这了,你他娘要是坏了俺好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罢他的袖子就撸了起来,脸上凶色毕露。

    “大人……庄子中间其实是库房,里面有银子票子。他,他就是想……”少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马三宝一拳打着脸上,接着又是一揣,少年顿时倒在了地下,他还要踩几脚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日军拉住了。

    竹上常三郎寒着脸问道:“他滴,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人,司令部就在庄子里头,里头是有票子,可……”马三宝发现自己越说那话就越说不清了,“大人,他这个花眼圈就会瞎扯蛋,去一师上了几天课,就天天念叨着要去一师。大人,他现在就是红口白牙哄骗您啊!”

    两个带路党的不一致使得部队搞不明方向,虽然铁丝网剪开了,但是进去之后只能快速跑动,方向错误的话那就可能会失去机会。竹上少佐和吉田中佐对视了一眼便走到了一起。“竹上君,我们到底该相信谁?”

    “我更相信年纪大的。不过,”想到马三宝见钱眼开的样子,竹上少佐说完又有些不确定,虽然他感觉少年说的是真话,但是从理智上他又找不到这个并不喜欢钱的清国少年给自己带路的理由,无奈中,他只好说道,“吉田君,还是你来做选择吧。”

    “那我们先去庄子的北面吧,即使敌军司令部不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再进入庄子,而如果先进入庄子却不对的话,那么我们很有可能被敌人围在里面。”吉田中佐没有去甄别两个带路党的真假,而是从操作的可行性去分析这两个不同的选择。

    一千多人的突击队很快从剪开的铁丝网里钻了进去,马三宝跑在前面,曲曲折折带着日军绕过几个报警地雷后,便被布置在这里的守军发现了,驻守在这里一个排的士兵看到这么多小鬼子,急忙开枪的开枪,扔手榴弹的扔手榴弹。只不过日军冲的太近了。没开几枪小鬼子便冲了上来。然后这小股士兵便彻底的被日军淹没了。

    最前线的守军虽然只抵抗了几分钟,但是他们的枪声使得后面的守军警觉起来,看到这么一大坨日军来袭,布置在战斗区暗堡里的机枪立即扫射起来。子弹“扑扑扑……”的打在日军的队列里,日军顿时倒了一片,不过机枪的作用发挥了一会便失效了。经过过旅顺之战后的日军已经完全明白机枪的威力,为此也想出了不少办法,时间不急就挖壕沟,土木掘进,时间很急就用盾牌。这次突击的日军带了二十多块那种半人高的盾牌,机枪子弹打在钢制的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长长的一排钢盾后面,所有的小鬼子都趴低着身子,不断的向前摸动,纵使偶尔射中钢盾后面的举盾手,旁边的日军也会立即替上。

    看着小鬼子的乌龟阵。连长陈长庚不由的一拳打在工事的木头上,“艹他娘的。这小鬼子鬼精鬼精的。要是老子有迫击炮……”陈长庚说道这里就没有说下去了,一团二营昨天夜里伤亡惨重,营长张昌国都受伤下去了,所以司令部便派他们这个残营看守西面阵地,因为南北都在激战,在野炮无用的情况下,只能把所有的迫击炮抽调了去。

    “要不要让二连的机枪挪过来?”副连长赵大旺问道。鬼子选的突破位置很巧妙,要是再中间一点,那他们就处于一、二连机枪的交叉火力之中,可是他们选的却是最外侧,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一连一挺机枪而已。

    “不要。等挪过来俺们这挺机枪早没了。”小鬼子越摸越近,陈长庚都看见了盾牌后面的小鬼子扔炸弹了,“通知全连,摸上去,干他娘的!”陈长庚说完,便在使劲往腰带里塞了几颗手榴弹,急匆匆的往外侧去了。

    炸弹不断的落在机枪组那边的掩体里,虽然这是个全封闭的暗堡,但是只要是个火力点就要开个射击口,在雨点般的炸弹下,终于有一个炸弹扔进了射击口,随着一声轰响,机枪便是停了。

    陈长庚带着人向前冲的时候,眼看着小鬼子干掉自己的机枪,他顿时气的满脸通红,一个连可就只有这么一挺,炸坏了那就没了。他嘴上咒骂道,腿上却不慢,待冲到六十米的时候,手榴弹引线一咬,便用尽全力扔了过去!

    看着守军都突了上来,竹上少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把守军引出来,这样他的突入的时间又要省几分钟了。一连往前迎敌的时候,躲在乌龟阵后面的日军在挨过一记手榴弹之后,便有一个中队的主动迎了上去。三四百号人激烈的厮杀起来,霰弹枪声、喊叫声、刺刀撞击声、响成一片。趁着两军互相厮杀的当口,其他的日军绕过战场,急急的往敌后奔去。

    日军狡猾的断尾而去气得陈长庚哇哇只叫,这个向来自翊营里头第二聪明、团里头第五聪明的破产小贩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是在搏杀之中他又没有办法让他的连脱离战斗,他只有将眼前的小鬼子杀完才能追击日军而去。当然,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也会明白,小鬼子断尾不断尾冲过他的防区只是时间问题,实力的悬殊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小鬼子把他这个连一百多号人都杀了,然后冲向庄子;二是他在杀小鬼子这一百多号人的时候,其他的小鬼子提前十多分钟冲向庄子。两种结局对于他来说还是日军断尾的好,对于整个一师来说,特别是从战后来说都一样的。

    吉田中佐和竹上少佐带着八百多人冲五百米外的庄子北面冲去,行进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栋独立于庄子外面的建筑,看样子似乎是一座庙,庙不大,周围堆着不少弹药箱和一排排俄军特有的弹药马车。目标似乎都在眼前,日军士兵都怪叫起来,只不过当他们冒着庄子里守军的弹雨冲进过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只是一座土地庙,里面破破烂烂,空无一人,根本不是敌军的司令部。居然上当了,竹上少佐红着眼睛,怒火中烧的正要找那个清国少年时,那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第一百零八章 天亮终

    “快看!那!”一个眼尖的士兵忽然找到了那个清国少年,他正沿着庄子往东面跑去,竹上少佐看着远处奔跑的少年,抢过旁边士兵的步枪,瞄准之后“砰”的一枪打过去,远远的只见那奔跑中的少年浑身一震便栽倒在地,待他想要爬起来再跑的时候,竹上少佐拉动枪栓,扣动班机又是一枪过去,然后那个少年不动了。

    看着东洋大人枪毙逃跑的小兔崽子,马三宝很是幸灾乐祸,他早就知道那小兔崽子是个祸害,只不过他听不懂日语,根本不知道洋大人已经相信那个小兔崽子的话。当日军大部绕过阻击的一连,奔向村庄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出不对,只等他将因为奔跑从怀里掉了一地的日军军票捡起来之后,他才发现日军原来听信小兔崽子的话,完全跑错了方向。见那小兔崽子死了,马三宝对着竹上少佐讨好的笑道:“大人,杀的对啊,早就该杀了,俺就说了那……”

    马三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吉田中佐一刀劈掉半个脑袋,然后剩下的身体挺了一会便倒下去了,抓着的日军军票落了一地。吉田中佐收回了带血的指挥刀,神色如常的入鞘,对他来说,之前那个清国少年时可恨的,这个满脑子是钱的清国人更是可恨,如果他不去拣那些军票的话,自己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劈完马三宝的吉田中佐犹不解恨,他飞起一脚把马三宝残体踢到了一边,大声骂道,“清国人都该死!”

    处境危急,竹上少佐没管吉田中佐正在火头上,说道:“阁下,目前看来独立军的司令部是在村庄内部,我们应该马上行动!”

    杨锐背着枪从司令部赶到庄子西面的时候,战斗却在北面打响了,因为外围战事紧张。庄子外面的第二道堑壕其实只有残破的工兵营在固守,五百多人要防守方圆八百米的庄子,人员还是很分散的,只不过日军突破第一道堑壕之后没有直接奔庄子里来,而是跑向了村外北面的土地庙,就这样几分钟的耽误,使得工兵营长林松坚得以把士兵不断的抽调到村北。没有霰弹枪、没有迫击炮,只有步枪、手榴弹和工兵铲,靠这些东西能抵挡住日军这一个大队吗?林松坚不知道,也来不及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不堵住那就全完了。

    没有试探。没有花俏,日军的第一次冲锋就是三个中队,这些士兵很多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老兵,久经战阵。根本不顾对面射来的子弹和手榴弹,凶悍的往前直冲,只不过他们就要冲到守军阵地的时候,忽然一下子从地面上消失了,待到后面的士兵赶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前明的人已经掉在一条深深的壕沟里,横七竖八的人串在细长的木矛上,死了的没死的都惨不忍睹。前面看似平坦的路面怎么会出现这么一道壕沟呢?佐藤中尉来不及细想,在守军的弹雨里他带着人沿着壕沟转了一段。试探之下发现都是这样的陷阱,于是只能回去了。

    林松坚看着日军的第一次冲锋就这样结束了,脸上有了微微的笑意,庄子本来就有防胡匪的壕沟的,部队驻防之后他又布置了一下。找些了没用的帐篷把几个关键入口边的壕沟都遮了起来,上面再撒上一些薄土,不明所以的人一旦走上去就要掉下壕沟被那里的木矛洞穿,至于自己的部队,则有特定的通道。

    第一次进攻意外的失败了,又不断的看到村庄里的守军越来越多,竹上少佐说道:“阁下,我们再进攻一次,如果还不能进入村庄的话,我们只能往北面进攻了。”

    “往北进攻?”吉田中佐很诧异。

    “是的。现在我们没有器具,壕沟无法突破那很有可能会被敌军包围在这里。既然不能进入村庄,那么我们就向后攻击独立军的前线部队,他们兵力不多,而且在我们连续进攻下应该很疲劳了,如果遭受来自后面的攻击之后一定会混乱,这样第一师团就可以冲进来了。”竹上不愧是有脑子的参谋,进攻敌军司令部和侧后攻击敌前线守军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有没有杀死敌军首脑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敌军的防御崩溃。

    “不!竹上君。”吉田中佐并不如认同他的主意,“这样那帮恶心的市井之徒以后就更会夸耀自己的能耐了。绝不能让他们功勋建立在我们的鲜血上!”吉田中佐说的斩钉截铁。他也是读了陆士后再读陆大的,年轻的时候拿着姐姐的卖身钱到东京求学,因为穷的只能穿草鞋所以时常被东京人耻笑,由此他发誓要出人头地,十几年后当初的穷小子已经是大日本皇军的联队长了,但对十几年前的种种往事还是犹记在心。往北进攻就是帮助第一师团打开局面,想到自己辛苦一场却在帮助那些市侩的东京人立功,他完全不能接受!

    “阁下……”竹上常三郎少佐完全想不到联队长年轻时贫穷的经历,以为他只是气话,还想再劝,只不过马上被吉田中佐给拒绝了。

    日军休整片刻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也很快的被打退,竹上少佐又道:“阁下,既然不进攻北面,那么我们还是以小队为单位分散进攻村庄吧,守军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所有壕沟,只要有任何一个小队冲进了村庄,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混乱,而后方一旦混乱那前线的士兵士气就要崩溃了。”

    只要不用自己的血涂亮那些无比市侩东京人的肩章,吉田中佐任何策略都会同意,于是在短暂的安排下,这八百多名日军分成了二十多个小队,绕着村庄转了起来,杨锐和警卫连就在庄外西北侧,他本打算从侧翼进攻这支日军,可刚安排下去就看见整支日军分成无数支小队四处乱钻,此情此景顿时让他心里一凉,这可是他最怕的一种了,这些小股的日军一旦突入村庄,那么四处破坏之下后方就会混乱,后面混乱那么前线就极有可能会崩溃。难道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吗?他仰头望向天际,天空中看不到太阳。只见早晨的殷红诡异的云层更加的低了,细密的云层变成作了一串串葡萄,垂在空中把蓝天都给挡住了。望着这殷红似血的云,杨锐想:若是我就在这里死了,这些学生还能按照我之前留下的遗书革命吗?我写的那些他们能相信吗?以后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又是军阀混战、日本入侵?……还有她怎么样了,嫁人了吗?她回的那份信到底说了些什么?……

    即将兵败的当口,杨锐脑海里闪出无数的念头,他无比不甘却又无比迷茫,这也许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他安慰自己道。不过又想到自己死后的名声。也许以后的网络论坛会不断的争论自己是否算卖国贼吧。想到着他不由的笑了起来。

    日军的小队已经突入了庄子,四处都是他们弄出的爆炸声,几股黑烟从庄子里升了起来。陈广寿心中反复的想着是不是要带着杨锐逃出去,不过回头却看着杨锐仰着天笑了起来。顿时一时间愣住了。

    “先生,现在日军进了庄子,我们应该突围了。”

    “现在不好突围,前线部队都被日军咬着,无法突围。”

    “先生,”陈广寿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我说的是您突围,不是前线的部队突围。”

    “不行!”杨锐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了。这次被围,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要是他没让小银凤上自己的床,那事情就不会到这一步了,因为自己使得全军覆没,然后自己再皮毛不损的逃出去,他做不到!他无法背负这样沉重的愧疚活下去!

    “先生。胜败是兵家常事,日本间谍的事情错在我们,那天晚上要不是我跟烈祖说先生这么大也应该找个女人了,他也不会放那日本女人进来!”陈广寿说出了那一夜的隐情,心中顿时一空,想到徐烈祖的死他更是决心要把杨锐保护出去。

    陈广寿的话让杨锐有了些明悟,是啊,这个时代男子结婚都是在十七八岁,自己都是二十八了,二十八岁还没老婆在这个时代不可想象!杨锐想到这叹了口气,说道:“你留下一个排保护我就好了,其他人都去庄子里清剿日军,越快越好,乱的久了前线就要崩溃了。”

    见杨锐还是不听劝,陈广寿忽然身子一矮跪在杨锐面前,“先生,我求您了。快走吧!”

    “你!”杨锐最恨的就是跪拜了,即使在清末他也不想跪任何人,也不想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跪。“你起来!”

    杨锐的话语陈广寿无动于衷,他不但不起来还是重重的地面上磕头,“先生,快走吧!”

    “你真是……”杨锐见无法让他起来,只要转身对着警卫连的其他人说道:“现在听我的命令,马上……”

    杨锐话还没有说完,警卫连就跪了一地:“司令,还是撤吧!司令是好人、重义气,可俺们都是司令救的,要是司令有的三长两短,俺们……”

    都是不听命令的,杨锐无奈,他拿过前后的步枪,卡上刺刀,说道:“你们要跪就跪着吧。老子还有几千人在里头,我要护着他们的后方。”说罢就要往庄内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被陈广寿抱住了,他仰着头道,“先生,来不及了。还是快撤吧!”

    “放开我!”杨锐想生气却又生不出来。

    “不放!”陈广寿仿佛是徐烈祖附体,平时柔顺的他现在无比的刚烈!

    “不放我就开枪!”杨锐把步枪扔掉,拔出佩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大声喊道,“要死就死一起,要突围就一块突围。就这样逃了我算什么?!”

    也许是看出看出杨锐是动真格的,也许是被杨锐的气势镇住了,陈广寿手一松,杨锐的腿就抽了出去,看着先生拿着手枪越走越远,他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警卫连的士兵也爬了起来,端着枪匆匆的跟了上去。

    杨锐再度进入庄子的时候里面敌我两军已经杀红眼了,几百名日军围攻着司令部,工兵营数百残兵苦苦强撑,随着越来越多的日军背着炸药往前冲和守军同归于尽,工兵营以军校生为骨干,也带着士兵扔掉工兵铲。背着一捆捆手榴弹往日军人堆人冲,声声爆炸之后总有几个鬼子被拉了垫背。双方就是这样的自杀性攻击下打的越来越原始、杀的越来惨烈,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越来越厚,所有人…所有人都忘记了一切作战技能,只凭着动物的本能在肉对肉的搏杀……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日军冲的越来越前,林松坚也背起一捆手榴弹,正当他起身的时候,日军后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呐喊。这是杨锐带着警卫连从日军后面猛冲了进来。这群生力军的出现顿时把日军从后到前穿了个透。随着警卫连极有章法的厮杀,日军越来越少。

    终于是缓过来了,林松坚看着远处压着日军狂刺的警卫连,手榴弹的沉重使得他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日军竹上少佐也看出来己方已没有攻克敌军司令部的希望了。转而带着日军冲到庄子里四处放火制造混乱,虽然警卫连尽力追剿,但是庄子里还是被折腾的一塌糊涂,十几处房子已经被点着了,杨锐立即命令士兵灭火,然后自己则回到了司令部,正当他在祈祷着前线军心不要动摇的时候,接完电话的贝寿同跑了过来,“先生。北面阵地……被突破了!日军很快就会……”

    “什么?!”杨锐惊的跳了起来,一直认为应该是南面,谁知道……

    “杨,你应该突围了!”雷奥此时站了起来,昏暗的半地下室里。他整整仪表,一点也不慌忙。“我会带领部队坚守到最后一刻,你快走吧,你的革命需要你。”

    “不。要走一起走。”杨锐摇着头,忐忑着、犹豫着,不过一会他就平静下来,他重重的坐了下去,无比坚定的说出另外一句,“要死死一块!”

    杨锐话一说完,外面就吹来一股风, 把半地下室全身是汗诸人吹的全身一凉,桌子上的文件也吹了一地,这边还没有凉爽完,外面的沙尘便被风卷了起来,风越吹越大,沙尘越卷越多,顷刻间天地中所有的沙尘都被卷了起来,天空那殷红诡异的云层已经不见,整个天际都暗了下来,世界仿佛只有风的存在。这是怎么了?杨锐吃惊的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狂风,不明白这凤是怎么起来,司令部的诸人也是一样的惊异,忽然,几个帐篷给掀翻了,风卷着它们往北飞去,昏暗的天际下这些帐篷一会就不见了。

    这时候忽然有个参谋喊道,“啊……是南风。是南风啊!”他高兴的跳了起来。“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杨锐看着参谋兴高采烈的样子,只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句话就惹来一场昏天暗地的狂风,这是老天爷再救自己吗?南风,是南风,风往北吹,这样的话北面如果乘着风沙来一场突袭那么……还有南面,如果日军突袭的话,应该……正当杨锐想趁着风做些什么时候,几辆装弹药的马车被风卷了起来砸在了门口,外面的电话线也在隔壁通信兵的惊呼声中被狂风像拔野草一样连根纠起,然后消失在已变的迷糊一片的天际里。

    见不断的有沙尘灌进来,参谋们连忙把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屋子里又点亮了马灯,一窝子人都围坐在一起。

    “杨,你一定是上帝的宠儿,连上天都在保佑你!”雷奥无法想象为什么好好的就刮起了狂风,而且这风刮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他只能用上帝来解释,他拿起之前没有喝完的酒说道,“敬你!上天的宠儿。”

    雷奥说完,就猛灌了一口,只是不小心喝的太快呛了出来,众人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杨锐听他说的这么玄乎,也笑了起来,“现在风大日军无法进攻,但风总是会停的,到时候……”

    雷奥终于喘过气来了,他打断杨锐的话说道:“不会停的,要不然上帝就不会让它刮了。相信我吧!”

    虽然和杨锐的很多争论里,雷奥一直是错误的,但是这一次他正确了,从上午九、十点钟刮起的风一直刮到了日落,风停了下来之前,突入北面阵地的日军被谢澄的三团乘着风沙赶跑了,而当天晚上外围阵地虽然有少许交火,但是一晚上都平安无事。待到第二天的早上,所有阵地都发现日军消失不见。杨锐很不理解日军为什么会彻底消失,只当他登上庄子内的瞭望台,从望远镜里看到南面乌云一般飘来的军队时,瞬间便明白了,那是俄军,俄军在撤退!大规模的撤退!看来终于是脱险了,担心了一夜的杨锐一下子瘫坐在瞭望台上。

    此时,一队骑兵冲进了庄子,领头的马德利多夫上校纵马高喊着,“乌拉!乌拉!”然后对着瞭望台上的杨锐喊道,“王,我回来了,我带援兵回来了!”

    杨锐看到他的这副贱样怒火就上来了,自己在拼命的时候这个王八蛋却不见踪影,援兵一根毛都没见到,他抽出手枪便甩了下去,手枪正中马德利多夫的鼻子,然后上校先生惨叫一声捂着鼻子溜走了。

    砸过马德利多夫这个贱人之后,杨锐的心似乎平静了下来,他平躺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望着明净如洗的蔚蓝天空,此时初春的朝阳照射在他的脸上,柔润的暖风细抚着他的头发,如此舒爽的春日让他不由自主的唱出歌来: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

    那时的我还没有剪去长发

    没有闹革命也没有她

    没有无日无夜的厮杀

    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

    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

    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

    乙卷终

    ps:

    以下节选自小说《坂上之云》:

    在会战即将拉下帷幕的九日,满洲的原野上出现了异常的天气,使这次会战更加披上了戏剧性的色彩。“刮起了大风尘”,在所有的战斗报告中都这样记载

    在黒木军的近卫师团的后方担任一等军医(军医大尉)的北原信明是这样口述的(宇野千代所著的“日俄战闻书”:

    “可能是早上九点左右吧,刮起了强烈的大风,书里(文件中)也写到了当时的情况。狂风卷起了沙尘,伸手不见五指,就像以前在青山的练兵场所遇到过的龙卷风一样,而且刮的是南风,我们是在上风头,敌人一点都看不到我们。因此拉着炮车从那些阵地(俄军阵地)旁走过的话他们也看不见。那阵风对我们来说真是神风啊,不过这却成为了俄国的败因。

    他把当时的大风称为是日军的神风,的确是如此。不过乃木军前线的后备步兵旅团在这场大风下,被俄军乘机进攻,官不见兵,兵不见官,每个士兵的恐惧都达到了极点,最后纷纷败退.在整个大风期间几乎没能开炮。狂风一直持续到了日落。

    而黒木军中的步兵中尉多门二郎则是这样描写的:当我们的炮兵要开始炮击时,突然刮起了大风。这股大风一刮起来就相当猛烈,沙尘滚滚,咫尺之外便看不清人影……这对俄军来说真是他们的神风啊!”

第一章 晨会

    安东是一个热闹的地方的,虽然因为战争让原本兴旺的木材生意一落千丈,但是安通奉铁路的修建又使得无数的筑路工人蜂拥而来,每日放工的时候,这些从山东逃荒来的汉子一改昔日的窘迫模样,穿着铁路上的工衣,大大咧咧的揣着刚发的票子,在县城里的大小酒肆小摊上吆五喝六,一个个喝的晕晕乎乎、满脸通红;男人们喝酒,随来跟着伺候的女人们也在街市上四处转悠,或是扯几尺花布、或是秤几两冰糖,在磨磨唧唧的讨价还价之后,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叠成的布包,小心的打开之后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票子,按照讲定的价钱抽出几张旧一些的付账,然后再把帕子小心的包回去,稳稳的放在怀里。

    张坤坐在车里,透过半掩的玻璃窗看着那些人手里的票子,脸上说不出的满足,那是关东银行的票子,整个安东在流通这种新银票。“只要我掌握了货币发行权,我不在意谁掌握法律。”张坤不由的想到了以前在培训班上学到的这句话,以前听让人神情振奋,而现在……几个月的历练让他明白,掌握货币发行权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有权、要有钱、还要有枪!

    “文叔,到了吗?”张坤理了理因为坐了太久而弄皱的西装,再一次的问道。

    “少爷,快到了!今天城里学校开运动会,现在街面上都是学生。”司机身边头发花白的老人回身答道,他是张家的老人了,张坤莫名的在沪上混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在东北立了业,以前父亲身边的老人都被他挖了过来,仿佛要在这关外之地再建一个张记钱庄,只不过等在家颐养天年的文叔过来之后,这才发现这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张记钱庄。而是比以前钱庄大无数倍的银行,其余诸人对少爷在关外闯出这么大局面很是欣喜,但是文叔却想的不一样。他只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凶险,在几次试探规劝被张坤拒绝之后。他便噤声了,小心的做好该做的事情。此时,白斯文从车上玻璃镜子上看着后座少爷年轻的脸,说不出的感慨,要是老爷还在的话……

    “哦,原来是学生啊!”自从前年中国教育会进入东北之后,东边道各县都办起了新学。通过银行内部的总账,张坤大概能猜到这个中国教育会也是复兴会的下属机构,他看着前面装着校服、排着队列的学生,心中的些许不耐烦消散了不少。

    “要弗莱学。弗莱学?”感觉到了似乎要迟到,白斯文坐在洋人司机的旁边,用仅知的洋文给司机说道。

    洋人司机早对他变异了的英文很习惯了,赶忙的点点头,又探出头去看着车边跑步前进的黑人保镖。嬉皮笑脸的打了几个招呼。

    兴高采烈的学生很快就过了马路,汽车一直往前,最后驶到财神庙街的沙河镇值年公会门口,方才在一排排轿子间早已预留的停车位上小心的停下来。在白斯文的伺候下,张坤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辆花了两千五百美元纯粹买来撑场面的美国汽车。也不习惯身后那群黑人保镖,只是按杜先生的说法,你是开银行的,没钱也要装有钱,不把场面撑大一些,谁来存钱谁来贷款?所以他不得不天天坐汽车招摇过市。

    “啊呀!张老爷来了。快请!快请!”听闻外面洋马车的声响,里面等着的公会董事一会就出来了两个,见到张坤下了车赶忙上来见礼,至于张坤身后的那些昆仑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张坤也拱手道:“诸位老爷早啊,在下可是来晚了。”他边说就边度着步子,跨过腐烂不堪的门槛,穿过早已锈的不成样子的木质包铁的公会大门,往里而去。

    虽然张坤太过年轻,但是这两个会董还是一脸的巴结,待张坤进了院子还没有到堂内的时候,他们赶紧跟在后面小声的说道:“张老爷,上次那个……”

    商人间并不要多说太多,张坤闻言笑了起来,“蛮好,蛮好!两位老爷放心吧,这个月十五之前就会有信儿了,届时将会有人去到贵府……”

    “啊……那这可是……”年长的会董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明日晚间若是张老爷有空,还请聚春苑一叙。”

    “这个……”想不到这么老实巴交的人也会去那种地方,张坤心里范嘀咕,不过正好此时已经进到内堂,连忙打哈哈的道:“内人在家,王老爷咱们还是改日、改日。”

    随着张坤的到来,坐在堂中苦等的诸位会董连忙站了起来,张坤先拜了拜会堂内赵公明的像,然后再和他们一一见礼,此时早等在一边的公会总理张克诚笑道:“张老爷,今日是否还是照旧?”

    “这个,沪上那边今日跌了三毫,咱们也按照这个来吧。其他的都照旧吧。”张坤看着大家期盼的脸,笑着说出这个并不太好的消息。

    果然闻言之后的会董都是失望,而且是生意越大的会董越是失望,他们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只是比较奇怪罢了。“以往几年也没有跌的这么快的啊?这今年是怎么了?”

    “是啊!这才三月刚过啊,有那么快收茧子吗?”

    “这可不是收茧子就跌的,江南春茶早就上来了,历年只要收农货的时节,这洋厘(本土银两对海外银元的比例,因为常常涨跌之在忽、毫、厘之间,故称洋厘。)哪有不跌的。记得当年胡大人不就是这么给逼死的,那帮洋人,没一个好心眼的。俺劝诸位啊,还是赶紧把手上的货都放了,早点买些洋货回来的好。”说话的是刚才迎接张坤的公会副总理王时中,他可是商业世家了,从祖爷爷辈开始就做粮食买卖,东边道地面上只要是做大豆豆粕生意的,莫不知道此人。因为常常拉着大豆去沪上交易,王老爷对江南的情况很是明白。

    张坤听到有人说起胡雪岩的旧事,心中猛的一震。恍惚间连忙喝了口茶,此时各位会董的下人已经带着今日洋厘跌三毫的消息跑回去了,只有公会里的诸位会董默默唧唧还在说这洋厘不断下跌的事情。看着他们的样子。张坤不由的感觉自己这样每天来这么一回实在是无聊,不过。虽然无聊他还是要来的,按照惯例,作为安东最大的、特别是沪上那边也有分支的钱庄老板,每日的洋厘涨跌、还有各种官帖、羌帖、银钱、庄票的兑换比例都是要他来决定的。这毕竟,当下的中国钱业混乱,货币多不胜数,开门做生意往往不能只收一种钱。因此各种货币间的兑换比例就极为重要了,每次清晨,公会不把洋厘以及各种钱票的比例敲定,那安东城的店铺开了门都不知道怎么定价收钱。

    只是。在张坤看来,这事情太过平淡了,钱业背后的刀光剑影一般人是看不到的,比如说着洋厘,明说是一两银兑换一块三角六分的洋元。但是在汇丰这些外资银行的操作下,这个比值是在不断的变化的,而且每次的变化都是有利于洋行出口商,十忽才一毫,十毫才一厘。十厘才一分,不要看这一毫一厘的不起眼,累计算下来也不是小数目,而且更重要的不是银两对银元的损失,而是因为整个钱业的银根紧缩,使得百姓不得不把茶叶、蚕茧低价贱卖,当年的胡雪岩胡大人,不就是因为在这上面动了洋人的银子才被逼的钱庄倒闭变卖家资的吗。

    张坤在想着这些是是非非的时候,旁边公会总理张克诚凑了过来,虽然他的年龄比张坤大上不少,但每每面对张坤,举人老爷张克诚还是客客气气的:“行健啊,昨日可还有一事,大家可是要找你商量的。”

    “张老爷请讲。”

    “昨日午后,日人高山会通来过了。”

    “高山会通?”张坤从脑子里翻出这个人来了,“他不是军政官吗,来公会难道要入会?”

    “哎。就是入会也没然敢收啊。”张老爷想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小鼻子,脑门就皱了起来,他说的无比纠结,日本人的难缠他可是明白的,“他是来问我们公会为何不收日军手票的,还说不收日军手票就是大鼻子的侦探什么的……”

    原来是这事情,日俄之战日本人自己战费不够,所以只好以战养战,进了东北到处买东西不给银钱,只给军用手票,按照复兴会粗略的统计,从去年年中到现在,其发行的军用手票其数额已经超过了一亿元五千万元,估计到战争结束要超过两亿元左右。这么多的军票充斥在东北的货币市场,使得原本就因为俄国人占领东省官银号的官帖逐步被挤出了市场。

    “那张老爷怎么说?”张坤笑着道。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不答应了。”张老爷说的大声,但是心中的底气却是不足的,他昨天可是一推三六五的那事情推到了各位会董身上,今天他是来张坤这里找依靠的,按照他打听来的消息,这个新来的浙江人,不要说在安东,就是在奉天和京城关系也是极硬的。

    “哦,就这样被张老爷打发了,呵呵,那就没事了不是。”张坤一点也不想去掺和日本人的事情。

    “可,可……”张老爷一不小心就自己把自己套了进去,“贤侄,这个日本人可不是好对付的,俺估摸着他不比之前那个什么大朗,再说他是新官上任,总要烧几把火的,要是……”

    张老爷话还没有说完,公会院子的大门就被人“嘭”的一声推开了,张坤带来的几个黑人保镖见来人气势汹汹,立即“咔嚓”一声将霰弹枪上了膛,不过白斯文一看来人,立马将他们的举动栏了下来。

    “哈哈,原来各位都在这里,呦西,呦西。”在几个日本兵的护送下,一个日本军官穿过院门,直接往内堂里来,堂内的的会董都赫然的站立起来,齐刷刷的将目光对着来着不善的日本人。

    “张会长,昨日鄙人说的军票一事诸位可有商议好?”这个缺了条胳膊的日本军官三十余岁,黑脸膛,细眼睛,脸上的表情不由的让张坤想到了银行里天天吃生肉的外国狼狗。

    “啊。高…高大人……这个…我等还在商议军票一事……”张克诚昨日可是说接受军票一事要和诸位会董商议的。本是推脱之词,可谁料想这个一根筋的日本今日真的杀来了,搞得他一时间慌了手脚。

    “那你们就商议吧。鄙人就在这里等着,为了防止马贼侵害。鄙人的部队已经把商会院子都保护起来了,大家不要担心。”高山会通话说的客气无比,但是话里的意思让站着的公会会董们腿不由的抖了几抖。日本人对付异己者是个什么样子,看去年修铁路的时候那些不愿意卖地地主的下场就知道了——一律以俄国侦探的名义枪毙!

    张坤看着院子里的日本兵,心里不由的一紧,但是来东北之后毕竟是见过了血——这样一个巨有钱的钱庄老板想让水匪、胡匪不打主意都难,而且他还有很足的底气。除了院子里这十个黑人保镖,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杆神枪对着他到过的任何一处。他再次喝了口茶,然后站起身,对着堂内站着的诸人说道:“诸位老爷。在下先走一步。告罪了。”说罢就出了会堂,他这边一起身,院子里的保镖都护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高山会通早就看见了坐在会堂内不懂声色的张坤,这个安东最大钱庄的老板他可是早就听说过的。巨量的资金、极硬的背景、和米国及英国领事良好的关系,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他重视中国年龄不大的商人。

    “阁下,商会正在商议接受大日本军票一事,现在就走了太不合时宜了吧。”

    “在下行内还有要事,诸人不都是在商议吗。只要总理将结果通知在下便好了。在下告辞!”说罢便在保镖的护送下往院门走去。

    高山会通毕竟是新来的菜鸟,压根不知道钱业上的事情,这毕竟日本是和中国不同的,哪有这么乱七八糟的银钱、纸币啊,他无法明白只要张坤的关东银行不收各钱庄和各位会董拿来军票,这些会董就是关门也不敢收这种废纸的。院门口的日本兵把张坤一行拦着的时候,带队的日军曹长看向高山会通,这些黑人比自己高太多了,纯粹的身体对抗两个日本人也不知他们的对手。

    看着对方去意已决,高山会通挥了下手,院子门口的日本兵把这一行人都给放开了,张坤走到院门,回身朝院内拱拱手,然后一抽身就不见了。

    主角已走,公会里的会董都泄了气,这虽然不是他们最满意的结果,但是这总比张坤当着面答应日本人收军票,背地里再坑大家一把的好。张克诚看着张坤一走,目光在十多位会董变了色的脸上扫一把,低声对着身边的张丕纯道:“你也出去,放出风去,让全城罢市!”

    “啊,老爷……”张丕纯只是小商人,因为和总理张克诚同宗这才被拉进了商会做了总理的下人,他不太明白老爷的意思。

    “你这个打扮出去日本人不会拦你的,出去就各处放风去,就说公会被日本人围了,他们要全城商家只收军票,其他银钱纸钞一律不收,不然就以俄国侦探论处。”现在大金主浙江人张坤走了,看他的意思可是不会收军票的,他这人背景硬日本人不敢动,张克诚可就是一举人罢了,背景有限,他只能把水搅浑,让那些小商小贩给自己当沙包才能解除眼下的困局。

    即是商人那自然精明,要不然张克诚也不会带着他入会,张丕纯闻言立马知道这事情应该怎么操作,他轻轻应了一声,就低着头一副下人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出去了。

    张克诚眼巴巴的看着张丕纯钻过日本人把手的院门,刚舒了口气的时候,旁边站在的王时中也轻轻的吐了口气,两个舒气的男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交会时一切都心领神会了。

    院子内各位会董被日本人逼着商议的时候,张坤已经坐在洋汽车上了,车徐徐的往前开,两侧的黑人保镖端着枪紧跟着。

    “少爷……”坐在前排的白斯文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不会有事的!”张坤安慰着道。

    “少爷……”白斯文还想说什么,但从玻璃上看到张坤用力紧逼的嘴便又止住了,这个少东家是什么脾气他是很明白的,他很像老爷,但比老爷不同的是累积了二十二年的仇恨让少爷的行动更加大胆决绝,他背后是什么人白斯文不敢想象,但看少爷的言行举止,背后那股庞大的势力已经完全操控了少爷的心,所以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车厢里的沉默被一个外边一个奔跑的人所打乱,“那是张克诚的亲戚吧?”张坤道。

    “是的,是他的远亲,似乎叫什么张丕纯的,他怎么出来……”

    “出来就好了,看来事情开始好玩了。”张坤难得的笑了出来,“文叔,车里面还有前几日到的杭州新茶吧?”

    “有啊,就是你身后的盒子里。”

    “那我们掉头,去美国领事馆。”张坤肯定的说道,他可以断定这张丕纯出来之后跑这么快,铁定是要做什么事情,对于这,他很高兴往里面加一把火。

第二章 按单纺织

    1903年圣诞节刚过,美国驻安东领事馆便开馆了,感觉到此地极为重要的驻华公使康格先生,把久在台湾的詹姆斯.戴维森调到安东做了领事,自从清日战争此人去了台湾之后,便一直在那里,公使先生相信,凭借他的学识和在台湾九年的记者经历,将能很好处理安东这个日美势力混杂口岸的各项事宜,同时为了更好的了解这片新划入美国势力范围的山林之地,康格公使改变昔日一地一个领事的规矩,另外给安东加派了一个叫弗雷德里克.克莱尔副领事,他也是一个记者。在美国人看来,这片占了整个辽东一半的山林之地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了。

    福特车的司机亨利很乐意的往美国领事馆驶去,在那里,他又可以看到领事先生漂亮的女儿了。虽然为境况所迫,他现在只能给一个黄种人当司机,但是并不说明他就由此平凡的度过一生,他相信用不了几年,自己也会在远东发大财的。

    领事馆门口的卫兵没有阻拦,而是直接让车开进了这个实际上通化铁路公司购买,但最终却做了美国领事馆的豪华庭院。张坤的车停在另外一辆红色福特豪华车的旁边,在他下车的时候,领事大人便出来,他微笑的对着张坤拱拱手,然后用半生不熟的客套话说道:“泥嚎泥嚎,米斯特张泥真是尊贵的客人,窝这里喷比生灰。”

    听着美国领事怪异的汉语,张坤和白斯文很不自然,张坤拱着手,直接用洋泾浜英语说道:“达先生,我不是贵客哦,只是上次见面之后就没有再叙,实在是太遗憾了,这次我的朋友从杭州带来了些春茶,所以我特意给您送了一些过来。想和达先生一起品茶。”

    和所有的美国领事一样,詹姆斯.戴维斯也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做达飞升,这个华人师爷取的名字虽然有一股子平步青云的感觉,但是姓达。姓这个姓的人也太少了吧。

    领事达飞升先生听到有杭州新茶。一时间鼻子下的胡子便翘了起来,东北这个地方太寒冷了,远没温润的台湾住的舒服。特别是这个地方没有茶,没有好茶,这让这个半中国化了的美国人极为的不适应。

    “真是太感谢了。请!请!”达飞升高兴的说道。

    新茶喝了好三遍,正事就开场了,张坤清了下嗓子,“达先生,这日俄奉天之战怎么样了,似乎都已经十多天了,双方还没有分出胜负吗?”

    “哦。已经结束了。是的,昨天就已经结束了,日本人取得了胜利。”领事先生小声的说道,在安东城内电报局被日本人控制的时候,只有洋人的消息是灵通的。

    难怪日本人今天这么嚣张,张坤心中想到。“俄国人又是像上一次在辽阳那样的安全撤退吗?”

    “不,这次他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俄*队损失了十万人,其中有三万多人被日本人俘虏了。”领事先生边说边摇头,仿佛也是不相信这个结果一般。“米斯特张,这对你的生意有影响吗?”

    “不!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张坤肯定的说道,面前这个美国领事就是他的一个客户,虽然他只是把很少的钱存在自己的银行了,“我只是很惊讶目前日本人的货币政策。”

    “噢,他们有什么新的变化吗?”见说道日本人的情况,领事先生连忙的放下了茶杯,正色起来。达飞升九年的台湾经历使得他更了解中国的情况,中国人之间流传的“官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府”这个怪异的循环他是很明白的,作为站在百姓和官府之间的这些绅商是其中的关键性力量,而坐在他面前的张坤又是可以左右所有绅商的终极力量,此人的话一向是他递交给北京公使馆报告的重点。

    看到达飞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张坤说道:“现在日本人已经把安东商会包围了,他们希望商人们接受日本军票。”张坤没有说值年公会这个洋人生疏的词,而是用了商会这个西方人更了解的称呼,其实也是,沙河镇值年公会就是安东商会,或者说是东边道商会,辽东山林大部分的买卖都是在这里成交的。“如果商人们被迫接受了日本军票,那么在这种军票只有日本银行可以兑换的情况下,商人们只能购买日本的商品了,比如说日本的棉布……”

    张坤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住口了,他其实只是来扇风点火的,或者官方一点、文绉绉一点的说,他是基于中美两国人民的深厚友谊,对达飞升这个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做一个善意的提醒,其他多余的话他不能说也不消说。实事上,他的目的达到了,此时的达飞升已经神情严肃的站了起来。

    对于后来的美国人来说,中国这块大馅儿饼已经被其他诸国瓜分的差不多了,便是厦门的美国租界,也是清政府为了引入美国制衡日本采用的权宜之际,法国人在珠江流域、日本人在闽江流域、英国人在长江流域、德国人在黄河流域,整个中国便于经商的地方都被各国占的差不多了,便是人迹稀少的关外,也被日俄两国疯狂抢夺。面对如此的形式,美国只能可怜兮兮的卖一些日用商品,棉布是其中的一大块,占整个贸易量的一半以上,而东北这个不产棉花又极为寒冷的地方自然是棉布消费的大户。当然,这个市场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而是美国银行家和棉布商人通过十多年激烈的价格战从英国人手里拼抢过来的,可随着庚子事变俄国人的南下,昔日付出巨大代价的市场将要丢失,于是美国开始支持日本,但当日本在辽东站稳脚跟之后,他们也开始下意识的排斥他国商品,这是所有美国人始料未及的。如果说俄国人排斥美国煤油只是要钱的话,那么日本排斥美国棉布就是要命。

    远东复杂而激烈的斗争,美国国务院一直看在眼里,罗斯福总统在一直四处宣扬的战争调停也是基于此种背景,日俄两国任何人独占东北对美国来说都是不利的,只有两国的战争不胜不负才对美国最为有利。如此,在双方都需要美国的情况下,美国在东北的利益才能确保。特别是在辽东山林这块以安东口岸为基点,安通奉铁路为主干的美国势力范围的竖立,更是加强了美国国务院要调停日俄战争的决心。

    张坤看到历来嘻哈的达飞升严肃起来便告罪一声开溜了。剩下的便是看日美两国如何斗法了。他在新开的七道沟市场转了一遍。然后便回银行了。在他回银行的路上,他发现街面的店铺已经有不少关门了,更看了县太爷成大人的官轿。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车子停了下来。街对面的官轿见洋马车停了下来,在衙役的指挥下也停住了,见轿子停下张坤便让司机开过去,汽车还没有停稳,县令成大人就从轿子里探出身来,“行健,哎呀,他娘的不得了了!那些天杀的东洋人把公会给围住了。还说会董不答应就不许回家,现在都关了好几个时辰了。”

    县令成老爷是蒙古正白旗,虽然读过些书中了举但还是难改蒙古汉子粗狂的本性,一开口就是“他娘的”,不过这县令可要是比前任高钦好多了,爱财是爱财但最少是个不怕事的。

    看着成老爷的大饼脸。张坤说道:“成老爷,早晨我在公会的时候那日本人刚好到,那时候他们可没有说什么啊,现在现在居然把各位老爷给软禁起来了?真是有辱斯文啊。”

    “就是他娘的。这东洋人怎么能……怎么能作此行径呢?这和匪盗何异?真是不可理喻!”成老爷不明白张坤和日本人在公会里的短暂交锋,还以为张坤走的时候东洋人客气着呢。至于后面怎么闹翻了要关人,那就不明白了。

    “本县还要速去查看。”成老爷正色道,“不过现在市面上谣言纷纷,不少店铺都他娘的已经关门罢市。行健,你也是公会一员,此时当格守信义,不得罢市,以防此事越闹越大、乱中生变。”

    听到县令大人吩咐,张坤立马一礼说道:“成老爷真不愧是本县父母,体恤民生,洞察民情,真是让学生钦佩不已。”

    似乎很满意张坤的马屁,成老爷客套几句便缩回官轿里,然后急急的往财神庙去了。他一走,张坤也上了车,已经是初六,沪上那边应该要来人了。张坤赶回银行的时候,俞子夷已经等了少时间了。

    张坤一见到俞子夷心里便是一惊,他在客厅里只是和俞子夷很轻松的打了几句招呼,然后便带着他去里内里的书房。

    “先生可好?”张坤问的是王小徐。

    “嗯。很好!”俞子夷也是一个话风紧的人。

    “这次……”

    “你上次提的计划已经有结果了,这次我是带样板过来。”俞子夷边说着话变成怀里把东西拿出来,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只知道这个东西重要,重要的要让他这个先生的第一助手亲自来辽东一趟。

    张坤看着他拿出的匣子,连忙接过,说道:“还请到客厅喝茶,我……”

    俞子夷点点头,张坤便送他出去了。

    紧捏着薄薄的匣子,张坤很是急切,在俞子夷走了之后他马上锁上了门,在桌子上明亮的台灯下,准确的输入密码之后,匣子便打开了——里面是一叠市面上常见的日军手票,里面有拾钱、贰拾钱、伍拾钱、壹元、伍元、拾元六种,每一种都有数张,两张崭新的,三张破旧了的。拿着放大镜仔细的吧所有的军票都扫一遍,张坤又从桌子下拿出几套原版的日军军票,将这几种军牌对比起来,从最顶上“军用手票”的这几个汉字开始,然后是汉字下方的代表日本皇家的菊花,再往下的仙鹤,一直到“大日本帝国政府”下面的“明治三十七年发行”,都仔细看了好几遍。

    书房里磨蹭了大半个时辰,待张坤出来,俞子夷的茶已经换了好几遍了,他笑着道:“遒秉,真是对不住了,忙起来就忘记了时辰,”

    “呵呵,不急。不急。”俞子夷笑道,等着的时候已经拿出一本书在看了,他其实也是这样的,忙起来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功夫客套啊,张行健他是知道的。此人和谢韬甫一起算是金融方面的双壁。在一时间无法找到人才的情况下,新设的关东银行便由他们两人一起打理,只不过因为业务的关系谢韬甫在银行开业不久便去了英国。现在关东银行都是他在打理。

    “先生那边还有其他的嘱咐吗?”

    “先生还交代了一些话,他说你送去一些布样,现在看下来,款式花样虽然有几种,但都是没问题的。就是棉纱不好选,有些棉纱很差,有些棉纱很好,沪上那边的商行里最差的棉纱有,可最好的那种棉纱怕是找不到。现在给你看的那种不好不坏的棉纱。这不知道好不好用。另外就是说美国那边已经找到了那种最好的棉纱,只是要从那边买过来,然后再织再印最后运到关外,怕是要在半年之后了,现在天气渐暖,这布还卖的出去吗?”

    俞子夷不明白这话里说的是什么。但是张坤却是很明白。因为贸然间要印刷一两亿的纸币,日本国内的印刷厂完全忙不过来,于是,大面额的,比如伍元、拾元这两种就用了是好的钞纸。印也是国有直属印刷厂印的;而小面额的,比如拾钱、贰拾钱、伍拾钱、壹元这四种用量大的,就没有那么讲究了,纸质一般、印的也差。暗语里棉布就是军票,款式花样就是版面和工艺,而棉纱就是钞纸。现在先生的意思是说,军票各种质地的版面,不管是木刻、石板还是钢板,他都已经解决了,就是钞纸难办,小面额的那种钞纸是有的,可大面额的钞纸没有,现在只是用了一般的钞纸印了,你看看能不能用?另外就是最好的钞纸据说美国有货,可买来印好再运到东北应该是半年之后了,那时候还有用吗?

    “不需要去美国买棉纱了,现在的棉纱就是够用了。遒秉兄我们先行用饭,待你回去的时候我便能统计好各种棉布的数量,你带过去,沪上那边按单纺织便可。”张坤高兴了起来,其实能在小面额的军票手上造假便好了,他并不是要牟利,而是想借着无数假军票使得日本人在东北的货币信用崩溃。

    俞子夷仔细的把张坤的话记了下来,第二天他便辞别了张坤去了铁路公司。

    筹备了一年的多的安通奉铁路终于在两个月前开工了,当然,为了吉利,特意请先生算了个日子,也就是在农历二月二十八,西历四月二日弄了一个浩大的开工奠基庆典,庆典由铁路公司总理杜亚泉主持,那时可是人山人海、宾客如云,特别是花了十万两,由李莲英不知道怎么弄来的慈禧老佛爷赐的“福”字一亮出来,全场诸人都跪了一地,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向来慈禧老佛爷的“福”都是赏赐给当朝大员、皇亲国戚的,这次居然能给一条民办铁路赐“福”,可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俞子夷也在通化铁路公司安东办事处,看到了这个“福”字模子浇出来的金字挂在高高的大堂里,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杜亚泉看着俞子夷疑惑的目光便道:“人家可是聪明人,都已经亮出风了,说之所以赐“福”,是因为安通奉铁路建在关外山林之地,念及其造福关外百姓所以赐‘福’了。我看啊,去年办七十大寿,含章兄买了什么长颈鹿啊、袋鼠啊、非洲狮子、猩猩啊,那么多海外祥瑞、奇珍异宝献上当时一,再则这铁路可是建在黏着朝鲜的地界上,这可涉及到军国大事,特别现在日本人打得俄国人节节败退,日后这东边道可是多事之秋了,有这么条铁路镇在这,长白山地区华人一多,争其权益来可是要中国占优。”

    俞子夷听完他的解说心里倒是有些明了,却不想杜亚泉看四处没人,又低声的道:“其实这倒是个别字。”

    俞子夷不明所以,连忙仔细看那个在高高的供桌上,被香烛贡品供奉的“福”字,却什么也没看到,正想问,杜亚泉又道:“你看那个示字,是不是写成了衣?”

    有他体现,俞子夷倒是看明白了,这个示还真的写成了衣字,他不由的笑了起来,说到:“既然是别字,秋帆兄你还……”他说到这又停住了,这慈禧赐的“福”敢不挂在最尊贵的地方供起来吗,“难怪秋帆兄挂这么高,难怪难怪。”

    俞子夷连说几个难怪,杜亚泉却是苦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没人敢说慈禧的字是别字,可要是这事情最终传到了那老太婆耳朵里,可就是不好了,以后随便使些绊子就有我们好受了。含章本是好意,却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第三章 工地

    闲聊既毕,俞子夷问道:“秋帆兄,现在铁路进展如何?”

    听闻提到铁路,杜亚泉笑了起来,“很好,很好。都准备一年了,不好怎么行?小徐那边有什么交代?”

    低头看向周围,见没什么人,俞子夷才小心的说道:“先生说日俄战事即将完结,要不了多久日本便要生事了。还说日本人手段层出不穷,要秋帆兄小心。”

    俞子夷一直在洋轮上不清楚日俄奉天之战的消息,而杜亚泉这边在前两天战事刚刚完结的时候便收到了杨锐发来的密令,即清查铁路公司聘用的非复兴会的各色人员,一些重要的岗位必须要仔细核查其出身等能予以信任。杜亚泉不明白为什么杨锐如此突兀的发来这样的密保,但心底下猜测应该是杨锐那边被日本人算计了,要不然语气是不会这么坚决的。

    “去年的时候就按程序在清查了,不过铁路公司的上层人员大多是旅美的广东人,日本人说不了白话,混不进来的,这些是技术上的;其他比如财会、管理、庶务都是沪上培训班派来的,这些虽然在沪上的时候就已经审查过一次,但来到这还是按照程序监控;至于本地士绅、特别是股东推举的那些亲属、同乡之流也都先考试卡了一下,后面进来都在一些并不重要的岗位。”杜亚泉不单是个积极的人,更是细致的人,铁路公司里布置的滴水不漏,他大致说完铁路公司的人事概括,又道:“其实现在铁路公司最难不是日本人破坏,而是这东边道本属山林之地,土方量巨大,土木作业艰难啊。”

    “哦。之前沪上那边还担心铁路会被本地士绅,特别是旗人所阻挠呢,看来先生是多虑了。”俞子夷听杜亚泉之言说道,东北虽大多是关内流民,但是旗人众多,家产甚巨,特别是这些个旗人很多都是和朝中大人通着关系的,要从他们的土地上过,就是有尚方宝剑也没什么作用,想不到他们这次倒没有闹什么乱子。

    听俞子夷说到那些旗人地主。杜亚泉摇着头道:“几百年下来,那些个旗人没有破落的,要不是持家有道,要不就是朝中关系深厚,这持家有道的还是在少数。靠着皇亲国戚关系的可是不少的,这些入了股的旗人还好。大家是以银钱说话。只要他不吃亏也不多话,就是那些没有入股的,本想着趁着铁路公司收地的时候狠狠的敲一笔,安东这边就有几户预估到筑路路线,事先强买民地,打算再高价转手卖给我们。”

    “后来呢?”杜亚泉说道这里便停住了。搞得俞子夷很是好奇。

    “后来……后来,反正是解决了。我们待会还是直接上工地上去看看吧,遒秉啊,估计你应是从来没有见过那几万人一同劳作的场面。呵呵,应该看看,应该看看。”杜亚泉说着说着忽然就把前事略过,然后直接说上工地了。“不过啊,我这里不比行健哪里,可是没有洋汽车的,只有骡马,过去可要辛苦了。”

    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细说的,日俄战乱,俞子夷大致也能猜到那些敢趁机要挟铁路公司旗人的下场,虽然是立场不同,但是想到那结局心里也是一寒,他连忙跳过这件血淋林的事情,问道:“秋帆兄,你这个铁路公司也是关外最大的公司了,怎么不要买几辆洋车撑场面啊?”

    “铁路公司场面已经很大,再撑就破了!”杜亚笑道,把刚才的阴雳一扫而空,“待会你去工地上看看便明白了,再说,车我们也是有的,不但有数目可比关东银行多。”

    俞子夷到了工地上便明白杜亚泉所说的“场面已经很大,再撑就破了”是什么意思,起起伏伏的大地上,一条路基笔直驰过,无数的红旗飘舞下,数不清的蓝衣汉子在路基两边劳作,喊着的号子即使隔几里远都能听见,苍茫的大地上忽然出现这么条路让人惊叹,第一次看见着迷多人在一起劳作也是让人惊叹,更惊叹的是,远远的工地上,还有不少冒烟的大车,又高又大,在路基下忙碌着,俞子夷问道:“那是是火车头吗?”

    “呵呵,那个不是火车头,是毛毛虫!”杜亚泉说了一个奇怪的词,他是懂洋文的,这个像火车一样的大物件虽然按照杨锐的说法是叫拖拉机,按洋人的说法叫卡特彼勒,但是杜亚泉还是喜欢喊他们的直译名称——毛毛虫,“是上个月刚到的,四台就花了五万美元,真不知道竟成是怎么想的。”

    俞子夷是第一次见这种冒烟又冒火、像火车头又不走铁轨的东西,他问道:“这东西不好用吗?”

    “用是好用,可是常常坏,我私下问了开这个的洋人,他说这个还是试验机,就被竟成弄来了,纯粹是拿我们当凯子啊,要不是这东西力气大,我早就想不要了。”杜亚泉对这个叫毛毛虫的机器了解的很彻底,这个在地上爬呀爬的东西根本就是个样机,杨锐看来从美国那边发过来每月例行发来的各类情报合集后,便决定要订购这个玩意,卡特彼勒这个名字在杜亚泉看来一点也不稀奇,真不知道杨锐是怎么想的。

    杜亚泉说着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长两丈高一丈的毛毛虫旁边,这个冒黑烟干苦力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轮子,只有一条怪异的铁带,“嘣嘣嘣嘣”的吵杂声里它走的慢慢吞吞,真的是像一条毛毛虫。毛毛虫虽然走的慢,长的也丑,里面装着的铁件硕大无比,但在其巨大的铁铲下,路基上的大土堆毫不费力就背其铲平了,看着车身上面显眼的“cat”的标志,俞子夷忽然想起来了,这似乎是复兴会海外分部投资的公司,他在总部的整理密档的时候看到过这个“cat”的标志。看着杜亚泉仍然不满意的目光,他又不好告诉他这个事情,是好在机器的吵杂声里大声的道:“这东西干活厉害啊。一辆要顶三十个工人。”

    杜亚泉听到他的话摇摇头,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八和一个十,意思是说这个东西可以顶八十个工人的工作量。

    俞子夷看着他的比划,待过了这段问道:“秋帆兄,既然能抵上八十个工人,那么这东西就不贵阿。”

    “那不是这样算的,你知道开这个东西的洋人薪资多少吗?”杜亚泉说道,“那个洋人可是特别花了高价请过来的,一天可是要十美元的,平常一个工人一天才两角钱。八十个人一天也才十六块,这些省下来的钱都给他拿了。还还不算这东西坏了的修理钱,还有每天烧的木头、煤钱。要不是说安东这一段要快点修,这东西算下来还是不要的好。”工程资金虽然说没有问题,但杜亚泉很清楚资金的压力。能省钱的地方他都会尽量去省。

    很多东西知道也不能说,俞子夷只好问其他的事情。“秋帆兄。开工近两个月了,这铁路修了多长了,能把之前计划的这几段修好吗?”

    “安东这边修好是没问题的,就是奉天那边估计日本人不让修啊。”去年做的安排是过年之后安东这段就开工,从安东县城一直往北修,穿过日本人的简易军用铁路。修的越远越好,至于安东城外到大东沟(今东港市)这一段,则相对没有这么急迫;而奉天那边穿东清铁路那段,则是要等日俄奉天会战之后。但是从日本人的样子来看,那边不给修的可能性较大。

    “和他们交涉过来了吗?”

    “奉天将军增祺和他们提了这个意思,但是日本人没有回声,还把奉天到新民屯这一段抢来自己在修。不过,原来抚顺煤矿那边倒有一段连着奉天的运煤铁路,被一群胡子抢下之后卖给我们了。”杜亚泉早就关注着横穿东清铁路那段了,只是情况很不容乐观。

    “胡子?”

    “是,胡子,日本人在东北拉了很多胡子帮着打仗,前段时间大战的时候,这些胡子和日本人说好了,不要发饷,只要他们抢着什么都是他们的就成。”说到这杜亚泉笑了起来,“后来,他们在前段时间就把整个抚顺的俄国人给打跑了,将俄国人在那里的煤矿、铁路都抢了下来,煤矿卖给了兴京的老张家,运煤的铁路就卖给我们。”

    “胡子都这么厉害吗?”俞子夷有些惊讶,不过看着杜亚泉脸上发自内心的笑,他忽然明白了,“哦,是。胡子很厉害,呵呵,还是厉害点好。”

    一切似乎都是挺好的,沿着路基走到一处,俞子夷忽然看到前面路基之上横着一道桥,桥上有着诸多力夫拉着一条大车,忙问道,“这是?”

    “这就是日本人的军用铁路,因为地我们前年就买过来了,他们就只能从上面架着走,他们原先不愿架桥,想从我们路基上穿过,后面几经交涉,特别是美国领事说情,方才同意架桥。”这些都是钟观光在的时候做的事情,杜亚泉毫不知情,只是看了之前的记录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俞子夷也听说过这条日本的简易军用铁路,问道,“即是铁路,怎么还要靠人拉?”

    “当初日本人为了要修的快一些,所以铺的是手动轻便铁路,这种路上跑车不用车头,行车完全是靠人力推的。”

    “那不是和以前开平煤矿一样,用人用马拉吗?”随着清廷对铁路态度的转变,之前开平煤矿马拉火车的事情被报纸宣扬了出来,俞子夷不由的笑了起来,他又问道:“那现在大战都基本结束了,这条路什么时候拆?”

    “拆?”杜亚泉使劲摇头,“日本人还想扩大呢,怎么可能拆呢。现在他们的工程师都在另选线?不但铁路在选线,就是陆路也在清查,安东这边你是看不到了,辽阳、奉天那边日本人只要有路的地方都在测绘,甚至连人口都在统计,我看啊,请神……也不是请神,反正是送神难了。”

    形势被杜亚泉说的这么紧张,俞子夷有点笑不出来了,“日俄两国虽然大战没有。海战不是还没有结束么,若是海战……”

    “海战俄国人没有打就输了,绕了大半个世界,行程几万里,机器磨损、人员士气、补给、情报,这些都是日本人占优啊。本来俄国人的计划是波罗的海舰队和远东舰队合兵一处和日本人决战,现在远东这块全没有了,单靠这支疲师怎么也是赢不了的。去年的时候我还不信竟成的话,哎,现在看来……这日俄之战就是什么时候收场的问题的。你过几日回到沪上。可要和小徐好好的说说这边的事情,我今日带你来此也就是想说,日本人对辽东可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沪上的报纸要转转风向了。”

    看着路基之上那一排排的人拉火车,俞子夷似乎有点明白了。之前虽然宣传日本人对辽东有图谋,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文字之说。没有真凭实据。按照昨天在张坤哪里了解到的军票信息,以及现在看到的军用铁路,俞子夷感觉到了某种急切,“我回去就向先生详细的说说这边的事情,只是现在沪上的报纸基本都是向着日本人的,汉口、天津、北京也都是如此。我们的虽然在这些地方虽然都有报纸,但是还是有点不成气候啊。”

    “那就想办法!”杜亚泉重重的说道,随着日本的全面胜利,从各个方面传来的信息让他很是担忧。就目前的势头看,日本有将整个辽东吞并的可能。

    “是。是。”俞子夷也是重重的点头。

    “还有这条安奉铁路,若是真的修成,那么我们这条安通奉可就多余了,最起码从安奉走可以省一半的路,到时候大家都会直接走安奉而不会绕个弯到通化再到奉天的,虽然竟成有后备计划,但还是能拆掉最好,就是拆不掉那最好也不要扩线。”

    “我记下了。秋帆兄放心吧。”俞子夷道,他现在可是明白随着日俄战事结束,东北这边的日子将要难过起来,很多事情不趁着现在布局,那么等日俄停战之后就来不及了。

    看过铁路的当日下午,俞子夷就带着各种文件从安东上了去天津的船,之后又从天津转船才到了沪上。近半个月的旅程把他累的够呛,但想到身上的重托,他还是在下船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后马路万安里总部。

    半个月的离开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当他进入总部上到三楼之后却发现所有人手臂上都是挂了块黑纱,他不好询问,只是一直上到四层,见里面灯亮着便按照暗号敲了下门,只听见里面有人起身,开了门把他迎了进去。

    俞子夷看到王小徐的第一眼看到他手臂上也有黑纱,不由的心中一突,难道是东北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自己才刚走啊。“先生,这是……”

    “遒秉,还是说说东北的事情吧。”王小徐打断了他,直接问东北的事情。

    俞子夷只好将张坤和杜亚泉的两份密函递了过去,王小徐接过却是没有看,只问道:“你去了之后感觉那边如何?”王小徐一直关注着东北,但是却一直没有去过,以前东北来人的时候他不好问人家那边怎么样,现在俞子夷回来他倒想好好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

    “很荒凉的地方。”俞子夷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句就说了这个,他见王小徐呆了一下自己也愣住了。

    不过一会王小徐就笑了,“你从那边回来一到沪上,当然会感觉那里很荒凉了。还是说说比较具体的吧。”

    “是的。先生。”俞子夷道:“安东县只有十万人口,但是此地处于中朝两国交界,滨海临江,算是东边道最繁华的地方了,因为关外很多人都是山东这边逃荒过去的,人情风俗还是和山东一带相似。”

    “好。”其实俞子夷在安东也就待了两三天,要说细还是不可能,王小徐知道刚才恍惚了,于是把话题转了一个,“日本现在已经打赢了陆战,把俄军逼退到了四平一线,他们在安东这边如何?”

    “情况很不好!”和人情风俗不同,对于日本人的举动俞子夷已经想了一路了。“秋帆兄说,现在日本有把整个辽东吞并的可能,特别是现在似乎是在清查占领之地的人口、道路、森林、矿务等等,他很担心一旦日俄海战结束,日本人就要把辽东诸地郡县化了。”

    听到杜亚泉说到郡县化,王小徐摇了摇头,不过他没有打断俞子夷的讲诉,只是悄悄的用笔在本子上画了一记。

    “……去年五月份,日军在鸭绿江边强筑了军用铁路,并且把附近的民田私地据为己有,现在这条铁路就横在我们的铁路之上。另外秋帆兄还说,据打听日本人还在四处探测重修这条铁路,应该是想把它扩大,秋帆兄很担心这条铁路一旦重新修建将会和我们争利,他想总部这边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日本人修不成这条铁路……”(未完待续。。)

第四章 墓穴

    俞子夷说了很多,王小徐本子上也画了不少,其实关键的地方还是安奉和安通奉两条铁路的竞争,不过这样的竞争并不是像杜亚泉说的那样激烈,复兴会对于这条铁路的论证一直没有停过,甚至,比如蔡元培还认为那两千多万去修铁路很不值得,要是这些钱有一半投入到教育之中,那么对于整个中国的教育将完全上一个台阶。不过,这个提议一出来就被否决了,其他不说,最少,忽然冒出个比满清学部都还有实力的教育会,怎么去解释这些钱的来由呢,难道说是士绅捐助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王小徐道,该听的听完了,就该看了,之后就是看看张坤和杜亚泉两人的密信了。

    俞子夷起身正要回去,但看见王小徐身上的黑纱,不由停住了,再次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小徐在他问问题之前已经在打开密匣,听他问又把密匣放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屋子里木格窗里透进来不少清明时节难得的阳光,但木格的缝隙不大,明亮光柱只是星星点点的落在屋子的地板上,整个房间还是笼罩在台灯之外的黑暗里。沉默了有一会,王小徐才道:“遒秉,蔚丹不在了!”

    “啊!不…蔚丹…上次看…好好的……就要出狱,他不是……”俞子夷面色大面,语无伦次了已经。

    “是,你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但是你回来他就不在了。”王小徐说的沉重,口气也是幽幽淡淡,不过听起来却那么的悲伤。

    “……”俞子夷听他再次说不在了,一时间没了语言。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他怎么就不在了呢?”俞子夷心中发凉,缓过来之后又问道。

    见俞子夷还不死心,或者因为他最终都会知道所有事情,王小徐道:“你走了一个星期左右,我们在西牢里的暗线就传信过来,说蔚丹不见了。后来我下令再查,才知道他已经…没了好几天了…尸首扔在西牢墙外……”王小徐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不由的已经说不下去了。

    “蔚丹是怎么死的?那太炎先生呢?”王小徐沉寂下去的时候,俞子夷却激烈起来,虽然邹容不是他的同学。但是在爱国学社的那些时间大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特别是苏报案之后,邹容在章太炎的邀请下主动入狱,这对所有人都有巨大的震动,在当时。主动入狱就是主动求死,生和死之间邹容和谭嗣同一样选择了死。在那之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就成了俞子夷的座右铭。

    “他在狱中生病之后就被送到西牢外的医院,服了工部局医生开的药后,第二日就突然死了。太炎先生说,第二天十点他去看的时候,蔚丹已经气绝好几个小时了。”

    “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死了?那一定,那一定是被他们毒杀。毒杀的!”俞子夷跳了起来,去辽东之前他去过西牢探视过的,邹容入了西牢很不习惯,之前本有生病。但看到报纸上所载的复兴军攻俄战记,病又有了起色,那一日他还连作几首诗说要送给复兴军众将士,谁知道一趟辽东回来故人却已逝!

    王小徐看着激烈异常的俞子夷,说道:“冷静,遒秉,你要冷静,心里面时刻要有纪律,我们可以死,但是死的要有价值!……现在我们已经请了医生给遗体做检查,不过现在租界里的医生听说是做这个事情,全部都拒绝了,我们只好让日本那边邀请医生过来上海,过几日等他们到了之后就能知道原因了。如果他真的病死那么一切还好说,如果他是被毒死,那么我一定要所有人都偿命!”

    从来都很平和的王小徐忽然暴怒了。是啊,即使是当初章太炎、邹容被满清凌迟处死,那他也只是仇恨和悲伤,但是现在邹容再过七十天就出狱了,就这么的被卑鄙的毒杀又怎么能让他不气愤?!

    “是的。先生。”俞子夷忽然的冷静了下来,他对王小徐鞠躬之后就离开了。

    邹容的暴毙使得所有知情人心头都是一暗,万安里总部、中国教育会、中华时报,除了商业系统外的所有组织都在手臂上挂起了黑纱,当然,为了不使人员暴露,这黑纱只是在内部场合佩戴,外出一律取下。而主持这件事情的,不是王小徐,而是教育会的成员吴葆初,在前年因为苏报案,章、邹等人入狱的时候他就热心奔走,甚至还怕律师费不够更是捐了三百洋元。

    和沪上阴郁变换的天气不同,东北的原野上已经是一片春色了,明媚的春光下纵使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春天的已经在目光所及的各处。在四月十日的大撤退中,独立军就按照计划带着残兵,捡着俄军几十万人丢弃的一切值得带并且能带的东西跟着撤退,同样是按照计划,这些拉物资的骡马在到达铁岭之前就转向往翁圈岭老巢了。在俄军没有守住铁岭,又再次退到四平的时候,独立军第二批新训练好的士兵赶到了前线,这使得一万残兵又回到两万四千人一个整军。虽然再次补充了兵源和从南非回来的第六期士官生,但独立军在之前的战斗中元气大伤,也只是按照军令格守在自己负责的阵地上。

    马德利多夫上校很惊讶独立军为什么能从一万出头变成两万四,他待整条战线安顿下来之后,便要往杨锐哪里求教,甚至,他还想杨锐是不是能多变出些让人来。现在俄军不包独立军只有十七万部队不到,加上独立军这两万四千人也不超过二十万,对面的日军虽然也只有十七万人,可是俄军在大撤退的时候完全是乱了,士兵已经根本不听军官的任何命令,只允许军官乘坐的火车被扔掉武器的士兵挤满,库罗帕特金虽然在铁岭已经准备好防御工事。但是日军一上前俄军就疯狂溃退,然后毫无次序的一直退到了四平库罗帕金特准备到的第二道工事,幸好本在后方保护铁路的米西琴科骑兵军上来阻止日军一阵,整支部队才停了脚步,重新编制进入阵地。

    人心惶惶中,忽然看见从东面举着俄军军旗的独立军补充部队,所有的俄毛子在惊恐之后都立马集体欢呼乌拉。在目前的局面下,有任何一小点胜利或者失败都会被无限放大,拉高士气或者再次后撤。特别是军中的革命分子在四处传言,说日本人用了东方巫术。九日那场让防守奉天南面第三集团军溃败的狂风,就是日本巫师弄出来的,要不然日本人不可能突破俄军坚固的防线。谣言越传越盛,俄军的随军牧师和宪兵队反复劳作,情况方才好一些。

    “我要见王。我已经很久没有……。”马德利多夫一身少将军服威武的很,只是鼻子上贴的狗皮膏药让他的威武破坏了不少。

    “司令不见客!”陈广寿看到他就很不爽。特别是他还升官了——为了表彰独立军守住了俄军的后路。杨锐、雷奥、马德里多夫还有一些骨干军官都提了军衔,沙皇本来还要对这些人授勋,但是考虑到杨锐是黄种人,就只好只对雷奥一个人授勋了。

    “我有重要军情汇报……”马德里多夫还是不死心。

    “有事找雷将军,司令不见客。”陈广寿还是这么一句话,就是不放他进去。

    看到陈广寿的样子。少将先生只有败退了,陈广寿喝退他之后就一直站着外面,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声响。只从那一日脱困之后,杨锐就什么事情都不管了。军中的一切都交给了参谋部负责。

    马德里多夫刚走,刘伯渊就来了,他拿着一份电报,看向陈广寿,陈广寿摇摇头,刘伯渊本来想走,但是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这次陈广寿小声说道:“先生还是那样,饭了不吃,要么睡觉,要么大喊大叫。”

    “可我有急事啊。”刘伯渊道。

    “不是说了什么事都交给雷参谋长了吗。”

    “那是军务,这次是沪上小徐先生来电,急事。”刘伯渊一脸焦急。

    “是紧急、还是重要?还是又紧急又重要?”陈广寿仍然不放行。

    “你……”刘伯渊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啊?”

    “不是紧急且重要的事情一律不进。”陈广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再次看了陈广寿一眼,刘伯渊提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松下去,是啊。这一战死了多少人,现在先生都认为是他自己的原因造成了,这……这其实还是政治部的问题,清查的时候只查到了黑龙江胡匪杨大新头上,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劫来的老婆,至于怎么劫来的,在那里劫来的,一概没有查到。他想到这便把电报手上的电报给了陈广寿,说道:“你把电报给先生吧。蔚丹死了,有可能是被满清勾结洋人医官毒杀了。”

    “什么?!”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陈广寿不由的声音大了起来,他以前虽然看邹容那副调调不喜欢,而且还被邹容讽刺过学好外语当洋奴之类,但自从在南非听到邹容自投死牢之后,他便对他转便了看法,敢为革命而死的人总是让人敬佩的。

    “你看电报吧。”陈广寿作为杨锐的警卫连,权限要比一般人高。

    陈广寿抢过电报,看来又看,之后便满脸激愤的进了杨锐的卧房,不过在进入离间的时候他还是在门口小声的喊道:“先生……先生……”

    屋子里的门是虚掩的,陈广寿刚喊了两声就被一本书砸了过来,嘭的一声,书砸在门上把陈广寿吓了一跳。又待了一会,陈广寿又道:“先生,沪上急电。先生……”

    “交给参谋长。”里面一句话甩了出来。

    “不是军报,是……是蔚丹出事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他怎么了?已经出狱了吗?”

    “不是,他……他被满清勾结洋人害死了。”

    “放屁,牢里面不是有我们的人看着吗?”

    陈广寿见杨锐这么说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当他还要喊的时候,里面椅子一响。一个脸色发暗、胡子拉碴的人把门拉开了,他没有说话一把就把陈广寿的电报抓了过去,看了一行就没有再往下看了,只听他说道:“哎!死了,都死了,怎么我不死呢?!”

    “先生,你……”陈广寿好不容易见杨锐拉开门,马上就钻了进去,房间里只点了一盏马灯,但亮度却调的极小。细微的光芒下,陈广寿只见房间乱的一塌糊涂,各种写满了字的纸片扔的到处都是,他又看到放在小桌子上一点也没用动的馒头,不由的说道:“先生。你不能这样不吃东西啊。”

    “吃东西又能怎么样,吃了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杨锐幽幽的道。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生气。

    陈广寿没有说话。只是把房间里的东西理了理,然后出门把外面的新鲜的馒头拿了进来,然后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估计便是现在杨锐的状态了吧。起初在起风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看见俄军滚滚而来,他还有些逃出生天的欣喜,这毕竟他带领着部队撑下来了。特别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虽有动摇,但最终还是坚持下去了,他为自己能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感到高兴,这是以前的他做不到的。可是现在他却做到了,这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可是当他欣喜完之后,去到医护营,一阵阵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惨叫、一堆堆年轻却已经僵硬的尸体、一块块怎么扯都扯不够的裹尸布,这一切都让他的那一点欣喜消散的无影无踪。

    从此他便开始恍惚了,他不知道怎么离开医护营的,不知道怎么到了铁岭,更不知道怎么到了四平,他整日都躲在帐篷里,屋子里,那也不去,什么也不说,他真不知道要做什么、该说什么,他在不断的否定自己——来东北就是个错误!选择通化就是个错误!参加日俄战争就是个错误!相信张宗昌就是个错误!和那个女人上床就是个错误!长着下面那个东西就是错误!……所有的所有都是错误!。

    杨锐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天,邹容的死讯让他不由的从自己躲避的墓穴里爬了出来,恍惚间他不知道怎么的拿着《革命军》便读了起来,从“扫除数千年种种只**体制,”开始一直读到后面的“尔其率四五万同胞之国民,为同胞请命,为祖国请命……”方才不再那么的恍惚,不那么心如死灰。要死也要把一切都干完再死吧,他这样对自己这样说。

    当杨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陈广寿已经高兴的在外面等着了,直待杨锐把脸洗了,把胡子理理齐、头发整整好之后,他感觉之前那个无比自信的先生又回来了。

    “你去把渊士叫过来吧。”杨锐正拿起碗要喝粥,忽然想到之前的那份电报。

    “是,马上去!”陈广寿跑也似的出去了。不待一会,杨锐粥还没有喝完,他拉着刘伯渊便回来了。

    “蔚丹的事情小徐怎么处理?”杨锐的电报只看了个大概,现在只知道邹容暴毙,而且怀疑是满清勾结洋人医生干的,其他的他没看完就丢开了。

    刘伯渊电报是看过的,所以心里很清楚,便道:“小徐先生在租界里找洋医验毒,但是所有的医生都不肯……”

    “都不肯?”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杨锐打断了。

    “是的,都不肯,后面小徐先生又找了衙门里的仵作,但是仵作似乎也看不出来,只有一个年老的仵作说他在早年见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案子是夺产凶杀。”

    “只是他这样的猜测是没用的,沪上没有医生的话,可以到国外去请医生。”

    “对。小徐先生已经去日本请了医生过来,过几日大概便有消息了。”虽然这些电报里都是写了,但刘伯渊见杨锐难得的出屋子,多日的不正常也慢慢的好了,很高兴的和杨锐这样的一问一答。

    “日本?日本医生?”现在日本两个字是杨锐的禁语,他听到就无比的头疼。

    “是的。日本那边最近,现在天气已经转暖,要是从欧美请医生来不来不说,就怕来了那……天气这么暖,到时候就难以……”

    “日本就日本吧。要是怕天气缓,就放到冰窖里去。”

    停棺之处一般都是祠堂、善堂,冰窖还是没有进去的,不过现在杨锐一说,刘伯渊马上醒悟了过来便道,“我马上去提醒沪上……”说完就马上要起身。

    “你等等。我还有其他话要和你说。”杨锐把他拦住了。又对外面的陈广寿说道:“你去安排发报吧,发完电报之后回来叫人把帐子围起来,近百步则格杀勿论!”

    杨锐交代的极为严厉,但是陈广寿听的却是一喜,往日那个自信无比的先生又回来了。他欣然立正道:“是!”,然后便下去了。

    陈广寿走后,杨锐没有急于说什么机密大事,而是接着说之前话语继续问道:“日本医生就日本医生吧。如果查出来蔚丹真的是毒杀的,小徐要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五章 兴中会

    “小徐先生在电报里没有说查出之后怎么办,他这封电报就是来和先生商量对策的。现在为了隐蔽组织,他只是让吴葆初牵头,由他出面请洋医来查找死因。”

    “吴葆初是谁,好像很熟悉,他是我们的人?”

    “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之前淮军将领吴长庆之子,时人称其为四公子之一。”

    “他不是我们的人,还会帮我们办事?”

    “先生,会的,前年苏报案的时候他还四处为太炎先生、蔚丹等求告。”

    刘伯渊这么一说,杨锐便明白了。这是一个异于后世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不是个体自立的,而是被各种关系和思想禁锢在一块,父亲犯罪儿子如果不全力隐瞒就是不孝,同乡求告要是见死不救那就是不仁,朋友有难不一起担待那么就是不义,当然很多人只是嘴上这么说,真正做的却是另外一套,但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会按照这种道德律行事,毕竟这都已经几千年了。

    基于这样的逻辑,吴葆初在维新的时候和章太炎交好,所以吴葆初即使知道章太炎犯的是灭九族重罪也是要救,而虞洽卿即使已经猜到杨锐很有可能是一个反贼,但他还是装着不知道,甚至假如哪天杨锐被抓,他不挑头出来营救,那就是不仁不义。这其实是一个超稳定的社会,所有人都被仁义道德、忠孝节烈捆绑着,更有着同乡、同窗、同科种种扯不断的联系。这里面的人没有立场只有情谊,除了真正的深仇大恨,做人处事都会留那么一线,全然不是后世那种只在钱上面有关系其他一切没关系的模样。

    在这样的社会里,建立一个真正的现代的集权政党还是很难的,因为会员无法割断这些原有的联系,组织的纯洁性、独立性无法长时间保证……不过现在复兴会在爱国主义的号召下、特别是在东北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已经脱离了这样的牵绊。可是如果回到江浙那边闹革命,这种看不见的思想绳索又怎么斩断呢?虽然自古有大义灭亲的说法,但是这种大义其实也是道德的一种,所谓三纲五常里面的纲常也是有高下的,大义灭亲以及忠孝不能两全其实就是为了君灭了父而已,难道真的要把前明后裔的弄出来,然后对大家说:一切为了皇上?这也太……

    杨锐不知道的怎么的就想出了这么一大段东西,而对面的刘伯渊见杨锐明显的走神了,他也就停了下来。不过只待等了一会。杨锐便说道:“小徐还没有想好查出毒发身亡的话之后该怎么办?”

    “是的,先生。”

    “如果蔚丹是毒发身亡,那么就走司法程序。把证据准备好。找律师向租界公廨控告巡捕房谋杀!”

    “司法程序?控告巡捕房?打官司吗?”刘伯渊很是疑惑的看了杨锐几眼,他怀疑杨锐还处于之前恍惚的状态下还没有好过来。在租界和租界巡捕房打官司,这……

    “别这样看着我。打官司只是造势而已,为的是事情闹大,只要我们这边提起上诉,租界公廨不接。那么报纸就可以说他们心里有鬼,坐实他们的罪名;他们接了那更好,有验尸的报告在,他们判我们输了,那么不但连巡捕房。就连租界工部局都会威信大跌,如果他判我们赢了。那就要交出凶手。”

    刘伯渊似乎有些明白了,西方的那一套逻辑虽然和中国的不同,但也是有其固有的缺陷,从这个缺陷出发,自然能有所作为。

    “不过要这样做还有几个前提,一是要把蔚丹的父母接过来,因为要以他家属的名义起诉,再是要把证据、包括那个请来的医生保护好,最后是操作这件事的这些人,除了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之外,还要告诉他们要坚持到底,因为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官面上的、私人情谊上的都会参合过来,或说这样会挑起外交纠纷、或劝原告息事宁人,这些都要事先防范。其他则是我们掌握的各地报纸,要全程报道,全面跟进,把舆论掀起来。前面告巡捕房的时候不要着重说什么革命,就说是洋人故意毒死了中国人,这样百姓都会被挑起仇恨,事情越闹越大,工部局就越有可能会弃卒保车,把背后的满清推出来。这个时候,报纸宣传的重点就是满清的恶毒专制了。”

    杨锐说的时候,刘伯渊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了一个小本子,详细的把杨锐的话记了下来,待他记完,又问道:“其他都好解决,要是工部局不把满清供出来呢,比如审到最后不了了之,或者干脆就审个几年怎么办?”

    “很简单。那就是抬死人压活人了。”杨锐声音一沉,目光锐利了起来。

    “我明白了。要是不了了之,就认定工部局和满清是勾结在一起的。”刘伯渊说道。

    “另外,电报局的人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如果能从和这件事情有关的电报里找到满清幕后策划的证据,那就更好了。”

    虽然现在复兴会大部分都是用无线电报,但是有线电报也是关注的重点,电报局按照惯例在发完电稿后都会留一份底稿,复兴会在里面的人应该能拿到。甲午之时李鸿章在马关谈判的密电就是这样日本被窃取的,当然重要的官方电报都是加密的,不过甲午的时候有汪凤藻,现在复兴会也有徐锡麟,作为江宁布政使恩铭的亲信,一般官用的密电码他还是能拿得到的。

    “好的。我马上回去安排。”刘伯渊点头道。

    “你不要着急,找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杨锐开始说起了大事。“上次的间谍事件让我们的损失严重,所以……”

    见杨锐说到上次的间谍事件。刘伯渊立马站了起来,对她们两姐妹的审查是政治部做的,虽然当时有些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胡子居然是日本人,“这事情还是我这边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说最有问题的还是我,无欲则刚,我的问题最大。但是这次我们吃亏了。下次就不能再这样了。所以这一次我要和你说的是把政治部的一些事情独立出来,组建军情局。”杨锐说到“无欲则刚”的时候,脸上一阵滚烫,这事情不能怪别人,其实还是应该怪自己,与其说是自己思维固化,因为小银凤脚上没有穿木屐的痕迹就认为她不是日本人,还不如说自己精虫上脑,独立军被围困不是他的错。但是徐烈祖的死完全是因为他,想到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他而死,他很愧疚。

    杨锐的话让刘伯渊坐了下来。他见杨锐说完话就沉寂了下去。便道:“先生,这军情局是……”

    “主要是将政治部情报收集和反间谍这些功能独立出来,”不是愧疚的时候,杨锐接着道:“情报是极为重要的,日俄之战日本就赢在了情报上,而上次被围。我们就输在了情报上。所以我们要加大情报方面的力度,特别是对日本,大战之后我们的位置决定我们以后的敌人将是日本,不全面了解他们的动向,不清除我们自身的隐患。以后还有三台子、四台子的事情发生,这种代价太大了。我们无法承受。”

    “伯琮回来了吗?”杨锐又问道。一期三个政治生,除了刘伯渊,还有钱伯琮和张承樾两人,之前两人是留校负责校务的,但是现在随着政委制度开始正式施行,杨锐已经让钱伯琮回来主持这件事情。

    “他…他没有回来。”钱伯琮本来应该随着第六期毕业生的回归,但是他却因为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回来。

    “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之前不是已经决定他随着六期一起回来吗?”杨锐眉头皱了起来。

    “南非那边有新的情况。”刘伯渊似乎在考虑在用词,斟酌着,然后道:“布尔之战后南非劳工奇缺,但是金矿却是愈来越多,所以当地矿业公司就提议从中国引进二十万华工,这个计划去年开始,去年六月第一批华工就到了南非。最初的华工待遇还好,但是越到后面待遇越差,很多时候无法吃饱,之前答应的薪资也无法兑现,现在每日要在矿井之下工作十小时,并且每日要凿两尺石孔一个,否则分文不付……”

    “他们薪资多少?人数有多少?”杨锐在这个时代听到太多华工的传闻了,但是在南非有这么一大批华工还是出人意料的。

    “薪资之前招工的时候答应一个月五英镑,但是到了之后只有一点五磅,但是因为吃不饱,他们只能在矿区自己买饭,因为是住在栅栏里,矿区的东西是外面街面上价钱的十倍,所以他们一月下来一文不得。”说到这,刘伯渊顿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按照钱伯琮的汇报,兴中会在当地已经有分会。”

    “什么?兴中会?”杨锐不由的惊的站了起来,南洋和美洲洪门是孙汶的地盘,难道说南非也是他的势力范围吗?历史上从来没有非洲兴中会的消息,怎么现在忽然出来了个南非兴中会,难道是自己改变了历史?

    “是的,先生。”虽然对于杨锐为什么惊讶不清楚,但是他还是按照钱伯琮的报告介绍道:“他在探访华工的时候,遇到了在矿业公司文员的谢缵叶,此人即是兴中会会员,据他所言,前年他和他兄长谢缵泰,联合昔年洪秀全的族侄洪全福等人准备起事,但是事不密……”

    “等等!”刘伯渊还想说下去的时候,杨锐把他拦住了,他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还有谢缵泰这个名字,对,似乎是在前年的时候,在美国,在容闳家里,他说过他之前和谢缵泰还有联系的,但是自从大明顺天国起义失败之后,便和他断了联系。

    思路理了一下,杨锐对刘伯渊道:“你接着说吧。”

    “是的,先生。事后伯琮说。当时谢缵叶估计是看出他探视华工,有所图谋所以和他搭话的,在谢缵叶说了自己是兴中会员之后,伯琮也说了自己是复兴会员,这个谢缵叶估计是从国外报纸知道我们复兴会的,并且极为赞赏我们北上抗俄之举,所以越谈到最后便越是希望和我们联合。”

    “和我们联合?”

    “是的。据谢缵叶所说,兴中会其实是有两支人员组成。一是由杨衢云创立的辅仁文社,一是由孙逸仙在檀香山创立的兴中会,乙未年(1895),两会合并,合并之后对外称为兴中会,杨衢云任会长。当年便筹划在广州发动一次起义,可惜事败,事后香港英人迫于清廷压力,勒令杨衢云五年不准入境。在此期间,他便在约翰内斯堡、彼得马利茨堡、洛伦索马贵斯这几地成立了兴中会;而那次举事之败之后,辅仁文社人员人员和孙逸仙檀香山诸人就闹翻了。待庚子惠州起事再失败。杨衢云被清廷刺客枪杀后,两系人员算是彻底决裂了,前年的举事便完全是由辅仁文社的人组织的,根本没有让孙逸仙参与。”

    想不到兴中会便有如此隐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杨锐一直认为兴中会就是孙汶创立的。可在真实的历史上,1900年之前的兴中会大部分力量都来自于辅仁文社,而在1900后两会闹翻,孙汶才成为兴中会的会长,不过这个时候的兴中会只是原来檀香山孙文的兴中会了。

    “如果谢缵叶这些人可以加入复兴会。并且认可复兴会的理念,遵守复兴会的纪律。那么我们可以和他们联合,不过这些条件他们会同意吗?”杨锐对辅仁文社、杨衢云、谢缵叶等人毫无了解,所以从谨慎的角度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应该会同意。和谢缵叶交谈之后伯琮分析,现在辅仁文社这些人经历前年的起义已经很式微了,现在在四处活动的也就只有谢缵叶一人,其兄谢缵泰基本已经不参与反清事务了。辅仁文社的力量估计只有香港、以及杨衢云早年在非洲建立的兴中会,他去南非也是正是希望能从华侨、华工中找到反清力量。”

    “哦,那他在德兰士瓦金矿公司干什么,难道是想策反华工造反?”

    “确有此意。但是不是造南非的反,他是希望能从华工发展革命分子,然后待这些华工期满回国之后,再行举事。乙未年、和前年的举事让谢缵叶感觉到凭借会党无成功之希望,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华工身上。”说到这,刘伯渊不由心怀崇敬的看了杨锐一眼,谢缵叶所说更是印证了杨锐之前的观点,即不可依靠会党革命。

    杨锐没有看到刘伯渊的目光,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按照钱伯琮所说,把辅仁文社联合进来也是可行的,但是谢缵叶所谈的这条路是不是要走下去呢,那些华工是不是真的可以向谢缵叶想的那样,可以依靠吗?

    “现在那边的华工有多少人?”杨锐问道。

    “按照谢缵叶的统计有三万八千余人,现在每个月大约会新到一两千人,估计到今年年末,将有六万人。”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些劳工大多都是直隶、山东、河南人士,也有一些是来自两广,但数量很少,华工和矿业公司签的合同是三年,三年之后他们便能回国。”

    刘伯渊说的乐观,但是杨锐却不是这样想的,“那现在华工的伤残死亡率有多高,现在这六万人,三年之后有能剩下多少人?”

    刘伯渊被杨锐问的心头一震,这个问题他答不上,不过按照一般的估计,农场中的华工还好,矿井中的华工便不是这样了。“待我回去之后发电报询问伯琮。”

    “嗯。还有一个,就是三年矿井之下的劳作,吃又吃不饱,三年以后他们出了矿井还是能开枪吗?再有他们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可如果三年之后矿业公司不放人怎么办,这可是几万人不是几百人,在南非那个地方,就是逃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所以你在回电的时候,要把这些情况和伯琮说清楚,不要一下看到这么多人,就脑子发热,觉得可以趁此机会扩大人员。越多人越难管理,越多又需要更多的粮饷,一旦管理不好,那么整支军队就会崩溃,到了那个时候之前所有的心血就白费了。我们要扩大,但是只在自己能控制的前提先扩大,这就像军队一样,没有足够的训练有素的军官和政委,再多兵也是没用的,一个不好,还会像二师那样忽然就叛变了。这个教训很深刻啊!”

    “是的,先生!”二师叛变给复兴军带来灾难性的损失,这是一个无比深刻的教训,

    “至于辅仁文社那边,我们可以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愿意,那么可以在沪上谈,先和小徐那边谈,如果有什么小徐那边解决不了的,那么可以和我谈。等日俄停战,东北局势稳定住了之后,我就要离开了。”杨锐想到几个月之后便要离开这里,心中顿时有些不舍,他觉得在这里自己得到了历练,他不在是之前的宅男了,已经是一个经历了血与火的革命者。

第六章 模式

    “先生,这么快就要走吗?”刘伯渊说道

    “是的,东北的情况要稳定,沪上那边也是要稳定的。”杨锐道,“渊士,其实现在我们军队也好,组织也好,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声势,完全是因为我们北上抗俄的原因。这抗击外敌,是一杆可以吸引所有国人的大旗,但是如果当我们调转枪头打满清的时候,这杆大旗就未必能用了,这个时候,那些只是为了抗击外敌而加入我们的人,就未必会真的和我们一致,特别是当我们革命的成功率很低的时候,组织里出现叛徒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我想在今年年底,或者在明年年初在沪上要开一次代表大会,要加强复兴会的组织建设,让所有会员知道在日俄战后我们要面对的任务,这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只有在会上统一想法,那么在以后的革命里才能获得成功。”

    刘伯渊作为政治部负责人很清楚现在复兴会的策略,之前根本不是干什么革命,而是通过拒俄、抗俄这杆大旗制造声势,并在日俄的战事里,左右讨好,全力发展锻炼自己。真的较真起来,复兴会从成立一点也没有反清过,反而很像是在为清廷出力,帮其驱逐俄人,这也是华兴会等人说复兴会完全是假革命的原因,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复兴会此举只是在磨刀,通过在东北的历练,军队已经有了四万人,会员不包括军队里的,也已经有三千多人,这在诸多反清势力中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可是这个庞然大物却不是完全是建立在反清的基础上,怎么样从抗敌外敌转变到对内革命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先生,那军情局该如何?”钱伯琮留在了非洲,使得杨锐的安排无法实现。

    “这事情你也先管起来吧,过几天把计划报给我,没有问题的就马上组建。哦,对了,现在部队的政委准备怎么样了?”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人适合情报工作。临时抽调过来,然后再换人又不好,所以杨锐还是决定这件事交给刘伯渊的好。

    “好的。嗯,是,人员是都有了,六期的政治科毕业生前段时间已经回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和士兵打交道的经验,东北话也不标准,在随军夜校里培养的那些也还不够成熟,所以现在他们都在跟着前几期的老政委学习。”刘伯渊最近都是在忙这件大事。之前忙着扩军。只着重于军事建设。但在杨锐拟定的建军方略里面。思想建设也是军队重要的一环,“为什么会逃荒?”“为什么要打仗?”“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未来的新中国是怎么样的?”等等这些最基本的问题都是要跟士兵讲明讲透。每一个连队都要有一个政委、有一个会支部,这是组织指挥枪的重要保证。

    听闻政委制那是就要全面铺开,杨锐点点头道。“这就好,军队中的组织的思想建设极为重要,这个工作一点也不能放松,特别是现在大战结束,我们正好有时间去解决这个事情。士兵大多都是山东来的逃荒百姓,政委们要和士兵交心,要开好诉苦大会,让他们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这样的苦,明白这个国家是个什么样子。更要明白以后建立的新中国是什么样子。讲得时候要注意结合实际,不要讲脱离实际的东西,这些他们都听不懂。在宣传的时候都围绕这一点:就是以前跟着满清皇帝,一定会吃苦受难,现在跟着复兴会。大伙就能吃饱饭。对于百姓来说说,能全家能吃饱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的。先生。”刘伯渊赶紧把杨锐的指示记下了,“跟着复兴会,大伙就能吃饱饭”这一句被他重重的圈了起来。以前的老政委们也反映过士兵的思想工作问题,认为什么集权啊、改革啊、复兴啊,士兵都听不懂,而后勤那边的消息是,士兵都是不挑食的,不管吃什么,只要量足能吃饱,他们就什么话也没有。百姓的问题,还是吃的问题,特别是怎么能吃饱的问题。想到这,刘伯渊对今后的思想工资越来越有信心了。

    政委的事情说完,杨锐把刘伯渊打发走就陷入沉思了,随着越深入革命,他越是明白战争的残酷和发动群众的必要性,之前他认为,你要有人有枪就好,但是掌军之后,就发现如何稳定住部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军队不是公司,不是你账上有多少钱你实际就能用多少钱,军队必须要有凝聚力,特别是去年矿工营的事情,发土地是解决了问题,但是发完土地士兵就像回家种田、孩子老婆热炕头的过日子。当兵在眼下的中国人心中不是正道,特别是这还是一群有反志的胡子,谁愿意跟着胡子老打仗啊?而之后助俄抗日和助日抗俄,除了原本对日对俄有仇恨外,士兵们很多都是在金钱和打完战退伍的诱惑下动员的,一旦战争结束,又不是立马在东北起义,那么怎么样稳定部队就是一件大事了。

    该怎样维系住部队呢?杨锐重新翻出了大一学的毛概和之后的马经,再一次把重要的地方通读了一遍,略去那些虚华的文字,他只看到了两个字:斗争!或者具体的说是:阶级斗争!马经里面说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而毛概里面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三大法宝: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其中最关键还是武装斗争,统一战线是斗争的策略问题,而党的建设则是如何发起斗争的问题。

    斗争的力量从何而来呢,一是来源于阶级仇恨,作为压迫最深的无产阶级,他们都是苦大仇深的。怎么把这些仇恨挖出来,这其实就是诉苦大会,据说淮海战役的时候,被俘虏的国.军一旦开过诉苦大会之后,那么就立马就转变阵营,因为这些士兵大多是受苦的人,既然是受苦的那就是无产阶级,为了消灭剥削阶级自然要立马上阵消灭蒋匪军,因为他受的苦难就是代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蒋匪军带来的。

    除了阶级仇恨,再就是有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新中国的理想。为了这样一个美好的理想。为之奋斗为之牺牲才是应该的,不去奋斗不去牺牲则是觉悟不高的表现。

    要挖掘阶级仇恨,要实现伟大的理想,那么就必须要做好党的建设,思想建设就是把党员人生观转为无产阶级人生观;组织建设就是要一切服从党的领导,而作风建设则是为了杜绝腐败和联系群众,这一切都是为了发动群众和领导群众。

    三管齐下,这样的组织和谁统一战线就能把谁争取过来,统一的最后是自己变得更强大,因为任何军队的下级都是受苦百姓。诉苦之后。告之为什么受苦的原委。再告之可以有一个桃花源记般的社会,那些受教育的士兵十有八九要立马反正。有着深仇大恨的群众,在党的统一指挥下,不顾牺牲去追求一个最美好的世界。这样便成了一只有信仰的部队。

    想着想着,杨锐便把思考出来的结果写在纸上,他自我感觉已经把毛概里面的精髓提炼出来了,至于什么马经,那只是用哲学、历史发展、资本、剩余价值等为这个模式做注解,并不是关键。难道复兴会也要这样的改造吗?这样那些来自地主家庭的学生怎么办?正是他们所处于的阶级带给了士兵这些劳苦大众苦难。当初只想着带领学生来东北参战,其他的并未多想太多,而现在,急于求成的后果也来了。即一旦实行毛概的那一套,那么军队自己先反了自己,不实行毛概那一套,用爱国主义能留住多少士兵?这些分了地的士兵都巴望着回家种地,哪有心思打仗啊。

    想到这里思路已经是到头了。杨锐在纸上重复的写着阶级仇恨、理想、一切服从组织的领导,写着写着脑子里不知道怎么跳出来陈胜吴广,不过学这些东西实在太久远了,他记得不多,只是忽然觉得当初陈胜动员屯兵起义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么个套路,“天下苦秦久矣”和“戍死者固有十六七”就是挖仇恨,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竖理想,最后他们弄的鱼腹书和什么“大楚兴、陈胜王”就是党的建设。

    原来自古造反都是这样一个模式啊,写完之后几句古文的杨锐忽然有一种顿悟,只觉得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杨锐豁然开朗的时候,刘伯渊已经到了政治部,前几日的心头的阴雳已经一扫而空了。日本间谍事件发生之后,刘伯渊一直在自责,他只恨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草率就认定小金凤没有问题,特别是听到先生恍恍惚惚的不理事务,更是忧心不已。在他的心目里,先生就是复兴会的父亲,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没有先生就没有复兴会,没有复兴会就则没有新中国。

    “那些政委们教的怎么样了?”刘伯渊问向范安,他早为老人已经有点独当一面了。

    “士兵里面选出来的可以,就是外面回来的那些,有些人还是不怎么接地气啊。”范安是复兴军的老人了,虽然说话做事都很是得体,但是在军中日久,性子也变得直爽起来,他已经把复兴会当做自己的家了。

    “哦。哪些人,怎么回事?”刘伯渊闻言把手上写着的东西放了下来,所有的政委都是严格挑选的,不光是士兵出身的,还是军校出生的,性格、家底、思想经过多次挑选,这也是军官好培养,政委不好培养的原因,可现在忽然出现了异类,这不得不让刘伯渊重视起来。

    “新来的这批里面有一些比较爱干净,堑壕里的兵都是泥兮兮的,他们倒好,怕弄脏靴子不愿意去,俺当时就说了,按照规定,政委必须和每一个士兵谈心、拉家常,打战的时候士兵上了阵地,他们也要以身作则和士兵在一块,不然官兵怎么一致。”说到这范安缓了一下,又说道:“怎么感觉后面的来的越来越差啊,之前的都是一个比一个强。”

    “这一批人招的比较仓促了,毕竟第六期有三百多人,比前面四期加起来还多。下一批就不会了。”刘伯渊解释到。为了跟上扩军的步伐,军校那边也做了一些调整,一年不再有四期,而减为两期,学制也将相应的延长。估计第七期毕业就要等到明后年了。嘴里虽然这样辩解,但是把杨锐的话语抄进小本子之后,刘伯渊对副官说道:“去。通知新来的那些政委集合,我倒要看看他们谁爱干净。”

    三声短促的哨子声之后,在营地里午休的政委都立刻在政治部外面的空地上集合,新老政委加起来有两百二十多人,他们年龄都不大,一百以上是军校政治科培训出来的,还有小部分是从士兵里面选拔出来思想觉悟比较高、能说会道的士兵政委。

    “报告长官,部队集合完毕。部队应到两百二十三人。实到两百二十三人。请指示!”值日官粗着嗓子喊到。

    刘伯渊对他回礼之后道,“稍息、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刘伯渊带着队跑在最前面,队伍在他的带领下往西面而去。十多分钟之后路过一片水塘也没有停下,他直接就下了塘,池塘不深,整支队伍跟着一起涉水而过,上了岸之后带队的他继续往前,特别是那里泥泞就跑向那里,只待一个小时之后回到政治部,整支队伍都已经变了颜色,之前干净漂亮的军服上面都糊满了泥浆。

    “立正!稍息。”

    看着眼前满身泥浆的士兵。刘伯渊开始训话:“知道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吗?知道为什么要把全身弄成这样吗?有些人知道,有些不知道。今天不是故意要整你们,而是要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我们现在是在革命,既然是革命那就要牺牲。牺牲的不单是性命,还是尊严,还有礼义廉耻。我知道,我很知道,我们很多人都是把礼仪廉耻看到比命还重,可是礼义廉耻比革命还重吗?比国家、比民族还重吗?

    知道吗?日本要打我们的时候,他们的狗屁皇帝为了造船饭都不吃?他们有几十万女人在国外卖身,一个国家居然要自己的女人去卖身,这还有什么礼义廉耻,可小日本就这样的起来了,现在还打败了俄毛子,你可以说他无耻,但是你不能说他无用!

    你们这些人都是层层挑选出来的,前线的士兵都要靠你们去鼓动去团结,可有人居然怕弄脏了靴子,居然不愿意去前线,你们这是连日本妓女都不如!这还是复兴会的会员嘛?这还是部队的政委吗?我看这样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和满清的绿营没什么两样,今天我们推翻了满清,明天就是别人来推翻我们!我说的这些人,回去写一份检讨过来,不把错误认识清楚以后类似的事情还要发生。”

    刘伯渊说完还没有走,部队也是立着不动。在队列里扫了一圈之后刘伯渊这才说道:“立正、解散!”

    刘伯渊解散后就这样一身是泥的进来政治部,外面的军衣脱掉换了一套,然后再洗了一把脸,才恢复之前的模样。

    范安看着他这副样子,笑道:“真是好汉眼里揉不进沙子,你这样一整,这些人晚上都不要睡觉了。”

    刘伯渊刚把那些菜鸟整了一遍,还没有忘记范安这边,他道:“我说你当时看见那些兔崽子那副模样,当时就要教训他们,过了一天我再来效果不好。你也给我写一个检讨过来。”

    见刘伯渊说笑,范安马上把手上的一张纸递过来道,“这就是俺检讨,还请审阅。”

    刘伯渊知道他手上不是检讨问道,“这是什么?”

    “看来不就知道了吗。”

    刘伯渊接过,一看便笑了起来,“今天晚上就能看?”

    “能,剧本早就写好了,排练了好几个月,一定能演出味道来。”宣传一直是政治部的重点工作,之前已经有了小说、评书等作品出来,但是按照杨锐一直念叨的戏剧没有弄出来,这其实是现在所有的戏剧都是讲究腔调的,听戏的人只是听那个调子,而未必是要了解里面的故事,可是对于复兴会来说,故事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一旦讲什么腔调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名角啊。所以几经折腾,直接把沪上的话剧搬了过来,然后再按照山东大戏的摸样给编了调子,算是把戏的形式给确定下来了。至于内容,除了方言的关系,故事的情节在复兴会几个大才子丫丫电子书,还是写的催人泪下的。

    “快去,请先生晚上来看戏。他最近闷的慌,看看正好。”刘伯渊对着副官说道。

    旁边的范安立马拦住,“渊士,你就别请了,这出戏就是让大家哭的,你请司令来干啥啊?”

    “嗨,你就不懂了,先生不是看戏,而是要看咱们把戏排出来了。”刘伯渊更了解杨锐,知道悲不悲不是重点,重点宣传上政治部有多了一个有力的武器,“快去请。”他对副官喊道。

第七章 诉苦

    当日晚间,一出名为血债的话剧在政治部的大帐里开演,其实说是开演,不如说是彩排。这部剧的背景取在山东莱州一带,讲述的是农民许老汉一家自甲午以来遭受的苦难,四个儿子中,大儿子在旅顺帮清廷扛活的时候被日本兵所杀,二儿子为了保卫村里的玉皇庙被洋人教士指使着官府所杀,家中的地也被教民给抢了,自此,徐老汉跟着老实巴交的三儿子夫妻带着小儿子去了京城,去的时候整个山东天灾人祸、饥民遍地,贪官狡吏草菅人命。徐老汉为了小儿子的婚事着想,路上捡了个小媳妇。一家五口到了京城后,有手艺的三儿子开了修鞋铺子,小儿子做了人力车夫,儿媳妇、小媳妇在家伺候老爹,这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可日子没安稳多久,庚子年,有点手艺开修鞋铺子的三儿子因为不修杀人洋兵带血的靴子,被洋兵污做义和团给杀了,媳妇也被…之后上吊死了。关内无法立身,听闻关外容易讨生活的小儿子,带着老爹和小媳妇闯了关东,谁知道走到半路上,盘缠用尽,自己去偷粮食的时候被旗人地主给抓了,在被复兴军救出之前,老爹饿死了,小媳妇被旗人老爷侮辱之后自尽了。

    整出戏编的很好,演的也很好,里面的一些对话虽然表达的道理很深,但是用语却很朴实直白,让所有人都听得懂。特别戏里面对于中国现状的分析也是由浅入深的,大儿子死于国家贫弱。二儿子死于洋人勾搭下的官府,三儿子本想逃避,但即使是天子脚下也不得安生,至于小儿子的遭遇,则更是说明国家的现状为何会如此,特别是加入复兴军前,一个军官还给小儿子解释了复兴军的为什么要帮着洋人打洋人的道理。

    戏里面除了讲道理,情节也是很煽情。只是杨锐一点也没有哭,他问向旁边流着泪的刘伯渊:“这出戏排的很好,剧本是谁写的?”

    杨锐的问话让刘伯渊顿时一呆,他没想到杨锐没有看之前的解释,便道:“先生,这出戏是真的,不是编的。”

    “是真的?!”

    “是真的。现在小儿子就在一旅三团当排长,团长李叔同听了他的遭遇,就把这事情稍微的加工了之后写出来了。”刘伯渊一边擦着泪一边说道。之前他看剧本的时候还没有这样激动,可是演万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出来。

    “三团李叔同?”杨锐想起这个人来了,说道。“那这个小儿子人如果不笨。又有战功的话,把他提拔起来做连长。”

    “是,先生!”刘伯渊答应到,其实他早有此意,竖典型是应该是的,越一级提拔。特别是不超过连长是和参谋部沟通好了的,当然,为了不影响战斗力,这种基于政治上的提拔其实并不是太多。

    提拔完原型人物,杨锐又道:“地方韵味已经很足了。演员演的也好。不过能同时开演多少出这样的戏?”因为没有麦克风之类,每次观影的人数在一个营左右。人多了就难以听清看明。现在部队四万多人,要全部过一遍得五六十次。

    “现在已经有三个剧组,全军都看一遍估计要一个月。”因为戏中的对话都是山东方言,沪上那边的人无法帮上忙,因此可以演戏的人就少了。

    “这太少了。还要增加人,最少要有五个剧组。”杨锐指示道:“另外,演的时候配音的那些吹鼓手可以去沪上那边找人,这些人会奏乐就成,最好就是配乐里面把二胡加进去。”

    刘伯渊一边谨记,只待杨锐说道二胡,一愣之下便明白了,他是江苏人,二胡是常常听的,那些演的悲的地方来一段二胡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他立马说道,“好的,先生。我马上给沪上那边发电报。”

    “除了这出戏之外,还有其他的戏吗?”杨锐是知道后世文工团的,宣传的威力不光是要对外吸引革命者,组织内部也要反复的宣传,一定要把仇恨给挖出来,要让所有人恨,这是自古造反的动力源泉,只向往美好理想是没用的,后世那些经典的革命文艺作品大多数都是挑起仇恨的,还有少部分是为了竖立牺牲榜样的。恨永远是革命文艺的主题。

    “还有三部,不过还是排练……”

    “那就抓紧排练。文工团是很能激发部队战斗力的。还有就是戏剧和诉苦会要结合起来,范安,现在你办的诉苦会能哭的出来了吗?”杨锐说着说着又想到了文工团的另一种形式诉苦会——看通了毛概之后,他已经是大彻大悟了。

    “司令,俺想了不少办法,现在哭是一定的,是不是能整个营一起哭,俺就说不定了。”范安本身就是受过苦的人,之前对矿工营诉苦失败之后,他便反复思量,做了很多改进。

    “还是说说你想了什么办法吧?”杨锐怕他对诉苦会理解的不深,有心向考考他。

    “俺……”感觉到司令一心要考自己,范安浑身一紧,说了一个字后面就失声了。

    “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是,司令。”范安缓过神来了,开始说道:“诉苦会要让大伙都哭,怎么诉很紧要,诉什么苦也很要紧。上一回矿工营,诉的也不好,诉的苦也不对头。”范安一边说,一边看着杨锐脸上的神色,见到杨锐有赞许的意思,说才更加流畅起来。“当初开诉苦会的时候,找的是一些外面的被洋人欺负过的人,能说从头到尾说自己怎么被欺负的其实不惨,欺负的很惨的人没说两句就自己哭了,所以效果不是很好,再说当时贪多。开会的时候所有矿工都聚在一起,场面乱轰轰的,台下的人一点也听不清上面再说什么。”

    范安大致说完之前的教训,就停住了直望着杨锐,他毕竟是受过苦的,自己也不是天子门生——范安在心里可是认为以后杨锐是要做皇帝的,那些军校生都是天子门生,所以他并不如那些天子门生那般自信。说话做事都会察言观色。

    “你说的很对,诉的形式很重要,诉的苦也重要。看来你是真的知道之前为什么失败了。”杨锐不负他的期望,对上面的那些话表示很大的肯定,“那明白这些不足之处,现在又有了那些改进呢?”

    “报告司令,现在诉苦会……”说到这,范安却停下来了,然后满脸紧张的道:“司令。走不远就有一个布置好了的诉苦会场,是给这些政委培训用的。俺等待您去看看吗?”

    想不到还有现成的诉苦会场样板,杨锐笑道。“好啊。去看看。”

    范安说的诉苦会就在看戏帐篷的不远,杨睿在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点好灯了,只是马灯的数量不够,里面很是昏暗。不过,杨锐一走进去就感觉神情一暗,这个小帐篷与其说是诉苦会场。不如说是灵堂,最前面的诉苦台背后,是一个的用松枝和纸花编成的祭奠花环,花环下面供奉着被害者亲属的灵牌,一副大大的“吐苦水亿起旧恨。表决心莫忘新仇”的挽联挂着诉苦台的两侧,格外的醒目。会场的四周还贴满了各式的标语,整个会场庄重肃穆。

    “司令,这就是现在布置的诉苦会场,开会的时候上面还要摆的大广播,这样说起来话来大家都听得见。”范安一直在观察着杨锐的神色,看到杨锐的神色由不解转变为赞许的时候,他才开始说话,“以前基本都是找外面的人来给大伙诉苦,这样不好,不能感同身受,现在的做法是在士兵里面找典型,一个会场可以坐一个营,一个营里头总有不少是受了洋人和鞑子的苦的,找那些受过大苦、说话也说的清的来说,那效果就最好了,说的时候最苦的那几个要放在中间,等他们开始说的时候,全营就想哭了,他们一说完,那全营就哭开了。

    等大家哭过,政委再上去,跟大伙说为啥这么苦,怎么样才能不这么苦,这样大伙都能听见去了。”见杨锐点头,范安再道:“然后再让大家给死了爹娘祭灵,最好是在灵前起誓报仇,这样一趟下来那就都成了好兵。”

    “好。不过,这一套有做过吗,做下来效果怎么样?”杨锐很惊讶他能把诉苦会搞成这个样子,不说别人,就是自己一进来,也不得不给这种氛围感染,他脸上在对范安赞许的同时,心里却不由的多想了几下。

    “有,只要是能哭出来的,那效果就很好。哭的越惨哪效果就越好。部队的军官说哭前一个营打敌人一个营,哭完一个营可以打敌人两个营。”部队之前也是有一些政委的,一些政治上的办法还是用过了,在多次的经验中,范安总结出了这么一套办法,现在他只是对杨锐简单的介绍,要是说的细的话,估计一个晚上都不够。

    “好!好!你做的很好,值得表扬啊。”杨锐知道他说的没错,只要是自己的仇恨被哭诉出来,在不是劝解而是在鼓励的情况下,那么仇恨就会非常深刻的渗入灵魂里,特别是还有一个群体效应在,一帐篷里面都是哭声的话,就是不哭也要被引哭了,同仇敌忾之下,战斗力自然要马立马上去。

    表扬完范安,杨锐又道,“还有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很多人诉的苦不是洋人的苦,不是满清的苦,而是说的时其他人比如地主啊、商人啊之类的苦,在大家哭完做总结的时候,政委会要善于总结,要把这些人也归纳到满清为代表的独裁媚外的政权上来。为了防止突发的情况,最好要事先就做好准备,知道什么情况该说什么话。反正一句话,之所以会受苦,就是满人不好,就是清政府不好。至于什么荒灾啊、水灾啊,劫难啊,反正都是满清搞得鬼!”杨锐有点进入了状态,开始深入的发表意见,“另外。就是一定要把我们以后建立的政权和满清做对比,要说我们的好,说满清的不好,要具体的说好在那,不要空洞。

    还有,上次不是有一份满清的黑材料吗,把那些满清的借款、赔款、割的地,慈禧每次办的寿花的钱。每餐吃多少个菜,都打着比分说给士兵听。还有找人去了解山东那边的实际情况,为什么会有那次水灾要做个解释,为什么会有天灾也要做个解释,还有那些捐税,这个捐是为什么收的,那个捐是为什么收的,要把这些东西都联系起来说,这样他们才能在逻辑上知道自己的苦就是满清害的。”

    啰啰嗦嗦一大堆说完。刘伯渊的小本子又变出来了,而范安则慢了一步,等他的副手帮他拿本子来的时候。杨锐已经说完了。其实只要懂得拉仇恨那么思路就通了。大家能想到就不会少了。杨锐所有的话意思就只有一个: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包括母猪不生仔、喝凉水被呛,都是满人害的。而士兵呢,就是要记住这个仇。

    诉苦说完了,那接下来就是三查三整了,按照笔记本里面那本没有写完的扑街文说的三查就是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三整是整纪律、整作风、整制度。只不过杨锐在引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把查阶级换成了查底细,其实士兵会沦落到逃荒,底细基本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诉苦可以,就不知道三查三整怎么样了?”杨锐问道。

    一说三查三整。刘伯渊和范安的神色就是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刘伯渊道:“先生,这个可能涉及到了军官,并不是这么好做啊。”

    “涉及到了军官?”杨锐有点奇怪。

    “是的,先生。”刘伯渊斟酌着词语,然后说道:“其实军官这边都还好,只是大家家境多不错,看泥腿子自然就……就有点不是那么的重视……”

    刘伯渊说的很是委婉,但是杨锐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军官都是来自学生,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基本都是有钱的,像陈广寿这种家里穷的还是在少数,家里本就是个少爷,军校里又是要被教育的要做一个有荣誉的军官,每个人的皮鞋都擦的亮的不得了,这样一摆谱,怎么可以和士兵打成一片。这确实是个问题,特别是这些人能选出来进军校总是有才华的,持才傲物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固有特点。

    “纪律方面呢?”杨锐又问道。

    “纪律都还好,都是来革命的,又受过军校教育,所以纪律都是很严。就是……就是徵瑞那边有打骂士兵的行为,不过那些士兵都服他,而且上次大战之后,那些士兵也转变过来了。现在的情况都还好。”刘伯渊说道,陆梦雄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感觉到杨锐对他一直很看重,所以很多事情只要不过线他还是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又是陆梦雄这个家伙,上次就是他带着新编营堵住了日军的夜袭,真是麻烦的啊。心里想了一下,杨锐道:“你以政治部的名义,直接给他个人下警告,下次再打骂士兵的话那就纪律处分,这个家伙就不能消停一点啊。就是要违法军规,也要注意分寸啊。”

    “先生,这不好吧。现在他的兵都被他训的很服贴,要是政治部一介入,士兵要知道有人给他们撑腰,那可就都反了。”刘伯渊考虑到的是队伍的服从性的问题,所以有此一说。

    “不能姑息啊。要是被他打的士兵、被打的军官跑了怎么办?仇恨都是平时积累起来的,现在没机会,等一旦有机会,心中有恨的人就会报复。现在不是追究之前的事情了,而是说要让徵瑞以后不要随意打骂士兵,这个很重要!另外派去新编营的政委你选一个,要压得住场子的。”杨锐说道。这话完了后他又对范安道,“诉苦的时候如果有士兵说军官打骂士兵,也一并记下来,不要怕这样会乱了等级,不给士兵做主那我们就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得不到支持那思想教育就无从做起。战时或者说军事上的事情,部队听军官的;平时或者非军事上的事情,部队听政委的,这是复兴军的治军的基本原则。”

    “是,先生!”

    “是,司令!”

    刘伯渊和范安回答的异口同声,杨锐的话完全把政委的地位拔到一个很高位置,这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之前他们只是从军纪上去管理军队,当然,这其实主要是对士兵而不是对军官,毕竟都是同学,即使有不严重的违纪,政治部这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自军队成立以来一直在打战,军官的作用极为重要。但现在马上就要停战了,同时政委也配齐了,所以杨锐要做这样的调整。

    当然,这种转换是要先和所有军官吹风通气的,随着几场战下来,军官的威势已成,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听政委摆弄自己的部队,还是要先做他们思想工作的,而且这个工作只能杨锐来做,因为他是组织的创始人,是军队的创始人,只有他才能有这样的威望去压服他们,这虽然难,但他必须去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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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介绍:
一百年来,有太多沧海桑田……
一百年来,有太多英雄热血……
一百年来,我们每次回望总是心潮起伏、满腔遗恨……
一个水果贩子忽然成了一百多前年的普通一员。没有异能、没有权位、面对这一百年前的风云激荡,他会做何抉择?在这个充满血与火、苦难和希望、阴谋和壮图的时代,他将如何拼搏?本文基于历史现实,真实记录一个普通现代人的穿越历程,再现那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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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末英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末英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